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小河

蒲灵娟

1

三月，在细雨的呢喃中，在燕雀的歌声中，在女孩的睡梦中悄悄走来，柳枝绿了，桃花红了，油菜花黄了。女孩奔跑在三月的田埂上，眼睛里是春水一样的欢欣和清澈，她的身后，还跟着一条欢跳的黄狗。

走在开满五颜六色野花的田埂上，田地里的豌豆花开得正旺，朴素的花儿像精灵的眼睛，女孩歪着头笑了。女孩摘下一片胡豆叶放在嘴边，抿起了胡豆泡泡。此时，女孩要去小河，小河藏着女孩的梦。

忽然，女孩的眸子里闯进了一个男孩。男孩长得白净清秀，他骑在黄牛背上，正抿嘴吹奏一片翠绿的竹叶。“嘀哩哩，嘀嘀哩哩——”悦耳的竹音飘进女孩的耳朵里。骑着黄牛的男孩要去小河边放牛，他和女孩一样，是村子里的留守儿童。

一路花开，一路笛音。清脆的笛音，像春天的一只只小鸟啾啾叫着，张开了绿色的小翅膀，在温暖亮丽的阳光中飞舞。

女孩跑到小河边。春天的小河两岸开满了蓝色的小花，像是天上的小星星，明亮而又温润，花朵上、草叶上和树叶上缀满了露水，每颗露水里都有个小太阳。空气中散发出花草树木的香，一只白蝶飞到黄狗的鼻尖上，黄狗跳起来追蝴蝶，骑着黄牛的男孩也来到了小河边。

男孩解开牛绳，黄牛啃食着河畔的青草，薄薄的雾气笼罩在河面上，一缕缕淡蓝色的雾在阳光和春风的追逐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接着，滚圆的露珠也被阳光蒸发了，清澈的小河倒映出女孩的身影。女孩蹲在小河边，她手里拿着一朵蓝色的小花，思念远在外地打工的父母。

男孩则爬上一棵树，坐在树上吹奏竹笛。

小河弯弯，一行白鹭翩跹飞舞，黄牛“哞”地叫了一声，黄狗在它身边跳来跳去。黄狗想和黄牛玩，黄牛才不理睬黄狗呢，一只白鹭正歇在它身上，啄食它身上的虫子，黄牛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男孩想和女孩说说话，害羞的女孩却躲着他。小河唱起“啦啦啦”的歌……是啊，乡村的女孩羞涩得像朵纯净的水葫芦花，她正小鹿般慌张地奔跑在花开的小河畔。

黄牛填饱了肚子，男孩骑上黄牛，吹着竹笛回家了。女孩还待在小河边，她埋头挖一株株鱼腥草，她的眼睛闪闪发亮，

时间一点一滴流淌，春天的小河畔飞舞着翠鸟与麻雀的身影，鱼儿跃出水面，螃蟹钻出了石缝。女孩蹲在河边一块大石头上，清洗沾满泥土的双手，然后，她清洗鱼腥草。

“秀秀，秀秀！”奶奶的呼唤像山歌一样悠扬地飘过来，奶奶在叫女孩回家吃午饭。是的，女孩的名字叫秀秀。秀秀微笑着起身，离开小河走上田埂，黄狗撒欢地跑在她前面。

2

夜里，秀秀听着小河“啦啦啦”的歌谣进入梦乡。她梦见了爸爸和妈妈，爸妈牵着她的手来到小河边，小河像根淡绿色的绸带子在微风中摇曳。爸爸跳进小河，抓起了一条鱼，然后，爸爸游过来，一只手抱起秀秀，一只手划着水。秀秀“咯咯”地笑了，爸爸的手臂好有力，爸爸抱著她畅游在家乡的小河里。

秀秀开心地笑啊笑，从梦中醒来，这时天已大亮，鸟儿在窗外啁啾。秀秀起床了，奶奶煮好了红苕稀饭，木桌上还有一碗凉拌鱼腥草。鱼腥草散发出一股独特的香味，秀秀很喜欢吃。

吃过早饭，秀秀带上她的黄狗，又来到小河边。涓涓流淌的小河唱着动听的歌谣，晨风翻开自然的诗页，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河边一棵棵桃树、梨树、杏树开花了，蜂舞蝶旋，美得像仙境。

秀秀跳，黄狗也跳，春天在秀秀的指尖停留，她采了一束小蓝花，编织成花环，戴在自己头上。白鹭和翠鸟飞来了，它们抖动着洁白的和翠绿的羽毛，叽叽喳喳，异口同声说：“看，这女孩真美！美得像朵花儿！”

秀秀羞红了脸，她在清澈的小河里看见一个美丽的女孩：乌黑的长发，白里透红的瓜子脸，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子，红红的小嘴。

一树火红的桃花开在秀秀身后！

明媚的三月，大地发出细微的生长声。柳枝绿了，桃花红了，菜花黄了，一个女孩正走过安静的小河，眼里满是喜悦和幸福。有了春天的小河，也就有了五颜六色的梦想，秀秀像只敏捷的猫，飞快地爬上一棵桃花树，黄狗在树下“汪汪”地叫，急得团团转。

秀秀坐在树上，脸庞像朵盛开的桃花，她正在想念远方的父母。她吸吸鼻子，哦，妈妈炒的鳝鱼粉丝好香好香呀！她想起去年春天：

那一天，爸爸腰上系着竹笆笼，跳进水田，捉起一条条黄鳝，吓得田埂上的秀秀慌忙后退。秀秀怕黄鳝，总感觉黄鳝像蛇，可爸爸胆子大，连蛇都敢捉。傍晚，秀秀和爸爸走在回家的路上，真的遇见一条蛇，那条绿色的毒蛇盘卧在小路上，昂起头，吐出蛇芯子，秀秀吓得捂住耳朵尖叫。只见爸爸一把抓起蛇，手一扬，蛇不见了踪影。回到家，爸爸抖抖竹笆笼，倒出几十条黄鳝。爸爸坐在木凳上，一边划黄鳝，一边给秀秀讲童话故事。晚上，星光照亮小屋，妈妈炒了一大盘鳝鱼粉丝……

秀秀还记得去年夏天，小河涨水了，她和妈妈赶集回家，浑浊的河水淹没了那座石板桥。看不见桥面了，只能看见一汪大河气势汹汹地奔流。妈妈蹲下身子，要背女儿过河，这时，爸爸来了，爸爸知道小河涨水把石桥淹没了，爸爸水性好，他来接妻子和女儿。看见河水中走来的爸爸，秀秀高兴地张开双臂，扑进爸爸怀里。爸爸背起她，另一只手牵着妈妈，一家三口安全地过了河。

想到这里，秀秀叹了一口气：今年刚过完年，爸爸和妈妈就去了外地打工，爸爸说要挣钱回来修三层楼的新房。秀秀不在乎新楼房，现在住的两层红砖房不是挺好吗？秀秀只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咕嘎，咕嘎——”一只灰鹭在秀秀头顶欢鸣，秀秀滑下树，又埋头挖草地上的鱼腥草。这时，村里的大嘴叔赶着一群鸭子来到小河边，鸭子们扑扇着翅膀，“嘎嘎”叫着跳进小河。

春江水暖鸭先知，秀秀也脱了鞋子，踩在河水里，一尾小鱼游过来，啃起了她的脚丫子，她咯咯地笑起来……河两岸，春天的花儿一朵接一朵地开，秀秀也是一朵美丽的花儿呀，正开在小河清亮的眸子里。

3

一夜春雨，河畔的桃花、梨花、杏花谢了，红的、白的、粉的花瓣纷纷扬扬从树上飘落，铺成了泥草地上湿润的花瓣毯。下午，秀秀吹着竹笛、提着篮子来到小河边，她已经能吹出动听的音乐了，袅袅的竹音传递出她对父母的思念。

雨后的小河干净得像一根泛着光亮的绸带子，秀秀惊奇地发现，在小河畔的草丛里，长出了好多的地木耳，茸茸的地木耳炖汤和炒肉都很好吃。秀秀高兴极了，春天的小河给予了村里人好多的馈赠啊：有肥美的鱼虾，有营养丰富的野菜，有美丽的花朵。

一会儿，秀秀就采摘了一篮子的地木耳。她累了，站起来，嘴里含着那片竹叶，吹起了“嘀哩哩，嘀哩哩”的竹音，清脆悦耳的竹音像只青羽毛的小鸟飞舞在春天的小河上空。春风吹起秀秀油黑闪亮的长发，她开始沿着小河奔跑，她的长发也随着飘扬……

炊烟从田野升起，一炷炷青色的炊烟交织在满天红霞里，白鹭与翠鸟齐飞，麻雀和小虫低吟浅唱，一串串音符回响在春天的小河上空。一朵朵野花开了，一只只彩蝶飞在花丛中，秀秀提着篮子，笑吟吟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走过竹林，黄狗迎了上来，奶奶的呼唤传入耳朵。是的，奶奶正在杀一只老母鸡，奶奶知道秀秀已经采摘了一篮子鲜嫩的地木耳，地木耳炖老母鸡好香好香哦！

但是，秀秀还不知道，今天爸妈寄了钱回来，奶奶准备买一身新衣服给秀秀，等秀秀上学的时候穿。

春天的小河欢快地流淌，是的，小河知道秀秀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