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里进军大西南
2020-06-19杨彧宋国昌
杨彧 宋国昌
杨彧,1929年11月出生,1944年参加“青年远征军”,1949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为第二野战军第五兵团第十六军军部文工团团员,1951年和1953年先后两次入朝,1955年复员,1986年离休。
我于1949年5月底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成为第二野战军第五兵团第十六军军部文工团的一名文艺战士。我入伍不久,部队开到江西玉山休整,准备于8月进军大西南。
大进军前的準备工作
8月份,部队开始了“三千里大进军”,解放大西南的伟大征程。当时,解放全中国的胜利大局已定,在解放区人民的全力支持下,部队生活条件有了很大的改善,战士们每人发了一把牙刷和少量食盐(当时缺乏牙膏,只好用食盐替代),每月还有两角钱的生活津贴,可以买些肥皂或买包烟。我们的服装都是用冀鲁豫解放区人民手工织的“老粗布”缝制的,干部战士一个样,上装是“中山服”,前衣襟上有四个口袋,下装则是传统旧式的缅裆裤,大裤腰折起来,用一条带子捆扎腰间。鞋是当地人制作的被称为“虎头鞋”的方头布鞋,解放区的老百姓为了盼子弟兵多打胜仗,唯恐布鞋做得不结实,鞋帮纳得像皮鞋那样硬,鞋底有一公分厚,非常耐穿。为了美观,还在鞋面上加了两根杠杠做筋,河南人称此鞋为“踢死牛鞋”,穿上它,走起路来“咚咚”作响,非常神气。不过,行军打仗长途跋涉,常常把脚磨得疼痛难忍,甚至磨破脚皮。所以,我们不得不痛下狠心,在磨脚之处上方挖开一个洞开“天窗”,让脚舒服些。于是有人开玩笑说:这叫“打开天窗说亮话”“舒不舒服脚知道”。
在艰苦而紧张的大进军中,全军上下非常注重文化学习。上级领导经常教育和勉励我们说:“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何况,全国胜利以后我们还面临着建设新中国的光荣任务呢!没有文化肯定不行。”所以大家学文化的积极性都很高。
当时,各连队都有文化教员,全国劳动模范、创造“速成识字法”的祁建华同志,就出自我们十六军。战士们为了边行军边学习文化,让文化教员把生字写好,贴在前面战友的背包上,边走边读,学得非常认真;连战斗间隙也不放过,在战壕里照样学习。我们文工团的年轻同志,虽然绝大多数是知识分子,但在学文化的高潮中也不甘落后。每个月首长给每位同志发一张白纸,大家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把它剪裁好,装订成小小的笔记本,方便天天学文化。为了把笔记本弄得精致好看一些,不少战友向会吸烟的同志讨要包装香烟的硬纸盒,再从破旧的军装上剪下一块布,包起来,做成笔记本的壳面,美滋滋地装在衣袋里,随身携带,方便时刻学习。
大进军行动前,部队要轻装,上级规定:每个人的背包包括被子、垫单、内衣、外衣、鞋袜毛巾等生活用品不准超过四公斤重,大家把平时喜欢的其他东西都轻装了,但心爱的自制小笔记本是决不会丢掉的。
进军途中弹棉花
我们从江西玉山出发,高唱着雄壮歌曲“解放军,大进军,千军万马向前进,咱们进军大西南,咳!解放全中国。解放全国人民靠咱们,呀嗬咳哼咳!”踏上了向祖国大西南三千里大进军的征途。
为了早日解放大西南,部队行军用的是日本绘制的高精度军用地图,部队风雨无阻、日夜兼程,基本上每日行程30公里左右,必要时一天甚至走70公里,大家的体力严重透支。刚进入湖南境内,一位同志突然倒地身亡。因部队不能停下前进的步伐,首长命令我和另一位同志负责善后。掩埋好这位同志后,我们俩为死亡战友合奏了一曲“追悼曲”以示祭奠,然后去追部队。
作者于1949年在江西玉山留影
有一天,部队以70公里的速度日夜向目的地行军,苏联派出电影摄制组随军行动。部队走进一个大山沟,看到前面山头正在进行激烈的战斗,电影摄制组立刻投入紧张的战地拍摄。这次战斗中,我军活捉了一个国民党的军级军官。纪录片《大西南凯歌》,就是在这次战斗拍摄基础上制作的,片中有些细节是由我们文工团成员扮演而补充拍摄完成的。
中秋节那天我们在湖南邵阳,尽管是在紧张行军途中,我们也过了个节。上级特意弄了些花生来,当天晚上到了宿营地,大家吃完饭,安顿好铺位,洗了脚,就在院子里围成一圈席地而坐,吃着花生,谈笑赏月。圆月如银盘高悬于空中,漫天银辉如洗,大地一片皎洁,令人心旷神怡,大家在这异域他乡尽情地享受着节日的快乐。
中秋节过后,气温下降得厉害,寒冷的冬季即将到来,该做御寒的服装准备过冬了。但行军途中,不可能有时间停下来制作冬装,部队服装厂也无法随急行军的部队一起行动,所以只好靠战士们的双手了。上级给我们每人发了一公斤多的籽棉,并交代说:“这就是今年过冬的棉衣了,你们要自己动手,制作棉衣。”所以每到一个宿营地,大家就围坐一起抠籽棉。老乡们听说后纷纷自觉加入到我们抠棉籽的行列。房东老大娘还特意送来一部土“轧花车”,并手把手地教我们使用。棉花朵从轧花车上挤过去,棉籽便脱离了棉花朵,虽然每次只能塞进一二砣棉花骨朵,但比起用手一个个地抠,要轻松省事并且快多了。
脱完籽后,我们弄来一些荆棘条子,把脱了籽的棉花铺在地上,关起房门,用荆棘条抽打。但见棉花在荆棘条上飘舞,大家也笑声飞扬,场面十分热闹欢快。有位同志触景生情,模仿着在延安时期所唱的歌曲《纺棉花》,编唱了一首《弹棉花》,引得大家齐声跟唱:“太阳出来磨盘大,你我都来弹棉花。荆棘条儿紧紧捏在手,打得那棉花笑哈哈。抽呀打呀!打呀抽呀!一天就弹出二斤花。”
行军途中趣事多
夜以继日长时间地行军、打仗,疲劳是肯定的。为了保持精力和体力,大家想了很多办法:有的编一些有趣的小故事或短笑话,你说我应互相逗乐着提神;有的一路走一路做“碰球”游戏:把身边的同志依次编上号,按编号称为一球、二球、三球……从一号开始呼叫:“哼!我的一球碰到你的二球!”二号听到后马上回应:“哼!我的二球碰到你的五球!”五号听到被碰,马上呼叫:“哼!我的五球碰到你的四球!”就这样不知不觉中能走很远的路。
然而用这样的方法驱除疲劳,效果毕竟有限。夜行军上半夜还好,到了下半夜,上下眼皮直打架。有时候竟然在急行军时睡着了,睡得那么香甜,甚至还打起鼾来,双脚依旧机械地迈着脚步,迷迷糊糊中跟着前面的同志行进。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在睡梦中走了多远的路程,直到前面的同志突然停下脚步,紧跟其后的一头跌撞在前面同志的背包上,这才打个激灵一下子醒来……走山路时还会一不小心摔倒在路边的沟沟或坡坎里。经过湖南时,部队沿着铁路干线的铁轨前进,常常有人因为睡得迷迷糊糊,而从高高的路基上一骨碌滚下坡去,摔醒后一声不响地再爬上坡来,跟着部队继续前进。
一次林间急行军,一位小战士边走边打瞌睡,不小心碰到前面一棵大树脱离了队伍,小战士一直头抵大树站着大睡,等到首长发现小战士掉队派人返回寻找时,看到小战士仍一动不动地站着睡觉。这个事回来讲给大家听,逗得个个捧腹大笑。(责任编辑 杨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