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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记本】 没有硝烟的战“疫”

2020-06-09张红霞

长江文艺 2020年4期
关键词:病房武汉病人

前   言

2020年1月24日除夕夜,在新型冠状病毒肆虐之际,广东省第一批医疗队出征驰援湖北;截至3月6日,广东共向湖北武汉、荆州、宜昌等地派出26批医疗队,累计2484人;医疗队员们分别来自全省21个地市、272家医院或机构。

本文以“日记体”构成,这些日记,有的是前线医护人员自己写就,有的是通过电话、视频、微信等采访,由后方醫护人员以“口述实录”的形式整理而成。

出现在文中的数十名医护人员,只是此次广东驰援湖北医护大军里的极少数。本文旨在借他们的笔、他们的眼睛,来展现在这场全民抗击新冠肺炎的战役中,广东医护人员不畏艰难、不避困苦、忘我奋战的一个侧影。

谨以此文献给他们!也献给全国驰援湖北的医护人员,献给留守本土、奋战在“抗疫”前线的所有白衣战士!

谨以此文献给所有疫情中的逝者和劫后余生的人们。加油中国!

1、脸上的勒痕终将成为历史印记

时间:2020年2月7日—3月13日

地点:华中科技大学附属协和医院西院

记录者:钟春玲主管护师(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支援武汉第三批医疗队员)

自新冠疫情发生以来,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以下简称“中山一院”)在肖海鹏院长、骆腾书记等院领导的号召下,有一千多名医务人员主动报名,分别于1月24日、1月28日、2月7日派出三批医疗队驰援武汉。

我有幸成为中山一院第三批医疗队的一员。第三批医疗队共计有131名医疗护理队员。

2月7日 广州—武汉 广州气温15-19℃ 武汉气温1-7℃

昨晚二值,今天一早接到出发的通知,来不及回家收拾行李了,行李是由家人收拾好送过来的。对的,“疫情就是命令,防控就是责任”。

中午13:00,中山一院门口出现了疫情发生以来难得一见的热闹场面。来给医疗队送别的人很多,除了医院领导、同事,还有队员们的家人——当大巴车徐徐开动的时候,女儿泪流满面,一向极少流泪的的丈夫也泪水打湿了眼眶。

我何尝不想流泪呢,可今天是我的生日呢,我不能哭。我咬咬嘴唇,很快就转换了想法——生日当天出发去抗疫,很有意义!

在去机场的路上,收到好多同事的问候与祝愿,其中还有红霞师妹,她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还特意发给我一个红包。她看我久久不领取红包,特意说:“师姐,这是师妹的祝福红包喔,请收下,我们等您凯旋。”

17:45,专机终于在武汉天河国际机场徐徐降落。走出机场,我的心踏实了许多。眺望天空,是触目的凄凉,白茫茫又冷清的一片。

       2月8日—2月9日 多云 气温2-12℃

租住的酒店坐落在武汉南郊。从房间的窗口望出去,周围空旷无人,满目萧条。

9日,部分同事已入组,我和暂时没上班的几个同事在酒店继续练习穿脱防护装备,医疗队的目标是零感染,只有这样,方能更好地医治及护理患者。

我们分组一遍遍地练习,一次次指出还需要改正的地方。熟能生巧是硬道理。第一批上前线的队员,因时间紧迫,没来得及太多练习,他们仅仅是在“穿衣戴帽”这个环节,就要用1个多小时的时间。我们吸取经验,有时间就练习,直至非常熟练,最快45分钟就可以穿好全套武装。

       2月10日 小雨 气温6-9℃

终于要上班了,今天的班次是16:00-20:00,心里既期盼又担心。工作近三十年了,第一次怕自己不能胜任工作,因为即将面对的大多数是危重病人,自己又是妇产科的,在呼吸机的使用上,还真有点担心不能操作好,尽管出征前在医院参与了使用无创呼吸机等的培训。

一路上心情复杂,到达医院,通过职工电梯来到5楼更衣室,换上防护装备,就要开始工作了,大家相互检查,看看是否还存在漏洞。确定防护到位后,我们通过半污染区到达6楼的协和西一区,开始与上一班的同事进行交接。

因为是第一天,所以是两个人一起负责同一组病人。我和东院ICU的肖方小妹妹一起负责4号大房,这个房共有6张床,其中4人是危重患者,1人是重病患者,2人需要使用无创呼吸机。幸好肖方妹妹是ICU的护士,业务熟练,做事有条有理,我就与她一起合作完成所有患者的治疗、护理、病情观察与记录、生活护理等。这里所说的生活护理,就是一个人日常生活中的吃喝拉撒。

我午饭后就不敢喝水了,生怕尿太多湿透纸尿裤,结果下班回到住所,一滴尿也没有——无尿,整整9个小时,没吃没喝也没尿。身上都是汗水,脱下防护装备后,内衣黏糊糊的。“没尿”的纪录将会永存于记忆中。我提醒自己,明天可不能这么早就禁饮水了。

       2月11日 小雨 气温4-10℃

今天是20:00-24:00的班次,接管3个病房,共9名患者,算是病情较轻的一组。虽说“较轻”,也是相对而言,其实都是重病人,他们年龄在40至78岁之间,免疫力低下的一群啊。

45床是一位78岁的老阿姨,她是我今天接管的所有患者中,病情最轻的一个,可她也需要躺卧在床上,接受高流量吸氧才能缓解呼吸困难。每次我帮她倒开水、端饭或者协助大小便后,她都会非常客气地对我说“谢谢,谢谢”。

上无创呼吸机的男中年患者,他有点泄气,面容呆滞,时而皱起眉头,却不声不哼。这是他住院的第3天,22:00体温38.5℃,妻子在外面也好焦急,医嘱一出来,就很快把免疫球蛋白送了过来。我特别关注他,只要有一点点的时间就走过去,用坚定的眼神鼓励他,偶尔用戴着三层手套的手握一握他的手,就像自己平时在产房接生时握着疼痛不已的产妇的手——是鼓励,也是安慰。一次,两次,这个男患者的眼神变得柔软,表情也温和起来,透过这细小的变化,能看出他战胜疾病的信心在提升。

从上班到下班,都是争分夺秒的,一刻也没能停下来。

穿上整套防护装备,其实是挺憋气、难受的,但是一进入工作状态,所有的不适都抛诸脑后了。能为患者解决困难我感到莫大的欣慰,得到患者一个肯定的手势或“谢谢”便会发自内心地感动。

武汉医院里的防护服、护目镜、口罩等防疫物资,大多是由社会爱心人士捐赠的,护目镜有不同的型号,大小不一,不是每個都合适自己使用。今天我使用的是从中山一院带来的唯一一副护目镜,但用后就留在医院消毒了。

       2月12日 多云 气温4-15℃

今天本来是上24:00-04:00这个班的。组长龙英华很细心体贴,昨晚在一区2组群发起群聊:

“考虑到钟春玲老师年资较高,夜班需要一点时间调适,而颖怡的眼睛需要长一点时间休息,特向护长申请调整了一下。”

“老师,我今天能行,眼睛已经没有异物感。而且,我今天用了医院发的护目镜,效果还可以。”梁颖怡说。

“我可以上的,肖方连续上了那么多天班太辛苦了。”我回复。

“春玲老师,您先休息,我熬一熬没事的。”肖方说。

“肖方,你生理期啊!”我再次强调。

“我听从组长的安排,过了这个班就可以休息了。”肖方还露出一个可爱的笑脸。

“心疼你就像心疼我的小孩一样,估计你比我的女儿大不了多少。”

“春玲老师、各位老师,我95年生的,年纪小,请大家多担待。”

肖方最年轻,并且是重症病区的护士,年轻就是本钱啊!而我是这个医疗小组年资最高的“大姐”,年资高在这里并不是代表资历,而是说年龄大了,连续高负荷工作身心承受不了。

       2月13日 多云 气温9-17℃

今天上午8:00-12:00辅助班,所谓辅助,就是打开水、加湿化瓶水、补液接瓶、倒垃圾等等,哪里需要就去哪里。在我看来,其实就是打杂,有些工作平时是由工人完成的,在隔离病房全部由护士代替了。

今天因为护目镜的原因,上了3个小时班就不得不提前出来了。

因为上班前,下巴痒,有过敏症状,我担心上班的时候痒起来就麻烦了,所以就预防性涂了抗过敏药膏,脸上也涂了。上班出汗,护目镜不听使唤,有点下滑。心情很不爽,我想为患者多做点事。

       2月14日 小雨 气温0-17℃

今天入组,接管4间病房共8个患者,今天最开心的事就是给患者做静脉穿刺,全部都是“一针见血”。其中有一位患者对我说:“你的技术真好,我的血管很细很不好找的,居然可以一针穿刺成功,太谢谢了!”旁边的患者叫我“小姑娘”,我说:“我的孩子已经大学毕业、工作了。”她说:“怪不得你打针技术这么好啊!”病房里躺卧在病床上的患者,都对我的技术连连称赞。

我在心里默默念着:“好人一生平安,但愿大家早日康复,疫情尽早散去!”

       2月15日 中雪 气温-3-4℃

真没想到武汉的初春下起了雪,飘飘洒洒的,雪花中夹杂着冰雹和雨滴,放眼望去,草地、马路边、屋顶上是白茫茫一片。一辆红色汽车悄然驶过,雪花四溅。这应该是一辆志愿者的车,大概是送什么物资去医疗队或医院。

天气转冷,正考虑出门上晚班穿哪件衣服暖和,仿佛心有灵犀,接到后勤人员的通知,让我们下一楼领取防寒的羽绒服,是社会爱心人士捐赠的。啊,真是“雪中送炭”。

这场突如其来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牵动着全国人民的心,把素不相识的人紧紧联系在一起。

       2月16日 晴 气温-3-7℃

零下3℃,白雪皑皑,来自南方的姑娘和小伙子们,感觉自己进入了童话世界。上班时,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长长的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仿佛看到它一直延伸到诗的远方。

天虽寒冷,我的心却感到温暖——昨晚医疗队的后勤保障人员,想方设法把调配到的雨衣、雨靴及时送到我们的手上,为我们一线医疗队员遮了风、挡了雨。

0:00-4:00夜班,接管15个重病患者,年龄在51至78岁之间。这个班接管的患者是白天的两倍,这样可以让一些护士有休息的时间。夜里,自然是没有白天繁多的治疗与生活护理,当然也有时间性的治疗,如测量微量血糖、更换气管内套等。

整个班,我来回地巡视病房,观察病情并记录,看着监护仪显示屏上的数据。安静的隔离病房,氧气流过管道的摩擦声我都能听到。有时,传来一两声“叮叮”的报警声,让人的神经有一丁点儿紧张。还好,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发生。患者熟睡传来的鼻息声,简直就像一支曲子,让我心情舒缓。

护士是与患者接触最密切的群体,通常需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病房里的一切变化都要观察到。

       2月17日 晴 气温-3-10℃

今天上主班20:00-0:00,提早进入隔离病房清点物品:体温枪、指脉氧仪、血压计、麻醉药物、冰箱内患者的药物等等。仅仅“点数”就大约需要20分钟。核对、加药、处理临时医嘱是主班的重头戏,药物配置好后将它们归类,统一送到隔离病房交给管床护士,并与她们进行床边两人核对。床边两人核对,是预防差错的一个重要环节,一些医院已经开始使用PDA代替人工核对。

4个小时仿佛在转眼之间就过去了,下班时,才发现自己腰酸背痛。取下护目镜,同事给我照了一张相片,脸上有一条不深不浅的勒痕。看着照片,我思绪万千,随手把照片通过微信,发给我的师妹张红霞。她很快回复:“致敬——最美的天使!”还给了我一个拥抱,我心里美滋滋的。其实,脸上的勒痕是暂时的,也是美丽的,它终将成为历史的印记。

没关系,这点苦不算什么,我相信没有迈不过的坎。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我将继续与全国人民一起努力渡过难关。

       2月28日 小雨 气温6-9℃

支援武汉整整3个星期了。今天上第一个外勤班,也是30年护理职业生涯的第一个外勤班。所谓外勤,就是在疫情中,护士走出病房门,拉着车床,分别在不同的四个库房——原职工饭堂临时改造成的大库房——领取隔离病房必需物资:护目镜、护面罩、N95口罩、洗手液、纸尿裤、一次性帽子、鞋套、饮用水,以及治疗护理患者需要使用的呼吸机连接管、氧管、面罩、消毒液、棉签、套管针、输液管、胃管、尿管等等。其中的防护物资,大多由社会爱心人士捐赠,作为前线人员的我,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众志成城”和“国家有难,匹夫有责”。

外勤,不需要进隔离病房,听似轻松,其实不然。去领物资的时候,常常需要排队,好在四个领物点相隔不远,我们挨个点去领取:护目镜50个、防护服100套……摆得满满的一车床。有时背上还来一大包。脚下道路高低不平,我们一起用力,上坡一起使劲喊“加油”;下坡时,前挡后拉,使车稳稳当当;拐弯时提醒“小心脚下有水”……小雨飘洒在空中,给我们艰苦工作的身影增添了一丝浪漫。

上下午各领取一次,来来回回双腿酸软。转念一想,却觉得是个不错的“有氧”运动。物品领回来后,按照中山医护理人的习惯,用5S管理方法将它们分门别类放置,标上醒目的标签,让每个需要使用物品的医护工作者一目了然,快速找到所需,不浪费时间,将更多的时间用于治疗护理患者。

       3月3日 小雨 气温5-10℃

今天休息,中午去帮忙分发日常物资,下午则去帮队友们注射日达仙,增强免疫力,郑莹护长说我打针不痛,所以又邀我去帮忙了。每个星期的这一天,“日达仙”准时从广州南站发出,运送到武汉,高铁站一送一接,组成了美妙的爱心连接曲线。前方队员们能感受医院领导及同事们满满的关爱和鼓励,这也是我们坚定前行的动力之一。

       3月13日 多云 气温4-15℃

两天前,武汉体育馆方舱医院闭舱了,那是激动人心的事,这意味着疫情已经受到控制,一些医疗队也将陆续撤离。截至今天09:10:15,湖北现有确诊病例14427,累计确诊67781,累计治愈50298,新增病例首次降到了个位数。我们是驰援武汉的医疗队员,接管的是重症病房,还将继续坚持在一线,与新冠病毒作战,直至彻底胜利。

2、时间就是生命

时间:2020年2月8日—3月13日

地点:华中科技大学附属协和医院西院

记录者:胡春林教授(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支援武汉第三批医疗队员)

       2月8日

晚饭后18:30,我们医疗第二组成员——我、李怡、陈红兵、张亚东、刘斌等教授医生,准备出发去上班。武汉的大街小巷冷冷清清的,小雨有意无意地飘洒着,落在干枯的树枝和屋顶上。马路空旷无比,夜幕的降临使武汉更显得寂静。

我们的公交班车行进在前往华中科技大学附属协和医院西院(简称“协和西院区”)的路上,偶尔有一辆面包车驶过,那大概是志愿者的车。灯光隐隐约约地从人家的窗口透出来,这使我心里有点伤感。

这是我来到武汉的第一个班。医疗队提前2个多小时抵达医院,我根据医疗队成员原本的就医经历和专科经验,安排陈红兵、张亚东、刘斌等3名医生先适应一下环境和就诊流程,在外面负责接应或者协助开立医嘱等。

20:00,我和CCU李怡主任首先进入隔离病房。来到六楼隔离病房,此时,第一医疗组医生、护士已经布置好这个新开的重症隔离病房,准备开始收治病人。整个病房灯火通明,也许因为暂时还没收治患者,显得有点空旷。

21:00,第一例新冠病毒肺炎患者被120车床送到,很快第二例、第三例……随着运送患者的车床、轮椅滚滚走过,传来患者急促的呼吸声和低沉的呼唤声:“医生,我发热”“医生,我心慌,上不来气……”穿得像太空人一般的医生、护士,在治疗室和隔离病房患者床边,不停地穿梭往来。

这种混乱景象,与广州节日期间急诊科的情形颇为相像。所不同的是,这些患者全都戴上了防护口罩。他们中大部分是在一月下旬左右发病、经核酸检测确诊且病情较重的,今晚从其他医院分流转诊过来,由专门的救护车和人员,转送到这个新开的隔离病房。

发热、乏力、呼吸困难,这是患者的普遍症状,一些患者的嘴唇出现紫绀。他们的肺损伤严重,病情如果得不到有效的控制,CT检查将可能呈现明显的白肺样改变。

“时间就是生命”,一刻也不容怠慢。大家分工合作,李怡主任負责收集患者的资料,我负责抢救:氧疗、心肺复苏。今晚的护士们不是全部来自急诊、重症监护室,我以急诊人的速度立马组合医疗护理队员,一边应急救治,一边培训护士如何连接呼吸管道、安装无创呼吸机等。护士们平时就接受了这方面的训练,稍加提醒她们很快就上手了,几个姑娘立刻就能挑起大梁。

我们跟随载着患者的车床或轮椅进出不同的病房,协助过床、监测生命体征的变化、测量指尖血氧饱和度、给予吸氧等处理。护士们协助我对接正确的无创呼吸机接头,“好了”,我确认接头已接好,松了一口气,把调好参数的无创呼吸机导管与患者的面罩接上,看着患者血氧饱和度渐渐上升。刚刚处理完一个新入院的患者,接着,下一个患者又由车床送进来。

“陈红兵,请开立医嘱,给42床老伯上血管活性药物,无创呼吸机辅助呼吸,心电监护,必要时吸痰……”

“张亚东,请开立医嘱,给43床阿姨高流量吸氧,她有高血压病史,给予心电监护,每小时测量一次。”

“刘斌,请协助李怡主任录入病史。”

……

李怡主任从这间病房到那间病房,一个患者接着一个患者地去询问病史、体查等,并简明扼要地记录下来。当他走出4号重病房时,对我说:“胡教授,43床患者痰液较多,需要吸痰。”“好,嘱咐护士定时给患者吸痰,吩咐陈医生开立吸痰医嘱。”我相信李怡的判断,他在CCU工作多年,对急危重症患者的医治有非常丰富的临床经验。

23:00,刚入院的111床患者有些烦躁,出现对抗无创呼吸机现象,血氧饱和度不稳定,当班的协和医院本院护士一直在床边安慰患者,缓解患者心理的恐惧感,并指导患者如何配合呼吸机的频率一呼一吸。在护士的鼓励和指引下,患者很快就跟上了呼吸机的节奏,不再对抗呼吸机了,血氧饱和度也逐渐稳定在93%以上。

23:50,一个刚入院的急危重症患者出现心脏骤停,作为组长、又经历过无数次急危重症救治的我,第一反应就是——就地“心肺复苏”。我不顾一切冲上前去,争分夺秒和病毒“抢”人,顾不上它有多大的传染性。旁边戴着N95口罩的患者家人看着感动不已,不停地说“谢谢”。

这个晚上,一共收治了17名患者,年龄在55岁至80岁之间。入院时他们的指尖血氧饱和度在60-75%之间,6名患者使用无创呼吸机辅助呼吸,9名患者给予高流量吸氧,供给氧气之后,患者的血氧饱和度上升到90%左右,2个患者出现心跳骤停,均及时给予心肺复苏。

这是一场实实在在的战役,尽管没有硝烟、没有炮火,这也正是“敌人”的狡猾之处,身在抗疫重地的我们,深刻体会到它的可怕,与它作斗争一刻也不能怠慢。

隔离病房的灯光如同白昼般灿烂,让人忘记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夜。防护服把我们的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汗水在肆意地流淌,护目镜上时而闪烁着朦胧的小雾珠。上班起初觉得憋闷及轻微头晕,可是当在病房里忙碌起来后,这些不适仿佛就自动消失了。

下班了,感觉累极。回酒店的路上,队员们都很安静,在摇摇晃晃的班车上打着瞌睡。

       2月16日

今天是星期天,我们依然正常上班,8:00常规查房,重点查看了4号病房高级生命支持单元的患者,并简单组织了重症患者的病例讨论:42床,男,65岁,新冠病毒肺炎确诊第3周,呼吸平稳,CT检查结果显示白肺样变比之前减少。

“经过3个星期的积极治疗,患者肺部炎症性的渗出明显减少,呼吸平稳……”值班医生陈红兵继续汇报。

“可以考虑转出4号病房,今天试行脱离无创呼吸机,同时给予高流量吸氧。”我给出建议。

       3月13日

這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原42床男性65岁患者今日出院,原43床71岁女性患者也明显好转,脱离无创呼吸机2周了,近期可出院。他们入院时的血氧低至60%,肺部CT结果可称为“白肺”。经过近6个星期医生们的积极医治与护士们的精心护理,他们慢慢往好的方向发展,呼吸困难逐渐减轻,白肺也神奇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家看着他们走出隔离病房的身影,感慨万千:第一批收治入院的危重病患者终于可以走着出院了,这是我们武汉之行最开心的事之一。最开心的事还有,我们在武汉平安地度过了三个潜伏期。因此,我们有信心继续坚守抗疫阵地,直至完全胜利。

经历过严寒的冬天,春天来了,武汉的樱花开了,空气中散发着芳香的气息。住所附近,上班、下班的路上,我都能闻到,那飘散在空气中的淡淡花香味道,沁人心脾……

3、 “阿叔,你坚强一点”

时间:2020年2月3日

地点:汉口医院

记录者:邱艳主管护师(广东省支援湖北第二批医疗队高州市人民医院队员)

2020年大年初四,广东医疗总队第二批队员共147人,由中山六院姚麟副院长任领队,从广州白云机场出发支援武汉。这支医疗队中有10人奔赴金银潭医院,其它137名队员去往武汉汉口医院,我是其中护理队伍的一员。经过全员防控技术培训与考核,医疗队1月30日正式接管汉口医院呼吸七区。

       2月3日

凌晨两点半,我尚未睡熟,闹钟就发出起床的号令。我爬起来,简单地梳洗,武汉的冬夜很干燥,不像广东那样温湿,可是为了安全,我没敢使用润肤露就出门了,黏糊糊的润肤露抹在皮肤上,我担心可能会遇上病毒或细菌。

我敲了敲队友们的房门。高州医疗护理队的五朵金花,闻声很快就集合完毕,随即奔向已准时等待在一楼的公交车。出发!我们的车驶向汉口医院。

武汉的街道本已冷清,凌晨就更加冷清了,只偶见几辆警车在路上执勤。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不久前令世界瞩目的军运会在武汉召开,那是多么热闹和令人向往啊!而现在这该死的疫情,让原本好好的历史文化名城,瞬间变成一座寂寥之城。

15分钟后,我们到达汉口医院。经过五天的训练,我们已能够熟练地穿脱防护服,时间由原来的80分钟缩减到现在的40分钟,而后,再相互检查、彼此鼓励,我们马上进入呼吸七区的病区内。

今晚,我依旧是接班责任重大的一组病房。经过详细的交接班后得知:病危2人、病重8人、发热5人、无创通气1人、双管送氧2人、翻身防压疮1人、采血13人等等。嗯!这无疑是一个冲锋陷阵的夜班!

接完班,就马不停蹄地开始治疗工作。不到一小时护目镜已经布满雾气,严重影响到了工作。不得已,我只好返回缓冲区,请求外围护士帮忙更换护目镜。由于已进入污染病区,身上的防护服已是污染的,更换护目镜时得小心翼翼,避免触及防护服的任何地方,花了近20分钟才成功更换,再次返回病区。

此时,无创通气患者的氧气瓶已将耗尽,我小跑到氧气瓶存放区,搬来近百斤重的氧气瓶,并快速更换氧表。这种情况,是我以前工作中极少遇到的。以前,哪怕氧气瓶里的氧气用尽,也有后勤人员备好,然后送至科室,所以极少做这种“搬运”的重体力活儿。现在因为是隔离病房,一般人员不方便进出,我们只能使出浑身力量亲力亲为。每次更换氧气时,患者的血氧饱和度会直线下降,所以每次更换氧气我们都如临大敌。

U5床的患者,不适应呼吸机的治疗模式,与之发生抵抗,并大呼难受,用手扯下面罩,越是烦躁不安,血氧下降就越严重。我握著患者的手对他说:“阿叔,你坚强一点,忍耐一下,试着顺着呼吸机来呼吸,不要与机器抵抗,慢慢就会好起来的,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加油!我们一起加油!”

果不其然病人慢慢安静下来,血氧逐渐上升,从45%上升到80%以上,最高可达92%,这样的结果,无论对患者,还是对我来说,都是极大的鼓励。

整个晚上,平均每小时更换一次氧气瓶,一个班下来共更换了5次,护目镜再次布满雾气。幸好,这次护目镜内还剩有一点未被雾气覆盖的地方,我几乎就是靠着那一点点的视野,来完成病情观察与治疗护理工作的。

采血时更是利用以往工作的经验,看不清,就靠手触摸血管弹性进行穿刺,虽然两层手套大大降低触感,还好,一针见血!接下来就是测体温、测血氧、测血糖、量血压,大家七手八脚地将所有患者的药液配上,将记录填写完整。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过,汗水也在这冬末之夜,无声无息地流淌着。尽管如此,我们小组7人,没有一个人喊累退缩的。不知不觉南方附属第三医院的战友们来接班了,经过详细的交接班后,我们才下班离开病房。

花了1小时脱了防护服,我们带着胜利的“脸痕”,再次坐上了公交大巴车。回到驻地已是上午十点半。常规地进行“淋白菜”消毒程序后,我们的衣物已浸湿,瑟瑟发抖地奔向大堂,恰巧遇见了广东驰援湖北医疗队临时党委易学锋副书记,易书记关切地问我是否刚下班?忙不忙?我笑着说:忙是忙,我们可以坚持,就是氧气瓶1小时更换1次,无论对病人还是对护士都是一道难题。

下班后没多久,医疗队的微信群,就传来了好消息——收到10台捐赠的制氧机,将用于服务病区的患者!

经过认真的洗漱,终于在12点可以午餐了,然后我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睡一觉了。希望在接下来的抗疫日子里,我们能够尽快帮助到更多的患者,让他们恢复健康。也希望武汉早日恢复曾经的繁华。祝愿武汉安好,祝愿祖国安好!

4、感恩的心

时间:2020年1月25日—2月5日

地点:汉口医院

记录者:李美平护师(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支援武汉第一批医疗队员)

2020年除夕夜,我没来得及与家人吃上一顿年夜饭,就匆匆出发,含泪与广州挥手,登上飞往武汉的南方航空专机。大年初一凌晨1:36分,我们抵达武汉。作为广东首批驰援武汉的医疗队,我们中山一院派出了九位医生护士:刘大钺、吴健锋、司向、易慧、梁秀、黎佩华、梁朋、王锐智和我。我们一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就投入紧张到的抗疫工作中去。

       2月3日

今天我照常去病房给病人输液。当准备为一位阿姨输丙种球蛋白时,由于科室的网套实在不够用,我们只能选择用瓶身自带的挂带。但是它粘得特别紧,加上我们戴着几层手套,拨开挂带实在太困难,我只能用棉签的尾端慢慢地挑开挂袋。这时,这位病人阿姨很热心地对我说:“小姑娘,我来给你拆。”说话间她立刻动起手来,四瓶丙种球蛋白很快都挂了上去。我很感激地说了声“谢谢您!”

这时,阿姨的话深深地感动了我,她说:“不用谢我,是我们谢谢你才对!你们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这里帮助我们,他们该有多担心……我们谢谢你!”听完这句话,我欣慰地笑了。也许这就是人心换人心吧,如果每个人都有一颗感恩的心,世界会变得更美好。

       2月5日

我今天上的是16:00-20:00的班,派发晚饭的时候突然想起47床的阿姨没有家属陪伴,而且需要使用无创呼吸机辅助呼吸,她自己无法吃饭。我连忙过去问阿姨现在饿不饿,阿姨睁大眼睛看着我说:“我饿,我想吃饭……”

刚好她的管床医生过来查房,于是我们决定给病人暂时取下无创呼吸机面罩,单纯持续高流量双鼻导管吸氧,医生在床边观察病情变化,我给病人喂饭,看她能不能耐受……庆幸的是,这种操作可以维持一段时间,但是她吃得很辛苦,几乎没有力气,吃不下。

我们想起来护士站还有备用的安素粉,于是医生留在床旁看护病人,我飞快跑去护士站,却发现没有碗也没有温水,后来找到一只一次性小碗装上安素粉,回到病房,向隔壁床的阿叔借了点温开水,冲好后用吸管喂阿姨喝了下去。然后我又给她喂了点牛奶。整个过程中阿姨的血氧都还可以,我们也就放心了。阿姨很激动地对我们说:“我吃饱了,谢谢,谢谢你们!”此刻,我真的很开心。

5、第一次面对无情的直线心电图

时间:2020年1月28日—2月27日

地点:汉口医院

记录者:陈娟护师(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支援武汉第二批医疗队员)

我们于1月28日从广东出发支援武汉,是中山一院第二批医疗队员。3月15日,是我们平安度过三个潜伏期的标志性日子,细细想来还是有许多感触的。

我们驻地处于市中心,打开窗帘就可以见到每天停在楼下的623路公交车,那是我们的“战车”。很久没有过这种类似校园的生活了,大伙儿每天都穿上中山一院的统一“战服”,坐统一班车,吃统一盒饭……但其他时间,每个人都待在自己房间里,从不串门。

此时,脑海里浮现起抵达武汉的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六,开始培训的情景:我们像小孩般笨拙又生疏地练习穿脱防护服。到如今,大家已能熟练地穿脱衣服,还都有了各自的“独家”技巧;一个月下来,走路时不再有缺氧、张口呼吸等种种不适,之前走起路来像个大笨熊似的,现在灵巧多了。

因为这段时间的排班几乎都是药疗班,我每天的工作就是戴着充满雾气、夹杂着汗珠的护目镜,弯腰低头核对、取药,戴著三层手套撕胶带,贴输液卡在补液瓶上、摆药、加药……刚开始每班的工作量除了补液能自己完成,其他的工作只能靠队友的帮助。那时我们每天要为病人加上四五百瓶的药物,还得戴着厚手套,用棉签尾慢慢地为医疗护理队友撕下两三百瓶丙种球蛋白和白蛋白的瓶盖,方便他们更好更快地更换补液。由于每天弯腰低头导致颈椎隐隐作痛,回到住处低头看手机也变得很困难,只能把头仰着悬挂在床边,吊一会儿,才会有所缓解。日复一日的疼痛感一直没有减轻,但好在熟能生巧,如今处理补液取药、摆放药物、收拾配置台面、拖地、收拾垃圾,等等,全都不在话下。在疼痛和种种困难面前,我总对自己说:“陈娟,加油!你可以的。”我始终坚信只要精神不滑坡,办法总会比困难多。

2月13日 班次03:00-08:00

我和师兄两个人管三十几位病人、6位病危患者、16台心电监护仪,还有多位每小时都需要监测指脉血氧饱和度的病人。刚开始因为生理期痛经,吃的止痛药也不见效果,我选择坐在护士站核对抽血试管,减少活动。但听到监护仪不断传来报警声,我再也坐不住了,便起身走进病房,发现搭班师兄一个人不断地把“大炮”供氧装置从病房外转到病房内供病人使用,明显是顶不住了,我便来帮忙,学习如何转运和更换那笨重的“大炮”。

熬到五点半,我和师兄分工,他继续看管病人,记录心电监护仪上的生命体征和血氧饱和度的数据,监测微量血糖等,我推着治疗车开始进行早上的护理治疗:血气分析的动脉血、静脉血和咽拭子的采集,这是呼吸科的常规操作,我比较熟练。但需要抽血的患者有十几位,他们大多数都病重加年迈,血管条件很差,能有清晰可见的血管只有那么三四位。戴着模糊的护目镜,加上一双没触觉的手,我花了整整两个小时左右才完成工作。

抽完最后一个血标本,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时,师兄突然告诉我,他的手被针刺伤了!我傻傻地看了他两秒后才反应过来,叫他赶快离开病房,脱掉防护服,先处理手上的伤口要紧。

此时正处于交接班之际,突发状况导致很多事情无法按时完成,我的情绪变得很复杂,但那时头脑还是很清醒的。我去找二组队友帮忙处理和分配工作,自己也加快工作速度,同时告诉自己不能慌、不能出错,离下班还有半个多小时,这三十几位病人需要自己。我去重症监护室看了一圈5个重病病人,细细检查一遍监护仪,数据和之前差不多,所有“大炮”的氧量也是足够的。

我重点关注了师兄看护了一个晚上的U7床大伯,他的情况还是老样子。我想他一定可以撑过去的,这一晚虽然病情有起伏,但他还是挺了过来,呼吸频率虽快,却还是有规律的。

7:55我离开监护室被叫到普通病房交班,8:05分回到监护室,和另外两个老师交接重病患者。正准备交接U7床大伯时,却意外发现他监护仪的“心率”呈现的是一条直线!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立马触摸了他的颈动脉,观察胸廓,没有脉搏跳动,胸廓也没有起伏。我紧急叫了医生过来,大家一起对病人施行了胸外压等抢救措施……最后,大伯依然被一张无情的直线心电图宣判为死亡。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痛,为什么他不能多坚持一会?为什么在我离开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就自己一个人悄悄走了?我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沮丧又哀伤。后来我想,在隔离病房里大伯没有家人温暖的陪伴,没有孩子亲切的拥抱,或许他真的累了,选择放弃痛苦的呼吸,去另一个世界好好睡上一觉。

我轻轻拿走他身上所有的仪器,因为我怕弄疼他。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脱掉防护服走出病房的,我的小腹还在隐隐作痛,下班了我才感觉到这痛的存在。最后一个走出病区,在门口看到师兄们在等我,他们知道大伯走了,为给我留下了太多工作不断地自责。我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反过来安慰师兄。此时,我不忘问起师兄的手,他说:“患者的结果都是阴性。”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们沉默地走出了医院,回到住处也久久不能入睡,那是一个灰色的日子。

2月24日 班次 17:00-22:00 

连续上了三天的洗消班,主要工作是完成清洁区到污染区所有垃圾的打包处理、拖地、配消毒水喷洒环境以及紫外线空气消毒等,还要做护目镜的浸泡消毒、清洗及烘干等工作。从第一天配制消毒水开始,就有种种的不适:咽喉被消毒的气味刺激,上班会咳嗽。虽然戴着护目镜,眼睛还是能感受到刺激,眼泪会不自主地冒出来。而今日因为武汉气温回升,拖地闷了一身汗,明显可以感觉汗水在皮肤上滑动……这些汗水,在后来安静地等待紫外线消毒的时间里,又慢慢地凉了下来。

因为马上要下班了,不能浪费防护服。我只能忍着,等汗水也被吸收得差不多,临近下班时,又忙了一阵。队友说鼻涕流得实在忍受不住了,先行出“舱”(“舱”为隔离病房的昵称)。我摆了OK的手势,随后一个人在里面继续做收尾工作。这时汗水依然不断在流,我不停地告诉自己:“你可以的!大家都在等你!你得快点处理完!不能耽误大家时间!”

下班后,几天没进隔离病房的我,突然发现有病人走出走廊来了。看到以前卧床的他们能活动自如,我满心欢喜。从前的病房是枯燥、压抑的,而如今却有了欢声笑语,真让人感到欣慰。

       2月27日 班次03:00-08:00,电脑兼药疗班

接完班后我开始整理病区工作日志,发现整个隔离病房只剩下了49个病人:病危2个、病重21个、病区面罩吸氧的7个……从这数字中我感到了惊喜。我依稀记得在上一个夜班,这里还有八十多个病人,他们大多数用面罩吸氧,上着无创呼吸机和高流量治疗仪。而现在,这个隔离病房都没有需要使用仪器辅助氧疗的病人了,病房少了各种仪器的报警声,安静了许多。

再次走进治疗室,我又收到了另一个惊喜,补液数量比之前少了四分之三。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细细看了一圈,还特意跑出去跟大伙确认有没有拿走了我的补液,大家说最近补液已经少了很多,这时我才相信了,拿起注射器开启各种加药。

后来,不少病人也能自己出来打开水了。他们看到我们这些被防护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医务人员时还会主动打招呼,并询问几时早餐才送到。其中一个病人,我问他是否要喝营养粉。他说要,在我泡好营养粉送到他床边时,他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支吸管,吸了起来,很香的样子。在我临走前,他又说:“医生(其实我们是护士),等下早餐来了,能不能给我吃两份?”我笑着点头说,吃多少份都可以。

隔离病房悄悄地发生着变化,与初到武汉时的气氛完全不一样。看到这些变化,我们内心的喜悦简直无法形容,感觉自己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只要大家各自把每件小事做好,和病人共同努力,新冠病毒终将被我们消灭。到那时候,口罩被揭开,一张张笑脸将会让这个世界重新充满阳光。

6、我与爷爷无声地传递“春天”的祝福

     

時间:2020年2月28日

地点:武汉市第一医院

记录者:徐梓玲护师(广东支援湖北第十四批医疗队佛山市南海区妇幼保健院队员)

天空飘着细雨,酒店外边的花相继开放,树木也抽出了新芽。突然,脑海里浮现一个身影,于是,我忍不住从旁边草丛摘下一片嫩叶。

交接完班,我像往常一样给病人测生命体征。有一个特殊的病人我总是最后才给他测量,他就是57床的王爷爷。记得第一次和他交流,他一句话也不说,我还以为他听不懂“广式普通话”,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他拿出纸和笔,吃力地写道:姑娘,我耳朵不好使。我恍然大悟,就这样我们开始了一种特殊的交流。

每次巡房,我都会提前把要问的问题写下来,而爷爷则用笔来回答,然后我们用纸笔简单交流。巡房完爷爷也总会拱手致谢,有时甚至递一张纸条给我,上面写着:辛苦了,小姑娘!每次碰到这情景,我心里都有一阵暖流奔腾。

今天,我决定把“春天”带给爷爷。巡房时,我把早上撷取的那片嫩叶用透明胶粘在白纸上,上面写着祝福语:爷爷,您好!春天已经到了,外面春意浓浓,树叶抽出新芽,花开了,草绿了,鸟也叫起来了,您再坚持一下,争取早日康复,一览春色。

我把礼物递给爷爷,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接着忙去了。半个小时后,一个拄着拐杖的身影出现在护士站旁边,他轻轻地敲了一下台面,一句话也没有说,郑重地把我刚刚给他的“春天”还给我。我接过一看,爷爷在纸上回复:谢谢您,春来了,杨柳树枝弯腰了,蝴蝶姑娘飞来了,一年中最好的时节到来了。祝从南国远道而来的援鄂白衣战士们工作顺利、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7、我握住她的手

时间:2020年2月9日—3月17日

地点: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光谷院区

记录者:郑子梅主管护师、护士长(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第三批支援武汉医疗队员)

2月9日,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以下简称“中山三院”)派出第三批医疗队133名医护人员支援武汉。医疗队在队长杨扬教授、临时党支部书记陈妙霞主任的带领下,接管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光谷院区重症病区,负责同济医院光谷院区E1-2重症病房。

作为中山三院的一名感染科护士长,有抗“非典”一线工作的护理经验,我深知,病人的心理安抚和重建,和躯体治疗同等重要。于是我主动请缨到了武汉。

刚开始时,我是第一小组组长,穿戴层层防护服和护目镜,和一群90后的年轻人一起,白班夜班连轴转,每天做着临床护理工作,查房评估、病情观察、抽血打针、生活照顾等。从刚开始的忙乱到井然有序,离不开领导对护理工作流程的优化,我衷心地为无比强大的中山三院团队感到骄傲!

工作中,医疗队发现新冠患者存在着不同的心理问题,这对病情的好转很不利。于是在上班一个多星期以后,临时支部书记、护理部陈妙霞主任,对我的工作进行了调整,安排我主要负责护理质量管理和心理干预。于是,此后我的例行工作之一就是每天上午去隔离病房进行查房问候。病房里重症患者占比三分之二,老年病人居多,我一个个对他们说,“奶奶,您好。” “爷爷,今天心情怎么样?” “昨晚睡得如何?” “阿姨有什么担心的,能具体说说吗?”“胃口可以吗?”……此外,对于刚进来的患者我都对进行开放式的问诊。

当得到比较多的信息后,可以评估到病人的情况:焦虑、抑郁、创伤后应急障碍、谵妄、被害妄想等。心理情况严重的,转交给心理科的医生进行治疗干预,轻中度的病人,我可以对他们进行心理干预,主要是采用倾听陪伴共情接纳等方式方法。由于特殊情况下的交流限制,我加了不少病友的微信,希望下班后可以和他们在微信上沟通,出院后也可继续随访。

随着病人增多,隔离病房的门需持续关闭,避免探访导致感染。没有亲人陪伴,病人中不少人出现情绪症状:害怕,担心,失眠。我每天关心他们,甚至是握着他们的手,或是用自己的手搭在他们的肩膀上——抚触倾听,赋能扶正,给予希望。

那天,我走到78床旁边,问:“阿姨,您还好吗?吃早餐了吗?”

没想到77床接话了。77床是一个55岁的中年女性,她的情况还可以。原来78床的老人是她妈妈,有点老年痴呆,听力也不好,还有高血压……说着说着,77床病人的眼睛红了。

我给老人测量了指脉氧,接着把体温计放在她的腋窝。

77床告诉我:妈妈和爸爸一直是她照顾。她还有一个儿子,10岁时被诊断为“再障”,接着夫妻离婚。她是幼儿园老师,为了儿子为了家,她选择返聘继续工作。昨晚29岁的儿子也有低热,37.4℃,今天已经叫他去社区医院看病了。

一个多么坚强的女人啊!我被她震撼了,唯有倾听和接纳,握住她的手,让她诉说。说着说着,她就大声哭出来了。

住在这里的每个患者,都盼望早点出院,除了她。她惦记着身体不好的儿子,也担心万一自己病情好转出院,还住在这里的老妈妈咋办?

我说:“还有我们啊,我们来照顾阿姨!”

她向我道谢,把老母亲托付给我们。

患者在一点一点地获得力量,一天一天地好起来。我感到很高兴,无比宽慰。我能感觉到,他们见到我特别安心,有时聊着聊着,就紧握住我的手,含着泪不断说“你们就是我们的亲人,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近来,不少病人出院了。他们走出隔离病房时,说着朴素真诚的感谢话语。不久后还有感谢信如美丽的小雪花般飘来。我们坚信:病疫无情,人间有爱,胜利就在前方!

8、所有的艰辛都值得

時间:2020年2月28日

地点:荆州市中心医院ICU

记录者:李永春副主任医师(广东支援湖北第十三批医疗队佛山市南海区人民医院队员)

自2月11日奔赴荆州前线,不觉已经过去大半个月。荆州湿冷,我们来后还狂风大雪,气温骤降。饮食辛辣,语言不通,远离亲人,凡此种种,对于我们来说是意志与毅力的考验。

2月18日,我们奉命转战荆州市中心医院。指挥部给我们安排了荆州古城内的一家酒店,距离上班地点近,方便步行或骑行上班。区政府、医院、酒店对我们的生活安排得很周到,事无巨细,从伙食、洗衣、取暖以及卫生等方方面面,我们都得到了细致的照顾。

因为温度低,酒店房间朝北,见不到阳光,晚上特别冷,难以入睡,他们火速给我们送来油汀、电热毯等各种生活物品。部分队员水土不服,饮食不调,医院为此专门聘请了会做粤菜的厨师,煲上了老火靓汤,让我们倍感温暖。广东省及当地的领导经常过来慰问,了解我们的困难,及时给予解决。佛山后方也充分保障了我们各种生活及医疗物资供应,对我们的家庭也嘘寒问暖,提供送菜上门等服务,让我们没有后顾之忧。社会热心人士、慈善机构都给我们送温暖。众人拾柴火焰高,前后方联动,让我们更有信心去战斗。

荆州地理位置优越,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关羽“大意失荆州”的故事耳熟能详。我们居住在古城以内,抬头可见雄伟的古城墙,平时是著名的旅游胜地,不过特殊时期都关闭了。

我查了一下荆州疫情地图,我们酒店基本上都被疫区包围着,最近的疫点离我们不足三百米,整个荆州城都是“红当当”的一片。古城到处戒严,出入必须凭通行证,小区、巷口都有志愿者把关。我们基本过的是酒店、医院两点一线的生活。街上很少行人,夜晚越发冷清,只有那一盏盏路灯和长长的影子,陪伴在我们上下班的路上。

截至今天,荆州累计确诊病人1579人,现有确诊667人,死亡45人,治愈867人。我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消化存量的病人。荆州市中心医院是当地大型的综合性三甲医院,也是重症、危重症新冠肺炎患者的主要收治医院,下面县市的重病人都往这里转诊。病区分成两个片区,感染科主要收治普通病人,ICU收治重症及危重症病人。

我分在ICU,负责最重的病人,包括呼吸机辅助通气及ECMO的病人。医疗队由广东省卫生健康委员会副主任黄飞任总指挥,广东省人民医院ICU蒋文新教授任技术总指导,团队除了佛山10个医护人员外,还有中山市人民医院ECMO团队以及珠海分队,可谓是精兵强将。

我们排班分4组,每4天值班一次,基本上是从早上7点半到第二天的12点左右。穿着严严实实的防护服,戴上N95口罩,在ICU病房一待就是几小时,汗流浃背,腰酸背痛,呼吸困难,大脑缺氧,汗水一直往眼里渗,颜面给口罩勒得灼痛。

科室两台ECMO在运转,有创、无创呼吸机昼夜不停,病人危重,突发情况多,压力大,基本没有完整时间睡觉,累的时候坐在凳子上都能睡着,一个班下来,整个人几乎虚脱了。最让人崩溃的是我发现夜班是没有夜宵的,饿得肚子直唱歌。原本单位备的纸尿裤也没有用上,因为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水分经下水道走,都化作汗水排出了,衣服湿得都可以拧出水来。

脱掉防护服,饶是我这样的臭男人,也不忍直视镜子里满是沟沟壑壑的老脸、泡得发白发皱的双手、呆滞的双眼和胶成一簇簇的头发。下夜班走回酒店的道路变得很漫长,此刻非常怀念自家那辆风一样的小电驴。

每天都在和时间赛跑。除了日常上班,指挥部还不定时地安排了远程会诊、病例讨论、教学等任务,前几天钟南山院士还亲自给我们的重病人做远程会诊。新的电脑操作系统,新的团队,需要迅速学习与磨合。下班回到酒店,查阅资料,研究病例,学习最新指南,寻找最合适每个病患的个体化方法,为病人的康复争取宝贵的时间。虽然每天都在高强度地工作,但看到病患情况一天天变好,我感觉所有的艰辛都值得。

有些病人会抗拒住院,也曾发生病人逃跑的事情。有些病人惦记着家里的孩子,农民病人担心自家的猪没人喂。有些病人一家好几个都得病了,心理压力巨大。绝大部分病人都存在焦虑、恐惧等心理问题,因此对病人的情绪疏导非常重要。每日查房必须耐心与病患及其家属沟通,安抚病人的情绪,使病人对治愈更加有信心。

病人非常感恩。一个老太太,经过我们精心治疗,病情好转了,终于摘掉了呼吸机,今天查房的时候拉着我的手,告诉我她家是养小龙虾的,出院了要请我们吃小龙虾。这是我来湖北后最开心的时刻了。很多病人都给我们广东医护人员点赞,这也从侧面反映了我们良好的技术、优质的服务理念。

科里有个确诊的新冠肺炎病人,之前住在感染科,病情不断恶化,气管插管后上了呼吸机,氧合还是不理想,后来转到我们病区,准备进行体外膜肺氧合(ECMO)。由于这边机器不够,指挥部专门从广东调配机器,以最快的速度给病人上了ECMO,并安排专业的ECMO医护小组,24小时无缝对接这个病人的救治。做ECMO需要动态监测凝血功能,这边送检结果回报慢,不能有效指导肝素用量,指挥部迅速调来ACT检测仪,直接在科内就可以检测,解决后堵管、出血的后顾之忧。危重病人痰多,密闭吸痰效果欠佳,没有一次性的纤支镜,医护人员提出困难后指挥部立即调来3条管子,当天就做了床旁纤支镜支气管冲洗、吸痰。所有的一切,尽显广东速度、广东效率。

9、 “万能护士”在武汉抗疫的一天

时间:2020年3月7日

地点:华中科技大学附属协和西院一区

记录者:胡傲、叶珈琳、豆孝岚、韦胜锋(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支援武汉第三批医疗队员)

时间飞逝,不知不觉中,由医疗队长朱庆棠教授和临时党支部书记成守珍主任领队的中山一院第三批医疗队员,支援武汉抗击疫情“满月”了。护理队员们在协和西院区接管两个重症病区,即协和西一区、二区,负责一区的李智英护长介绍,病区的护士分为6组,一组7-8人,每组设有正、副组长各一名。

重症病房的一天,可能是惊心动魄的抢救,也可能是琐碎的生活护理。以下是驰援湖北的众多“中山医”医疗队员中的几位代表留下的记录。

胡傲:

00:00-04:00班次,凌晨零时正式交接班,这个班是新一天的第一个班。

上一班的组长胡馨元简明扼要地把整个隔离病区的情况交班于我们:协和西一区,白天出院3人,现隔离病房总人数45人,其中危重症患者3人。这两天的病床开始出现了松动,不像起初那样供不应求。

当班的5名护士,3名来自中山一院支援武汉医疗队员,2名是协和西院区本院护士。我们了解病区的一般情况后,各自与上一班的护士进行床边交接班。我作为组长,和最年轻的男护士郑华文,共同接管高级生命支持单元(中山一院为新冠隔离病房设置的一个简化ICU,民众通常称之为重病室,下文简称“4号病房”)的3名急危重症患者。他们均为气管插管后,需呼吸机辅助呼吸的患者。我重点观察4号病房患者的病情后,再去全面巡视病房一遍,进一步了解整个隔离病房的动态,做到心中有数。

凌晨01:30,病房的长廊颇为安静,我走出4号病房,往病房的另一端走去,然后又从病房的最远端往回走,回到护士站旁的4号病房,由近而远,又由远而近。我再次逐个病房去巡视,并分别和当班的护士妹妹们,核对深夜所需各项治疗和护理,实施2人床边核对预防差错的发生。

在安静的夜里,呼吸机、心电监护仪发出的声音此起彼伏,显得有点儿刺耳。

当我离开4号病房到其它病房巡视、核对或处理问题的时候,郑华文自然扛起看管整个病房患者的重任。

42床,50岁阿姨的呼吸不太稳定,呼吸机时而发出高调尖锐的报警声,按经验判断,应该是由高压导致的报警。我们和值班医生匡煜坤教授检查呼吸机的管道,未发现有受压的现象,或许与痰液有关?匡教授是呼吸与重症医学科的,他不但经验丰富还很体贴,看到护士一直在忙着各项治疗与护理,自己主动去拿排痰机给42床阿姨排痰,我们护士配合着吸痰。

过一会,匡教授又推来B超机,亲自给患者进行肺部检查,整个过程尽量不麻烦我们。他关爱患者,同时也关爱护理兄弟。经过排痰、吸痰、排除管道受压等因素,患者的血氧饱和度依然没有改善,给予纯氧,患者的血氧饱和度也只有80%。

02:00医疗组中山一院匡教授与郭松教授等,共同商量决定给予患者采取“俯卧通气术”,患者从仰卧位转换为俯卧位,需要全体医护通力合作,5名护士和2名隔离舱内的医生均到位。可是,1个小时后依然未见这个阿姨的血氧有所上升。

03:00,经医护共同商量决定,给予患者恢复仰卧位。此时,呼吸与重症经验均丰富的匡教授改变了策略,使用“肌松药”静脉泵入的同时,调整呼吸机的参数,20分钟后患者的血氧饱和度上升到95%以上,我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俯卧通气技术过程中,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汗水在皮肤上打滑,眼睛前方的护目镜雾气朦胧,我在ICU工作7年,经历过无数次抢救的场合,可是,穿着如此严密的防护装备是头一次。

4个小时,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尽管重症患者因使用了镇静剂不能言语,我们也尽量给他们最舒适的体位。在临下班时,看到几个危重患者躺在干净整洁的病床上,生命体征平稳,我们才安心走出了隔离病房。

我和华文乘电梯下到一楼,同事们已经在医院门口等我们,等着公交班车来接我们下班。仰望天空,看不到星星,也看不到月亮,我不自觉地说了一句:“这个时候的天空好黑。”旁邊同事接着说:“这就叫做黎明前的黑暗吧。”

叶珈琳:

不知不觉,驰援武汉“满月”了,感想特别多。

协和西一区,开区第一天入院的21床六十多岁老伯,住院也满月了,他是一个很用心的人,今天还拿出手机给我拍了好多张照片,并把相片修得很好看。这位老伯住院经历很曲折,记得一天中午,我喂他吃饭,吃着吃着,他的呼吸突然加促,血氧下降。我立马放下手中的饭盒,给予他加大氧流量吸氧、半坐卧位等,并喊来医生,给予无创呼吸机辅助呼吸,血氧仍没见明显好转,后来转入了4号病房,一住就是两个星期。

起初,阿伯胃口不好,我深知病情的发展与自身免疫力关系密切,有时会从酒店带来一些酸奶给他喝,酸奶可以调节胃肠功能,补充营养。我也不断鼓励他,以增强他的信心。住进4号病房的这段时间,阿伯也曾害怕过,但他坚持了下来,果真成功地从4号病房里转了出来。今天,也是他第一天下床活动。我在心里默默祝福他。

今天负责本组病人的医生,是协和医院本院的,一个月以来我们都是围着患者转,极少谈及工作以外的话题,今天他问我:“为什么来武汉?”

我说:“我们(夫妻)两个都在中山一院,当时说好一起来的。我在儿科,他在急诊,后来医院没批准,急诊的工作也需要他,所以现在我在武汉,他在广州。”

还真没想到,这位协和的医生,给我和医疗队的同事带来了几包热干面,让我分给同事们一人一包,他说:“很感谢你们来支援我们,来武汉这么久,估计还没有机会吃上一顿热干面吧。”又说:“医疗队未到达之前,我们的工作量和压力是相当大的。”

通过短短的交流,我发现他的心里充满阳光,对前途充满信心。是的,我们已经看到了抗疫的曙光。

豆孝岚:

12:00-16:00班次。10:30准时从酒店门口出发,马路依然空旷。天气变暖,阵阵春风吹过,给武汉带来浓浓的春天气息。随着班车向前行驶,马路两旁露出新绿的树尖,以及那正在绽放的粉红樱花,从车窗外一闪而过,美得就像一幅画。

今天我负责9-12房,4间双人房8个人,患者的年龄在60-80岁。双人病房一般安排比较特殊的患者,如失明的老人、病情较重的患者,如从4号病房转出来的患者。

12:00接班,接班医生是中山一院的马俊医生和广西支援武汉的医生,随后我和马医生几人一起去查房。12:15,协助发午餐,每人一份,胃口好的可以多拿一份,这是政府免费供给的。

111床是一个失明的老人,我喂他吃饭,他的牙齿不好,每一口饭需慢慢咀嚼后再咽下,一顿饭下来需要30分钟。午饭前后分别喝了1杯牛奶,还喝了1杯水。因他曾患过脑梗病,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时会语无伦次。饭后我们需要计算时间,如他什么时候上厕所,预计时间到了我就过去问他:“阿伯,要上厕所了吧?”他说:“我还能忍。”因为他感到害羞,让一个陌生的大姑娘帮自己脱裤子穿裤子系裤头带,不大好意思,所以时常吵着要老伴或孩子来陪伴他。其实他的孩子也隔离了,新冠肺炎轻症,从方舱医院转来没几天,病情稳定,核酸检测转阴可以出院了。

13:00后,一些患者开始准备午休,我巡视病房,检查他们是否按时服用中午口服药物,观察他们的呼吸、血氧等,并了解卧床的他们是否需要生活上的照顾,如倒开水、洗脸、饭后漱口等。

14:15,测餐后血糖的时间到了,101号床王阿姨是其中一个,她午睡刚好醒来,我要给她扎手指测量微量血糖了。王阿姨曾经住过高级生命支持单元,现在病情往好的方向发展,转进了10号病房。她的样子与我母亲颇为相像,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也许正是因为与我母亲长得像,上班时,只要有点儿空余时间,就想过去10号病房,和王阿姨说上几句。她也感觉到了我对她特别好,今天她问我为什么,我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您长得好像我的母亲,也许前世我们是母女或姐妹。”

透过朦胧的护目镜,她看到了我充满笑意的眼睛,也报以微笑。有轻微被害妄想症的她很少有笑容,今天居然笑了。看到她逐渐好转,我充满了成就感。

15:00,91号床胡叔叔可以出院了。看到病人出院,最开心的事莫过于此了。我给他出院指导,交代注意事项后送他下一楼。今天还巧遇三八节,中山一院驰援武汉临时党总支书记成守珍主任、医疗队长朱庆棠教授,李智英护长、黄天雯护长以及我们值班的医护人员,一起把中山一院遥寄武汉的“爱心卡”,送到胡叔叔手中。

粉红卡上方是胡叔叔的名字,下方签有我们所有值班医生、护士的名字,写有“同心同行,与您同在,共抗疫病,早日康复!”他看了笑得合不拢嘴。

胡叔叔的行李比较多,我和他一起提着行李,走过病房长廊(患者专门通道)乘电梯,到一楼消毒室消毒,而后,目送他走出了医院大门。一路上,他说了好多话,说自己脾气不好,南方姑娘好脾气,温声细语的。分别的那一刻,没想到他像个孩子似的,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

出院的病人由社区安排的专车接走,将由社区统一安排隔离14天,再回到各自的家。患者出院的信息,通过我们上传到武汉新冠肺炎调控中心,调控中心会根据具体情况,决定是否安排新的患者住院。

送胡叔叔出院后,我立马又回到病房,巡视病房、接输液瓶、处理临时医嘱、更换床单、联系送检查人员、送患者到CT室检查等,一个班4个小时几乎是小跑着进行,只有小跑才能按计划完成工作,使护理更到位。

韦胜锋:

20:00-24:00班次,辅助班,我们称之为打杂班,这些工作的技术性不高,如打开水、热饭、倒垃圾等,平时主要由工人或是培训过的护工完成。想起初到武汉,第一次上这个班次时,心里还真不是滋味,有大材小用的感觉。但转念一想,这是非常时期,疫情重地,不管是高超的抢救技术,还是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的生活护理,都同样重要。

其实,進入隔离病房前的“防护”,本身就已经是一项高超的隔离防护技术,一般没有医学护理背景的人不容易掌握,而我们掌握了,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有人把我们称作“万能护士”的原因。

20:00接班后,我巡视病房,看看是否有需要打开水的,患者的晚餐是否按时吃了,是否需要拿去护士站的微波炉里加热。这个时候,相对于白天来说,治疗及技术性的护理相对少了些,忙碌了一天的病房,也该歇息一下换换气。

我在巡视的过程中,就顺便把空气消毒柜式机打开,让它对病房进行消毒。移动式的空气消毒柜机,每2间病房配有1台。过2小时它们自动关机后,我又把它推到隔壁的病房。消毒机的风徐徐吹出,不急不缓,传递到病房的每一个角落,这也是预防医院感染的主要措施之一。

21:00后,136床八十多岁的老婆婆按响了床头对讲机的铃声,我应铃,很快来到她的床旁边。她说:“我的纸尿裤湿了想更换,也想洗个澡,可以帮我吗?”此时的责任护士黄丽梅正忙着,我观察老婆婆的病情,觉得可以协助她起床去冲凉,也和责任护士打了个招呼,她说:“好,但要守在冲凉房旁。”

婆婆有心脏病,目前还需要心电监护,但她的精神状态不错,较两天前好多了,血氧也不错,吸氧时血氧能维持在97%-100%之间。但她年纪大,且呼吸困难尚未解除,无法一个人行动,也无力气站立,怎么办?我灵机一动,先把她床边的木凳搬到冲凉房里,让她可以坐着冲凉。把凳子放好后,我过来扶她,她实在是力气不够用,于是我建议婆婆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嗯,我想此时,就让我代替她的孙子照顾她吧。

我把婆婆扶到冲凉房,看着她稳稳坐在凳子上,帮忙调好温度适合的水。她不好意思把我留在里面,用苍老无力的手示意我出去,起初还想把门关上,我告诉婆婆不用关门,那样才安全。我走出冲凉房并站在门口等她,门留出一条缝隙。

我在门口倾听着里面的动静,不敢走开半步,时而敲敲门,婆婆还是重复那句:“没有事,谢谢你!”我有点担心,她慢悠悠的语速,仿佛也有点气力不足。15分钟后她说可以了,我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原来她还把衣服一起洗了,好个有主见又独立的婆婆。

她的手再次搭在我的肩膀上,就这样一步一步扶着返回病床,我赶紧给她吸上氧气,把氧流量加大了一些,再帮她连接上心电监护导线,测量指尖血氧99%,心率比之前快了些,110次每分钟,我嘱咐她静心休息,5分钟后心率恢复到平时跳动的速度90次每分钟。这时,我没忘记帮她穿上纸尿裤,让她舒舒服服睡个好觉。她看着我,再次慢悠悠地说:“谢谢你!”

我听着从心电监护仪传出来的有节奏的心跳声音,离开这个硕大的病房,接着去做晚间护理了。今天下午,9号房有2个病人出院了,同事已经把病床单元清理好了并做了清洁消毒,在晚间护理同时,我拿来消毒过的床单、被套等,铺好床备用。

22:00,是时候该收集一下垃圾了,黄袋子、红袋子满满的,我把这些垃圾袋逐一打包,然后运送到指定的地方。这些垃圾都是污染的,统一由专门培训过的工人运送出去集中处理。

洗干净戴着三层手套的手,我转身进了配置室、治疗室,里里外外、台上台下收拾一遍,再用含氯消毒液的抹布清洁一遍。

今晚这些所有的功夫,是很少做的,可是,这个新冠病毒,把我锻炼得如此成熟老练,心也变得更强大,什么活都能干,而且干得还蛮好的。

24:00是一天结束,却也意味着新的一天来临,日子周而复始地运转着,看着重病人一天天好转,看着他们脱离无创呼吸机,可以慢慢下床走动,我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轻松,觉得所有的辛苦值得了。

10、方舱医院战“疫”记

时间:2020年2月9日—2月19日

地点:武汉体育馆方舱医院

记录者:罗勇强副主任医师(广东第十一批医疗队东莞市第六人民医院医疗队员)

我们2月9日晚出征武汉,2月13日,东莞市第二批(广东省第十一批)援助湖北医疗队的队员们已陆续进入方舱医院,与新冠病毒作战。

2月14日

安排好小组内医生的工作后,我的病房巡查时间从晚上八点多开始。今晚特别想见到一个人,他是A舱患者临时党支部的成员,一位挺有精神劲的小伙子。

那天,我们去临时党支部了解情况时,他站得离我们远远的,说这样医生们会安全点。我说,没关系的,还加了他的微信。

今晚巡房到他的床位,他立马就站起来说:“罗医生,我们要保持好一米的安全距离!你们不能被感染的!”

带着满满感动,我说:“你的病情已經好转,应该也快出院了,可怎么听说你不想出院?”他眼角扬起了笑意,像小孩子似的有点害羞地回答:“我来方舱医院治疗已经很幸福了,每天看到医生护士忙得团团转,还要穿上厚厚的防护服去派饭、派生活用品。我是病人,除了配合治疗也没啥事情,我很想当个志愿者。”

2月16日

一回到医生办公室,就听到管床医生说,住4床的病人今晚不停地过来,讲这不舒服、那不舒服,但检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要不组长您去看看吧。

住4号床位的是一个阿姨,一看到我,立马就说自己感觉头晕头痛,想呕吐又吐不出来,已经吸氧半小时了还没什么好转。

经过问询后,得知她以前也老有这些毛病,按摩之后就可以缓解。我说:“阿姨,您坐起来,我来试试帮您按摩肩颈。”我把以前中医朋友给我按摩的手法全部都用上了,头部百会穴、颈部大椎穴、肩部肩井穴……我一边帮她按摩穴位一边拉家常,15分钟后阿姨就说感觉好多了,还一直称赞我的按摩手法一流,让我小小地窃喜了一番。而后,我继续去查房,一个小时后再过去看她时,她已经睡着了,还睡得好香呢。

2月19日

我查完房后,刚坐下写病案,一位大姐过来说:“医生,我这周每晚都会低热37.1至37.3度,什么办法都用了还是没有解决,你快帮帮我吧。”

看她一边说一边紧张地搓手,我查了一下她的档案。我微笑着对她说:“大姐,先别着急,我教你一个妙招:您回到床上打坐,双手放丹田,闭上眼睛,想象一股热气从脚指头慢慢向上升,一直到头顶再慢慢往下,并对自己讲免疫力正在提升……您可以作为一个小练习,每天做上100次,会很舒服的,而且免疫力也会很快地提升。”

阿姨半信半疑地回床位上去执行我的“医嘱”了。半小时后她又来找我,这次很开心地说:“罗医生,你快来看看我体温现在是36.3度,你的妙招很神奇哦!”“对,阿姨,继续坚持做免疫力小练习吧,您很快就会好的!”

11、4的寓意是“必胜”

时间:2020年2月15日—2月21日

地点:武汉江汉方舱医院

记录者:罗桂琼护理师(广东省第十六批医疗队惠州市第一妇幼保健院医疗队员)

2月15日,广东省惠州市第三批支援湖北医疗队抵达武汉前线阵地,第一妇幼保健院12名护士也分批出发支援武汉,我是其中的一名女将。

今天,是我到达武汉的第7天,中午12:30,我和广东其他医疗队队员共8个人——5名护士,3名医生从酒店出发,一起进入我们的“战地”——武汉江汉方舱医院。

这个方舱很大,分ABCD几个区,我们广东医疗队负责A区,共248张床位。每张床位边都有准备好供患者使用的生活用品,比如水壶、水杯、风筒、洗漱盆等等,此外舱内还配有活动场所、图书室、移动网络和消防栓等硬件设施。

在穿防护服时,想到走进另一扇门,就要直面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患者,我心里突然有些紧张,但当抬头看到镜子里自己的模样时,心里有一个声音在提醒自己:我们是来战斗的,是来帮助武汉人民渡过难关的!内心便多了一份笃定和自信。

下午14:00,我们已做好一切防护准备,没有任何迟疑地入舱了。虽然之前练习穿脱了很多次,但第一次穿着防护服工作,感觉还是很不习惯,活动和视野都被局限了,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木偶人。

进去不到二十分钟,开始有患者从分诊区走进来,我们还来不及好好熟悉整个方舱的环境就迅速进入工作模式。

患者进来后,我们需要立即安排床位,通知医生,检测生命体征,重点是测量体温和指尖血氧饱和度;接着就开展关于新冠的一些科普知识、安全知识宣教及消毒隔离的相关规定讲解等。

由于穿着防护服,戴着护目镜及N95口罩,在我为第二名患者办理“入舱”时,已经感觉里面打底的衣服,被一直流淌的汗水湿透了。一个小时下来,我们一组5名护士共新收了20位患者。

这些患者里,年轻的二十来岁,年老的六十多岁。其中,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位56岁的阿姨。当时我在门外写着病情记录,突然听到了她的哭泣声,我放下手头的文件,走到阿姨床边,询问情况。可她不做声,还是在不停地哭着。我见状立马上前去握着她的手说:“阿姨,不哭了,有我们陪着您呢!您不是一个人。”听我说完,阿姨带着哭腔说,她十几年前做了一个大手术,从鬼门关走过来的,那时候她也是住在04床,现在她得了这个怪病又是住在04床,她一进来看到这个4字心里就不舒服。

我俯下身去安慰道:“床号就是一个数字,不用太在意,十几年前的那场手术您都挺过来了,现在也可以!我们从广东来到武汉,为你们加油,我们一起陪您渡过这难关!好好休息,好好配合,这里有移动网络,多和家人视频,保持愉快心情,早点好起来,回家团聚,家人肯定更希望看到您早日康复,我们也是。如果您实在在意,我们就把它当成是个吉利的数字,是幸运的象征,4字就是2个yeah,它的寓意是‘必胜。”阿姨听我说完,终于笑了。

直到晚上20:30,我们才回到住地。穿了6个小时的防护服,期间没有喝水没有吃东西,回去的时候感觉头有点晕,护目镜压得头也有点痛,不过还好,坚持到了最后。

望着武汉的夜色,空荡荡的道路,那高楼大厦上闪烁的字幕“致敬白衣天使,生命卫士,中国必胜,武汉必胜!”内心有种说不出的心酸,却也感到自豪。接下来的“战疫”时光,一定会越来越好。愿疫情早日散尽,中国不再流泪。

后   记

春天如约而至,湖北疫情趋于稳定。2020年3月17日起,包括广东在内的全国四万余名“白衣战士”“最美逆行者”启程回家。

广东第一批、第二批医疗队,以及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第一批、第二批支援武汉汉口医院的医疗队员,于2020年3月22日返粤。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第三批医疗队员133人,于3月30日返回广州。广东省驰援武汉方舱医院第十一批、第十六批医疗队员,分别于3月19日、3月20日撤离武汉,返粤。广东第十三批、第二十一批支援荆州的医疗队员,于3月20日返粤。第十四批支援武汉322名医疗队员,于3月23日返粤。

截至3月31日,广东还有506名医疗队员坚守武汉。506名医疗队员中,有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钟南山医疗团队(包括中山大学附属肿瘤医院)队员。

到目前为止,广东医疗队实现零感染。但遗憾的是,有一位战士——广东省职业病防治院主管医生王烁——牺牲于2020年3月13日晚。他在荆州市进行社区疫情排查时,被一辆面包车撞飞,因公殉职,年仅三十六岁。他辞世的这一天,是他离开广东、驰援湖北的第二十七天。或许,正如他的名字一样,他成为闪烁在湖北夜空的一颗星。

在文章的最后,我要向为本文作出重要贡献的广东省医护界人士表示最衷心、诚挚的感谢,他们是:湘莲子、邱翠竹、闻锦琼、黄淑萍、侯春怡……还有为本文撰写“战疫”日记、进行口述實录的诸多医疗护理界同行。我想说一声:您们辛苦了!请多保重!

同时,我还要感谢广东文学院的诸位作家,正是源于他们的策划统筹,才有了本文的孕育诞生。在写作及统稿的过程中,大到结构框架,小到句章字词,我有幸得到他们太多的帮助,他们可以说全程参与了我的写作过程,为本文注入了属于文学的鲜活力量!

2020年4月5日完稿

本文第1、第2 、第3、第7、第9、第13节文字整理:张红霞;第4节文字整理:马延召、彭福祥;第5节文字整理:张红霞、刘奕伶;第6节文字整理:方婷、曾桂英;第8节文字整理:陆映而。

责任编辑  鄢   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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