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漆器鉴赏(下)

院文清

三、生活用器

生活用器最为丰富，数量也最多。生活用器又可分为饮食器、酒器、挹取器、盥洗器、承盛器具、家俱、燕器等。承盛器具中的漆案（图26）纹饰精美;家具中的折叠床（图27）设计巧妙，收展自如;燕器中的梳篦雕刻非常精细（图28）;竹扇的编织工艺真让人叹为观止，堪称一绝。

战国漆器之中注重生活实用的器具占有相当大的比重。这些器物制作的特点是轻巧美观实用。漆器中的生活实用器具髹饰的非常精致，甚至有很多雕刻极其精美。

耳杯是战国时期产生的一种最为流行的饮食器具类漆器。形似舟，平底，弧腹，敞口，口上有对称的耳形握手，故名耳杯。有学者认为这种器物的名称是文献中记载的“角殇”，作为饮酒之用。耳杯的造型大同小异，仅在耳形上有区别，而饰纹则丰富多彩，凤乌龙鱼，花草枝蔓，竞展异彩（图29）。

漆豆是一种古老而造型相对简单的器物，从实际的器用功能上而言是作为盛食物器具。夏商时期漆豆资料已经有较多发现。漆豆也是东周漆器中最为常见的一种器物。考古发现的漆豆型式也十分丰富，有圆豆、方豆等。圆豆又分有盖豆和无盖豆。还有仿生造型的鸳鸯豆、蟠龙豆、莲花凤乌豆等。漆豆在战国晚至秦代便渐渐消失，汉代基本绝迹。

圆形豆发现最多，一般造型简单，纹饰较为多样（图30）。

湖北随县曾候乙墓出土的圆形漆豆（图31），耳鋬上雕刻有兽面纹造型，尽管雕刻较为写意，但兽首上眼、鼻、耳、嘴、齿都雕刻得很明显、准确，能独立构成一个完整的雕刻作品，将之视为圆雕作品当不为过。

方形豆（图32）的造型多依照同时代的铜豆仿造。考古发现较多，造型特征为由盖、腹、盘、柄、座构成。方形盖、腹，柱状方柄，喇叭形底。一般由盖、腹、盘、柄、座构成。

湖北枣阳九连墩二号墓出土漆方豆（图33）造型、纹饰都很精美。豆盘方形，有盖。盖顶安花瓣状抓手。花瓣状抓手上绘柿蒂纹。平顶，斜腹，直边。器腹为子母口，直壁，浅腹，平底。腹下有圆形座，细高柄，中间有凸棱。底座宽盘喇叭形座。通体髹漆，朱漆彩绘龙纹、变形蟠螭纹、綯纹、卷云纹、鳞纹、羽纹等。

青铜器中有牺尊，器仿动物造型并饰以精美的纹饰。《礼记·明堂位》云：“尊为牺象。”郑玄注：“牺尊以沙羽为画饰。”漆器中没有发现仿牺尊的造型，但发现有相当多类似牺尊、设计精巧的仿生造型的实用器物。采用了圆雕、浮雕等方法，并使仿生动物和器物浑然一体，并装饰有各种华丽的纹饰，既是实用器皿，又是艺术价值极高的工艺品。使之在同类器中独树一帜，也是战国漆器中的瑰宝。

鸳鸯豆（图34），器型雕作成一只神态安娴恬静、卧首而息的鸳鸯乌形，寓意生活平安美满，表现古人追求美好事物的情感色彩。盖与盘合成一只盘颈侧视、双翅收合、蜷爪、尾略翘的鸳鸯，其头、身、翅、脚、尾等均系浅浮雕，雕工精细，形象逼真，周身各个部位用朱、金、黄等色分别加以描绘，栩栩如生。其下部由一线型挺拔秀美的圆形底座承托，具实用功能，是一件很有欣赏价值的工艺品。

龙衔蛇柄莲花豆（图35），是一件造型十分精美的以龙体为支撑的莲花形漆豆。由莲花豆盘、龙衔蛇形柄柱、圆角方形平底座拼合而成。豆盘的造型似为莲花，莲花瓣雕刻非常精巧，浅盘，口沿立十六莲花瓣。豆柄浮雕龙衔蛇造型，龙体蹲踞，双爪托起莲花浅盘，仰首口衔一蛇，蛇张嘴蜷绕龙颈。这件龙形座撑莲花豆，器型由圆角方形的木盘为底座，底盘上蹲坐有一体形肥硕宽大的兽身，兽体身后连有细长蛇躯，盘缠在兽体之下，而兽身左右粗壯的屈腿利爪抓在蛇躯上，很明确地表现出是兽类动物的腿足。而兽身前体的颈部渐变为细圆蜿蜒卷曲的蛇躯，且有翻转向上的足爪，用于支撑起一个圆形的豆盘。豆盘下的兽首为一龙头，张嘴咬一蛇。通体髹黑漆，以朱、黄粉彩绘变形凤乌纹、卷云纹、龙纹、鳞甲纹、乌羽纹。整器造型奇特，极富动感。

楚文物中的龙有爬形龙和兽形龙的分别，无论是爬行龙，还是兽形龙，都非常多。而兼具爬行动物和禽兽特征于同一体的龙形，则很少。在同时代其它质地的出土文物中也不多见，仅有很少的几例。

盒的实用功能是作为盛食器。铜盒、陶盒、漆盒，几乎都是出现在战国中晚期。漆盒是东周时期最为常见的漆器造型之一，也是具有东周时代特征的器物，造型也很多样，有圆形、扁圆形盒;还有仿生造型如鸳鸯盒（图36）、豕首酒具盒等。

浮雕龙蛇蟠绞乌纹盒（图37），圆形，敛口，弧腹，圈足，有盖。盖顶部有铜环提钮。整器由盖、身、足三部分组成，分别以整木挖旋、雕刻、粘接后髹漆彩绘。通体浮雕龙、凤、蛇纹，龙蛇相互缠绕。造型优雅，雕饰精美。

圆形漆盒（图38），由大小形状相同的盖、身各半盖合而成。通高大于口径。盖、身分别挖制而成，形制相同，两相扣合呈卯圆形。直口，弧腹，圈足平底。通体黑漆为地，朱漆环带状条纹、连勾纹、卷云纹。盖圈足平顶面绘卷云纹，圈足平底部有针刻铭文。

酒具盒是战国漆器中常见的器物。造型为椭圆形，器内曾发现装置有耳杯等饮食酒具，故名。椭圆形酒具盒双头为兽首，其兽首形多似豕头。特别是两端的把手是从兽头中生出的圆凸状豕鼻形，将其猪首最突出特点表现得更明显明确。所以有将该器称为猪首形漆盒。湖北省博物馆藏有一件出土于湖北江陵雨台山十号墓的漆木彩绘猪形盒（图39），其猪首的特征最为形象。木胎雕刻而成。椭圆形，盖、身扣合成一体，两端有把手，形似猪嘴，器下四足。而神奇的是在猪头上生有对称弯曲的兽角。通体髹黑漆，用红、黄、黑三色勾勒浮雕的龙嘴、眼、眉、耳，局部饰勾连纹等。

在荆州天星观二号墓中，也出土有一件相类似的漆木雕酒具盒，只是其头上弯曲的兽角显得更为突出。

荆门包山二号墓出土的彩绘双首豕龙形酒具盒（图40），圆角长方体，分盖、身两部分，两端有龙嘴形短持手。盒身内由木板分隔成六格，盒盖由木板分隔为三格。盒面两端浮雕龙首，盖面与器身两侧浮雕四排方格纹，内填云纹。盒身下浮雕有四个曲云纹组成的龙首。器外素髹黑漆，器内髹朱漆。盒内分隔放置素髹黑漆的耳杯、酒壶、方盘等。出土时，装在一件皮囊内。

这类雕刻造型的酒具盒还有许多，其造型特征基本上大同小异。考古界习惯称之为猪形酒具盒，主要依据是兽首前凸鼻特征似为豕类。但从图形上分析，兽面上的鼻孔不在凸出部，这与豕之口鼻特征不相符。显然，该猪首生有对称弯曲的兽角，制作者赋予了它超自然的形态，也使得它具有了超自然力的神奇。这种造型很容易使人联想到红山文化的玉猪龙和凌家滩出土的玉猪。它们的龙属特性是没有人表示怀疑的，因而，可以认为楚漆器中猪首龙的存在是有理由的，也是有源头可追寻的。

樽是东周时期具有时代特点的器物。多为铜器和漆器。造型特征为平沿承盖，盖隆起，顶有钮。敞口，直斜腹，大平底，底有三蹄形足。漆樽一般都是深腹直壁，平底。附三铜质蹄足。考古界多称之为樽。亦有称盒形樽，以别于“奁形樽”。多用作盛食或盛物，不宜盛酒水。荆门包山二号墓出土铜樽中放置的是食物，可证明就是盛食器。樽出现时代较晚，多为战国中晚期，秦汉时期仍然流行。

枣阳九连墩二号墓发现有一件漆樽（图41），平口承盖。盖面呈弧形凹凸隆起，顶上有铜环钮。敞口，直腹，平底。口沿外侧为铜质箍圈，底部有铜质圈箍，圈箍上有三蹄足。铜质箍圈上有纹饰。腹部上有对称的铜铺首。

奁，盛物器具，荆门包山楚墓出土人物车马出行图漆奁（图42），纹彩精致，内容丰富，堪称漆器中的极品。

卮，盛酒器。圆形，直壁，深腹。有彩绘蟠蛇卮（图43），由木胎雕刻、挖制而成。整器呈圆筒状，盖上雕八条相蟠的蛇，四条红头蛇，头向盖顶正中，四条黄头蛇，头向盖沿四周。后身四周雕十二条蟠蛇，用红、黄漆彩绘蛇头、身和鳞片。其雕刻及装饰技艺令人惊叹。使人联想到的是成语“画蛇添足”中的一卮酒，极有可能其大小与此器容量相当。

漆盘，圆形，敞口，浅腹。枣阳九连墩出土漆盘（图44）有铜环为钮。江陵马山一号墓出土有连体凤乌纹漆盘（图45），为夹纻胎，制作极为精美。图案主体所表现的是凤首纹的正负形态，中心正形作旋转状的连体凤首，外侧则为负形凤乌，图案设计极力要表现的是凤形的空间结构，而在方圆动静上则组合得十分巧妙和谐，显示出了独具匠心的艺术技巧。

战国楚漆器以它精巧别致的造型、奇妙而稳重的形体组合、丰富而神秘的思想内涵，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艺术风格，是楚文化艺术最具有艺术感染力的表现形式。在雕刻品中除了丧葬陈设品之外，还有一些实用器物的形状也雕琢得非常精美。

彩绘凤乌形双联杯（图46），器型极为精美，由一凤二鸾驮二杯，凤作昂首立状，尖啄衔珠，凤腹为二杯，凤尾翼伸展为柄，杯下二鸾为足。筒杯为凤腹夸张变形，却与器座及尾柄组合的非常协调。杯与座以生漆粘合。筒杯圆口，深直腹，两杯体在近底部以一竹管相连通。杯的一侧浮雕凤昂首张嘴，口衔一珠，双翼伸展，并足矗立，另一侧凤尾上翘伸直，形成器柄。杯座底平直，木质，嵌入竹筒底部，靠近凤尾柄处又安装一凤乌形木足。杯内面髹朱漆，口部绘黄色二方连续勾连云纹。杯外表、底面髹黑漆为地，用红、黄、金三色彩绘，施凤羽纹、波浪纹、蟠龙纹、变形卷云纹、圆圈纹等。整器雕作细巧，彩绘华丽，堪称楚雕刻艺术之瑰宝。其器用作古代婚礼之合卺器，意寓生活和谐美满。

彩绘凤首流漆木杯（图47），杯体雕制，匜形。器口平面呈桃形，口沿流线型开口，起伏自然。弧腹，弧腹璧下部内收，矮圈足桃形平底。有盖。杯流雕刻成衔珠乌首造型，双眸圆鼓。盖面浮雕一乌三蛇，乌翅伸展，一蛇衔于乌嘴，另二蛇缠绕乌翅间。器内面髹朱漆，外表黑漆为地彩绘变形凤乌纹、龙纹。

楚漆器中的一些怪异动物造型，看似怪诞不经，可都具有龙的特征，都应该是龙家族的成员，也正好印证了文献中关于龙“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变幻无常的特性。这些各式怪异的神兽皆可视作为龙属，各有不同的功用，大致可以归纳为如下几种状况：河南信阳长台关一、二号墓，固始侯古堆一号墓，湖北江陵马山一号墓出土的神兽，其功效是作为升天的御驾工具。

将器具的外形雕成猪形龙的形象，应该是古人刻意所为，用龙属做器物的外形，自然会给器物赋予灵性。神兽龙座莲花豆，是楚人以龙为艺术雕塑题材之中的一件制作最为精美的作品，同时也楚文化艺术中，巫风巫俗流行的浓缩体。可以看出，在出土楚文物中所见到是龙属，可以是蟾蜍体，亦可为豕形，还可以是兽、禽和爬行动物的复合体，充分表现出龙的神秘性。同时也反映出楚人丰富的想象力和藝术的创造力。这些造型奇特的仿生漆器，件件都可以称之为艺术珍品，个个都洋溢着古老漆器艺术所独具特色的神奇气息，使人领略到神秘而新奇的美感，给你带来美的享受。

四、乐器

漆器中的乐器主要有有鼓（图48）、瑟（图49）、笙（图50）、箫（图51）、篪（图52）等等，虎座乌架鼓（图53）造型非常的精巧，融艺术性与实用性于一体，鹿鼓也是制作十分精美的艺术杰作。

车马器、兵器种类也繁。有车辕、漆木车（图54）、车伞及马饰等，兵器有盾（图55）、驽机（图56）、盔甲、剑鞘、箭菔及兵器柄、秘类等。

楚漆器出土时大多保存较为完好，其重要原因一是因为楚国地处南方，气候温和，雨水充足，漆树资源相对丰富，为漆器工艺的发展，提供了丰富的物质资源保证，楚国漆器工艺相当的兴盛发达。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漆器在相对潮湿的环境中更容易得以保存。因南方地区的地下水位高，使得漆器在地下长时期得以泡水保存，提供了一个相当有利的自然环境，而北方地区由于地下环境干燥，埋葬在地下的漆器大多没有得到保存。越来越多的考古资料证明，春秋战国时期的北方地区，漆器工艺也是非常发达，应用也相当广泛，只是因为保存条件不好而湮没在历史长河之中。

楚国漆器制作精美，纹饰绚丽。那千姿百态的形体造型，色彩斑澜的装饰花纹，犹若繁花争艳，展示出了一幅幅五彩缤纷的艺术画卷，充分展现出漆器及漆文化的独特神韵。

（责任编辑：田红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