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被光抓走的人》的人物设计
2020-06-11方海芳
方海芳
摘要:《被光抓走的人》属于我国一部难得的哲思电影。该片以软科幻的外壳,以荒诞的形式讲述现代都市感情,用零散的片段阐述凝练的主旨,用喜剧的外衣披裹悲剧。影片多线叙事的人物形象设计提供了社会学意义的横切面,为影片增色不少。文章分析这部影片人物形象的塑造和设计特点。
关键词:《被光抓走的人》 多线叙事 人物形象设计
《被光抓走的人》包着软科幻的外壳,赋予“白光”对爱情审判的合理性,电影中不断穿插中国央视《新闻联播》和国外媒体的报道等一系列写实的影像,使得软科幻的设定有着真实性的依托。本片从人物塑造、叙述结构、光线摄影、音乐特效、电影剪辑、演员的演绎上,皆可圈可点。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多线叙事的运用使得故事里的主人公轨迹互相交错,在偶然的情形下参与了对方生命的某个时刻,使人物命运的丝线错综复杂,让人感叹人生的奇妙与缘分的不可琢磨。影片的人物设计也是选取了社会的一个横切面,把看似真挚的爱情解剖开来,观察爱情的结缔组织与形态,解析在脆弱的现代婚姻制度下,人和人到底该如何相爱相守。神秘的“白光”作为不可操控、不可琢磨之最高力量的代表,或者说是最高力量的一种象征,照进了人们的生活,彼此相爱的人全都消失了。以科幻的外壳,包裹一系列对人性考问的故事,通过营造兼具黑色幽默和荒诞色彩的意向,如电影台词般发问“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扪心自问,我们这些被留下的人,究竟是可怜人,还是骗子?”“白光”照进了片中四个主人公的世界,而被“白光”留下的四个人,则代表了四种爱的困境,影片也通过四个主人公的感情困境来剖析关于爱情的社会学问题。
中年之爱的深沉与虚伪
黄渤饰演的中年老师武文学,教学能力突出,三口之家,家庭和睦,一切似乎岁月静好的模样。可实际上武文学与妻子的感情在不易察觉到的地方裂缝横生。他们的关系仿佛就像他们之间的性爱没有激情随时可能会停止。“白光”照出了武文学心中的“鬼”。武文学母亲评价武文学的婚姻:“她不爱你了,你不爱她了,那就是都不爱了。只有这几种可能嘛。”武文学内心动摇了,多年的婚姻生活早已没了激情,平淡如水的夫妻生活使武文学心生揣测:自己的婚姻是否还存在着爱情。作为知识分子,武文学身上的理性使他在一开始不相信这个理论——“白光”只带走拥有真爱的人,而留下的人都是没有爱情的。但他的这种理性在身边人的再三影响之下,也开始倾向于相信“白光”理论,武文学开始为了面子弄虚作假,不余遗力地证明与妻子之间是存在爱情的,可爱越是需要证明则越证明爱的缺乏。
而后武文学发现妻子与赵峰的暧昧关系,夫妻的间隙赤裸裸地展露出来。同时,武文学在婚姻中有不忠之处,他也遭受着同事小韩老师的诱惑,“白光”化作了审判,审判了武文学对爱情本质的迷茫和道德的虚伪。但是,这道“白光”也审判出来他身上的道德闪光之处。武文学从外部归因转到内部的自省,他主动终止与小韩老师的不轨,坦白自己的卑劣和虚伪的行径。此刻他终于明白了爱情的真谛,真正相信了自己之前说过的:“爱情是人内心的主观感受,只在于自己。”由此他的灵魂和人格在考验中得以救赎,实现超越。武文学在宾馆里的忏悔自省一段,引用到了“虚无主义”和萨特“他人即地狱”的哲学观点,揭示了电影创作者的自我反思及对当下社会关系和人类命运的思考。
背叛之爱的怨恨与隐忍
王珞丹饰演的李楠是本片的第二条线,探讨了背叛之爱的怨恨与隐忍。影片人物设定李楠准备离婚时,丈夫失踪了。影片颇具戏剧性的是李楠竟然联合了丈夫的情妇何晓芬(黄璐饰),一起寻找丈夫究竟爱哪个女人。本为情敌的两个女人却因同一执念统一战线,“你不爱我了,那你现在爱的到底是谁?”一起调查这个消失男人的秘密,便顺藤摸瓜找到丈夫的初恋薛妍和另一个情人李倩。李楠重新认识了这个男人,她无需再去苦苦追寻自己究竟是哪里不好而让丈夫另寻新欢,问题不在自身而是出在丈夫身上。她丈夫最开始爱李楠的独立,而后来嫌她缺乏情趣。爱上情人何晓芬的奔放,却又嫌她纠缠。初恋的不幸遭遇激发他的保护欲,但他又嫌责任太重。这个男人流连各个女人的优点之间却无从栖息,他始终爱的只有自己,他的爱情观只是单方面满足自我需求的索取。
真相揭晓,丈夫并不是被“白光”带走,而源自一场车祸。葬礼结束后,丧葬人替“丈夫”传达给李楠的道歉堪称灵妙,以丈夫的口吻进行传话,使得影片回归自我和解。李楠在“寻夫”之旅中,也寻回了自我。七年之痒,李楠活成了丈夫理想的模样却丢了自己,这道“白光”不是审判,而是救赎,是找回自己,是依然相信爱。
同性之爱的隐晦与残酷
白客饰演的筷子,人物设定是酷儿形象,展示的是同性之爱。筷子的形象设定上有几处戏剧性的反差,在外貌上,筷子是地痞流氓小混混,负责讨债,自认为没有爱不信爱,而反差的设定是铁汉柔情,他内心却很柔软,为了同性之爱可以手刃仇人,自我毁灭。被铐在警局时,筷子遇到了同样具有性格反差的社科院研究员,研究员行为举止很“娘”,讲到伤心事时甚至哭鼻子。导演通过这个人物巧妙地将科学界对于“白光”的认识向观众进行阐释。研究员外表文质彬彬,看起来是个温和的人,他来警局的目的却是自首,很“娘”的他做了一件很“刚”的事儿——他杀了自己的妻子。他仿佛局外人一般十分镇静地说出他的作案动机与过程:“她肯定是不爱我咯,没有爱情活着有什么意思,她给我放葱,我不吃葱的,我把她掐死了。”这也从侧面反映了研究员性格中的反社会倾向,在自首完毕后,他最后想满足的愿望竟然是想吃火锅。寥寥几笔就把研究员偏执与残暴的一面完全给剖解开来。而研究员这个人形象设定和筷子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这是电影在塑造人物复杂内心时的一种镜像手法,通过新的角色来外化主角人物某些性格特征或想法,并让他们之间发生互动从而阐释人物的复杂性。研究員的人物设定实则是筷子内心的一个镜像投影,也为筷子最后自我毁灭的结局埋下伏笔。
而从筷子自身的戏剧性反差上来说,同性恋人秦山的消失使筷子耿耿于怀,他每天跟踪“杀死”秦山的主持人。在警方缺乏证据无法判刑的情况下,筷子起了杀心,拿起屠刀为恋人完成了“复仇”。整部电影在于同性之爱的展示上,十分隐晦,但是通过娴熟的视觉语言运用,表意已经足够充分。与其说筷子杀人是为了替秦山复仇,不如说是为了否认同性爱人另有所爱这一事实。正因如此,在秦山被主持人杀死的证据并不充分的条件下,筷子依然十分坚信秦山被杀,只有这样他才能将被背叛的愤怒转移到他人身上。这种心理和小三何晓芳很相似,无论爱人是死是活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必须确认,对方是绝对爱自己的,在爱中落入了自我的偏执的泥淖。
青春之爱的莽撞与迷惘
李嘉琪扮演的刘佳一,人物形象设定是一个典型的年轻、叛逆的富家女形象,家境宽裕但不和睦。她偷出户口本跟男朋友登记结婚,也可以因为爱情对父母以死相逼。她的这种做法揉进了对父母的怨恨和反叛,但缺乏了一丝坚定。同样因为年纪轻,欠缺独立判断能力,父母的反对已经让她开始对爱情产生摇摆。而“白光”的权威则更是让她坚定不移地相信和男朋友之间没有爱情。男友的问题在于表达的匮乏,多种方式可以表明自己心迹,可到了朋友那里,挽回感情的方式却只有“强奸”,他认为人肉体上的亲密可以代替自己传达爱意。可没想到这种极端方式只是让对方感到更大的伤害。于是他采取了更加极端的方式,“为对方去死”以表达自己的爱。这也正是年轻人寻找爱情真谛的阻碍所在:对待爱情的莽撞态度与表达方式的欠缺。但难能可贵的是,年轻人身上流露着真实,不自我欺骗、虚饰感情。这也使得影片的最后他们能在飘摇的爱情中确信爱的存在。
结语
契诃夫曾经说过,去展示而不要去讲述。影片《被光抓走的人》完美印证了这一艺术论断的正确性,并进行了实践。影片因主题的永恒性和对人类当下面临的现实困境的真实描述而具有了深度切合时代的神经。影片中四人的爱情问题各不相同,采取的态度与方式也不相同,展现出了爱情的差异性。利用分线叙事,塑造了写实的人物设定,包裹当下各类感情话题,通过四个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塑造,使得影片具有更多的回味空间。(作者单位:上海大学)
参考文献:
1.张成:《〈被光抓走的人〉vlog语境下的酌奇与写实》,《电影艺术》,2020(1)。
2.常江:《漂浮的能指〈被光抓走的人〉中的意义断裂与重建》,《当代电影》,20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