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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人“美好生活”水平测度与政策洞见
——基于主成分分析的三指数模型

2020-06-11阳义南杜妍冬

社会保障研究 2020年3期
关键词:美好生活养老老年人

阳义南杜妍冬

(华南理工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广东广州,510641;2 华东理工大学社会与公共管理学院,上海,200237)

一、引言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在多个场合提到“美好生活”的概念。2012年11月15日,习总书记在十八届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同中外记者见面时指出:“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2017年10月18日,党的十九大报告以“美好生活”开篇,14处提到“美好生活”,并以“美好生活”的奋斗结尾。报告高瞻远瞩地指出,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美好生活”已成为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核心概念,并且成为全国人民共同追求和努力奋斗实现的至高目标。“美好生活”的提出引起我国社会各界的强烈反响,相关学术研究也井喷式涌现。

然而日益严峻的人口老龄化、高龄化、失能化问题给我国人民实现“美好生活”带来巨大挑战。截至2018年底,我国60岁以上的老年人口约2.49亿,占总人口的17.9%,65岁以上老年人口约1.67亿,占总人口的11.9%[1]。其中,失能老人约有4000万,完全失能老人约有2000万[2]。预计到21世纪中叶,我国将有近4亿老年人。这些占总人口近1/3的老年人是实现“美好生活”的重点人群,也是难点人群。如何保障好、实现好老年人的“美好生活”是未来30年我国政府必须直面的重要问题。

每个老年人都充满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这其中既蕴含普遍性的价值追求,也包括不同于非老年人群的特殊诉求[3]。目前我国老年人的生活究竟有多“美好”?充足性如何?是否存在不平衡、不公平问题?探讨这些问题的前提是通过设置科学的指标体系对老年人“美好生活”进行测量评估。通过文献梳理发现,“美好生活”已成为学界高度关注的热点,但绝大部分研究都是在理论层面对“美好生活”进行概念梳理与学理探讨,相关的测量研究极为少见。仅有的测量研究主要针对全体人民的“美好生活”状况,针对老年人“美好生活”的测量研究仍是空白。

鉴于此,本文在对老年人“美好生活”进行理论挖掘和提炼的基础上,运用中国老年健康影响因素跟踪调查(Chinese Longitudinal Healthy Longevity Survey,CLHLS)2014年的数据,通过主成分分析法,构建我国老年人“美好生活”指数,进而测量我国老年人“美好生活”水平、地区状况及组群差异。

二、文献回顾

“美好生活”是从“生活质量”“幸福生活”等逐步发展演变而来的。Calbraith最先提出“生活质量”的概念,他反思了美国社会物质生活水平高但社会矛盾丛生的状况,认为在经济增长的同时,应追求和谐、悠闲和有保障生活的社会发展[4]。Rostow则将工业化进程划分为“传统社会、准备起飞、起飞、走向成熟、大众消费、追求生活质量”6个阶段[5]。此后,关于生活质量的研究在发达国家蓬勃发展。20世纪70年代,研究进一步扩展到更高层次的“幸福生活”,许多国家、社会组织和学者开始探索构建衡量“幸福生活”的指标。南亚国家不丹1970年创立了由政府善治、经济增长、文化发展、环境保护四个方面构成的“国民幸福总值(GNH)指数”[6]。美国心理学家卡尼曼、艾伦·克鲁格从2006年起编制“国民幸福指数”,其由社会健康指数、社会福利指数、社会文明指数、生态环境指数4个一级指标构成,也被称为“幸福生活指数”[7]。2012年4月,联合国首次发布了“全球幸福指数”。近十年来,“幸福生活”又进一步发展为“美好生活”。2011年,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推出了“美好生活指数”(Better Life Index,BLI),用于测度OECD成员国的居民生活质量。2014年版的BLI共有11个一级指标,包括社区环境、健康水平、住房、教育、生活满意度、收入水平、环境、安全、工作、公民参与、“工作—生活”平衡等[8]。相比测量“生活质量”“幸福生活”的生活质量指数(PQLI)、幸福指数(HI)等,“美好生活指数”(BLI)的测量内容更全面、更具代表性,且指标覆盖性更好、层次更高、立意更深远。

20世纪80年代末,我国学者开始介绍和研究生活质量[9]。总体上,测量生活质量、国民幸福指数的研究比较多,测量国民“美好生活”的研究很少。2018年3月7日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推出的《中国经济生活大调查》首次发布了基于10万中国家庭入户调查的“中国美好生活指数”,内容包含获得感、安全感、幸福感3个一级指标,以及薪酬水平、福利水平、物价水平等38个二级指标。调查显示,2017—2018年该指数为102.44,2018—2019为102.75[10]。就老年人而言,2015年第四次中国城乡老年人生活状况抽样调查显示,60.8%的老年人感到生活幸福,比2000年的48.8%高出12个百分点,幸福感显著提升[11]。罗晓晖基于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生命周期理论、积极老龄化等理论,提出了由健康状况、经济状况、居住环境、精神状况、主观感受5个维度13个指标构成的老年人生活质量指数,并运用第四次中国城乡老年人生活状况抽样调查数据计算了31个省份老年人生活质量指数[12]。但目前直接测度老年人“美好生活”的量化研究还是空白。

几千年来,中国一直致力于解决“老有所养”的问题。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我国对养老保障的认识不断深入和丰富。1983年国务院批复的中国老龄问题全国委员会《关于我国老龄工作中几个问题的请示》提出两个“老有”——“老有所养”和“老有所为”;1984年全国老龄委《关于充实机构增加人员编制的请示》又提出“老有所养、老有所为、老有所学”;同年,卫生部、北京市政府、中国老龄问题全国委员会给国务院呈报的《关于在北京建立老年病医院的请示》首次提出“老有所医”;1984年第一次全国老龄工作会议完整地提出了“老有所养、老有所医、老有所为、老有所学、老有所乐”的“五有”目标[13];2017年,我国进一步提出了“老有所养、老有所医、老有所乐、老有所为、老有所教、老有所学”的“六有”老龄工作目标。经过几十年持续不断的发展,我国建成了世界上最大的覆盖城乡的基本养老保险制度、基本医疗保险制度,实现了“老有所养、老有所医”的目标,但在实现“老有所乐、老有所为、老有所教、老有所学”方面进展缓慢。“美好生活”目标被提出之后,实现老年人“美好生活”成为我国对养老保障的新认识、新表述和最高目标。这也意味着在全面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时代,我国不再将养老保障的标准局限于某些具体目标或数量指标,而是跨越式地对老年人“美好生活”进行顶层设计、总体规划,对老年人需求进行全面回应、系统供给。

何谓老年人“美好生活”?老年人“美好生活”涉及哪些方面的内容?相应的测量指数应该如何设定?本文认为,老年人“美好生活”属于人民“美好生活”的一部分,包含了“美好生活”的普遍性、共性成分,但老年人又是一个特殊群体,共性之外还有个性特点。当前我国社会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因而,老年人“美好生活”能否实现取决于其需求(需要)能否得到满足。马克思、恩格斯曾将生活状态分为三种层次需要的满足:生存需要、享受需要、发展需要[14]。美国心理学家马斯洛提出需求层次理论,认为人类的需求像阶梯一样从低到高分为五种层次: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15]。这两种理论强调的需要(需求)虽层次有异,但并不割裂。综合参考这些研究,本文将老年人“美好生活”的需要分为:安全需要、生存需要、享受需要。

老年人的生存需要更多地指物质生活条件,涉及衣、食、住、行等各方面。这是实现老年人“美好生活”的基本前提和保障。具体到老年人,由于受生理条件的限制,其难以获得持续稳定的收入来源[16],因此需要稳定的养老保障支持。同时,老年人的健康禀赋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降低,需要通过照护支持、医疗保障应对疾病风险[17]。2010年全国第六次人口普查结果显示:83.15%的老年人处于健康和基本健康状态,生活不需要依赖别人照顾,能够分享到社会发展成果;16.85%的老年人口健康状况欠佳,需要家人和社会的照料,其中,524万老年人生活不能自理,占老年人口的2.95%[18]。这部分不能自理的老年人由于健康资本存量所剩无几,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程度也不断降低,甚至常常在痛苦中煎熬。因此,老年人在生存方面不仅有普通的衣、食、住、行的需要,还有养老、护理、医疗的需要。同时,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强调,整个有机体都是一个追求安全的机制,人的感受器官、效应器官、智能和其他能量主要是寻求安全的工具。老年人处在身体机能衰退、生理功能下降的阶段,安全需求是最基本、最重要、最敏感的需求之一[19]。不仅如此,老年人年轻时为社会建设发展做出重要贡献,年老了也应共享发展成果,需要丰富的文化娱乐陶冶情操、点缀生活[20]。此外,老年人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学习掌握一些新知识和新技能,继续学习、终生学习,学有所成、学有所乐[21]。

本文使用生存、安全、享受三个层次的指标构建老年人“美好生活”指数,既包含 “美好生活”的内涵——丰富高雅的物质文化生活、风清气正的政治生活、有尊严的社会生活、和谐优美的生态生活,也深刻反映老年人晚年对健康长寿、幸福愉快、继续发展的价值追求。本文没有使用发展指数,是因为相比年轻的就业者,老年人的发展需求相对较弱,而安享晚年的享受需求更为突出。需要指出的是,老年人“美好生活”并非一成不变的,而是一个动态发展的概念。随着经济社会发展,人们为实现健康、尊严、有价值、高质量的老年生活,养老需求也在不断向多样化、高层次方向发展。相应地,未来也需要动态调整老年人“美好生活”的测量指数。此外,鉴于“美好生活”概念的多维性,测量老年人“美好生活”的指数也并不唯一。

三、数据、变量与模型

(一)数据来源

本文使用的数据来自北京大学组织的中国老年健康影响因素跟踪调查(CLHLS)项目,该项目于1998年启动,涵盖了23个省(直辖市、自治区)的631个县级行政区,收集了受访者翔实的社会经济、健康状况、生活环境等信息,建立了目前中国最大规模的关于老年人口研究的微观数据库。该调查数据在准确性、可靠性、一致性、随机性方面通过了系统性测试,数据质量良好[22]。本文使用该项目发布的2014年数据(CLHLS 2014)。

(二)变量设定

根据前文所述,老年人“美好生活”指数(Better Life Index for the Elderly,BLI-E)主要包括生存指数、安全指数、享受指数3个一级指数。本文以CLHLS 2014年调查数据为基础,对各一级指数进行变量操作化处理,构建对应的综合指数。

第一,生存指数。老年人生存需要涉及基本的生活保障、健康保障等,主要使用3个二级指标。(1)生活状况(life)。该指标主要是对老年人的生活状况进行总体评价,CLHLS 2014问卷询问被访者“您觉得您现在的生活怎么样?”,取值1~5,分别代表“非常差、差、一般、好、非常好”。(2)经济水平(economy)。该指标主要是测量老年人的经济收入状况,问卷询问被访者“您的生活在当地比起来,属于(哪一种情况)”,取值1~5,分别代表“很困难、比较困难、一般、比较富裕、很富裕”。(3)健康状况(health)。问卷询问被访者“您觉得您现在的健康状况怎么样?”,取值1~5,分别代表“非常差、差、一般、好、非常好”。

第二,安全指数。老年人安全需要涉及老年人对安全的自我感知,主要使用3个二级指标。(1)恐惧感(fear)。CLHLS 2014问卷询问被访者“您是不是经常感到紧张、害怕?”,取值1~5,分别代表“总是、经常、有时、很少、没有”。(2)孤独感(lonely)。问卷询问被访者“您是不是经常觉得孤独?”,取值1~5,分别代表“总是、经常、有时、很少、没有”。(3)无用感(useless)。问卷询问被访者“您是否总觉得越老越不中用?”,取值1~5,分别代表“总是、经常、有时、很少、没有”。

第三,享受指数。老年人享受需要涉及文体娱乐等活动,主要使用3个二级指标。(1)读书看报(read)。CLHLS 2014问卷询问被访者“您看书读报等的频率?”,取值1~5,分别代表“没有、较少、一般、较频繁、非常频繁”。(2)电视广播(watch)。问卷询问被访者“您看电视或者听广播的频率?”,取值1~5,分别代表“没有、较少、一般、较频繁、非常频繁”。(3)种花养草(garden)。CLHLS 2014问卷询问被访者“您参与花园种植等的频率?”,取值1~5,分别代表“没有、较少、一般、较频繁、非常频繁”。

根据这些测量指标构建的我国老年人“美好生活”指数(BLI-E)如图1所示。

图1 老年人“美好生活”指数的指标构建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1所示。可以看出,老年人美好生活的各指标中,安全指数变量的均值分别为4.03、3.93、3.20,说明老年人安全指数总体较高,处于恐惧、孤独和无用感的消极状态的频率较低。类似地,生存指数变量的均值分别为3.80、3.04、3.36,说明老年人基本生活状态良好。但享受指数变量的均值较低,大多小于2,说明老年人在享受层面的保障和支持还不足,层次偏低,老年人更多的是参加看电视、听广播等普通的日常娱乐活动。有学者建议通过立法来保障老年人享受更多时代的幸福[23]。

表1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

(三)模型构建

在对研究对象进行综合评价时,容易引起争议的问题在于如何确定指数中各项指标的权重。如果采用德尔菲法等主观办法,专家对指标权重的设定可谓仁者见仁、莫衷一是,缺乏客观的评价标准[24]。主成分分析法(Principal Components Analysis,PCA)是利用降维的思想,在损失很少信息的前提下,把多个指标转化为几个主成分[25]。使用该方法能够求解基于统计模型的因子载荷系数和各个主成分的方差解释比,进而得到客观的指数权重,且通过旋转的办法使各个主成分获得比较清晰的含义。因此,本文使用主成分分析法来构建老年人“美好生活”指数,具体是基于“测量指标——一级指数——综合指数”的操作路径。具体模型如下:

(1)

经过旋转,得到的综合指数为:

(2)

最后,根据各个主成分的方差贡献率λi计算出各个主成分得分,进而对老年人的“美好生活”指数进行评分、排序、比较等综合评价,如式(3)所示:

BLI-Ei=λ1F1+λ2F2+λ3F3

(3)

式(1)中,Yi为生存、安全、享受3个一级指数,μij为因子载荷,Xi为各个测量指标;式(2)中,Fi为旋转后的指数,θi为旋转后的载荷系数;式(3)中,λi为各个主成分的方差解释比,BLI-Ei为最终的老年人“美好生活”指数。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主成分模型估计结果

在进行主成分分析之前,必须进行KMO检验和Bartlett检验,为的是检验各个指标之间是否有足够的相关性来构建主成分[26]。本文选择的9个指标变量的检验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KMO检验与Bartlett检验

由表2可知,KMO等于0.74,超过最低可接受水平(0.5),达到了中度可接受水平[27]。Bartlett检验结果中p=0.000,非常显著地拒绝了各个指标之间不相关的原假设。上述检验结果说明,本文选择的9个指标可以用于下一步的主成分分析。故此,使用STATA软件的PCA命令对9个指标进行主成分分析,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主成分分析的特征值、方差解释

从表3的估计结果可知,只有3个主成分的特征值大于1,故选择保留第一主成分、第二主成分和第三主成分。3个主成分一共可以解释该9个指标的57%的方差。然而,被保留的3个主成分的载荷系数中(结果略),只有第二主成分的含义比较清晰,能代表享受指数,第一主成分和第三主成分的载荷系数都比较接近,所代表的含义不够清晰。故进一步使用方差最大化的正交旋转,结果如表4所示。

表4 正交旋转后的主成分载荷系数矩阵

说明:旋转方法为正交的方差最大化旋转。

经过旋转之后,表4中各个主成分的含义变得更加清晰,更易于解释。主成分的经济意义由各个线性组合中权数较大的几个指标的综合意义来确定[28]。第一主成分中,恐惧感、孤独感、无用感3个指标的载荷系数远大于其他指标的载荷系数,说明第一主成分主要是刻画了安全指数。同理,第二主成分主要是刻画了生存指数,而第三主成分主要是刻画了享受指数。

表5 旋转后主成分的载荷系数及方差解释度

旋转后的主成分的载荷系数如表5所示,解释的方差分别为1.804、1.759、1.561,各占指标变量总方差的20.1%、19.5%和17.4%。综合旋转后的主成分分析结果得到的主成分计算公式如下:

BLI-Ei=0.201F1+0.195F2+0.174F3

(二)老年人“美好生活”水平测量结果

1.分指数与总指数值。中国老年人“美好生活”指数的主成分值如图2所示,该指数是标准化值。可以发现:生存指数大体呈对称的正态分布;而安全指数呈一定的右偏分布,表明安全指数水平相对更高;享受指数呈左偏分布,表明老人的享受指数水平偏低;综合指数总体上呈对称的正态分布。

2.各省份的老年人“美好生活”水平。根据上文的BLI-E计算各省份老年人的分指数值和BLI-E均值,具体如表6所示。

图2 中国老年人“美好生活”指数(BLI-E)

表6 中国各省份老年人“美好生活”水平(N=6125)

说明:天津、河北、山西的观测值较少,分别为28、39、40。

由于主成分分析报告的结果是标准化值,故表6中的BLI-E也是标准化值,反映高于或低于均值多少个标准差。取值为负数,表示该省份的老年人“美好生活”水平低于平均水平的标准差程度。在分指数中,生存指数排名前五位的依次为河北、北京、山东、天津和江苏,排名后五位的依次是江西、海南、广西、湖北和湖南。安全指数排名前五位的依次是北京、河北、四川、吉林和重庆,排名后五位的依次为湖南、海南、安徽、江西和广西。享受指数排名前五位的依次为北京、黑龙江、吉林、天津和上海,排名后五位的依次为安徽、河南、海南、湖南和江西。综合指数BLI-E排名前五位的依次为北京、河北、天津、吉林和黑龙江,都位于京津冀和东北地区,而后五位依次为海南、江西、安徽、湖南和广西。

生存指数排名前三的河北、北京和山东,只高出平均水平0.765、0.468和0.372个标准差,而后三位的江西、海南和安徽也只低于平均水平0.759、0.633和0.405个标准差。安全指数排名前三的北京、河北和四川,高于平均水平0.827、0.813和0.541个标准差,后三位的湖南、海南和安徽低于平均水平0.534、0.394和0.210个标准差。而各省享受指数、综合指数BLI-E的差异都没有超出±1个标准差的范围。可见,各省份的老年人“美好生活”指数取值的差异并不大。这说明,当前在我国老年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发展不充分不平衡的矛盾中,相比不平衡问题,不充分问题更为突出,因而解决这个问题是当务之急。部分学者也发现,当前我国存在养老服务供给不充分、养老金供给不足等问题[29],应当以新发展理念来解决养老保障体系中的现实问题,更充分地满足民众的养老需求[30]。2019年3月15日,李克强总理在十三届人大二次会议答记者问时特别指出,养老服务有困难,应该引起更高的重视[31]。

3.不同老年人群的“美好生活”水平。图3报告了分组群的老年人“美好生活”综合指数。可以看出,我国老年人“美好生活”的不平衡问题更多地表现在不同的老年人群之间。第一,相比男性老年人,女性老年人的“美好生活”水平更低。由于女性预期寿命更长,目前女性老年人占比越来越高。而相对来说,女性总体就业时间更短、收入更低、更不稳定,因而积累的养老资源和财富更少,老年生活风险更大[32]。在未来养老资源配置中,应更多关注女性老年人的生活状况。第二,相比城镇老年人,农村老年人的“美好生活”水平更低。原因是农村老年人总体生活水平和养老金水平偏低,养老问题更突出[33-34]。第三,相比低龄老人,高龄老人生活自理能力较差,医疗护理开支更大,生活水平更低[35-36]。第四,家庭养老的老年人幸福感更高[37],相比之下,独居、养老院养老的老年人的“美好生活”水平更低。因此,为更好地满足老年人的生存、安全和享受需要,我国养老保障模式应以居家养老为主,这有利于提高老年人的健康和生活质量。综上,未来我国在加大养老资源供给总量的同时,还需进一步配置好这些养老资源,倾斜更多的资源和政策给生活质量低、风险高的老年人群,尤其将兼具多种风险特征的老年人作为养老保障政策的瞄准对象,精准施策。

图3 分组群老年人的“美好生活”水平

五、结论与政策建议

随着经济的发展和居民收入水平的提升,民众对“美好生活”的需要日益增长。在我国老龄化程度不断加剧的形势下,实现老年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愈发重要,难度也较大。老年人“美好生活”属于人民“美好生活”的一部分,既包括整体的普遍性需求,也蕴含老年群体的特殊性诉求。本文梳理了养老保障的历史演变过程,基于当前我国老年人的“美好生活”需要,结合马克思的“人的全面发展”、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等理论,将老年人“美好生活”分为“安全、生存和享受”三个层次。运用CLHLS 2014数据,通过主成分分析,从9个测量指标中得到3个特征值大于1的主成分,解释9个指标方差变化的57%。经过最大方差正交旋转后,3个主成分得到了更清晰的含义和解释,由各个主成分载荷系数最大的3个指标代表老年人“美好生活”的3个一级指数——安全指数、生存指数和享受指数,最终得到老年人“美好生活”指数的计算公式和测量值。在此基础上,本文计算了各个省份老年人“美好生活”水平。总的来看,各省份的老年人“美好生活”指数的取值差异并不大,不平衡问题相对较小,我国老年人“美好生活”不充分问题更突出。此外,本文还分性别、城乡、年龄和居住方式报告了不同老年人群的生活状况,发现老年人中女性比男性、农村比城镇、高龄与低龄、居家养老比独居或机构养老的“美好生活”水平更低。这说明,当前我国老年人“美好生活”的主要问题是各省份的养老资源供给总量不足和老年人群体之间生活水平存在较大差异,本质上是不充分下的不平衡问题。

经过改革开放40年的发展,我国养老保障制度建设取得了重要成就,但仍存在多层次养老保障体系尚未形成,基本养老保险制度处于分割状态、公平性不足、可持续性偏弱、共建共享欠缺等问题[38]。为进一步满足我国老年人“美好生活”需要,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议。

第一,加大力度尽快解决我国老年人“美好生活”总量供给不足、发展不充分的问题。老年人“美好生活”的核心和基础是养老保障待遇水平和养老服务供给。应深化养老保障制度改革,提升养老金等待遇水平;优化升级养老服务供给体系,推进养老服务专业人才建设,构建包括老年养老需求测算机制、多维养老服务供给体系、养老服务供给监管体系、多元化养老服务支持体系在内的养老服务模式,更好地满足老年人对“美好生活”的需要。

第二,着重解决我国老年人“美好生活”的不平衡问题。重点保障女性、高龄、农村、独居或机构养老的老年弱势人群,尤其是兼具这几种风险特征的特困老年人群。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要“使改革发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体人民”,坚持“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因此,要坚守“保基本”的原则,提升养老保障制度的公平性,严格控制高保障人群的待遇水平,稳步提高低保障老年群体的待遇水平。同时,健全现行最低生活保障机制,特别是完善针对特困老年人的生活保障体系,满足这一群体基本的生活需求。另外,还要提高补充性养老保险水平,形成结构合理的多层次养老保障体系,促进不同老年群体间的平衡发展。

第三,打造综合性、全方位的老年人“美好生活”保障体系。在我国社会主要矛盾的表述里,“美好生活需要”取代“物质文化生活需要”,实质上反映了民生发展的质的升华,即从零散的、单一的需要过渡到综合性的、全方位的需要。这意味着满足和支撑这些需要的保障体系要全面转型升级。总的来说,需要从收入保障、健康保障、照护保障、精神慰藉和无障碍环境等方面着手,通过进一步完善多支柱养老保险体系、设计更加科学的医疗保障制度、加快建立长期护理保险制度等,丰富和完善养老服务体系,综合提升老年人“美好生活”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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