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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玻璃玩成世界顶级新锐艺术家

2020-06-22王玉琴

下一代英才 2020年2期
关键词:玻璃艺术

王玉琴

看到透明的玻璃,能让你想到什么?门窗,车窗,茶几……但在北京女孩杜蒙手中,它神奇一变,可以是天上飞翔的小鸟,地上奔跑的麋鹿,也可以是一片神奇静谧的茶叶,一双勾起年少回忆的白舞鞋……动静皆宜的玻璃艺术,全靠她一双会变魔法的手。10年前,她还只是个对玻璃一窍不通的“学渣”,30岁却成美国罗切斯特理工大学的客座教授,也是第一个斩获被日本垄断30多年的金泽玻璃艺术大奖的中国人。去年她去意大利威尼斯参加一年一度的国际玻璃艺术论坛,被选为三位新锐艺术家之一。如今国内外很多艺术博物馆,都收藏有她的作品,2020年,她还要在欧洲举办大型展览。

迷上“来自外星球的神秘艺术”

今年36岁的杜蒙,出生在北京团结湖公园附近,因为父母都是搞艺术的,她从小就喜欢美术和雕塑。

杜蒙在中央美术学院读的是视觉传达专业。2008年,毕业后去美国旅行,她在旧金山的地方美术馆,偶然看到了美国玻璃艺术家戴尔·奇胡利的展览,觉得很神奇。因为以前她对玻璃的印象,同很多人一样,就停留在玻璃窗子、茶杯、茶几等日常用品上,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有人用玻璃来创作美轮美奂的艺术品,当看到它们折射出的美妙光影时,杜蒙立即被这种像是“来自外星球的神秘艺术”震撼了!她当即决定去学习玻璃制作。

当时她的同学大多对数字媒体感兴趣,一听说杜蒙要去“玩”玻璃,大家都像看外星人一样打量她。杜蒙才不管那么多,她只愿做自己感兴趣的事。

因为从来没有接触过玻璃制作,杜蒙开始大量查阅相关知识,并试着申请了几所院校。2010年,她最终被大名鼎鼎的美国罗切斯特理工学院玻璃专业录取,也是该专业有史以来第一个中国人。

杜蒙刚入校,就遇到巨大困难。最初她语言不过关,何况玻璃的词汇里还有好多意大利语。在专业领域,她不仅被同班同学远远甩开,甚至和本科二年级学生的水平也相差甚远。连这些小孩都会过来说:“你做的不对。”这对她打击挺大的。

不断制作、不断失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杜蒙拿这门看似简单、实际操作难度极高的工艺毫无办法。体型娇小的她,每次吹完玻璃体力都急剧透支,“就像被‘毒打过一般”。

她说:“玻璃这门技艺不存在任何捷径。细微的天气变化、一秒的误差都可能导致它的碎裂。”面对难以逾越的鸿沟,女孩第一次后悔学习这个专业,甚至萌生了退学的念头。

一次运料时,碎玻璃尖扎进了她的膝盖。正在干活的杜蒙毫无察觉,直到从工坊出来,同学都盯着她的膝盖看时,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处理伤口的时候,整条裤管已经被血粘在了腿上,脱都脱不下来。“这就是我们专业的画风:衣服上总有烧破的洞,身上粘着创可贴。”杜蒙笑着说,现在家里的药箱还备着各种烫伤药。

有一次,杜蒙野心勃勃地翻了个特别大的模子,灌蜡的时候才发现侧面有个缝儿,滚烫的蜡泼出来的一瞬间灌进手套里,烫得杜蒙怀疑人生。那晚她就哭着跪在地上铲蜡、打扫,折腾到凌晨三点。

做玻璃主要有铸造和吹制两种方式。那时她不太爱讲话,吹玻璃又特别难,需要很短的时间作出很多判断,一秒的误差,可能就导致作品碎了或者炸了。所以在工作室里面,大家的情绪都一直绷得很紧,情绪大了就摔工具。那时杜蒙不理解,就觉得很害怕。

后来杜蒙就躲在铸造室,因为这个不需要别人跟自己搭手干活,就一个人在那默默地开始学铸造玻璃。杜蒙做了很多小人像。他们都闭着眼睛、低着头,有点不太愿意跟别人讲话,看上去很青涩、很稚嫩,其实就是她当时的状态。

第一年研究生念完后,杜蒙就对导师说:“不行,我要休学一年,再这么下去我要崩溃了。”导师迈克尔是个很细腻的人,也特别会鼓励人。他就跟杜蒙说:“别急,你要觉得缺技术,就慢慢做实验自己补吧!”

此后杜蒙去香港的学校待了一学期,那边节奏比较慢,做了一些很基础的作品,慢慢找到了感觉,也找回一些自信。

回到美国后,杜蒙又开始花较多时间去学吹玻璃。后来发现,其实不需要刻意用天花乱坠的技术,反而给自己制造难题,找到想法和技术的契合点更重要。像是表达自己学做玻璃以来的状态一般,学期末,杜蒙做出了一组低着头的小女孩的作品,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

研究生毕业创作,杜蒙做了《白》《流动的风景》系列。当时她留学再回到北京,发现好多儿时的老街都拆了。这促使她想做一些跟北京有关的作品。比如,小时候都会穿的那种白帆布鞋,于是,杜蒙就做了一雙玻璃的小白鞋。其中包括一些燕子,还有一些玻璃和版画的结合实验。透过玻璃诉说着她对往昔北京生活的怀念:姥姥家院子里的椅子,斑驳的树影,还有小鸟儿的鸣叫……

杜蒙在2013年的毕业展中,那双玻璃鞋让老师和同学对杜蒙刮目相看,各种夸赞扑面而来。尤其导师迈克尔,给这位中国女孩一个大大的熊抱说:“我为你感到骄傲!”

接着,杜蒙留校,受邀成了母校的助理教授。然后教本科生一些铸造课程。30岁,杜蒙就成了美国罗切斯特理工大学的客座教授。

此后,杜蒙创作了《高地回声》《一日》等作品。2016年,凭借作品《高地回声》的奇妙创意,杜蒙获得有“玻璃界奥斯卡”之称的日本金泽国际玻璃艺术大奖优秀奖,她也是第一位获得该奖的中国人。据说这种大奖,被日本人垄断了30多年。

这次获奖令杜蒙的精神为之一震,其实那会儿她特别迷茫。当时有的亚洲朋友回国发展,有的去了欧洲的意大利或法国等追捧艺术的国家,好像只有她被“剩下”了,所以就很焦虑。这个重要奖项帮杜蒙从迷惑中走了出来,帮她去正视一个艺术家的身份,也让她下定决心,终身做个“用玻璃材料讲故事的人”。

2016年杜蒙决定回国发展。她在浙江的南浔古镇待了将近一年,在一个玻璃铸造的工厂里,每天和工人打交道。车间里光线昏暗,通风也不好,加热后的高温蜡散发着刺鼻的味道。那段时间,杜蒙白天睡觉,下午去车间,等工人们下班后再回到工作室,忙到深夜。

杜蒙说,玻璃吹制的过程远比常人想象的复杂:从挑玻璃料,到塑型、吹玻璃、反复回炉加热,再吹、修口,最后进退火炉。在1000℃以上的高温炉前,她都要全神贯注地和助手配合来完成作品。

父母前来看望女儿时,只见杜蒙往脖子上草草扎了条毛巾。略显瘦弱的她双手举着一根2米左右的不锈钢吹管,熟练地从1300℃的熔炉里挑出一团糖浆般黏稠的玻璃原料,匀速转动着。尽管通着风,屋内放置的温度计数字依旧顶到了头。杜蒙笑着说:“在雨天,T恤衫甚至能在干完活后拧出水。”

她告诉爸妈:“吹玻璃,规矩慢慢变得不是很重要,那一层薄薄的很像是皮肤,我通过空气、温度去塑造它,它也是有生命的。”

2018年4月,上海玻璃博物馆举办了杜蒙的首场国内个展——《间》。杜蒙的每一件作品都像在讲一个生动的故事:无论是抱着兔子的小女孩,还是花丛间盘卧的小鹿,作品中的角色都像是从童话中走出来一般。这些带有强烈叙事性的玻璃作品,闪烁着迷蒙光泽,也描摹出一个崭新而深邃的世界。参观者无不啧啧称奇。它们也先后被国内外多家艺术博物馆收藏,尤其欧洲一些私人博物馆,对杜蒙的作品更是非常青睐。

她的玻璃作品,十分大胆,打破常规。在传统的玻璃工艺里,混合了假花、假草、假珍珠……像一个个奇幻故事。而杜蒙的作品中,充满了具体的形象和叙述的欲望。无论是悬挂的燕子,玻璃夹层中交错重叠的插画,还是花中颔首凝思的白鹿等,都暗示着背后的故事与情感。这些颇受欧美大师的欣赏。2018年5月,杜蒙受邀去意大利威尼斯的穆拉诺岛,参加一年一度的国际玻璃艺术论坛。令她做梦都没想到的是,她竟凭借自己的实力,很幸运地被选为三位新锐艺术家之一。当时她先是喜出望外,接着又特别紧张。“演讲完了之后我在河道边上走,很多大师级的人物主动跑过来说,特别喜欢我的作品。当时我激动得都哭了……那一刻真的觉得很开心!”

2019年,作为独立艺术家的杜蒙的作品先后在美国、日本、韩国等地多次参与重要展览。2020年,她还应邀要在欧洲举办几个大型展览。

杜蒙说,现在她特别喜欢那种有小小气泡的玻璃,乍看好像跟普通的玻璃没什么太大区别,但是打上光之后,投出来的影子会特别丰富。“有时我觉得自己也是个小透明,根据光线,不同的环境状态,投射出来的影子也是千变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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