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戴河记（组诗）
2020-06-09向阳
向阳
猎虾与钓鱼
幼虾天生有防范意识
为了躲避大鱼的吞噬
常常钻进泥沙之中
一位钓者，手握硕大抽枪
将泥沙与幼虾一同抽起
又迅速吐入海水。没心没肺的泥沙
在昏睡中沉落。幼小的皮皮虾
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张皇失措
舞动手足奋力自救，但是
还没等摆脱失控状态，调整好身躯
就被钓者捞起
钓者将幼虾套入钓钩
远远地甩向大海之中
有鱼儿很快发现了这美食
惜它无力分辨，这一只不是那一只
挣扎与游动多么不同
海边拾宝
每当夜幕降临，游人离去
北戴河海滨浴场
总有一些拾宝者
手握金属探测器，头戴照明灯
在岸边来回走动，搜寻
落大潮的夜晚，是他们的秋季
希望探测到
项链、戒指、耳环
泳者的大意
时常探测到
易拉环、酒瓶盖、普通铁片
希望的落空
失去，往往只是瞬时的疏忽
收获，常常需要百般求索
我跟在拾宝者的身后
看他们在探测器报警的地方
锁定目标，细心挖取，耐心分辨
怜惜他们常常是白忙乎一场
也不希望他们斩获太多
锚地，是船修行的地方
秦皇岛外东方的海面上
每天总停泊着一些货轮
那里是锚地，货轮在等待安排进港
不是每个港口都是它们的家
不能随意出入、停靠
万里赴约，身负要务
规矩、礼节不能不守
这时要忘掉自己的不凡经历
战胜过多少险风恶浪
锚地，不是船的目的地
是船闭关修行的地方
停下来，调整呼吸，静心养性
如老僧坐在蒲团上
虽然，漂泊是船的宿命
但不能没有寄托。让自己停下来
该放下的放下，应收起的收起
才能构成完美的航程
清晨，站在岸边等待日出
我有机会把它们反复打量
它们排着整齐的队列漂浮在海面
像一颗颗露珠，宁静安详
它们应该是在做早课，诵念心经
太阳升起的刹那，我突然觉得
那是它们点燃的一炷香
被高高举过了头顶
观海滨婚纱摄影有感
暑期过后，游客骤减
九月的北戴河海滨
秋高气爽，蓝天丽日，碧海青山
鸽子窝、碧螺湾、老虎石
十余个海滨浴场和公园
随处可见一对对新人
摆出各种姿势，拍摄婚纱照片
避开暑热和游客的拥挤
是他们的刻意选择
选择有一丝风，不选择雨
选择白天，不选择夜晚
选择顺光，不选择逆光
甜蜜的爱情，在选择中一一定格
洋溢着幸福笑容的一对对新人
应该已经登记领证，盟定终生
让大海作证，说出誓言，收获祝福
从此不再苦闷、忧愁和孤单
余生每作出一个选择和决定
都是两个人的化学反应，智慧合成
两个人，一个家，合力支撑
心相印，身相随，共赏人生美景
探望老虎石
老虎石公园是北戴河的明星景点
老虎石公园浴场是北戴河少有的收费浴场
来到老虎石公园的人，都把那群石兽仔细打量
人们纷纷述说自己的观察，哪一只更像
无论是泳者，还是观光客
无论是站在园外，还是走进园内
大家纷纷与石虎合影
记录北戴河之旅，留做珍藏
而我总觉得石型与虎身肖形稍欠
它们摆出的姿态都不够典型
我的疑惑被一位了解内情的老人听到
他说，真正的虎石不是人们看到的这些
它隐身在公园东北角的松树林中
动乱年代被革命小将砸坏了身子
公园也就不再重点向游人引荐
现在每天出场的都是它的替身
我来到公园东北角松林之中
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只老虎
盡管它的头和尾都有伤残
但一看就能认出它是兽中之王
它蜷缩在那里，好像在假寐
对人不理不睬，心情沮丧
因为伤残不愿意抛头露面，这是石虎的自尊
因为伤残就不让它抛头露面，又是哪个无情
每天看着他人风光，怎能心平气静
每天听着众人喧闹，怎能安神养伤
我想把它接走，到我家去换换环境
先检查体伤和心病哪一个更重
然后制定一个适合的治疗方案
我想它一定会痊愈的，会的
时间应短于从顽石修炼成兽中王的过程
这里是天堂，这里是墓地
——在鸽子窝湿地公园
鸽子窝湿地公园，是鸟儿的天堂
在这里驻足的有四百多种鸟儿
有的是迁徙途中短暂停留
更多的是安家落户，长住久居
无论是永驻民，还是临时客
湿地都能为它们提供充足的美餐
因为这里的沙滩坡度平缓
潮水涨落速度都非常缓慢
在潮水涨落不太明显的变化中
虾贝常常失去警觉，疏忽大意
不能安全回返，搁置在海滩
我在落潮后的沙滩上缓步行走
看着被鸟儿啄食后的贝壳、虾皮
看着数米外悠闲散步的鸟儿
以及远处浪花翻卷的大海
心中有悠悠的喜悦，也有苦涩和伤感
这里是鸟儿的天堂，也是虾贝的墓地
这样的结果，不知是大海与大地
有意合谋，还是意外的失误
天堂与墓地，是同一个地方
生存与死亡，是一念的差错
走在软软的沙滩之上
我时时有陷入泥潭的担心
试探性地向前挪动着双足
一连串问号在头脑中回旋
为什么平缓之中偏偏暗藏着凶险？
为什么遍地美食吸引不住候鸟飞翔？
随气候变化南迁北返
鸟儿追求的是过程还是结果？
随潮水涨落游来游去
鱼儿难以摆脱的是命运还是性格？
湿地公园张开巨大的耳廓，谛听千年
天下事古老如流，涛声依旧
鹰角亭闪动着长长的睫毛，百年眺望
世间物循环往复，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2019年9月16日至21日，北戴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