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视频“复活”，字幕组如何规范版权

李杨芳

3月3日，下架61天的人人視频终于在各大应用商店恢复上架了。

今年1月初，位列工信部通报的41家“存在侵害用户权益行为的App企业”行列、却未按照相关要求进行整改的人人视频，按有关法律和规范性文件要求被强行下架处理。下架消息传出初期，很多影迷、剧迷都为其前景捏了一把冷汗。

而就在3月1日，曾与人人视频有过深度“绑定”的人人影视字幕组，也因“所有服务器全部关闭维护”的新闻冲上微博热搜，很多不明真相的人再度为“字幕组给予的追剧空间是否可以延续”而担忧起来。好在这次维护并没有延续太久，在短短一天后便又恢复正常。

近年来，随着内容供给生态的变迁以及版权环境的不断改善，字幕组生产模式的法律漏洞被逐渐放大，字幕组的“求生”之路并不容易，将往何处，仍待探寻。

在2000年之前，公众大多是通过正规引进的译制片了解海外文化，而随着互联网建设进入一个全新阶段，网络成为越来越多的用户接触海外优质影视剧、动漫等文化资源的载体，但语言文化的差异却给这种交流竖起了一道屏障。一些剧迷为此相聚网络论坛，自发进行字幕翻译，方便更多人观看海外内容，字幕组由此而生。

2002年，美剧《老友记》热播时，其剧迷们率先创建了美剧字幕组的鼻祖“F6论坛”，日韩剧的剧迷们也紧随其后建立起专属阵地，创建了“枫雪”“猪猪”“韩娱家园”等论坛。互联网上海外影视内容需求的暴增，催生了诸多集获取片源、翻译、制作时间轴及特效、纠错等工序为一体，流水线式生产分享资源的字幕组，比较出名的有人人影视、风软、圣城家园、凤凰天使TSKS等。

2006年美剧《越狱》的热播，更进一步地点燃了剧迷们借助字幕组追剧的热潮。这一现象在当时引起《纽约时报》的注意，在其一篇名为《打破文化屏蔽的中国字幕组》的报道中，称字幕组的作品很可能被当作学术研究。风软字幕组组长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字幕组的自发翻译行为不以盈利为目的，不会收费，这令字幕组进入了国内更广泛的影视剧受众的视野。

随后，国内字幕组的发展势头越发强劲，更多面向小语种内容和细分内容的字幕组开始涌现。然而，随着关注度的提升，字幕组的版权问题、盈利问题等也被摆上了台面，给字幕组的发展带来诸多不确定性。

字幕组自发的翻译行为，助推了海外优秀影视作品在国内的交流与传播，但字幕组的生产模式一直踩在非法传播版权内容的“红线”上。

“字幕组在国外往往有自己的成员或对接人员，一旦剧集或电影在海外视频网站上线，当地成员很快就会将下载或录制的资源传回国内，有时字幕组也会通过购买会员或单片付费的形式直接获取片源，或者先使用枪版资源压制字幕并分享，拿到清晰资源后再更新。”一位圣城家园字幕组的前成员表示，事实上，字幕组对于可能存在的版权风险非常敏感，在字幕制作的流水线上，除了专职联络的成员，其他成员之间为了规避侵权连带责任一般都没有联系。而且大多数字幕组都会在分享的影视作品开头打上“本字幕只供学习交流使用，请勿用于任何商业用途，下载后请于24小时内自动删除”的免责声明。

上海海华永泰律师事务所律师严明慧表示，字幕组类似于上述的免责声明其实经不起推敲。虽然《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规定了合理使用的一种特殊情况是“个人出于研究、学习或者欣赏，使用别人已经公开发表的作品”，只能说字幕组的目的可能出于此，但字幕组的翻译行为以及提供免费下载的行为本身，已侵犯海外影视作品著作权人的翻译权、复制权、发行权和信息网络传播权。

随着版权意识的提升及版权监管政策的收紧，字幕组的生存模式显然行不通。2009年，原国家广播电影电视总局出台了《关于加强互联网视听节目内容管理的通知》，明确强调“未取得许可证的境内外影视作品一律不得在互联网上传播”，同年12月，111家视听节目服务网站被叫停。2014年，美国制片公司开始大规模对字幕组未经授权进行翻译和传播的行为提起诉讼，同年10月，美国电影协会公布了一份全球范围内的音像盗版调查报告，列出一批提供盗版下载链接的网站，其中就包括人人影视字幕组。

在多方压力之下，TLF等老牌字幕组表示暂停更新，知名字幕资源平台射手网宣布关停，人人影视被广电执法部门查封5台服务器，于2014年12月宣布正式关闭站点。

因热爱而生的初心，用户的不舍与鼓励，是激起许多字幕组转型存续的动力。国内主流视频平台不断加码内容投入，资本入局提供转型扶持，则为字幕组带来了一条可见的生存通路。

2011年前后，以土豆网、搜狐为代表的视频平台开始大举收购海外影视、动漫内容，视频平台对优质字幕翻译需求旺盛，很多字幕组便与视频平台达成了合作。比如2014年韩国综艺将独家版权出售给爱奇艺后，凤凰天使TSKS字幕组即与爱奇艺达成合作，由爱奇艺提供正版片源，字幕组负责在有限时间内完成翻译。

人人影视则在获得融资后于2015年回归，开始转型做美剧社区，更名人人美剧，打通并上线多种内容载体，同时尝试输出更加多元的内容，孵化出人人词典、译视界等产品。然而在资本大量灌注下的人人美剧还是出现了“水土不服”。2017年，“由于和投资方在理念和价值观上存在较大分歧且矛盾不断”，人人影视团队宣布与已经更名为人人视频的人人美剧进行分割。独立运营后的人人影视在资金问题上一度遭遇瓶颈，先后出现要求会员下载资源附带游戏链接、向会员征求捐款、高价售卖资源硬盘等事件。

中央财经大学文化经济研究院院长魏鹏举认为：“字幕组的出身使其在正版化、商业化转型上先天处于劣势，但考虑其对于文化传播交流的正向引导作用，我们期待在行政层面能为其提供一种保险的管理机制，比如可以借鉴音乐著作权协会，建立相应的针对字幕组的管理机构，一方面为其提供合法资源，规避版权风险，同时保护其合法权益;另一方面帮助字幕组联系市场机会，平衡商业利益，为其带来更加充沛、健康的发展动力。”（据《中国知识产权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