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射艺文化摭谈

张晓宁 赵永明

摘 要 汉代的射艺文化非常繁荣，主要表现在汉代的射艺已经成为一种重要的社会礼节，成为选拔人才的重要标准，成为广为流行的游艺活动。汉代射艺文化的繁荣除了归因于对传统射艺文化的继承之外，政府的重视、射艺技术的创新也是重要原因。汉代的射艺文化为后世相关娱乐性项目的发展提供了可资借鉴的标准，德育为先的射艺思想对于今天的大型比赛仍有深远影响。

关键词 汉代射艺 繁荣 表现 影响

中图分类号 G09 文献标识码 A 收稿日期 2019-09-25

作者简介：张晓宁，淮北师范大学体育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体育文化;赵永明，淮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汉语史。

Brief Discussion on the Archery Culture in the Han Dynasty

Zhang Xiaoning， Zhao Yongming

Abstract The booming archery culture in the Han Dynasty is mainly reflected in the fact that it has become a kind of important social etiquette， a crucial standard for selecting talents and a popular recreational activity. Besides the inheritance of traditional archery culture， the government's attention and the innovation of archery technology also make great contributions to the prosperity of archery culture in the Han Dynasty. The archery culture in the Han Dynasty has provided reference for the development of relevant entertainment projects in later generations. The thought of archery with moral education first still has a profound influence on today's large-scale competitions.

Keyword archery in the Han Dynasty; prosperity; performance; influence

漢代在中国的历史上是个强悍的时代，其中射艺文化在汉代占有重要地位。

通过对学术界现有研究成果的梳理，我们发现现有的研究成果大多集中在对汉代射艺文化社会性的研究、思想性的研究及其他方面的研究，这些成果多是零星式的、碎片化的。真正对汉代的射艺文化从产生的历史渊源，产生的具体原因，具体的繁荣情况及对后世在军事上、文化上、游艺规则上产生的重大影响等的研究成果鲜有出现。有鉴于此，本文结合相关传世文献、出土文献、佛典文献等对汉代的射艺文化进行系统化分析，试图得出汉代射艺文化的繁荣面貌及其独特性之所在，以及对后世产生的重大影响。

一、汉代射艺繁荣的原因

1.历史的传承。射艺这一技能自古有之，自西周始，射箭就成为一项重要的技能而被重视，传统的“六艺”就蕴含了“射”这一内容。汉代继承了传统文化中的“六艺”，在儒家统治理念的主导下，更加重视“射”的文化。“儒家寓德于射的体育思想也快速推动射艺的交流和发展，使射箭成为我国传统体育项目不断加以继承和发扬。”[1]84成书于汉代的《淮南子》与《说苑》集中反映了这一思想。《淮南子》卷十六：“射者使人端，钓者使人恭，事使然也。”《说苑》卷第十六：“御者使人恭，射者使人端，何也？其形便也。”汉代人认为射箭不仅能够促使人身体的端正，而且在思想上也能够促使人端正。汉代的儒学大家们提倡通过加强射艺技能的提高促进整个社会道德水平的进步，因此这是汉代射艺发展的历史性原因之所在。

汉代的射艺一方面实现了对历史的传承，同时又有了新的突破。汉代重视武备，但是汉代对射艺的态度基本上是秉持“寓德于射，文武并重”这一理念的，这一点从汉代著名学者杨雄的《太玄·从锐至事》中的“争射訚訚”“争射艰艰”的论述中可以明确看出来。“争射訚訚”“争射艰艰”意味射击要做到礼貌与谦让，要把道德意识贯穿于射击之中。儒家所提倡的射艺之礼仪在汉代被固化为培养高尚品德的重要手段而得到不断推广和加强。

2.重视创新。汉代政府重视射艺方面的技术性革新，从不同方面全面提高射艺技术，在这一革新思想的影响下，汉代的射艺得到全面的提高。从宏观上看，汉代的射艺技术的革新体现在两个大的方面：一是先进性射箭武器的发明。汉代发明了先进的弩，这就是军事史上有名的武器“元戎”。这一新式的武器相比与以往的弓箭最大的先进之处在于其具有多发的功能。“元戎”不仅作为武器在战场上得到广泛的运用，而且经常在大型的游艺性场合出现。汉代另一种创新则是对原有射箭武器的改造。从近年来出土的汉代文物考古中可以发现“汉画像石中有持弩瞄准的射艺图像。汉代的弩有瞄准装置，证明汉代极大提高了弩的射击准确度”[2]83。不仅如此，汉代对弓箭和箭镞的制造进行了全面的改进与提升。“随着汉代冶金技术的发展，铁箭镞开始普遍使用，逐渐代替了以往的铜箭镞，而箭镞的造型也从单一的扁平型发展为三棱型，箭锋更加锐利，具有了更强的穿透力和杀伤效果。”[3]122在弓箭的制造方面，汉代采取了根据使用者的不同而进行分类制造的原则。“汉代的弓箭分为三类：上等力气的人能挽一百二十斤，叫做虎力，但这种人很少;中等的能挽八九十斤;下等的只能挽的六七十斤左右”[4]165，对弓箭的改造大大方便了使用者。

3.频繁的战争倒逼骑射技术的发展。汉代善于骑射的北方匈奴等少数民族对汉廷的威胁较大，面对这种威胁，汉廷更加重视骑射技能的提高与培养。为了战胜强大的匈奴，汉廷大力提倡骑射，对射艺技能的重视成了社会性的潮流。由于军事上对骑射技术的重视与加强，从而带动了民间骑射技艺的提高。“汉朝时期，面对匈奴的入侵，军队中非常重视骑射，同时该项活动在民间也较为流行，人们在马背上将移动的目标射中，以比较骑射技艺的高低，成为当时较为流行的体育竞技项目。”[5]150因此，汉代射艺技能的提高很大的原因应当归功于军事上的重视，这一技能从军事活动逐渐浸润到整个社会，以致成为一项重要的体育与娱乐性项目。

三、汉代射艺繁荣的具体表现

1.汉代的射艺成为一种重要的社会礼节。汉代提倡并重视儒学，对于仪礼的要求更加严格。汉代对礼仪的要求是多方面的，射艺是一项重要的内容。汉代重武习射，常举行射礼。射礼有大射、宾射、燕射、乡射四种。将祭择士为大射;诸侯来朝或诸侯相朝而射为宾射;宴饮之射为燕射;卿大夫举士后所行之射为乡射。从以上可以看出，汉代对射艺之礼实行的是强制推行的态度，体现在各个方面。从太子出生之日起，就要行射艺之礼，以寄托美好的祝愿。《白虎通义》卷八：“《韩诗内传》曰：‘太子生，以桑弧蓬矢六，射上下四方。明当有事天地四方也。”文中的“明当有事天地四方”表示太子未来将能够担当起治理国家的责任。《后汉孝明皇帝纪上》卷第九：“三月，上初礼于学，临辟雍，行大射礼。使天下郡国行乡饮酒礼于学校。”从中可以看出即使是汉代的皇帝在学堂中也需要行大射之礼仪。射礼明显已经成为一种至上的国家礼仪文化。汉代国家甚至把推行射礼作为一种预防诸侯犯罪的手段。《大戴礼记·礼察·第四十六》：“故昏姻之礼废，则夫妇之道苦，而淫辟之罪多矣;乡饮酒之礼废，则长幼之序失，而争斗之狱繁矣。聘射之礼废，则诸侯之行恶，而盈溢之败起矣。”从中可见汉政府已经把推行射礼作为制约诸侯的手段。对于诸侯而言，他们对于一般士人的教化或训导亦采取同样的手段。《大戴礼记·虞戴德·第七十》：“诸侯之教士，教士执弓挟矢，揖让而升，履物以射其地，心端色容正，时以敩伎。”射艺在汉代亦成为国家教化大臣们的一种重要方法。《大戴礼记·朝事·第七十七》：“明臣礼、臣职、臣事，所以教臣也。率而祀天于南郊，配以先祖，所以教民报德，不忘本也。率而享祀于太庙，所以教孝也。与之大射，以考其习礼乐而观其德行;与之图事，以观其能。”

由此可以看出，汉代把射礼作为一种基本教化手段而广泛推行。同时也可以看出汉廷对射礼在治国理政中的作用有清楚的意识，进而在不同阶层、不同領域大力推行射礼。

2.汉代的射艺成为选拔人才的重要标准。汉代施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治国方略，国家打破了传统封建制度下的以血统选拔各级官吏的制度，推行教化，养贤求士。其中，射艺在汉代成为选拔人才的一项重要的标准。

汉代对于皇太子的培养及对于人才的选拔，射艺成为一项重要的标准。《汉书》卷四九：“臣窃观皇太子材智高奇，驭射伎艺过人绝远，然于术数未有所守者，以陛下为心也。”从中可以看出大臣们对于皇太子射艺技能的赞扬之情，并由此给予了厚望。汉代甚至对于诸侯的拣选都是采取射艺的方式进行的。成书于汉代时期的《礼记·射义》清楚地记录了这一事实。《礼记·射义》：“天子以射选诸侯。”唐代的孔颖达解释说：“天子以射礼拣选诸侯以下德行能否。”《汉书》卷二四上：“十五入大学，学先圣礼乐，而知朝庭君臣之礼。其有秀异者，移乡学于庠序;庠序之异者，移国学于少学。诸侯岁贡少学之异者于天子，学于大学，命曰造士。李奇曰：‘造，成也。行同能偶，则别之以射，师古曰：‘以射试之。然后爵命焉。”汉代的皇帝对于羽林军的选拔亦采取此种方法。《汉书》卷七〇：“甘延寿字君况，北地郁郅人也。少以良家子善骑射为羽林，投石拔距绝于等伦，尝超逾羽林亭楼，由是迁为郎。”

至于选拔一般的官吏更是常常使用射艺这一方式。《汉书》卷七八：“三岁间，仲翁至光禄大夫给事中，望之以射策甲科为郎。”《汉书》卷八一：“衡射策甲科，以不应令除为太常掌故。”《汉书》卷八六：“武诣博士受业，治《易》。以射策甲科为郎，与翟方进交志相友。”上述文献都有清楚的记载，从中可以看到汉代选拔人才的基本情况。

3.汉代的射艺成为广泛流行的游艺民俗活动。汉代射艺的发达与繁荣还表现在射艺已经成为一种重要的游艺活动，当时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普通民众，都积极参与这一游艺活动，促进了射艺的繁荣。汉代的皇帝对于射箭的活动甚为欣赏，常常到郊外或离宫进行射箭活动。《汉书》卷九八：“游观射猎，使奴从者被甲持弓弩，陈为步兵;止宿离宫。”《后汉书》卷四二：“持兵弩，行道射猎，极意自娱。”对于有德望的大臣，皇帝有时候以射艺的形式进行嘉奖。《汉书》卷七一：“广德为人温雅有酝藉。及为三公，直言谏争。始拜旬日间，上幸甘泉，郊泰畤，礼毕，因留射猎。”从中可见，当时射箭活动的流行。

汉代的射艺活动种类繁多，形式各异。汉代的秋射活动能够反映汉代射艺的繁荣。“‘秋射是从西汉皇帝亲率百官进行大型的祭祀狩猎活动基础上发展的大型军事竞技活动。”[3]123《汉宫仪》：“八月，太守、都尉、长、相、丞、尉会都试，课殿最。水家为楼船，亦习战射行船，边郡将守各将万骑，行障塞烽火追虏。”从中可见，秋射活动规模之大、参加人员之。“从“秋射”的比赛规则里不难看出，虽然是一种军事训练比赛项目，但却已具有竞技性的体育运动属性，同时也表明汉代的这种骑射比赛已从传统礼乐的束缚中解放出来，进入体育活动的领域。”[3]123

除了规模较大的秋射活动之外，汉代还有一些经典性的射艺活动，比如“卞射”这一游艺活动充满了技术性与娱乐性。“卞射”本为徒手搏斗与射箭，是古时的一种武术表演。《汉书·哀帝纪赞》：“雅性不好声色，时览卞射武戏。”颜师古注引苏林曰：“手搏为卞，角力为武戏也。”由此可见，上至皇帝下至百姓，对于徒手搏击之术与射箭这一活动都是极为欣赏，“卞射”成为汉代广为流行的游艺活动。

4.汉代射艺种类繁多。汉代射艺的繁荣还表现在这一时期射箭种类繁多，新的有关射箭的发明不断涌现。从传世文献资料及出土文献来看，汉代的射箭种类相当多。首先，汉代的弓的形态与以往相比出现了不小的变化，种類较以前为多。从出土的文献来看，这一时期的弓的制作已经相当精良，制作的材料亦较为上乘;汉代的弩有了瞄准的装置，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其次，射箭的种类大大增加。从出土的汉代画石像来看，汉代的射箭种类有“弓射”“弩射”“弋射”等几个大类，其中仅仅“弓射”分为“徒步弓射”和“骑射”，而仅“徒步弓射”就有“立射”“蹲射”“跪射”“折腰射”“坐射”“步行射”“跑步射”“弓步射”和“转身背射”等九种方式，弩射又有“徒步弩射”“骑马弩射”“牛车弩射”三种主要的方式[2]72-83。

不仅如此，汉代有关弓箭的新发明不断出现，如“元戎”等的发明大大提高了射箭的距离，使弓箭的杀伤力得以大大提高。

四、汉代射艺文化的功用及其影响

1.汉代射艺文化的功用。汉代的中国在经济上较为繁荣，军事实力不断增强，整个国家处于鼎盛时期。射艺文化在这一时期呈现出较为高端的发展状态。教化性、竞技性和娱乐性是汉代射艺文化的主要功用。由于儒家在汉代占有绝对的统治地位，因此传统的射艺礼节得到不断强化，射艺文化不但维系了人与人的关系，同样也成为汉代选拔人才的重要标准之一。射艺文化在汉代突显了其本身所具有的教化功能。寓德育于体育教育，存有积极向上的教育意义。同时，由于军事威胁的存在，汉代的射艺水平得到全面提升。对于外族骑射技术的吸收及自身的创造等也使得汉代的射艺技术得到不断的提高。经济的繁荣、社会的稳定又促使了射艺成为游艺娱乐的一种手段。上起皇亲国戚下致黎民百姓，射艺成为一种广泛流行的社会娱乐活动。

2.射艺文化对后世的影响。汉代的射艺文化对后世产生了的较大的影响。首先，突出地表现为“寓德于射的儒家体育思想推动射艺的交流，使之成为日后的传统体育项目加以流传下来。”[6]235汉代对射艺这一游艺体育项目制定了较为规范的比赛规则，这对于后世与射艺相关的娱乐性项目的发展提供了可资借鉴的标准。其次，寓德育于射的体育教育思想倡导人民在进行体育比赛，特别是在大型的体育比赛中，要把德育放在首位，这与后来“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思想不谋而合。现在，通过体育比赛增进友谊的思想无疑已经成为国际与国内比赛的一个较为重要的通则而得到广泛运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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