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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器

2020-06-09竹风

东方少年·快乐文学 2020年3期
关键词:笋子竹器妖精

竹风

三幺婆说话声音大,一说话先“嘎嘎”笑,样子也长得怪,我们楠木垌的孩子都怕她,其中也包括我。

“咔嚓”一声,我把一根笋子掰下来。笋子折断的声音脆脆的,很好听。可声音有点儿大,惊飞了竹林中一只睡懒觉的鸟,抖动的翅膀碰得竹叶发出一阵簌簌的声音。

该死的鸟,真捣乱!

我暗骂着飞走的鸟,侧耳去听竹林外的动静,感觉手心润润的,好像冒出冷汗来了。

我掰的笋子是三幺婆家竹林里的。我们楠木垌附近的山上有很多竹子,但都是苦竹,破土而出的笋子也苦,掰回家即使拿清水浸泡两天,腌制过后也还是苦。只有三幺婆家的竹子是油竹,长出的笋子不但不苦,还有点儿甜,所以我才来掰三幺婆家的笋子。

三幺婆不是我们哪个孩子的亲阿婆,大人们让这么叫,我们楠木垌的孩子就都这么叫。但只是当面叫,背地里都叫她“三妖精”。

“三妖精”这个叫法,我不知道是谁给起的,只知道米豆叫的次数最多,便认为是米豆给起的。米豆的阿爸阿妈常年不在家,到广东那边打工去了。米豆的爷爷管不住米豆,没等拿起棍子,米豆已经撒腿跑没影了。米豆不但总管三幺婆叫三妖精,还说三幺婆特吝啬,把竹林看护得紧,不许别人乱砍。我也感觉三幺婆特吝啬。只要我们楠木垌哪个孩子去掰她家的油竹笋子,没看见还好,看见了她就挥舞个笤帚轰赶,样子很像手拿芭蕉扇的铁扇公主轰赶孙悟空,要把掰笋子的我们扇出十万八千里去。我感觉三幺婆被叫成“三妖精”太形象了,我也跟着叫,阿妈听见了总瞪眼呵斥我。

我扛着一袋子笋子回到家时,阿妈责怪我说:“咋又掰三幺婆的笋子?就没个记性,真该让三幺婆也抓你一次!”

阿妈说的也抓我一次,是三幺婆曾经抓住过后街覃老叔家的覃小。三幺婆长得瘦骨嶙峋,颧骨突出,眼眶突出,嘴巴却瘪了进去,样子像极了妖怪。覃小被抓住时,吓得哇哇大哭,至今覃小一见到三幺婆的身影,无论距离多远,他都会撒腿逃跑。

“我比覃小跑得快,三妖精才抓不到我呢!”我对阿妈说。

“嘱咐你多少次了,咋还说?”阿妈朝我瞪了一眼。

我明白又叫错了,蔫声把笋子从袋子里掏出来,开始在院子里扒皮洗笋子,打算洗干净了让阿妈腌酸笋。我才洗了两根笋子,阿妈端着一瓷盘刚煮熟的肉粽冲我说:“先不忙洗,跟我给你三幺婆道歉去!”

“啊?”我感到很惊讶,心马上颤了。

“啊什么?你三幺婆的笋子,咱不能白掰,也得回礼!”阿妈看着我说。

我们仫佬山乡的人特讲究回礼。“回礼”是指谁得了别人家的好处,要拿一份东西当作礼物还回去。比如年节,比如婚嫁,谁来家中赠了礼,往往趁人家逢事时要去回一份礼,这样才显得有情有义。

“我掰笋子三幺婆又没看见,我才不去呢!”我有点儿不情愿。

“又胡说!你三幺婆虽然眼没看见,心可看见了。”阿妈牵住我的手,不容我推脱,拽着我去了三幺婆家。

三幺婆家的院门虚掩着,有个缝隙能看见院里面。到了门口,不等阿妈敲门,我抢先扒着缝隙往院内瞧。只见三幺婆背对着院门,坐在一个方形竹凳上,脚边放着一堆篾片(较宽的竹条)和篾丝(细竹条),手里拿着一根篾丝正来回抽拉,好像用手拿针线缝衣服。

“三幺婆在编竹器呢!”我小声咕哝一句。

阿妈将我扒拉到一旁,轻轻叩了下院门。三幺婆停住手,回头说:“门没闩,进来吧!”

阿妈轻轻地把院门推开,想往里面走。我转身想逃,阿妈一把扯住我说:“阿骨,进去!”知道逃脱不了,我磨蹭着躲在阿妈的身后,心想倘若三幺婆伸手来抓,也先抓阿妈,不会先抓我。

阿妈好像不怕三幺婆,蹲下身摸了摸三幺婆正编着的竹器说:“好精致啊,三幺婆编的竹器真是好!”

听到阿妈的夸赞,我才去细看三幺婆手里编的竹器。一看不要紧,我顿时呆住了。三幺婆编的是一个竹篮,虽没编完,可已经能够看出上面有彩色的鸟兽图案。

“啊!真漂亮!”我惊叹了一声。

三幺婆“嘎嘎”笑了几声,说:“阿骨今天没上学吗?”

这是问哪的话?学校早放暑假了,亏她都不晓得!

“阿骨,三幺婆问你话咋不答?”阿妈又怪我了。

“学校放假,不用上学。”我勉强回答了三幺婆的问话。

三幺婆“哦”了一声,似乎才明白。

我瞟了一下三幺婆,见她没有抓我的意思,心里少了些胆怯,蹲下身也像阿妈那样去摸三幺婆编的竹篮。

我家也有竹篮,是阿爸编的,但编得粗糙,下田时用的,没有三幺婆编得好看,上面也没有鸟兽图案。可我的手刚摸了下,阿妈却说:“別乱动,弄脏了。”

我本来想说:我刚才洗笋子把手都洗干净了,咋还会脏?但我脑筋一转弯,换了个说法,对阿妈说:“我刚洗过手了,才不脏呢!”我没提到笋子,也没不打自招。

我是没不打自招,可阿妈却替我招了出来。

阿妈说:“三幺婆啊,阿骨掰了你家的笋子,我让他来给你道个歉!”说着,阿妈拉起蹲着的我,让我给三幺婆鞠躬。我鞠了,没说话,阿妈又呵斥我说:“咋不说‘三幺婆,我错了?”

阿妈这么一呵斥,又教我如何道歉,我感觉很难堪,脸热热的,不知咋说好了。

三幺婆“嘎嘎”笑起来,说:“别为难阿骨了,天热吃笋子,清热解渴爽胃口,下次不掰就是了。”

听三幺婆没有怪我的意思,也没伸手抓我,我不再胆怯了,倒像一棵竹子把胸脯挺得笔直。

“三幺婆,看我光顾着说话,刚煮熟的肉粽,送你尝几个。”阿妈说着,把手里的提篮递向三幺婆。

三幺婆“嘎嘎”笑着接过提篮说:“有肉粽吃,得感谢阿骨喽!”

感谢我?三幺婆的话把我一下搞懵了。

第二天,我想着三幺婆编的竹篮真好看,便独自走到三幺婆家的院门口。可我有点儿不敢敲门,也不敢进去,万一今天三幺婆对我不友好咋办?我心生怯意,慢慢向后退,不料三幺婆竟将院门“吱”的一声打开了。

三幺婆见是我,“嘎嘎”地笑了几声,说:“阿骨,来了咋不进?想看我在没在,又去掰笋子吗?”

也不知我从哪来的勇气,急着说:“都说不掰您的笋子了,咋还说我!”

三幺婆又“嘎嘎”地笑着,说:“跟你开玩笑呢!阿骨,你是想来学编竹器吗?”

我感觉三幺婆太聪明了,能一下猜中我的想法。不像阿爸和阿妈,有时我想做什么事儿对他们说半天都不理解,最后还呵斥我不允许去做。对比一下,我觉得三幺婆要是我的亲阿婆就好了,可惜不是!

其实我想学编竹器,主要觉得三幺婆编的竹器好玩又好看,学会了就让米豆看一看,证明不是他的手最巧。

“嗯,我是想学编竹器!”我低声对三幺婆说。

进了院子,三幺婆拉过竹凳让我坐,说:“阿骨,编竹器不能急,需要细心也需要耐心,幺婆先教你起底!”三幺婆说着,拿起八个篾片,纵着四个横着四个,交叉地你压着我,我压着你,之后用篾丝在篾片间或挑或压,一会儿就起好了一个底。

我曾经看过阿爸编家里用的竹篮,所以三幺婆教我起底时根本没耐心看,我拿起八个篾片凭记忆开始起底,我想在三幺婆面前显摆一下我的手也是很巧的。但三幺婆用油竹剖劈成的篾片和篾丝太不听我的指挥,我明明把八个篾片横四个纵四个交叉编压在一起了,可伸手去拿一根篾丝时,它们“呼啦”一下全松散开了,刚才还紧挨紧靠的篾片,转眼成了筛眼,小鱼泥鳅都能从中钻过去。

我扭头看三幺婆,发现三幺婆也在看我。我赶紧把头低下,心想太丢人了,三幺婆肯定要“嘎嘎”地取笑我了。

果然,三幺婆“嘎嘎”地笑起来。听着这笑声,我真想变成一条泥鳅钻到地底下去,再也不出来了。

三幺婆笑过了,说:“阿骨,是你的手没有劲!”

手劲?编竹器还需要有手劲吗?

三幺婆把我刚才编的拆开来,让我看仔细了,然后她开始起底。这回我认真地看了,只见三幺婆将八个篾片交叉编压成一个豆腐块后,左手像鹰爪一样卡住豆腐块的四个边,右手拿起一根篾丝,开始或挑或压地沿着豆腐块的四边交织一圈,又交织一圈,直到把这根篾丝都编织在篾片上,才像完成一项重要任务般开口说:“阿骨,这回看清楚没?”

这回我是看清楚了,可模仿三幺婆的样子再起底,还是卡拢不住篾片,当我伸手去拿篾丝时,篾片又滑松散了。倘若旁边没有三幺婆,我真想把松散开的篾片折断,再跺上几脚,以解心头之气。

“阿骨,心急喝不了热米粥,你先编着玩吧,等熟练就会编了。”说完,三幺婆自顾自地编她的竹器去了。

没有三幺婆在旁边看着,我感觉轻松多了,编散了就重新起底。我记得有首歌的歌词是这样的:“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从头再来。”我就豪迈地从头再来了一次又一次。快到吃午饭时,我把刚起好的一个底拿给三幺婆看:“三幺婆,您看我编的,成吗?”

三幺婆看过我拿篾片和篾丝盘成的底子,“嘎嘎”地笑着说:“嗯,阿骨编得不错,有进步!”

听三幺婆夸赞我,我很开心,心想回家吃过午饭还来接着编我的竹器。

吃过午饭,我又跑去了三幺婆家。可院子里没有三幺婆的身影,上午她坐的竹凳子和那片竹凉席还在。

我朝堂屋门口瞅了瞅,门是敞开的,没看见三幺婆在堂屋里。我想走进堂屋看看,刚走上三四级石阶,心想三幺婆可能在午睡吧?我又从石阶上退下来,想转身离开,却听见三幺婆的声音在唤我:“阿骨,进来吧!”

原来三幺婆没午睡,我猜错了!

三幺婆家的土楼与我家现在住的砖楼房格局不一样,中间是堂屋,堂屋两边是睡房,北面有个门洞,通向后厦屋。站在三幺婆家的堂屋里,我感觉像回到了原来我家的堂屋一样。

刚才,三幺婆正在左边的睡房收拾东西,此时门半敞着,我好奇地扒在门口往里看。呀!里面放着好多已经编好的竹器——竹编球、火笼、背篓、篮子、箩筐……这些竹器上面,有的用涂彩的篾丝编出福、禄、寿、喜等字样,有的是虫鱼鸟兽等图案和花纹。其中有个竹篮最漂亮了,提梁的一边沿口上是凤凰的脑袋和一小截身子,凤凰头顶的冠羽是用金黄色竹片削成的;提梁的另一边是凤凰的后半身,还翘着三支尾羽,尾羽梢上各有一个像眼睛似的花斑,看上去既鲜艳又漂亮。

“三幺婆,您编这么漂亮做什么?拿它盛东西很快就弄烂了!”我不解地问。

三幺婆没有立即回我的话,想了下才说:“阿骨,县上要建咱仫佬族竹编工艺馆,让我给编些竹器,我应下了。”

“县上有人找您编竹器,我咋不知道呢?”我说了句傻话。

三幺婆“嘎嘎”地笑起來,然后说:“你每天上学不在垌里,县里来人你咋会知道?我又不讨你们孩子喜欢,还说我是三妖精,都不敢来家里玩,自然更不知道了!”

我感觉脸很热,因为说三幺婆是“三妖精”的孩子中也有我。

“三幺婆,我错了,以后我不说了!”

三幺婆又“嘎嘎”地笑起来,说:“你们还小,幺婆不怪你们。”

我望着三幺婆说:“明天我就告诉米豆、二鹤、雨桐、覃小他们,说您会编很好看的竹器,不是三妖精。”说完了,我心想咋还说“三妖精”仨字啊?三幺婆肯定会不高兴了!

三幺婆好像没在意,叮嘱我说:“你们孩子在一起不打架就好,不过米豆的手倒很巧!”

啊!米豆总管三幺婆叫三妖精,她咋还夸赞起米豆手巧了?如果此时米豆在跟前,我想他肯定会被羞死!

我决定明天把三幺婆夸赞米豆的事告诉他。不,不是明天,应该是现在!我撒腿就往堂屋外面跑,跑得有点儿急,差点儿在门口石阶上跌个跟头。

我把三幺婆的话告诉米豆时,米豆满脸疑惑地看着我问:“咋?三幺婆会夸赞我?我才不信呢!”

我就知道米豆不会相信,反正我已经告诉他了,他不信我也没办法。我一得空就去跟三幺婆学编竹器,时间长了,我竟也能编成个完整的竹器了,只是没有三幺婆编得那样精致好看。

一天上午,我正在三幺婆家的院子里学编竹器,有人开着汽车来了,是一位叔叔和两位阿姨。叔叔的样子像司机,两位阿姨很年轻,都穿着过依饭节时我阿妈穿的那种仫佬族服饰,看着比我阿妈还漂亮。年龄略小些的阿姨指着我问三幺婆:“阿婆,这是您的孙子吗?”

三幺婆“嘎嘎”地笑着说:“这是阿骨,也算是吧!”

“也算是?难道不是吗?”另一个阿姨问。

“咋说呢?你们还是问阿骨吧!”

三幺婆还挺会踢皮球,把问题踢到我身上来了。

两位阿姨看着我,年龄小些的阿姨问我:“阿骨,你跟幺婆是什么关系?”

咋回答呢?承认是三幺婆的孙子吗?那就说谎了!我便把头一歪,调皮地说:“我管幺婆也叫阿婆,我跟她学编竹器,也是她的学生。”

两位阿姨听了,都捂着嘴巴“嗤嗤”笑起来。等她们不笑了,年龄大些的阿姨问三幺婆:“阿婆,您什么时候收了个徒弟?是想把您的竹编技艺传承下去吗?”

什么叫传承下去?编竹器还需要往下传吗?我有些没搞懂其中的深意。

晚上回到家,我把在三幺婆家看见的事情对阿爸阿妈讲了,阿妈便夸三幺婆的竹编手艺好,是该被重视的。阿爸好像有点儿后悔又有点儿羡慕地说:“当初我咋就没跟幺婆好好学编竹器呢!”

阿妈瞟了阿爸一眼,说:“小时候你淘得没边,比米豆还淘,幺婆的外号都是你给起的,现在还有脸说!”阿妈与阿爸是青梅竹马,所以阿妈知道阿爸小时候的事情。

原来是阿爸给三幺婆起外号叫“三妖精”啊!看来我冤枉米豆了。

阿爸白了阿妈一眼说:“咋当着阿骨的面乱说?小心阿骨像我小时候一样,乱给别人起外号。”

我看了阿爸一眼,心想:我才不像他小时候那样呢!我要跟三幺婆学,学编好多好多漂亮的竹器。

除了做暑假作業,很多时候我都在三幺婆的院子里。原来我学编竹器是为跟米豆比试谁手巧,现在我却不想跟米豆比试了,我只想认真跟三幺婆学习编竹器。

三幺婆真有耐心,学编新的竹器时,我不知怎么挑和压,三幺婆就拿她的手抓着我的手,一步一步教我方法。

最难的是在竹器上编鸟兽和文字图案。彩色篾丝是三幺婆事先浸染好的,红黄粉绿紫各种颜色都有。我学编鸟兽或文字图案的时候,需要哪种颜色的篾丝,三幺婆就会递到我手里,还告诉我鸟该怎样编,兽应怎样挑压篾丝,文字和图案怎样才能编得端正。

三幺婆不仅教我编竹器,有时看见我热了,还在旁边给我扇蒲扇。

当三幺婆不手把手教我编竹器时,她也没闲着手。她会拿篾刀剖劈篾片篾丝,然后把篾片篾丝刮光滑,不让竹器有一点儿毛刺。篾丝那么细,三幺婆一根一根地刮着,认真又有耐心。看着三幺婆不急不躁的样子,我也沉下心来,把以往暑假总找二鹤、雨桐去抓小鱼、捉小螃蟹、摸螺蛳的事情,都忘到脑后去了。

暑假一天一天地过去了,学校开学了。

开学之后,老师每天留的作业和练习太多了,放学后我不能总去三幺婆家,只有周六日才有时间。三幺婆总对我说:“阿骨,编竹器本不是你们孩子做的事情,你该好好读书才是!”

我想起阿爸后悔他小时候没有好好跟幺婆学编竹器的事情,对三幺婆说:“现在我要学会编各种竹器,长大我就不用学了。”三幺婆“嘎嘎”地笑起来,说:“你这个阿骨,真是人小鬼大,想趁我还活着把竹编的手艺都学去吧?”

三幺婆说的这个,我真没想过。可想到阿公和阿婆老了之后就没了,难道三幺婆也会像阿公和阿婆一样,哪天也会不见了吗?我又想到几年前阿公活着时,总带我出去玩,到开满油菜花的田里捉蝴蝶,去山间的溪流里抓小鱼摸螺蛳,还带我到河边的乱石下捉小螃蟹……我心里不觉有一丝伤感。

“三幺婆,您会永远活着的!”我真心地说。

三幺婆“嘎嘎”地笑着说:“我要总活着,不真成妖精了,你阿骨还敢跟我在一起吗?”

“怎么不敢?就算您真是妖精我也不怕,我希望三幺婆您能活一百岁、二百岁、三百岁,等我长大做了阿爸,我还要让我的儿子也跟您学编竹器呢!”

三幺婆再一次“嘎嘎”地笑起来:“三百岁?人哪有活这样大年岁的哦,难怪你们给我起外号叫‘三妖精呢!”

我一下子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感到自己说漏了。

其实,在我的心里,早不把三幺婆当“三妖精”了。我希望三幺婆能永远活着,就像围绕着她家院子生长的棵棵油竹一样,高耸挺拔,四季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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