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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有企业改制会影响企业市场存活吗?*

2020-06-20徐莹莹许家云

经济科学 2020年3期
关键词:存活样本国有企业

徐莹莹 许家云

(1.南开大学经济学院 天津 300071)

(2.南开大学APEC研究中心 天津 300071)

一、引 言

当下,国有企业改革仍是并将长期是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核心环节。国有企业没有生产决策自主权,创新和研发激励不足,导致技术革新缓慢,产品种类和质量缺乏变化(林毅夫等,2014)。国有企业改制的目的是优化生产资源配置,提高生产效率和经营绩效,提升企业的全球竞争力。十九大报告进一步强调了国有企业改革的重要性,重点突出通过混合所有制改革,实现培育世界一流企业的目的。而改制目标实现的前提是改制后企业仍然存活于市场。虽然已有研究表明政府对企业的政策扶持存在粘性,改制后企业仍受到政府补贴和低息贷款的青睐(Harrison等,2019),但是不同所有制类型企业的生存年限存在明显差别。那么,国有企业改制是否会影响到企业的市场存活概率?具体影响途径又是什么?这种影响是否存在异质性?本文试图通过详尽研究对以上问题做出解答。

伴随中国国有企业改革进程的深入,相关学者已经围绕国有企业改制对中国企业绩效的影响进行了广泛研究并取得了丰硕成果,而且多数研究结论是积极正向的。但是,还未有学者就国有企业改制与企业市场存活之间的关系进行研究。企业市场存活不仅是企业关注的首要问题,而且对稳定就业、发展经济乃至维持社会和谐都具有不容忽视的作用(许家云和毛其淋,2016)。研究国有企业改制对企业市场存活的影响不仅可以从理论上对现有国有企业改制绩效评价体系进行补充,从现实层面而言对改善中国企业市场存活现状也具有重要意义。虽然国有企业改制能够改善企业绩效,但是,国有企业在中国经济中占据特殊地位,而且在资源获取上享有倾斜性制度安排,企业性质改变势必会导致资源获取优势的减小甚至消失,经济绩效的改善是否能够弥补改制后资源竞争方面的损失?国有企业改制与市场存活之间的关系还需进一步研究。需要指出的是,国有企业改制采用重组、联合、兼并、合资、转让国有产权和股份制及股份合作制等多种形式进行,改制具体实施时会关闭破产以及劣势企业,也就是说会促进部分企业的退出。但是,本文认为并不能因为这部分企业的退出就简单地将国有企业改制和市场存活之间的关系定义为负相关,因为对破产及劣势企业清理本身属于国有企业改制过程并非结果,我们更关注的是改制对清理完成后仍存活于市场的企业即存续企业后续市场经营持续时间的影响。

与已有研究相比,本文的主要贡献在于:第一,从企业市场存活的角度就国有企业改制的有效性进行评价,对国有企业改制经济绩效评估的内容进行了扩展;此外,结合中国国有企业改制的典型事实,系统评估了其对存续企业生存的影响,证实了国有企业改制会对中国企业市场存活产生重要影响。第二,运用倾向得分匹配(propensity score matching,PSM)方法对数据进行匹配,避免样本选择性偏差可能对研究结论带来的影响,并在此基础上运用cloglog生存模型对样本进行估计,得到比通常的生存分析更为可靠的研究结果。第三,通过中介效应模型进一步对影响渠道进行检验,从而加深了我们对国有企业改制与企业市场存活关系的理解。第四,除就国有企业改制对企业生存的总体影响进行分析外,还进行了分类研究,考察了国有企业改制对企业市场存活概率的异质性影响,并进一步考察了金融发展对企业市场存活的重要作用。

本文余下结构安排如下:第二部分为理论分析,主要梳理了相关文献并对影响机制进行了总结;第三部分为研究设计和数据描述;第四部为实证估计及结果分析;第五部分为作用机制检验;第六部分为扩展研究;最后为结论。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现今还未有文献直接就中国国有企业改制与企业市场存活的关系进行探讨,但国外相关学者已经对企业所有制结构和市场存活的关系进行了考察,研究主要就内资企业和外资企业的市场存活时间进行了分析。其中,Görg和Strobl(2003)、Van Beveren(2007)分别对西班牙和比利时的企业进行研究发现,与外资企业相比,内资企业的市场存活时间相对较长;而Colombo和Delmastro(2000)、Baldwin和Yan(2011)分别对意大利和加拿大的企业样本进行研究后则认为,外资企业存活时间更长。可以发现虽然研究结论不同,但是企业所有权结构的确会影响企业的市场存活,而国有企业改制主要就企业所有权结构进行调整。需要说明的是,国有企业在进入市场以及资源调整方面享有倾斜性的制度安排,尤其是国有企业可以进入垄断程度很高的行业,较高的进入壁垒使得国有企业可以避免激烈竞争。此外,国有企业在享受更多资源的同时还肩负促进经济发展、稳定就业等政治责任,在退出市场时可能会遇到政策壁垒。从所有制来看,国有企业与其他类型企业相比似乎更不容易退出市场。但是,必须承认的是,国有企业没有生产决策自主权,创新和研发激励不足,导致技术革新缓慢,产品种类和质量缺乏变化(林毅夫等,2014)。尤其是中国经济正处于经济转型升级的关键期,国有企业改革不断深化,企业的国有性质并不能成为企业市场存活的绝对保障。而国有企业改制后,企业能够后充分提高资源使用和配置效率,提升企业经济绩效,更有利于企业的市场存活。考虑到国有企业改制后对生产资源的需求发生变化,生产资源会在企业间进行重新配置。如果资源能够重新调整从而使微观企业达到最优的资源配置,会延长企业的市场存活时间,但是中国市场化条件并不完善,资源错配现象普遍存在,理清国有企业改制如何通过资源配置影响企业市场存活是本文研究的关键。具体地,本文将国有企业改制影响企业市场存活的机制归结为劳动效率提升效应和融资约束效应。

(1)劳动效率提升效应。多数国有企业相比于其他企业工资水平更高,但员工生产积极性不高,劳动效率相对低下(谢千里等,2008)。这主要是因为,首先,政府作为企业代理人时,相比于企业利润最大化,更关注政治和社会目标,倾向于利用国有企业完成就业目标,多数企业存在冗员的情况,致使其劳动效率低下;其次,国有企业享受的资源和政策优惠要远多于私有企业,可以获得高额的“垄断租”,国有企业员工所享受到的福利也要高于非国有企业;最后,根据工资—溢价模型可知,社会稳定和充分就业作为国有企业首要目标,使其不会随意开除员工,这使得国有企业员工具有更高的工资议价能力(盛丹和陆毅,2017)。综上可知,国有企业的员工在未完全展现自己劳动能力的条件下就能获得超出劳动力市场价格的收入红利。国有企业缺乏必要的劳动激励,不能有效提振员工劳动效率。国有企业改制后,企业的生产目标变为利润最大化。一方面,为了提高利润率和生产率,非国有企业会倾向于削减成本,减少企业冗员,提高劳动效率;另一方面,员工在工资问题上的博弈优势消失,工资溢价能力下降,改制后企业可能降低员工薪资,将原本被扭曲的工资价格调整到自由市场价格,企业员工根据市场上的工资水平、供求信号的变动提供相应的劳动力,并获得与之匹配的劳动报酬,强化市场激励效应,继而提升了劳动效率。而劳动效率的提升进一步地降低了企业生产成本,提升企业市场存活概率。

(2)融资约束效应。企业在市场上存活必须具备“以收抵支”和“偿还到期债务”的能力(许家云和毛其淋,2016)。首先,只有当企业在盈亏临界点之上即获得的收益不小于支出时才能维持经营;其次,企业需要良好的外部融资渠道维持自身资金链以偿还到期债务来减少破产的风险;最后,企业还必须拥有充足的资金才可能进行高风险的投资和进行研发来促进企业成长,避免被市场淘汰。因此,能否拥有通畅的融资途径以维持良好的财务表现是影响企业市场存活的重要决定因素。而国有企业改制会通过两种途径影响企业的资本要素,首先,中国当前要素市场特别是金融市场发展尚未完全成熟,银行信贷仍是企业融资的主要途径,且信贷配置存在所有制歧视,国有企业相对其他企业而言更容易获得贷款,且备受低息贷款青睐(Huang等,2011)。国有企业改制后,企业融资会变得相对困难。此外,政府补贴作为企业总利润的一部分,本质上可以增加企业收益,是企业获取资本的重要途径,而企业改制后,虽然存在政策扶持粘性(Harrison等,2019),但是不可避免地政府补贴会减少。也就是说,国转非后企业的资本要素更多来源于自我积累和筹资,企业外源融资成本过高,资金的周转更加困难。也就是说国有企业改制后,企业筹措到的资本可能不能满足自身生存发展需要,一方面,可能导致企业“以收抵支”和“偿还到期债务”的能力下降,不利于市场存活;另一方面,企业迫于成本压力可能会规避风险较高的投资、减少企业研发,继而使企业的核心竞争力降低,不利于企业成长。基于以上分析,我们提出如下假说。

假说:总体而言,国有企业改制会提升企业存活概率。结合资源配置可以发现,国有企业改制通过提高企业的劳动效率可以延长企业的市场存活时间,但同时也增加了企业的融资约束束缚,提高了企业退出市场的风险率。

三、研究设计和数据描述

(一)研究设计

首先,我们借鉴Hsieh和Song(2015)的指标衡量方式,将国有企业界定为国家绝对控股企业或者是国家资本超过50%的企业,并在此基础上识别出改制企业。为避免样本选择性偏差,我们采用倾向评分匹配方法(PSM方法)进一步进行样本的匹配和筛选。

PSM方法的基本思路为,将每年新进行改制的企业视作处理组,样本期内一直保持纯国有性质的企业作为对照组,采用尽可能详尽的企业特征对处理组和对照组中的企业逐年进行匹配,使得匹配后两组国有企业样本仅在是否改制的选择上存在不同,其他企业特征则高度相似,从而最大程度降低样本的选择偏差。具体我们采用最近邻匹配(nearest neighbor matching)为处理组样本企业(即改制企业)选择得分最为相近的对照组企业(即纯国有企业),作为匹配对象。根据已有的理论和经验研究文献,我们选取的匹配变量Xit-1分别是:企业资产负债率(liabilities),用负债总额与固定资产的比值来衡量;企业规模(scale),用企业销售额取对数来衡量;是否有政府补贴(subsidies),当补贴收入大于零时取值为1,当补贴收入为零时取值为0;人均工资(wage),用工资总额比从业人员数的对数值来衡量;是否为央企(central),当隶属关系属于中央时取值为1,否则为零;企业生产率(tfp),具体采用OP方法测算①限于篇幅,在此并未对OP方法测算企业生产率的具体步骤进行详细说明,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向作者索取。;企业出口密集度(export),用企业出口交货值与企业销售产值的比值来衡量;所在地区财政压力(pressure),借鉴杨继东和杨其静(2016)的研究,用(财政一般预算内支出 -财政一般预算内收入)占GDP的比重来衡量;所在地区国企数量(state),用国企数量的对数来衡量;所在行业竞争程度(hhi),用赫芬达尔-赫希曼指数来衡量,以及所在行业要素密集度(intensity),用要素密集度的对数来衡量。为保证匹配的精准性,我们在匹配时采用变量的滞后一期数据并对匹配变量全部进行标准化。

在正式回归之前,我们进行了匹配平衡性检验,确保匹配结果真实可靠。囿于篇幅,本文只在正文中列出2000年样本数据的检验结果,具体结果见表1,。可以看到,匹配后t统计量的相伴概率均大于10%,且标准偏差都小于20%,说明匹配结果满足平衡性假设。

在样本匹配完成后,我们采用离散时间cloglog生存模型就国有企业改制对企业市场存活的影响进行考察②相对于连续时间生存模型(如Cox模型)而言,离散时间生存模型不需要满足“比例风险”的假设条件,且易于控制不可观测的异质性。,参考Esteve-Pérez和Pallardó-López(2013)的研究,模型设定如下:

表1 匹配变量的平衡性检验结果

(二)数据描述

本文采用的数据来自于1998—2007年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我们需要测算企业存续时间和识别国有企业是否改制并进行数据匹配,在此,对样本数据的删减步骤以及样本数据保留比例进行说明:第一步,我们借鉴毛其淋和盛斌(2013)的方法界定企业存活状态,得出每个企业的市场存活年限,并明确企业退出状态,此时共保留1 846 599个企业样本。第二步,因为考虑到利用全样本数据进行实证分析会产生左侧删失(left censoring)和右侧删失(right censoring)问题。通常的生存分析方法可以处理具有右侧删失特征的样本数据,在此不需要对数据进行处理。但是,为规避左侧删失问题,需要识别出新进入企业样本数据,即去掉左侧删失的样本。第三步,借鉴Bai等(2009)的做法,保留在样本期间内至少持续出现三年的企业样本,这也意味着2006年和2007年新进入的企业不在本文考察范围之内。第四步,因为关注的是国有企业改制问题,需要识别出新进入国有企业。第五步,因为本文关注的是国有企业改制完成后仍存续的企业,不包含改制过程中自然淘汰的样本数据,因此我们在具体样本选择时,删除改制后存活时间小于两年的企业,说明2006及2007年新改制的企业也不包含在本文的考察范围内。第六步,采用PSM方法进行数据匹配,得到最终本文采用的企业样本,共包含57 633个数据。

四、实证估计及结果分析

(一)基本估计结果及分析

我们首先构建生存函数(survior function)来对企业存续时间的分布情况进行说明,生存函数由企业在样本中持续经营时间超过t年的概率来表示,具体形式如下:

其中,T表示企业市场存活的时间,hk是风险函数,描述的是企业在t-1期存活于市场的情况下,在t期退出经营的概率。生存函数的非参数估计由Kaplan-Meier方程式表示:

在上式中Nk表示在k期处于风险状态中持续时间段的个数,Dk表示在同一时间观测到的“失败”对象的个数。

正式实证估计前,我们运用Kaplan-Meier方程式(3)大致地描述国有企业改制与企业市场存活的关系。图1绘制了改制企业(即transform=1)与纯国有企业(即transform=0)的经营持续时间的Kaplan-Meier生存曲线。可以发现,改制企业的Kaplan-Meier生存曲线位于较高的位置。这表明,改制企业退出市场的风险率更低,初步验证了本文的核心结论。

接下来,我们将进一步采用cloglog生存模型(1)式就国有企业改制对企业市场存活的影响进行全面细致的估计,具体估计结果汇报在表2中。其中,第(1)列仅控制了企业层面影响因素,结果显示transform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说明国有企业改制后显著降低了企业退出市场的风险率。第(2)列控制了非观测的年份固定效应,第(3)列又加入了地区固定效应,第(4)列则进一步控制了行业固定效应,可见transform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负,证明了本文的核心结论,说明国有企业改制增加了企业市场经营持续时间。对此可能的解释是,虽然企业改制后在资源获取上的福利减少甚至消失,但是改制后企业绩效的改善仍然提升了企业市场存活的可能性。

图1 Kaplan-Meier生存曲线

表2 基于匹配样本的生存估计结果

(二)稳健性分析

(1)内生性检验。为解决内生性问题,文章进一步采用倍差法估计对国有企业改制与企业市场存活的关系进行检验①感谢审稿人的建议。。具体估计模型如下:

公式(4)中的T表示时间虚拟变量,企业改制前T为0,企业改制后则T为1。估计结果见表3第(1)列。结果显示,在考虑了内生性问题后,国有企业改制依然促进了企业的市场存活。

(2)变换指标衡量方法。在此,本文借鉴林令涛等(2019)的研究,将财政压力与地区国有企业数量的交互项作为国有企业改制的替代变量,估计结果见表3第(2)列。此外,我们根据企业注册类型,将国有企业、国有联营企业和国有独资企业界定为国有企业。然后,按照该分类指标判断国有企业是否改制,并以此为基准重新采用PSM方式进行样本的匹配分组,检验国有企业改制对企业市场存活的影响。估计结果见第(3)列。结果显示,更改国有企业衡量标准后,改制仍然会显著提升企业市场存活的概率。

(3)更换匹配方法。前文估计都是基于最近邻匹配后的样本进行的,在此,我们将匹配方法变更为马氏距离匹配法以及核匹配法来验证本文结论的稳健性,具体回归结果在表3第(4)、(5)列,可以发现,所有指标回归系数的显著性和大小都没有发生太大改变。

(4)考虑样本选择性偏差。为规避样本选择问题,本部分仅保留 2000 年新进入的国有企业样本,重新进行匹配检验。此外,我们进一步采用仅在 2000 年改制的企业样本考察国有企业改制对企业经营持续时间的影响,具体回归结果置于第(6)、(7)列。结果显示,国有企业改制会显著降低企业退出市场的风险率,也说明估计结果依然稳健。

表3 稳健性检验结果

五、国有企业改制如何影响了企业市场存活:影响渠道

通过上文分析,我们发现国有企业改制会显著降低企业退出市场的风险率。理论机制分析中,我们假定国有企业改制通过影响企业融资和企业劳动效率从而对企业市场存活产生作用。因此,本文选取企业融资约束和企业劳动效率作为中介变量,采用中介效应模型对国有企业改制影响企业市场存活的影响渠道进行检验,检验模型如下:

其中wks表示企业的融资约束,具体借鉴Ding等(2013)的研究,用企业运营资本投资敏感性来衡量,efficiency表示企业的劳动效率,用企业工业总产值与职工总人数的比值取绝对值来表示。

表4第(1)—(3)列分别对应模型(5)—(7)的回归结果。为了保证回归结果的稳健性,我们还将wks和efficiency分别加入基础回归式(5)中,结果置于第(4)、(5)列。第(6)列则为同时加入wks和efficiency即(8)式的回归结果。表4第(1)列为本文基本回归结果,表明国有企业改制会显著降低企业退出市场的风险概率,第(2)列中transform的系数为正且显著,表明国有企业改制确实显著地加大了企业的融资负担,即意味着中国金融市场配套体系尚不完善,企业性质的改变会导致国有企业改制后企业的信贷难度增加。从第(3)列可以看出,transform的估计系数为正且显著,这说明国有企业改制后企业的劳动效率会明显提升。对此可能的解释是,国有企业改制后,减少了企业冗员,并改变了国有企业原本扭曲的劳动力价格,在工资机制中强化了市场激励效应,提升了劳动效率。第(4)、(6)列结果均显示,wks的系数估计为正且显著,表明融资约束的提升明显降低了企业的市场存活概率。这主要是因为,国有企业改制后信贷难度加大,企业难以取得良好的财务表现,且囿于资金压力对于进口和研发的投资减少,企业核心竞争力下降,这也与叶宁华和包群(2013)的研究结论相符。efficiency的系数为负且显著,说明劳动效率的提升提高了企业市场存活的可能性。这与预期相符,因为劳动效率的提升促使企业的生产成本削减,市场竞争力增加。该部分估计结果证明了本文的假说,说明虽然国有企业改制后可以通过提升企业劳动效率改善企业市场存活条件,但是融资约束增加使国有企业改制显著降低了企业的市场存活概率。

表4 影响机制检验结果

为了确认融资约束和劳动效率是否是国有企业改制影响企业市场存活的中介变量,我们需要进一步进行检验。首先,通过检验H0:b1=0,H0:c1=0,H0:d2=0和H0:d3=0,如果均拒绝原假设,则说明中介效应显著,融资约束和劳动效率是影响市场存活的中间作用途径,反之亦然。表3中wks和efficiency的估计结果表明中介效应是显著的。

继而我们借鉴Sobel(1987)的方法来对中介效应是否存在进行更加严格的检验。其原理是假设b1d2=0以及c1d3=0,若拒绝原假设就证明中介效应存在。具体操作为:首先,计算乘积项b1d2和c1d3的标准差:结合表3的估计结果,可以得到融资约束和劳动效率两个途径的Z统计量分别为2.28和1.77,计算得到相伴随概率均小于0.10,即在10%的水平上显著,该结果表明融资约束和劳动效率的确是影响企业市场存活的作用途径。

六、扩展性分析:异质性分析与金融发展的作用

(一)异质性分析

前文主要就国有企业改制影响企业市场存活的总体效应进行了考察,接下来本文将引入改制后企业所有制类型、企业所在区域制度环境和企业所属行业类型,全方位研究国有企业改制对企业市场存活的异质性影响。

首先,考察企业层面的异质性。考虑到企业改制可能会因所有制类型不同对企业市场存活情况产生不同影响,我们按照是否含有外商资本将改制后的企业划分为民营企业和外资企业(Dtr1,Dtr2),在基准模型(1)式的基础上引入了国有企业改制与外资企业虚拟变量(Dtr2)的交叉项,并以民营企业为基准。由表5第(1)列结果可知,国有企业改制的估计系数显著为正,改制与外资企业虚拟变量交叉项的估计系数显著为负,反映出相较于改制为民营企业,国有企业改制为外资企业退出市场的风险率相对较小,即改制后外资企业的经营持续时间要显著长于民营企业。引起这种现象的原因可能是:一般相较于民营企业而言,参与国有企业改制的外资企业,企业规模更大、技术水平更高、市场声誉更好,其本身具有更强的市场生存能力且外资企业在中国享有税收、土地及投资等一系列政策优惠,更有利于其在中国的发展。而民营企业虽然产权相对独立,但面临的外部环境约束,尤其是体制上的制度约束,导致其资本积累和扩展存在障碍。

其次,观测地区层面的异质性。由于中国经济转型的特殊背景,地区环境尤其是制度环境存在显著差异,而国有企业改制可能会对位于不同制度环境的企业生存产生差异性影响。为此,借鉴毛其淋和许家云(2018)的研究,根据地区市场化水平与市场分割指数构造制度环境指数,并依据指标均值将改制后的企业划分为位于较差制度环境企业和较好制度环境企业两种类型(Dtr3和Dtr4),在基准模型(1)式的基础上进一步加入国有企业改制与制度环境较好地区虚拟变量(Dtr4)的交叉项,并以制度环境较差地区为基准。估计结果显示表5第(2)列中。可以发现,国有企业改制与制度环境较好地区的虚拟变量交叉项的估计系数显著为负,表明相较于制度环境较差的地区,位于制度环境较好地区的企业退出市场的风险率相对较小,可能具有更长的经营持续时间。对此可能的解释是制度环境差的地区官员腐败严重,企业的生产和交易等成本较高,不利于企业良性发展。制度环境较好的地区官员腐败现象较少,企业寻租的可能性也较小,交易成本小,生产资源的配置更多地以市场需求为导向,以实现资源充分合理配置和资源使用效率的最大化为目的,更有利于改制后的企业生存。

最后,观测行业层面的异质性。考虑到各行业对各种资源的依赖度不同,而国有企业改制对不同资源的影响也存在较大差异,企业改制可能对不同要素密集度行业企业的持续经营时间产生差异性影响。因此,我们按照行业的要素密集度将改制后企业所属行业划分为劳动密集型、资本密集型与技术密集型三种企业类型(Dtr5、Dtr6、Dtr7),在基准模型(1)式基础上加入国有企业改制与资本密集型行业虚拟变量(Dtr6)以及与技术密集型行业虚拟变量(Dtr7)的交叉项,并以劳动密集型行业为基准。表5第(3)列显示,改制与资本密集型行业虚拟变量交叉项的估计结果为正却不显著,与技术密集型行业虚拟变量交叉项的估计结果显著为负,表明与劳动密集型行业相比,技术密集型行业企业改制后持续经营时间相对更长,而资本密集型行业企业改制后退出市场的风险率并不低于劳动密集型行业企业。可能的原因是由于转型经济的特殊性,中国致力于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大力扶持高新技术行业发展,尤其是对战略新兴产业的支持手段和方式多种多样,规模庞大的扶持资金直接补贴给了相应企业。相对于其他行业企业而言,新兴产业多属于技术密集型行业,技术水平高、生产的产品附加值高,加上政府扶持力度大,改制后仍然具有很强的市场竞争优势。而资本密集型行业企业具有高度的资本依赖性,改制后企业融资约束的提升导致其面临的退出市场的风险概率不低于劳动密集型行业。

表5 扩展分析检验结果

(二)金融发展的作用

通过上文机制检验我们发现国有企业改制的确促进了企业的市场存活,但是融资约束效应的存在还是会对企业生存产生不利影响。由于中国融资约束问题很大程度上是由金融市场发育尚未成熟导致的,我们不禁要考虑金融发展是否会缓解国有企业改制因为企业融资约束对企业市场存活的抑制性影响。为考察该问题,我们在基准模型(1)式的基础上引入金融市场化程度以及它与国有企业改制的交叉项,得到拓展模型如下:

其中,finmarketkt表示k地区的金融发展指标,来源于《中国市场化指数报告(2011版)》。

在(9)式中,我们最为关注的交叉项估计系数为φ2,它刻画了国有企业改制与金融市场化水平对企业市场存活的交互作用。由表5第(4)列结果可知,φ2的估计结果显著为负,说明金融市场化相对完善的地区,国有企业改制对企业市场存活的抑制作用较小。可能的原因是金融发展可以通过扩大金融资源、增加金融产品种类等规模效应降低融资成本,也可以通过降低市场信息不对称来提高企业融资效率,缓解融资约束,即金融发展越完善,资金的配置越会符合市场需求,从而缓解融资约束,延长企业的市场存活时间,这也与叶宁华和包群(2013)的研究结论相类似。研究结论表明,积极推进金融市场化、提升金融发展水平对延长企业市场存活时间具有重要意义。

七、结 论

在经济转型过程中,国有企业改革处于核心地位,而改革目的实现的前提是企业始终在市场上存续。因此,本文利用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数据系统考察了国有企业改制对企业市场存活的影响。我们首先采用PSM方法进行匹配以避免样本选择性偏差,并运用cloglog生存模型对匹配好的样本进行实证研究。通过经验研究,主要得出四点结论。第一,国有企业改制显著提升了企业市场存活的概率,在进一步处理内生性问题、改变指标衡量方式、更换匹配方法及考虑样本选择性偏差时该结论依然成立。第二,我们进一步采用中介效应模型进行了传导机制检验,发现国有企业改制可以通过提升劳动效率延长企业持续经营时间,但是融资约束效应的存在显著提升了企业退出市场的风险率。第三,通过对国有企业改制影响企业生存的异质性分析,发现改制后类型为外资的企业比改制后为民营的企业市场存活的概率更大;在制度环境好的地区进行改制与在制度环境相对较差的地区相比,企业市场经营时间更长;所属为技术密集型行业的企业改制后退出市场的风险率要明显低于资本密集型行业和劳动密集型行业。最后,通过金融发展与国有企业改制的交互效应检验发现,金融发展可以缓解企业的融资约束问题,进而提升企业市场存活概率。

本文结论也可以提供一定的政策启示。研究表明,国有企业改制虽然会促进企业市场存活,但是社会对生产资源尤其是资本资源的配置不合理,导致改制后的融资约束问题还是会制约企业的生存概率。这说明对国有企业进行改制,还需对配套的市场制度进行完善,要进一步促进金融市场化的发展,尽可能改善地区金融市场分割状况,促进资本资源的自由流通,还要降低市场上的信息不对称,提高资本的配置效率,并提供多种高效金融工具,进一步优化资本资源配置。此外,制度环境的重要作用也不容忽视,在制度环境较好地区进行改制对企业市场存活的负向作用较小。在进行国有企业改制的过程中,应该进一步推进制度改革,进行制度创新,优化制度环境,为企业营造良好的生存和竞争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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