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毒秀才
2020-06-19吴嫡
吴嫡
1.五毒俱全
清朝中期,有个秀才名叫刘墨林。刘家本是富裕人家,到了他这一辈,人丁稀少,只有他一个男丁。他不到十三岁就中了秀才,被称为神童。没想到父母先后病逝,他少不经事,整日伤心欲绝。为了让他开心起来,管家刘福带着他四处游玩,很快,刘墨林吃喝嫖赌、斗鸡养狗,无所不通。当时大烟还不流行,人们把吃喝嫖赌玩列为五毒,刘墨林也因此得了个“五毒秀才”的名号。
刘墨林仅用了两年就败光了家产,只剩下祖传的宅子没卖了。管家刘福看日子过不下去了,也就离开了。刘墨林守着空荡荡的几间房子,喘气的只剩他养的一只公鸡和一条黄狗,都是他过去斗鸡玩剩下的。他靠着写字卖画赚点钱糊口,本想当塾师教几个孩子,可哪有人敢把孩子交给他教呢?
转眼三年过去了。这天,刘墨林正在院子里眯着眼晒太阳,忽然有人推门进来说:“少爷,一别三年,可还好?”
刘墨林睁眼一看,笑了:“刘福啊,听说你去京城了,看你这一身光鲜,一定是混得不错啊,怎么有空来看我?”
刘福叹息道:“当初怪我,看你心里悲痛,只想着让你散散心,想不到害你落到这般田地。这三年,我在京城官员家里当管家,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你啊。”
刘墨林不以为意,伸个懒腰说:“不怨你,还是我这个鸡蛋有缝,才浸泡得五毒俱全。你给当官的当管家,肯定很忙,说吧,有啥事?”
刘福笑着说:“我给少爷你找了个肥差!当初我说卖这房子,少爷不肯,想不到还留对了。要是没这房子,这事还成不了呢。”接着,他详详细细地说了起来。
原来,刘福当年到京城后,进了张府当管家。张府老爷在朝中当官,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张树八岁,小儿子张林两岁。上个月,京城来了个算命先生,据说算得很准。因为张老爷奉命要出门办差半年,张府太太特意把算命的请去,给老爷算出门时辰和行程。本来一切正常,给老爷算完后,太太让算命的给大家也都算算。谁知算命的一看见张树,就大惊失色,说这孩子虽然有封侯拜相的命,可今年却有一场大灾难逃。
张老爷本觉得是无稽之谈,但接下来几天,张树练习骑马时摔了下来,又在花园中被毒虫蜇了,张老爷就不那么淡定了。张老爷想起算命先生的话,让人找到他。算命先生说,凡是贵人之命,都被鬼神所忌,必有一劫。要想破解,需往西走百里之外,躲上半年方可。
老爷出门在即,就命刘福来办这件事。刘福想来想去,忽然想到了刘墨林。刘家宅子刚好在京城往西一百多里,虽不算豪宅广厦,也是青砖白瓦的好房子。更何况,刘墨林是个有学问的秀才,还可以给张树当老师,这半年也不耽误学习。刘福把这些条件跟老爷和太太一说,他们都很赞同。
刘墨林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当老师倒是行,可他们就不怕我这个五毒秀才把孩子带坏了?”
刘福摇摇头低声说:“少爷,你以后可千万别再说这话了。这事只有本地人知道,京城人哪里听说过?老爷和太太说了,租房子、教少爷,总共给五十两银子。吃喝的钱也都是府里出,你也跟着一块儿吃,多好的事啊!”
刘墨林仰头想了想,觉得也不错,就答应了。第二天,刘福带了几个人来打扫房间,整理铺盖被褥。傍晚时分,一辆马车拉着张府的大少爷张树和一个贴身丫鬟来了。
张树虽然年少,但彬彬有礼,一见面,先给刘墨林行了拜师礼。刘墨林连连摆手道:“我只是照顾你半年,谈不上正式的老师,不用行礼。”
张树却认真地说:“一字之师也是老师,何况要教我半年?”他身后的丫鬟十六七岁,看着甚是伶俐,对刘墨林却不太友好,翻着白眼看他一眼,转身去给少爷铺被褥了。
2.五毒之劫
就这样,张树在刘宅住了下来,除了那个贴身丫鬟之外,还带来了一个男仆,负责外出采买菜蔬。张树自被毒虫蜇后,一直在服药,也由男仆按方抓药熬制。那丫鬟厨艺不错,张树也十分知礼,每次吃饭都请刘墨林坐上座。刘墨林也不客气,回回放开肚皮大吃,吃完还要打包带回屋里,喂自己的宝贝公鸡和黄狗。
刘墨林的四书五经还是非常有水平的,教张树也自觉还算尽力,但不知为啥,那丫鬟就是看他不顺眼,从没好脸色给他。刘墨林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倒也不在意。
这天,丫鬟出门转了一圈,回来拉着张树要走。那男仆自然不敢做主,说刘管家说了,半年后来接,有什么急事可以请当地驿站传信。张树也不明所以,丫鬟急了,指着刘墨林说:“我就知道他們没安好心!少爷,你知道这个人外号叫什么吗?当地人都叫他五毒秀才!跟着他,能学出什么好来!”
张树毕竟是个孩子,顿时没了主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刘墨林哈哈大笑道:“没错,我是有这么个外号。不过五毒秀才也是秀才,我没带他吃喝嫖赌玩,只教他学问,有什么关系?”丫鬟不听他解释,逼着张树写了封信,表示老师不好,要回家,让男仆送去驿站。
接下来的几天,张树跟刘墨林学习时总有些不好意思。刘墨林反过来劝张树:“估计你也待不了几天了,趁这几天多学点东西,也算没白行过拜师礼。”
当天夜里,大伙儿都睡了,宅子里静悄悄的。丫鬟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听见地上似乎有动静,她爬起来点灯一照,顿时吓得尖叫起来。
只见地上有几十只黑乎乎的蜘蛛,个个有茶杯大小,正在向里屋爬,张树就睡在里屋呢。丫鬟一边叫张树别下地,一边拿起炕上的书往地上砸。那些蜘蛛不搭理她,一个劲地往里屋爬。张树被丫鬟的叫声惊醒了,不知所措地抱着被子缩在炕上,眼看几只爬得快的蜘蛛都快上炕了!
这时,门外传来刘墨林的声音:“丫头,快开门!”丫鬟看着在地上转圈的蜘蛛,不敢下炕,哭着喊:“地上有蜘蛛!”刘墨林不出声了,掏出一把小刀,插进门缝里,不知怎的拧了几下,一扭就把门打开了,接着伴随着一阵劲风,他养的大公鸡直接扑腾进里屋。
按说蜘蛛看见公鸡就该跑了,但这些蜘蛛却不肯退去,躲闪着公鸡还是往炕上爬,看样子就是认准了张树。那只公鸡有斗鸡的狠劲,也不叫,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啄。蜘蛛被啄急眼了,也张牙舞爪地往公鸡腿上咬。公鸡动作极快,用爪子踢开接着啄。激烈的战斗持续了一顿饭的工夫,到最后,只留下满地的死蜘蛛。
丫鬟这才下了地,两腿发软地扫着死蜘蛛,张树看着吓得哭起来:“我在家时就被毒虫咬伤过。怎么躲出来一百多里,还有这样的事?”此时男仆也聽到动静,从门房跑过来,焦急地说:“少爷,那算命的说你出来是躲灾,不会是一想要回家,灾就跟着来了吧?”
刘墨林仔细看了看死蜘蛛,告诉大家先睡觉,他把公鸡留在了张树的屋子里,一夜无事。
第二天,刘墨林上街去了,留下张树和丫鬟在家,两人惊魂未定。直到黄昏时分,刘墨林才回来,他买来了一坛酒和一大袋雄黄。接着,他开始忙活起来,先是拿雄黄兑水,给张树洗了个澡,又用雄黄泡酒,给张树喝了一杯。最后,他又把剩下的雄黄在张树的房门外和屋里地上分别撒了一遍。张树不敢反对,一一照做了。刘墨林让丫鬟也照着做,丫鬟不肯,转头对张树说:“少爷,他不是好人!”
刘墨林也不气恼,似笑非笑地说:“你要想让你的少爷平安活过这几天,就得听我的。”
丫鬟撇撇嘴,忽然想起件事:“昨晚我没给你开门,你是怎么从外面打开的?”
刘墨林毫无愧色地说:“撬门压锁的人,我认识很多。虽然我没实践过,但总看过。”说完,他捏着丫鬟的鼻子,硬给她灌了一杯雄黄酒,才扬长而去。
当天晚上,张树的房间里再次传来惊叫声。地上撒着雄黄,果然没有东西从地面上爬过来,但有很多黑色的蝎子从房梁、墙壁砖缝处爬出来,直接落到里屋炕上,翘着尾巴冲着张树爬过去。守在屋里的公鸡飞到炕上,连踩带啄,不让蝎子靠近张树。丫鬟打开房门大喊了几声,然后拿出准备好的扫帚,拼命把蝎子扫落到地上。
3.各出奇招
蝎子可比蜘蛛难对付,大公鸡不时地飞起来躲避攻击。一只蝎子刚巧掉在张树的脑袋上,张树吓得差点晕过去。大公鸡见状腾空飞起,用翅膀一下子把蝎子扫落到地上。
不料,一道黄影从门口冲进来,一下就蹿上了炕,跳到了公鸡的背上。公鸡正在全神贯注地对抗蝎子,没有防备,被一口咬住了脖子!
就在此时,刘墨林过来了,他一眼就看见了,那是一只壮硕的黄鼠狼,比普通的黄鼠狼要大一圈。他回过头大喊一声:“大黄!”只见大黄狗像箭一样从他的屋子里蹿出来,冲进张树的屋子,一下就把黄鼠狼咬住了!
此时,蝎子也已死伤殆尽,有几只落在地上的在雄黄粉上打着滚。刘墨林急忙过去察看自己的公鸡,发现它的脖子已经被咬透了,正扑棱着翅膀直喘气,眼看是不行了。刘墨林顿时脸色铁青,抱着鸡,带着黄狗回自己屋了。
第二天早上,刘墨林没有来吃饭,丫鬟跑去找他,只见他正在墙根下挖土,要埋那只公鸡。丫鬟第一次见刘墨林脸色如此难看,便小心翼翼地说:“刘先生,你别太难过了。”
刘墨林冷笑着说:“不用你管。你们要真在我家里出了事,我就倒大霉了。公鸡死了,这里不安全了,普通公鸡买回来也没用。我今天就进城雇车,你收拾好东西,明天我亲自送你们回家!”
丫鬟忽然拉住刘墨林的袖子,说:“刘先生,你能不能别赶我们走?”
刘墨林看了她一眼说:“真是怪事,前两天是你吵着要回家的,怎么现在又要赖在我这儿了?我虽收了银子,可没答应要应付这种事儿。”
丫鬟咬着嘴唇,半天才说:“刘先生,我之前以为是你在搞鬼,所以想带少爷回家,可现在我知道不是你……我害怕少爷回到家里更危险,在这里至少还有你。”
刘墨林气得大声嚷嚷道:“我不是什么好人,你也知道我叫五毒秀才!我明天就送你们回家,你们到家后出什么事,就与我无关了!”说完,他埋好公鸡,扬长而去。
傍晚,刘墨林果然雇来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丫鬟几次恳求刘墨林留下他们,而且欲言又止地想说些什么,刘墨林一概不听,吃完饭就回屋睡觉了。
丫鬟只好对张树说:“少爷,我看刘先生对你不错。你明天早上千万别走,回到那个家,还不如待在这里。刘先生是个有办法的人,等熬到老爷回来就好了。”
张树摇摇头说:“先生不肯留我,肯定有他的苦衷。如果真是我命中的灾劫,又何必连累先生呢?你没看他的鸡死了,他有多伤心吗?他孤身一人,鸡和狗都是他的亲人吧。”
丫鬟气得直跺脚,却也无计可施。
到了夜里,院子里突然出现一阵让人心惊的沙沙声。丫鬟手里拿着扫帚,守在张树的身边,张树也不敢睡,点着油灯看书。丫鬟几次想去叫刘墨林,都被张树制止了。这孩子有股倔劲,不愿意再连累别人。
这时,院子里传来了一阵杂乱的声音,不像前几次公鸡斗毒虫那样的声音,而是像有东西在跳跃翻滚。丫鬟禁不住好奇,趴到门缝处往外看,顿时吓得惊叫起来。
只见院子里有十多条粗大的毒蛇,吐着火红的信子,而正在和毒蛇争斗的东西,竟然是黄鼠狼!十几只大大小小的黄鼠狼,在毒蛇周围窜来跳去,不时地咬上一口。有两条蛇已经被黄鼠狼咬掉了脑袋,只剩身子在地上扭曲翻滚;也有一只黄鼠狼被毒蛇咬伤了,倒在地上抽搐着。
按理说,黄鼠狼虽然能吃蛇,但与蛇并非不共戴天,不到饿极了不会主动抓蛇吃。但今天这些黄鼠狼和蛇就像仇人相见一样,双方都摆出了你死我活的架势。毒蛇动作虽快,却比不上黄鼠狼灵活,不过毒蛇生命力顽强,已经被咬成两截了,蛇头带着上半截身子还能进攻。双方一时难分胜负。
这场大战持续了几乎一个时辰,终于,所有的毒蛇都死了,黄鼠狼也只剩了两三只,它们还在意犹未尽地撕咬着死蛇。丫鬟几乎忘了害怕,傻傻地从门缝里看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
与此同时,一个黑影也正在院墙外从墙缝处往院子里看,直到毒蛇全死了,他才回过神来,正要离开,忽然愣住了。
只见刘墨林站在他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就是你驱使五毒害人的?手艺不错,人却不怎么样。”那人也不言语,一拳打向刘墨林,趁刘墨林闪避时拔腿就跑。
不料,只听刘墨林一声低吼,一条黄影从黑暗中蹿出来,狠狠一口咬在那人的腿上,那人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4.技高一筹
当刘墨林把那人拖进院子里时,丫鬟惊叫起来:“算命先生!他怎么会在这里?”
刘墨林看着算命先生冷笑道:“你算命准,估计就是因为这驱使五毒的本事吧。你算谁有灾劫,他们若不肯出钱,就会被毒虫蜇咬,之后自然也就信你,给你送钱了。”
算命的连连磕头:“先生说得没错,我就是财迷心窍了。不想在此地碰到高手,我认栽了。只求先生看在都是同行的分上,放我走吧。”
刘墨林摇摇头说:“我只是看的杂书多,又喜好琢磨这些东西,跟你可不是同行。”
算命的说:“你就别谦虚了,我昨天上街听人说了,你号称五毒秀才!”
刘墨林一愣,哈哈大笑着问:“可是张家已经给过你钱了,你为啥还要放五毒害张树呢?”
算命的转了转眼珠说:“他们给的钱太少了,我想吓唬吓唬张树,跟他家要更多的钱。”
刘墨林笑了笑说:“听起来倒也合理,只不过你放毒物的架势,可不是吓唬吓唬啊。要不是我在,张树都死好几回了,这个你怎么解释呢?”
算命的支支吾吾,眼睛不停地往门口瞟,刘墨林懒洋洋地说:“你是在等那个男仆,还是在等你的蜈蚣啊?”算命的一愣,脸色大变,刘墨林接着说:“男仆出不来,你的蜈蚣看着他呢。”
算命的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他突然意识到不对,赶紧闭了嘴。
刘墨林笑道:“我的公鸡虽然被咬死了,但雄性犹存。我把它埋在靠近门房的墙边,就是为了引你的蜈蚣。公鸡和蜈蚣是死敌,蜈蚣能闻公鸡生死,活公鸡蜈蚣躲,死公鸡蜈蚣咬。蜈蚣一进院就能闻到土里的公鸡,肯定都去咬公鸡了。我埋公鸡的时候,从它身上拔了一把毛,天黑时撒在门房口了,现在蜈蚣都在那里呢,男仆怎么敢出门呢?”
算命的长叹一声:“你怎么知道男仆和我是一伙的?”
刘墨林摇摇头说:“我一开始不确定,所以我只是讓他暂时出不了门。听你这么一说,我就能确定了。我原来一直奇怪,为啥毒虫只奔着张树去,要说我屋里有公鸡,不来也正常,为啥丫鬟和男仆都没事呢?我原来以为你在张府时给张树下了药,但在我给他洗了雄黄澡、喝了雄黄酒后,仍然不行,我就怀疑药不是之前下的,而是每天都在下。张树吃的东西我们都在吃,肯定没问题,但治病的药,是男仆熬好送来的。我虽然不知道药里有什么,但推测应该是有招毒虫的东西,自然也就怀疑男仆和你是一伙的。我只是奇怪,你要杀张树有的是机会,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非要用毒虫呢?”
算命的低头不语,任凭刘墨林怎么问也不说话。刘墨林见他如此,只好把他送进了县衙。知县听完诉状,问那算命的可有话说,算命的供认不讳,说自己用毒虫害人,讹诈钱财。因为张家给的钱少,因此他又跟踪至此,想要吓唬张树,让他家里再找自己,给更多的钱。那男仆也承认,是算命的买通他,让他在药里加药,但算命的保证那不是毒药,还当场吃了一副,自己才敢放的。除此之外,他一概不知。
知县见人证物证俱在,也就结案了,判算命的坐牢三年,男仆重打三十大板。刘墨林临走时,那算命的忽然说话了:“刘先生,我有一事不明,现在我要坐牢了,还望赐教。”
刘墨林微微一笑:“你是想问我如何用黄鼠狼杀了你的毒蛇,对吗?”
算命的点点头:“我行走江湖多年,驱使五毒,从未失手。尤其毒蛇,天敌很少,经我训练后是最后的撒手锏,轻易不用。我听说你要送走张树,情急之下就把蜈蚣和毒蛇一起放出去,没想到你竟能用黄鼠狼杀了毒蛇。你并未豢养黄鼠狼,就是能抓到这么多,临时也训练不出来啊!”
刘墨林笑道:“要告诉你也不难,但你得拿东西换。”算命的苦笑道:“我都要坐牢了,拿什么给你换?”刘墨林说:“你驱使五毒之术高明,我想学一样。不都学,你告诉我怎么驱使蜈蚣就行了。”算命的说:“以艺换艺,行!”
待算命的说出驱使蜈蚣的招数后,刘墨林点点头说:“我当时说要送张树走,故意说得那么大声,其实是说给男仆听的,他肯定会去告诉你,我估摸着你下一步就该放蛇了。短时间内我的确训不好黄鼠狼,但你用来杀我公鸡的那只黄鼠狼,却并不普通,那是后山一带的母黄鼠狼。你为了对付我的公鸡,临时上山抓黄鼠狼,却无意中抓了它。我没让黄狗咬死它,而是用你的蝎子把它蜇死了,然后把它和死蝎子一起埋在院子里,把它的毛沿路撒到山上。它的孩子们闻着味道找到院子里,你驯养的毒物,身上都带着你的药味,它们见了,自然分外眼红。”
算命的听罢,长叹一声:“佩服,佩服!”
5.心如蛇蝎
说来也怪,那天之后,刘墨林并没有把张树送回京城,而是让他留了下来。他对张树说:“我收了你家半年的银子,此时把你送回去,也不好意思,钱我都花了,没法退还你家。”
而另一边,刘福接到信后,听说少爷又出事了,忙赶来探望,他一边痛骂算命的,一边问张树是否愿意回京。张树表示愿意跟老师学满半年。于是,刘福又留下一个仆人照看,自己回京城了。
自从算命的入狱后,刘墨林经常往县衙跑,找知县聊天。知县开始不太愿意见他,毕竟他虽是秀才,但名声不好。后来不知为何,他居然和刘墨林成了朋友,两人有说有笑的,旁人无不诧异。
这天,刘墨林又跑去找知县下棋,天黑了也没回家。丫鬟一肚子不高兴,伺候着张树吃完饭。张树问丫鬟:“先生今天又不回家吃饭了吗?”丫鬟哼了一声:“我看他官迷心窍了,堂堂一个秀才,不去考取功名,而是钻营拍马,莫不是想进县衙当师爷?要我说,他就是要钻营,也犯不上钻营一个小小知县,咱家老爷的官比知县大多少级?他可真是舍近求远!”
张树刚说了一句:“先生不像是那样的人……”话音未落,门口仆人喊了一声:“什么人?”就见几个蒙面大汉冲到了院子里。丫鬟心里一惊,把张树挡在身后,面对着几个蒙面大汉。
其中一个大汉大声喊道:“我们是后山的强人,听说城里来了京城少爷,特来抢银子用。”说完,他也不等人说话,挥刀就要往屋里冲。不料,刚要迈步,他突然惊叫一声,连退好几步。丫鬟这才看见,门槛前面,花花绿绿的几十条蜈蚣来回游走着,难怪那大汉不敢靠近。
就在这时,只见屋外火光冲天,整个院子都被捕快围得严严实实,蒙面大汉见势不妙,转身就要跳墙逃跑。但捕快已经冲了上来,双方厮杀一番,捕快人多势众,将几个大汉都抓住了,带回县衙审问,几个大汉都一口咬定,他们是后山强人,前来抢钱。
知县一拍公案,大喝:“还敢胡言乱语,后山哪来的强人?给我打!”一顿板子下去,终于有撑不住的,说是外县的强人,有人雇他们来杀人,至于谁雇的,那只有头领才知道,他们并不知情。
知县详细问了强人山寨的位置,连同这几个强人的罪行,一并上奏了朝廷。朝廷派兵剿匪后,论功行赏,认为知县上报匪情有功,要派京官去表彰。此时半年已到,张大人回京,听说自己儿子差点遭劫,连忙要下这个差事,来表彰知县,顺便接儿子。知县带着刘墨林送行到十里亭,刘墨林把知县的功劳大大描绘了一番,张大人十分高兴,对知县说自己以后一定照应。
知县乐得合不拢嘴,悄悄对刘墨林说:“还是先生高明,本官感激不尽。”原来当日算命的被抓后,刘墨林对知县说,此事绝非这么简单,后面还会有事。本来知县不当回事,但刘墨林说,自己有升官发财的路子给他,知县这才上了心。刘墨林告诉他,这几天就会有人来送银子疏通关系,让他想办法放走算命的和男仆,到时他该收银子就收,只是说要拖些日子才好办。
事情果然如刘墨林所料,没几天,有人来送银子要赎人,知县按刘墨林教的,收下了银子。之后,刘墨林告诉他,就这几天,让捕快夜夜埋伏在刘宅附近,必有所获。他自己则天天到县衙去转一圈,到了天黑偷偷回到家门旁埋伏,果然抓住了强盗,帮知县立功得赏。
说到这里,刘墨林对张大人说:“大人,您猜那個拿银子贿赂知县的人是谁?”张大人狐疑地看着左右,刘墨林一指刘福:“就是他!”刘福脸色惨白,大声说:“你血口喷人!”
知县掏出一张纸来,上面是二百两银子的收据,同时说明,应在三个月内释放算命的和男仆。知县对张大人说:“大人,本县收了银子后,严刑拷打,那算命的和男仆都已招供,确实是受刘福的指使!”
刘福脸色惨白,汗如雨下,但仍是死不承认。张大人大怒:“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儿子?”刘墨林叹了口气说:“我已经问过丫鬟了,张树是您已过世的夫人之子,现在府里当家的是您续弦的夫人,对吗?”
张大人若有所悟,指着刘福问:“是夫人让你这么干的?”刘福连连叩头,直叫冤枉。
刘墨林说:“这丫鬟是您过世夫人的丫鬟,所以她忠心于张树。你府里其他人,上有夫人,下有管家刘福,谁敢不装聋作哑?他们伙同算命的,布局想害死张树。”
刘福忽然道:“我想害死少爷,在府里就可以,何必弄到你这里?你血口喷人!”
张大人也有些疑惑,刘墨林大笑道:“这有什么难解的?你本就是两手打算,你把张树送我这里来,未必一开始就想杀他,而是想让他学坏。谁不知道我是出了名的五毒秀才?孩子到我这里,变得像我这么不成才,其实比杀了他还强!”
张大人一想,确实如此,如果儿子五毒俱全,自然什么前途都没了。
刘墨林接着说:“可你也担心我带不坏他,就准备了后手。张树如果死在府里,张大人岂肯善罢甘休?彻查之下,危险重重。但如果死在我这里,不管是被毒虫咬死,还是被强盗杀死,都是我的责任,你不过是奉命送少爷来这里罢了。当然,被毒虫咬死是上策,毕竟可以算是意外。只是五毒被我所破,你才被迫雇强盗杀人。那山寨已被剿灭,首领也供出你了。还有,我从丫鬟口中,猜出了另一件事,只怕你宁死也不肯承认啊。”
刘福终于支持不住了,跪地求饶:“少爷啊,念在我也给你当过管家的分上,你就别说了,给我留条活路吧。”
刘墨林仰天长笑:“当年我少不经事,被你祸害成五毒秀才。你卷尽家财而去,我自己不争气,不怨恨你,但也无情分可言了。张大人,我听丫鬟说你不在家时,管家经常和夫人商议家事。刘福虽无德,却相貌堂堂。他在你府上当了三年管家,老管家是怎么死的,你那两岁的儿子是怎么得的,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刘福扑上来想咬刘墨林,却被官兵按住了。刘墨林哈哈大笑,冲面色铁青的张大人一躬到地,转身就走。
回到刘宅门口,大黄狗摇着尾巴迎了上来。刘墨林听到身后有人喊,回头一看,是张树的丫鬟,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略带羞涩地说:“少爷把我赏给你了。他说你必能中举,他在京城等着你。”
刘墨林微微一笑,说:“你不怕我这个五毒秀才了?”
丫鬟“呸”了一声,嗔道:“以前没人管得住你,现在有我在,你最多剩个嘴毒!”
(发稿编辑:朱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