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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尖锐到平静

2020-06-15郭日霞

文存阅刊 2020年3期
关键词:余华人性

郭日霞

摘要:余华前期的现代主义作品与后期的现实主义作品有着巨大的差异,本文选取其代表作《现实一种》与《活着》,比较两者的人物关系、作者情感与主题等各方面内容,形成对余华前后转型的风格理解。

关键词:余华;《活着》;《现实一种》;人性

学术界一般认为余华的作品分为前后两个阶段,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余华的写作由现代主义向现实主义转变。这两个阶段分别的作品不论是文本风格或是主题上都有着巨大的差異,本文分别选取余华前期与后期代表作《现实一种》和《活着》进行考察。

两者的人物关系迥异。《现实一种》是赤裸裸的暴力与血腥所构成的灾难,而更让这种不幸显得更为深重的是作者的背景设置——这是一场家庭内部的屠杀。山岗的儿子皮皮杀了山峰的儿子,山峰报复性地杀了皮皮,山岗与山峰兄弟两个互相残杀。但这个家庭并非因杀戮才开始破裂,从一开始他们便只像是搭台吃饭的陌生人,只有牛头不对马嘴的沟通或甚至没有沟通。家庭的割裂感强烈地体现在山岗与山峰的母亲身上,她向儿子抱怨自己的骨头和胃,但都没有得到回应,两个儿子的反应都不是关心,而是漫无边际的其他想象;孙儿跟她分享四场雨的存在,她自顾自地打嗝;她看见家中出现了一滩血,但她并没有处理。而是“赶紧走回自己的卧室”,逃避掉可能有的麻烦。她希望得到家人的关心,但她却从不关心家人,遇到问题亦不解决,只关注自身的利益。同样地,皮皮与祖母、婶婶、父亲都有进行过主动的搭话,但无一例外皆被忽视,没得到回应。可见这家庭中人与人的割裂关系是普遍存在的,在这样脆弱的平衡环境中,一场流血便轻易便激起了成员的暴戾,本就不具有温情的家庭冲突进一步升级,人性之恶表达得淋漓尽致。

但《活着》却并非人为的苦难。福贵的一生,除了一开始的败家,接下来的发展都不受他的控制——被抓壮丁,自己的儿子有庆、女儿凤霞、妻子家珍、女婿二喜、孙子苦根接继死去,只留下他与一头老黄牛相守晚年。福贵没有做错什么,他的家人也没有做错什么,但是各种事情就是猝不及防地发生了,福贵的苦难令人深刻的是无可奈何。时代滚滚而过,生活在其中的人被轻易摧残,个人无法预见、也无法阻止。但尽管历尽磨难,福贵依然活着,依然顽强地、豁达地活着,他的身上体现了人性的坚韧,是对人性之美的赞歌。

《现实一种》,倒过来即一种现实。余华用其冷酷、残忍的笔调向我们叙述了一种与我们通常描绘的温馨家庭截然不同的现实,这通常被认为是一种打破常规的角度,我们的目光不能只聚焦于美好,也要认识到世界的丑恶。但不可否认的是《现实一种》描绘的现实是极端的,文本体现了余华写作前期的过度激愤的情感。《现实一种》中的人物是纯恶的,不论是山峰山岗、他们的母亲、孩子、或是最后出现的社会上的医生,他们对弱者的暴力体现了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实则便是泯灭了人性将故事拖回动物世界的框架的表现。故事从环境、人物到结局,都暗示着恶的普遍与传承,不可抑止,故事由始至终没有正面人物的出现。将余华的《现实一种》与对余华影响很大的同为荒诞小说的卡夫卡的《变形记》相比,《变形记》写到在妈妈和妹妹厌烦主人公的甲虫形象前,她们还会关心照顾主人公——这种温情虽然也相当微弱,但亦足以体现些许人性的微芒;将《现实一种》与余华后期的作品《活着》比较,福贵虽命途多舛,但不论是陪伴在福贵身边的人或是福贵本身都纯朴善良,有着非常可贵的品质。从这个方面上看,余华前期总是极端化地发泄对“纯恶”的不满,后期才终于实现了“善恶共存,美丑共生”的文本关系。

创作的改变与作者的改变是息息相关的。余华这样解释自己创作前期天马行空、荒诞不经的故事原因:“当我发现以往那种就事论事的写作态度只能导致表现真实后,我就必须去寻找新的表达方式。寻找的结果使我不再忠诚所描绘事物的形态,我开始使用一种虚伪的形式。这种形式背离了现状世界提供给我的秩序和逻辑,然而却使我自由地接近了真实。”余华所定义的真实赖于各人的精神,他认为人们必须通过自己的思考去认识世界,故世界的所有真实都是基于精神的真实。荒诞写作的一个特点是大事件荒诞,小细节真实,如《现实一种》中家庭内的屠杀为荒诞,但皮皮看见的父亲打母亲却是绝对与普遍现实挂钩的家暴。而随着创作年份的增加,余华又逐渐地认识到自己写作存在的问题,他在《活着》前言写道:“一位真正的作家所寻找的是真理,是一种排斥道德判断的真理。作家的使命不是发泄,不是控诉或者揭露,他应该向人们展示高尚。这里所说的高尚不是那种单纯的美好,而是对一切事物理解之后的超然,对善与恶一视同仁,用同情的目光看待世界。”这实则便是对过往的反思与未来的展望,对比即可见余华的情绪平和了许多,他不再执着于揭露或是批判,而是多了一份在这之上的淡然情绪。

这在两书的主题上亦有所体现。《活着》直言“活着便是为了活着,不是为了活着以外的什么东西”,通过对福贵的一生坎坷但依然豁达的记录,将人性的坚韧表达得淋漓尽致,在福贵的身上集中体现了人性的光芒。而《现实一种》则没有明确主题,全篇按流程叙述,没有提供任何解决方案或是道德指引,只是简单地揭露了一个现实:山岗的睾丸移植成功并成功产生后代,象征着“恶”没有随着死亡而离去,相反,“恶”是与人类的存在共生的。这种恶是暴力,它永远根植在人性中。

《现实一种》展现了无法逃离的人性之苦,《活着》则讴歌了能够超越苦难的坚韧人性,不同的时段皆体现了余华对人的关注,在他的作品中,始终的是对人生存的悲悯之情。

参考文献:

[1]金英.浅析余华《现实一种》的审丑特征[J].湖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08(02):52-53.

[2]齐红.苦难的超越与升华──论余华小说中的“苦难”主题[J].当代文坛,1999(01):42-44.

[3]郅庭阁.从混沌到澄明──余华小说一种解读[J].文艺评论,1998(02):74-79.

[4]钟本康.余华的幻觉世界及其怪圈[J].小说评论,1989(04):30-34.

[5]王干.低谷中的震荡——对1987—1988年小说创作的散点透视[J].小说评论,1989(01):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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