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若英：这些歌，是你跟我一起唱的

初三那年，我买了第一张刘若英的专辑，《我的失败与伟大》。那时我有逛音像店的习惯，没事就会去看看有什么新唱片上架，然后随意挑选几张来听。我买下这张专辑的原因，大概是听了《后来》的一时兴起，又或者是被封面上这位有点飒的女子所吸引吧。

我甚是喜欢专辑的封面设计及配色方案。蓝色与黄色，天空与草地，以2：1的比例相映相称，呈现强烈的色彩对比度和视觉冲击力。逆光中的刘若英稍稍侧头，风弄乱了她的长发，却肆意而随性，温柔的眸光下隐秘着一股倔强。彼时的刘若英，简直灿烂得令人晃眼。

如果说，《后来》让我初识刘若英的嗓音，《我的失败与伟大》这张专辑则陪我度过了无数个忙碌的夜晚，它抚平了我的心浮气躁，留下的是慰藉和舒适。《我的失败与伟大》《原来你也在这里》《似水年华》……透过这些作品，我听到了她声音里交织着的温柔与知性，是那样的浑然天成。

往后日子里，她陆陆续续地发布一些新作品，饰演了不同的电影角色，甚至也开始做起导演。她结婚、生子，在事业和生活中尝试着不同的角色，并且有滋有味、风生水起。岁月在她的身上投射出一幕幕光影，沉淀下了更为成熟和踏实的底气，这样的刘若英是多姿多彩的。

而我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抱着她的CD听个没完，但会时常通过社交平台了解她的一些消息，生活也好，音乐也罢。由于疫情的缘故，她的一些音乐计划暂且搁置、停摆，但也是在如此契机之下，我看到了这场名为“陪你”的刘若英线上演唱会。

关于演出地点，她总想找一个能与她音乐历程关联甚密的地方，丽风录音室、中国大戏院……选来选去最终定下了“内湾大戏院”。这是位于台湾新竹的一家老戏院，挑高的尖式顶棚，陈旧的舞台地板，简易的木质长椅，以及墙上张贴的电影海报，每一处细节都透着老台湾的复古味道，似陈年酿酒散发着的香气，氤氲出怀旧与年岁感。

镜头给到刘若英本人，白色衬衫、卡其色长裤，脚踏一双松糕单鞋，头发被随意地绑成一个短短的刷子。于她而言，简单、纯粹，好像是从未改变过一样。这样的装扮让我想起她给自己起的一个外号“刘若男”，用现在很流行的话来说，这女子好A！

正式开唱前，一首音乐+和声版本的《后来》突然响起，像是为演出做的一个intro。刘若英一边调试话筒，一边发问“现在已经在直播了吗？”她的眼神中略过一丝慌乱与紧张。现场响起导播的声音：“我们要开始Live Recording了，你准备好了吗？”迟疑半秒后，她坚定地点了点头。那是种怎样的状态？彷徨，却又坚定地等待。

这个世界：有一点希望，有一点失望

刘若英将《这个世界》作为整场演出的第一支歌，用安静、轻柔的方式，开启了以“陪伴”为名义的温暖攻势。简单、干净的钢琴伴奏后，她的声音闯入我的耳膜，那是一种久违的感动。她唱着“我们的世界，并不像你说的，真有那么坏”，那样的坚定且沉稳，她张开手臂打着节拍，好像是在拥抱这个世界，神情里全是自由、享受。

原版歌曲发行于1987年，由台湾歌手蔡蓝钦作词作曲并演唱，其配乐及制作是典型的80年代台湾乐坛的风格做派。前奏处的钟声很有圣诞礼赞的味道，浑厚、宏亮，铺陈出古老的时代感。蔡蓝钦的声音属于暖色系，像一阵轻柔的风，滋润这个世界里的失望与悲伤，让人们重拾豁然开朗的希望。

可惜的是，当年这首歌还未发行，蔡蓝钦便已先离世。时隔多年，它重回公众的视线之内，在这个非常时期里，刘若英带着蔡蓝钦的一份遗憾，将他对于这个世界的希望与爱继续唱下去。这一版本的Cover，似温柔的叙述，纯净得不掺任何杂质，她似乎有种特别的本领，能让原本温暖的事物更为温暖。

陪着你：或许音乐是陪伴彼此的最好方式

在选歌阶段，刘若英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魏如萱的《陪着你》，她说里面有一句歌词给她的触动很大，“在你设定的世界，规矩就是斑马线，很多人站在那边，却很难走到对面”。有时候我们会刻意把自己封闭起来，这样的距离感让传递和接收温暖的能力渐渐丧失。对此，她选择了唱歌，“或许音乐是一个陪伴彼此的最好方式。”这一次，她想很认真地将这首歌再唱一遍给大家听。

刘若英总说自己的演唱方式有点“直愣愣”，所以这次要多用一些气音。恰巧，魏如萱的声音里，最多的成分就是气音。她善于用钢琴、吉他和弦乐，搭造音乐的层次和氛围，在慢悠悠的节奏中，她音色里的仙气和神秘感被逐渐拉长。原版演唱充满多样的迷幻色彩，她像独立的音乐精灵，又似渴望依赖的小女孩。

刘若英的演绎则截然不同，她只需要发挥自己的特长，将“温柔”进行到底就对了。坐在高脚凳上的她在聚光灯的光晕下散发着暖意，轻柔的唱腔将这一身温柔分泌得更细腻了。“做自己的太阳，你就能当别人的光”，她身体里的力量倏地跳脱于温柔以外，那是坚定而踏实的陪伴感，就像在拍着你的肩膀说，“没关系，我在这里。”

妈妈：人生其实没有那么难

在直播中，刘若英面对镜头对儿子说：“你今晚可以选一本故事书哦！”那语气调皮又宠溺。她遵守约定给儿子唱他最喜欢的《派对动物》，只为给他多一些的欢乐与陪伴。显然，做妈妈以后，她更懂得这份母子情的分量，身上也多了许多母性的温柔。

所以，她在唱有关于小孩与妈妈的歌曲时，将情感拿捏得更加恰到好处。她先是以一位母亲的身份唱着《亲爱的小孩》，随后又站在孩子的角度讲述起《妈妈》的故事。或许是想要表达的情愫过于充盈，她的心跳一度变得很快，所以不得不暂时打断演唱。她想要以平稳的情绪来输送一份内心的诉求。

“多想听见你对我说，人生其实没有那么难”，她还记得当时听到这句话后很不以为然地说了句，骗子。她想着，人生很难，怎么可能不难呢？后来，在一遍遍地演唱中她竟体会到了其中的蕴意，“即便是很难，我还是会不断地告诉我的孩子，人生没有那么难。因为那是一种期盼，我希望所有孩子都能够无忧无虑地荡着秋千、踢着球，希望这个世界能够一直很美好。”唱至最后，她又一度哽咽，我眼看她坚忍着微笑的样子，心中顿生错综冗杂的感慨。

出发：黄韵玲带来的快乐和希望

在音乐这条路上，刘若英遇到了许多良师益友，其中一个便是黄韵玲。她第一次买票去看的就是黄韵玲的演唱会，当看到台上的黄韵玲在BossaNova音乐里又跳又唱时，她惊呼道“哇，音乐精灵！”那就像是穿梭在热带雨林中，自由而奔放的感觉。

第一次做导演拍电影时，刘若英邀请到黄韵玲来写原声音乐。她记得那天在家里，黄韵玲边弹琴边哼唱旋律，很快就写好了这首歌，她在一旁像个小迷妹一样把这个场景偷拍下来，并投放在了现场的大荧幕上。

这样的画面让我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一个视频。她们二人同坐在一张钢琴凳上，黄韵玲弹琴，刘若英靠向她的肩膀，缱绻轻柔地唱起《听！是谁在唱歌》。伴着古典气息浓厚的配乐，同样温柔知性的两副嗓音，交融在一起，如潺潺的水流一般温润静谧。

这一次，刘若英选择了黄韵玲的《出发》。翻唱“偶像”的歌，她似乎对于节奏和情感的把控更小心翼翼起来。“出发到另一个新的地方，不能永远抓紧回忆不放”，就像刘若英曾说的，“每次听小玲姐唱歌就会觉得，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状况，她都还是会在音乐里，给我那种快乐跟希望的感觉。”

爱的代价：记忆里的“红色大衣”张艾嘉

1991年圣诞前夕，还是滚石唱片制作助理的刘若英在单位打包CD，门外突然吹来一阵风，一个穿着红色大衣的女人一闪即过。她以为自己看花眼，忙跑出去确认，结果就见到了张艾嘉。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张艾嘉本人，她们的故事从那时揭开序章。

刘若英说，在这个世界上，张艾嘉对自己的影响很大。从普通同事，到后来的朋友、家人，漫漫岁月里，她们总能给予彼此扶持和依靠。她清楚地记得，当年的那个晚上，她在打包的正是张艾嘉的《爱的代价》。这就像是牵着她们两人的一根线，意义非凡。

她坐在舞台的边缘，双脚自然叠搭在一起，聚光灯从四面打向她，把黑暗留给了角落。木吉他勾勒的舒缓旋律，流露出平实的叙事感，在这样的氛围里，往事一幕幕地铺开呈现。刘若英记得张艾嘉常常对她说“要快点长大”，殊不知，也只有在这个人面前她是不用长大的。在古老的戏院里，她唱着成长与代价，讲着年岁的故事，空气伴着乐音纷纷落下，凝结的是沉甸甸的爱的重量。

成全：留在无奈里的明亮与酸楚

年过三十，刘若英发行了第六张个人专辑《年华》，她轻声吟唱那些关于成长的心事。其中，一首《成全》以民谣情歌的格调迅速成为传唱金曲，“一个人的成全，好过三个人的纠结”唱出了多少人在感情中看似豁达实则酸楚的心情。

二十年过后，她再度唱起这首经典曲目，给我最大的感触是，释然。从配器方面看，大量的吉他扫弦，放弃了些许的细腻与柔美，但多了利落、干脆、明朗。在演唱上，她更轻松、自在了，少了自怨自艾的情绪，懂得淡然面对情感里的分分合合。

我之前曾看过一句话：“那些不忍放手的，念念不忘的，最终都定格成了风景。”已过知非之年的刘若英，一定也经历过所谓的放手与成全吧，时间就是最好的良药，让她将这些过往沉淀为心底的记忆。一句话言之，释然带给她的是焕然一新的样貌。

快乐天堂：我们是地球的客人，但会努力让它越来越好

在唱最后一首歌之前，刘若英为大家朗读了一篇文章，其中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当人类被关在笼里，地球却持续美好，所以有时候我们要想一想，我们也许只是这个地球的客人，空气、土壤、天空、流水，它们一直好好的在这里”。她希望，人们永远要带着一颗谦卑、感恩的心去真诚对待这个世界。

她又说了一些掏心窝的话，“我不是一个很正能量的人，有些鼓励大家的话，更多时候是在说给我自己听。”她知道生活很难，所以便不断给自己勇气，然后再将信念传递给其他人，“这世界会越来越好，我们会努力让它变成一个快乐天堂。”

《快乐天堂》是当年滚石唱片为了台北圆山动物园的搬迁，制作的以动物关怀与环境保护为主轴的歌曲。刘若英的演唱温暖而柔软，让这首歌听起来很像是一首歌谣，也勾起了人们对于孩童时期所承载的快乐的无限回想。

演唱间隙，她突然走离舞台中央，来到乐队、音控及后台区域，将话筒递给工作人员，这样他们便成为歌曲的一部分。她像个大孩子一样跑来跑去，摄像机则一直追着她的身影，像是在拍摄一镜到底的MV。回归主舞台后，她用力地摆了摆手，镜头拉至广角收下现场所有画面。那一刻，我是感动的，因为所有人在一起，为梦想付诸努力，因为“没有团队，什么都没有”。

后记

我对于刘若英的记忆，始于《后来》。

在这场直播中，它被安排在倒数第二首的位置。当熟悉的钢琴前奏响起，刘若英张开双臂，将话筒递向前方的那一刻，时间拨回到许多年前，她站在演唱会舞台上，昂首闭目享受着台下的万人合唱，温柔知性、倔强洒脱游走在她身体的每个角落，那个场景在我心中久久定格。

如果说，在团队成员以外，还有什么是她特别在乎的，毫无疑问是她的歌迷了。

前几日，刘若英在微博上发布了一个视频，那是她和团队花了几个晚上制作的特别版本的《后来》。她曾说过，要空出一格画面留给歌迷去填满。如今，这个诺言成为现实，她以视频的形式让这些人“翻越山海”地聚在了一起。所以你看，纵然无法亲临现场，但陪伴从未缺席，不管是开心、失落、孤独，总会有人陪她一起分享这些珍贵时刻。

正如她所说，“这些歌，不是刘若英一个人唱的，是你跟我一起唱的，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