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与真相

李忠丽

摘要：《等待野蛮人》这部小说的故事发生在一个无确切地名和背景，被帝国统治的边陲小镇上，殖民者们试图通过构建地缘他者、女性他者和野蛮他者的形象来突出自己在殖民霸权中的统治地位。然而，在自我和他者二元对立的关系中，我们可以看出这些帝国所构建的“镜像”他者实际是帝国的“真相”，表面上看似文明的帝國并不文明，而被帝国臆造的野蛮人也并不野蛮。

关键词：《等待野蛮人》;他者;后殖民;二元对立

J.M. 库切（Jame Maxwell Coetzee，1940—）是南

非著名小说家、文学评论家，也是2003年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被企鹅出版社评选为“20世纪最伟大的书籍之一”，曾获布克奖的小说《等待野蛮人》（Waiting for the Barbarians，1980）由于多维度视角、蕴含深刻的哲理而不断引起国内外学者们的关注，他们的研究领域主要集中在后殖民主义、寓言书写、后现代主义、女性主义、生态批评、叙事策略等。这其中有很多学者也关注到了《等待野蛮人》中的他者构建问题，他们关注的重点主要是从政治权力关系、话语构建、酷刑折磨、种族差异等方面来强调他者和自我的对立面，比如有的学者认为在《等待野蛮人》中“乔尔上校残忍地压迫小镇居民，使老人和小男孩沉默地死在帝国的审讯之下，通过折磨和关押小镇游牧民、渔民、土著居民等边缘化他者形象来突出自己的殖民霸权。”（1）其他学者也分析了属下他者、种族他者、沉默他者等他者形象。本文试图从后殖民主义视角，运用萨义德的“东方主义”理论分析《等待野蛮人》中帝国为了凸显自己的统治权威而构建了地缘他者、女性他者以及野蛮他者的形象，揭露了这些他者“镜像”恰恰是与“帝国的文明”格格不入的“真相”，表现了帝国是将自己的丑陋与罪恶通过所构建的他者表现出来，暴露了殖民帝国的本质。

一、地缘他者：帝国对小镇的构建

根据萨义德的观点，“欧洲是强大的，有自我表述能力的，是一个大权在握的创造者，激活并构建了自己熟悉的边界之外的另一个领域。”并且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种权利关系、支配关系、霸权关系。”（2）在《等待野蛮人》中，库切用笔创造了一个想象中的帝国（欧洲）和一个被构建的边境小镇（亚洲），代表这种权利、支配和霸权的帝国为了强化其地缘优势用首都、第三局来代表自己，而所构建的另一个领域——小镇，则用的是墙角、杂草、沙漠和荒山。

通过构建小镇这个地缘他者，帝国的权威在无形中得以确立，具体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帝国的代言人乔尔上校“是从第三局来的，第三局是首都国防部目前最重要的一个机构”（3）强调了首都第三局在帝国的重要位置。他来自帝国的首都，其所作所为代表了帝国的旨喻，他审视罪犯如同帝国审视小镇一样。“他要视察所有边境上的要塞。”（4）他身上的权威、控制力等代表了帝国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利。另一方面“第三局的封印”也代表了帝国至高无上的地位，当乔尔上校到沙漠地区追寻野蛮人的踪迹时随身携带了封印，而老地方行政长官的第一反应是“如果他丢失的话，毫无疑问我还得再派一队人马去把那封印找回来。”（5）可见“第三局”在帝国殖民者眼中的中心地缘位置是不可动摇的。

二、女性他者：白人男性对黑人女性的构建

萨义德在《东方学》这本书的扉页里引用了马克思的话“他们无法表述自己;他们必须被别人表述”。这里“他们”的特点可以比较贴切地形容《等待野蛮人》中的黑人女性，包括蛮族姑娘、土著妇女以及妓女等等，她们没有名字，没有话语，“等同于动物的低等的存在”。（1）在殖民时期，她们参与历史，但她们无法诉说自己的故事，在高大威武的白人男性殖民者面前，她们只能是被表述的对象。由于固化的思维模式，男性殖民者在构建黑人女性的时候总是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她们，认为“她们甘愿牺牲”，（2）以至于使她们成为受殖民和父权压制下的“没有主体性的物”。（3）

在《等待野蛮人》中，白人男性自视优越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首先，从外貌上来说，白人男性，包括老行政长官、乔尔上校、军官、警卫以及士兵们，他们都是以高大、威武、英俊、自信的形象出现。比如身穿“紫蓝色”上衣，佩戴“隶属国防部第三局徽章”的年轻的军官“是一个英俊的男人，有一副雪白的牙齿，漂亮的蓝眼睛”。（4）这样对于白人男性的溢美之词完全超过了殖民地的任何一位女性。老行政长官虽然没有那么英俊，但是对自己也特别自信，他觉得自己的身躯“如此踌躇自得”。（5）

三、野蛮他者：“文明人”对“野蛮人”的构建

萨义德的 “东方主义”里有西方人和东方人之分，他认为“前者支配别人，后者必须被别人支配”。（6）这恰巧对应了《等待野蛮人》中的“文明人”和“野蛮人”。“文明人”有着“欧洲民族和文化优越于所有非欧洲的民族和文化”的所谓的自豪感，（7）在小说中他们用权威、时尚、新知识成功地支配了原始、落后、不开化的“野蛮人”，用“理性的、贞洁的、成熟的”方式构建了“非理性的、堕落的、幼稚的”野蛮他者。（8）

在《等待野蛮人》中，帝国的“文明人” 在衣食住行、生活习惯等方面处处体现出其文明性。帝国的代言人、军官警卫们都穿着带有帝国威严的制服。英俊的军官还佩戴有国防第三局的印章。乔尔上校佩戴着圆圆的、似乎能透视一切的眼镜，并且这个眼镜还能“保护眼睛，不受阳光的炫照，戴上它就不必成天眯缝着眼。也可减少头痛”。它是知识、文明的象征;在所谓“文明人”的世界里，他们除了正常的饭食之外，不仅能吃到咸肉、油糕、豆子、坚果、面包、糖等零食，还能喝到朗姆酒和茶，他们可以使用长颈瓶装点桌面。他们用“食物精美、酒水丰盛” 的奢侈场面欢迎帝国特遣部队的到来;他们住在“旅馆最好的房间里”，（9）房间里还装有家具和书架。老行政长官还带着“睡席”入睡;他们的出行也比较文明，乔尔上校出行使用的是黑色双轮马车，他还随身携带露营床和折叠式写字台;除了他们的衣食住行之外，他们的娱乐方式也比较文明，他们在闲暇时间下棋和打牌，另外装备也比较先进，他们使用的是燧火枪和弹药。帝国的“文明人”们穿着高贵的制服、佩戴有象征性的印章，吃着可口的零食，住着最好的房间，使用着比较先进的配备、玩着高智商的游戏与格格不入的野蛮他者形成鲜明的对比。

四、结论

在 《等待野蛮人》这部小说中，库切用寓言式的书写，无情地批判了西方文明的伪道德，通过构建地缘他者、女性他者和野蛮他者，表面上殖民帝国在无形中加强了自己的统治权威，为自己的殖民活动寻找到了合理的借口，实际上，正是通过这种主体和他者的对比，我们更能清晰地发现真正野蛮的不是“小镇”而是帝国自己。殖民帝国在构建他者时所使用的残忍的手段和措施使他们忘记了他们是文明的代表，他们把自己伪装得越“文明”，实际上也就显示了他们越“野蛮”。他们不断地构建野蛮人的形象，散播野蛮人的谣言，然而直到故事的结尾，野蛮人也没有出现，这无疑揭露了“野蛮人”对抗帝国这一说法只是一个谎言。通过分析我们可以看出真正的野蛮人存在于帝国内部，帝国所构建的他者正是帝国真实的自我，他者镜像实际上才是帝国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