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一家子
2020-06-08童孟侯
童孟侯
从事文艺的人不少,一家子都吃文艺饭的倒不多,文艺和文艺搁一块儿,事儿多,火星儿多,尴尬更多。要是不信哪,我给您搜搜?
张大千和他二哥张善孖创立“大风堂画派”,在山水画方面的建树那是没得说的。张善孖画虎画得绝,通常他画完老虎,张大千来补补景而已。其实呢,张大千也能画虎,有一次喝了很多酒,他挥笔画了一幅虎。没料想这虎图流传出去,从此不断有人上门请张大千画虎。张大千脸都悔青了,这不是抢二哥风头吗?他当即发誓:从今以后誓不饮酒,誓不画虎!如今,张大千唯一的虎图不知落谁手里——捧哏的未必是配角儿。
萨日娜毕业后到处荐戏,导演头疼,让她演少女吧太成熟,演青衣吧又太嫩。荐戏六年,一角色没得。萨日娜的老公潘军11岁就是童星,戏不断,片酬不断,忙忙叨叨的。萨日娜只能做家庭主妇,煲了汤送到片场让老公喝。1995年,电视剧《牛玉琴的树》终于瞧见萨日娜,那张大圆脸儿扮演治沙英雄敢情好。萨日娜一炮而红,一连气儿演了《女工情话》《小巷总理》《野狐峪》……这下轮到老婆忙忙叨叨,潘军只能当“叛军”,做起“家庭煮夫”,他得给萨日娜煲汤喽——角色互换不仅仅是心理学说的事儿。
央视的王宁老成持重,惜字如金,大高个儿;刘纯燕则活泼玲珑,特小的宝贝儿。两人怎么会配成对儿?用宁波话来解释:一只馒头一块糕——搭好的。两人结婚生女,从此,王宁抱着女儿亲不够,又是唱歌,又是讲故事。金龟子觉得自己成了“龟儿子”。不久,她到美国出差去,王宁就开始写一首叫《老婆不在家》的诗,依然惜字如金。第一天只写五个字:野马脱了缰!第二天也写五个字:心里乐开花!第三天写:两眼一抹黑;第四天写:孩子没了妈……金龟子那个乐啊:没有了我,你的生活原来这么不快乐——俗话道:有老王,厌老王;没老王,念老王。
孙道临和王文娟就不是一只馒头一块糕了,郎才女貌,女才郎貌,天仙配是也。两人刚谈恋爱那会儿已经有点名气,怕被观众认出来,只能夜晚上街散步,黑咕隆咚的。他送她到家,但是她没进屋;她又送他到家,也不算完;他再送她到家,还是不分手;她再来送他到家……如此这般,十八相送,跑趟趟儿——都说恋爱中的男男女女腿脚特有劲儿,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斯琴高娃和导演孙天相结婚,生了孙铁和孙丹,两人过着过着不和谐了,就离。孙铁跟爸,孙丹跟妈。孙铁其实想跟妈,可是法院判了,男跟男,女跟女,没辙。长大了,孙铁到比利时留学,只能住在老鼠蟑螂横行的地下室,斯琴高娃去瞧儿子,想留些钱下来。孙铁斩钉截铁:你给我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不是钱能弥补的,以后别来看我了!直到2003年斯琴高娃拍戏摔坏了腿,孙铁才去看望他娘,只一个拥抱,隔阂顿散。后来,斯琴高娃把儿子带到剧组,让他演一些小角色——儿子在娘那里永远是“小角色”。
刘震云的女儿叫刘雨霖,她执导电影《一句顶一万句》来自她爸的同名小说。在拍摄现场,尽管刘震云叫女儿“导演”,女儿叫老爸“刘老师”,狗仔队要探得个中奥秘太容易了,说她明摆着“沾了刘震云的光”。刘雨霖眉花儿眼笑:“能沾到刘老师的光很荣幸,任何一个导演能让他亲自编剧的话,都会有刘震云的光环在头上。”其实,刘雨霖在纽约大学电影学院读书那会儿,执导的电影《门神》已经获得奥斯卡学生单元大奖——一家子互帮互衬省心,越躲越费劲儿。
陈佩斯的老爸是陈强,表演艺术家,1962年就拿了第一届百花奖的最佳男配角奖,他演的黄世仁让观众恨之入骨。陈佩斯比陈强名气大,他让观众笑之入骨。那么,小二没沾过他老爸的光吗?再怎么说一生下来就落在文艺大院里。眼下,他一上台就插科打诨,普通观众给的最高评价是“陈佩斯是著名小品演员”——文艺爷儿俩,一个赶不上一个趟,挺正常。
韩静霆是大作家,写过著名小说《战争,让女人走开》《凯旋在子夜》;可是,1963年人家考取中央音乐学院时,主修的是二胡和琵琶;眼下,韩静霆又是农工民主党东方书画社的社长……写作、音乐、绘画样样拔尖,倍儿棒。估摸着更拔尖的是韩静霆生了一个怪怪的兒子,叫雪村,据说也能唱歌作曲什么的,可是他让人记得的只有《东北人都是活雷锋》,那尖嘴猴腮的模样,实在不像他爹方面大耳,一脸文艺——天上一脚,地上一脚。
老鬼写过小说《血色黄昏》,他给自己起的名字叫老鬼。其实呢,叫“老妖”也瞒不住,大家伙儿还说他是“杨沫之子”。老鬼那个郁闷啊,和鬼妈关系一直不怎么样,也许是想脱离那种光环,也许是想偷着摸着干些文艺。妈妈是《青春之歌》的作者呀,名气盖着天了!老鬼到乡下去种田,阴差阳错被打成了反革命。杨沫把儿子的材料转送到上级部门,这才平了反。他终于掂量到妈妈的分量,乖乖地写了厚厚一本书《母亲杨沫》——胡子拉碴的老鬼还得躲在妈妈怀里。
最让人觉得稀罕的是上海有个韩姓家庭,五个儿子分别是韩敏、韩山、韩澄、韩伍、韩硕,这五位竟然个个是画家,没一个是唱歌的演戏的。是抱团取暖?还是集束炸弹?你等还让不让别人画画呢?瞧瞧人家李坚,他妈妈俞丽拿是拉小提琴的,可他偏不学小提琴,学了钢琴。陈祖德是下围棋的高手,他姐姐陈祖芬才不下围棋,她写她的报告文学。曹聚仁是作家,女儿曹雷却是译制厂的导演——文艺一家子别清一色,成吗?
文艺一家子有没有倒了血霉的?甭提了,成龙家嘛,他的儿子房祖名唱唱歌演演戏,可他真不是“玩艺儿”(这里的“玩艺儿”有两层意思,一层是“东西”,一层是“文艺”),竟然好上那一口,如醉如痴,扶都扶不起来。成龙是多要面子的人儿,他真想大耳刮子煽他,不认这儿子。可是管用吗?那是大哥您亲生的——虎父也有犬子。
有个西方哲人调侃道:“从事文艺大约也就是从事猴子不能为的事情。”这么算来,文艺一家子就是家里有好几只“猴儿”。还是林语堂说得正经八百:“你们要明白,不做文人,还可以做人;一做文人,做人就不容易。”文艺界的角儿稍微有个动静,就有人跟进了。男女恋爱,你送送我,我送送你,按北京人的说法:什么破事儿!可是到了星探嘴里就非同小可。现如今明星吸取教训,从飞机上下来有谁不戴墨镜不戴口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