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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尔维亚巴契及周边地区文化景观对比分析研究

2020-06-08侯文潇温大严吴婷

中国文化遗产 2020年1期
关键词:文化景观多元文化

侯文潇 温大严 吴婷

摘要:塞尔维亚巴契及周边地区文化景观是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录项目,与同处于欧洲与北美地理文化区的世界文化遗产进行对比分析,呈现出立体的多元文化内涵与多层次的人地互动层级,具有独特性与典型性。多元文化层面,历史上频繁的人口迁徙与政权更迭造成文化碰撞与交融,巴契地区兼收并蓄而不迷失于外来文化的洗劫,体现了文化韧性,形成了动态发展中包容多元的文化格局。人地互动层面,从对不利于生产生活的地理条件的适应与改善,到构建对外防御体系,营造了安全、宜居的栖息地,并通过多瑙河、莫斯通佳河水网体系与外界的联系从更大尺度体现了区域的节点与沟通功能,成为培育多元文明有利的内部条件。巴契地区多元文化的形成与持续的人地互动密不可分,二者相辅相成,营造了这处演进型文化景观。

关键词:世界文化遗产;文化景观;巴契历史城镇;多元文化;人地互动

2019年2月,塞尔维亚“巴契及周边地区文化景观”(Cultural landscape of Bac and itssurroundings)列人世界文化遗产预备清单。,拟申报区域除巴契历史城镇外,还包括周边其他村镇和广袤的耕地、森林、河湖湿地等自然环境。巴契及周边地区文化景观由西部多瑙河河漫滩平原和东部莫斯通佳河河谷及冲积平原两部分组成,西部以多瑙河防洪堤湿地景观为主,主要组成包括普拉夫纳水泵站和森林猎场、布金斯基湿地等;东部以巴契堡垒及历史城镇中心为核心,连同周边的博德佳尼东正教修道院、古弗狩猎场及莫斯通佳河、巴契科诺维萨罗聚落、卡拉多宙马场等要素构成。

对比分析与阐释突出普遍价值(OUV)是世界遗产申报文本的核心内容。。根据中国与塞尔维亚双边合作计划,由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协助塞尔维亚伏伊伏丁那省文化遗产研究院申遗团队的申报工作。本文依托项目研究成果,将巴契及周边地区文化景观与同处于欧洲与北美地理文化区的世界文化遗产进行对比分析,说明巴契及周边地区文化景观具有符合世界遗产列入标准的突出普遍价值。

一、与欧洲及北美地理文化区见证多元文化的世界文化遗产对比

巴契地处现塞尔维亚西北部边境,多个历史时期位于边缘化地区。7世纪始,阿瓦尔人、斯拉夫人、匈牙利人、土耳其人、塞尔维亚人、克罗地亚人、日耳曼人等多民族陆续迁入,巴契地区见证了从拜占庭帝国衰落、奥斯曼土耳其崛起、诸国反土战争,到塞尔维亚独立的历史进程,期间政权更迭频繁,先后经历过匈牙利、奥斯曼土耳其、塞尔维亚、奥地利、奥匈帝国、南斯拉夫等政权的统治。特殊的地缘背景推动了巴契地区融合东西欧、亚欧地区风格的丰富多元的人文景观形成。

以体现多元文化、要素类型丰富、遗存集中于中世纪及以后为筛选标准,巴契所在的欧洲与北美文化区共有约43处见证了多元文化的世界文化遗产,其中包含7处文化景观(见表1)。见证多元文化的遗产中,多数通过地缘因素、主动性文化交流、被动性文化碰撞等因素推动了多元文化的形成。

(一)与地处政治边境、文化区边界的文化遗产对比

新锡德尔湖与费尔特湖地区同为文化景观,且与巴契地理区域临近、同处自然保护区、历史进程相似、同为亚欧多元文化风格、均有应对战事的防御工事、应对水患的设施等,相似度颇高,故以地理环境、多元特征等方面对二者进行详细对比(见表2)。

虽然同处于潘诺利亚平原,二者的选址环境迥然相异,新锡德尔湖与费尔特湖地区位于草原湖泊区域,仍呈现大片湿地景观(图1),而巴契位于多瑙河及莫斯通佳河沿岸的内陆洪泛平原区,历史上曾为多湖沼泽环境,而今已演变为宜居的农业区(图2)。新锡德尔湖与费尔特湖地区以不同类型的自然景观、动植物类群多样性构成多元自然景观,其自然多元特征鲜明,而巴契地区更为突出的是多元的人文景观。

(二)与线路节点、区域性枢纽或中心的文化遗产对比

匈牙利统治时期,巴契是巴奇卡地区和古巴奇卡主教辖区的行政总部。12世纪中叶,巴契已成为建设成熟、人口密集的大型出口城镇。巴契作为考洛乔大主教区第二总部城镇,也是匈牙利重要的边防重镇,堡垒便是这一历史时期的重要见证。多瑙河作为物资流通大动脉与交换枢纽,输送着巴契地区盛产的小麦、葡萄等物产以及以及南部卡拉多宙马场培育的战马。而其河谷地带是沟通亚欧大陆的重要通道,巴契镇也是连通亚洲地区重要城市伊斯坦布尔与欧洲重要城市布达佩斯、维也纳的重要镇级节点。

与作为线路节点、区域性枢纽或中心的12处遗产对比,巴契的独特性体现在其作为集行政、宗教、商贸、军事等多种职能于一体的综合性中心,且作为政教合一的镇级代表。布达佩斯、维也纳、伊斯坦布尔、雷根斯堡旧城均为综合性中心,且前三者与巴契所历经的土匈战争的历史进程有一定的关联,从多元文化风格的呈现上具有一定的相似性。且伊斯坦布尔历史城区的要素构成有防御工事、教堂、宫殿、墓葬、清真寺、宗教学校、浴室建筑等,构成丰富并与巴契有一定的重叠。但这几处遗产均为历史城镇入遗,且为规模较大的城市,如前三者均为首都级别,与巴契的景观性质也存在一定的差异。德国莱茵河中上游河谷、陶瑞克切森尼斯古城及其城郊均作为文化景观申报,同样地处重要水系,驻有防御工事,景观结构具有一定的相似性,但二者所呈现的文化多元性较之巴契地区并不显著。

(三)与因战争、冲突、殖民等造成文化碰撞的文化遗产对比

12世纪到20世纪,具有重要战略地位的巴尔干半岛动荡不断,战事频发,伴随着随之而来的人口迁徙与政权更迭。东西文明的碰撞与交融促进了巴契地区多元文化的形成,具体体现在其多民族并存、多宗教信仰体系与多文化风格建筑。巴契地区形成了塞尔维亚人、匈牙利人、克罗地亚人等20多个民族并存的局面,并构建了东正教为主体、伊斯兰教、天主教等多宗教信仰体系,建筑风格融合了拜占庭式、哥特式、伊斯兰式、巴洛克式,其包容多元的新形式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土耳其占领过的匈牙利人建设的巴契堡垒以及伊斯兰风格的土耳其浴室(图3)、西欧巴洛克风格和东方拜占庭风格融合的博德佳尼东正教修道院(图4)、欧洲基督教与亚洲伊斯兰教特征并存的巴契方济各修道院(图5)等遗存均有力地佐证了巴契所體现的包容与多元。此外,巴契科诺维萨罗的德国与犹太社区以及圣安娜天主教堂(图6)、中心公园纪念德国移民的雕像也见证了多民族迁徙的历史背景。

体现不同文化群体统治而产生文化碰撞的21处遗产中,圣艾米伦区、特拉蒙塔那山区文化景观2处遗产均为文化景观,从多元文化的呈现上,均体现了西方基督教与东方伊斯兰教的文化交流与碰撞,与巴契地区具有一定的相似性(见表3)。

圣艾米伦区自罗马时代开始便是一个高质量的葡萄酒产区,中世纪,作为从北欧到西班牙的“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朝圣道路”上的站点,朝圣之路推动了该地区的兴盛发展,兴建了教堂、修道院和客栈(图7)。圣艾米伦区与巴契虽同为平原村镇景观、同为葡萄产区,同样经历过伊斯兰与基督教文化的碰撞,但碰撞文化群体的具体呈现不尽相同,其多元文化的呈现不甚显著,该地区仍以葡萄酒文化为主要特色。

特拉蒙塔那山区文化景观的选址环境与巴契有较大差异,其阿拉伯水灌溉及管理技术、基督徒引进的农业技能及土地利用方式,呈现了农业梯田、相互连通的包括水车在内的水利设施,以及干石建筑与农场的景观(图8),其多元文化侧重于人类对自然环境的改造与利用,而巴契地区的多元文化体现在宗教、建筑等人文层面。

布达佩斯(多瑙河两岸、布达城堡区和安德拉什大街)为匈牙利首都,莫斯塔尔旧城和旧桥地区位于波黑,均为塞尔维亚邻国,且两处遗产均有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扩张有关的遗存,与巴契地区具有一定的相似性(见表4)。

同为多瑙河流域的重要节点城镇,布达佩斯与巴契的级别有所不同,布达佩斯呈现了一种繁华的城市景观(图9),而巴契位于河谷地带,具有广袤的农田,呈现一片村镇景观。从多元特征上来看,布达佩斯更欧化一些,它吸收、传播、整合欧洲文化与技术,作为匈牙利的首都,其多元文化的主要推动因素在于其作为文化交流中心的重要地位,而巴契及周边地区文化景观的多元特征根本来源于其长期边缘化的地缘背景。

莫斯塔尔是一个土耳其人建于15世纪的边境小镇,土耳其文化的影响很深,呈现以土耳其风格为主的城镇景观(图10)。同样经历过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统治,莫斯塔尔地区殖民特征显著,而巴契地区仅仅通过个别遗存如方济各修道院、土耳其浴室等呈现了土耳其文化的影响,外来文化只作为其一个侧面而非主导,体现了其长期处于文化边缘地带的包容与韧性。

综上,与历史上产生文化碰撞的遗产对比,巴契地区文化碰撞的根本原因在于其多个时期边缘化的地缘背景与作为重要通道地理节点的历史地位。巴契地区长期处于一个大动荡环境下相对和平的小环境,作为巴尔干地区东中欧的分界线,曾为罗马帝国边境,也是通往中欧西欧地中海地区的唯一通道。巴契呈现多元文化并存的局面且持续处于不断的发展过程中,并无绝对性主导文化,战争、殖民色彩相对较弱,从而形成了这样一处融合多瑙河流域优美的自然环境、集丰富、包容、多元人文景观于一体的文化地理区域。因此,巴契及周边地区文化景观见证了在作为边缘地带与战略要道的巴尔干潘诺利亚平原地区,多瑙河与莫斯通佳河为主干的内陆平原流域,因人口迁徙、频繁政權更迭引起的多民族文化的交流,形成了融合亚欧、东欧与西欧风格的多元文化,包容而兼收并蓄,但不完全淹没于外来文化的洗劫,体现了文化韧性。

二、与欧洲与北美地理文化区

体现人地互动的文化景观对比

截至2018年,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文化景观共有105处,53处位于欧洲与北美地理文化区。其中26处在阐述列入理由时使用了标准V,将人地互动为作为重要的突出普遍价值进行阐释(见表5)。

巴契地区的文明可追溯至史前时代,数千年来持续至今的人地互动,营造了丰富多样的自然景观以及多元的文化景观。从数百年前的湿地环境到如今遍布的森林、农田、湿地、生物等自然要素,巴契地区呈现了人类活动所创造的景观。多瑙河与现已枯竭的莫斯通佳河河道之间的平原地带曾被湿地、泥潭、沼泽、树林和耕地覆盖,经过当地数代居民的水利、灌溉工程,该地区已基本干涸,从而为住房和农业生产创造了更好的条件。巴契及周边地区拥有众多的考古遗址,证实了八千年前人类在大陆上的存在及对该地区的开发利用。该地的主要地貌特征清楚地展现了人为作用下地貌的演变过程,人对土地进行调整和耕作而形成密集的聚落和生产性农业用地系统。巴契所在的潘诺利亚平原具有更开阔的地缘战略位置,为建造独特的防御工事、宗教与世俗建筑创造了条件,建于12世纪至今的建筑遗存,受到了罗马式、哥特式、文艺复兴时期、拜占庭和伊斯兰艺术、巴洛克及现代各时代建筑风格的影响,呈现了包容多元的人文景观。

巴契及周边地区文化景观范围内特殊的地貌对聚落和其他可确认因素——如湿地生态系统、堤岸线、灌溉基建、水道网、调节径流所包围的地区等有着重大影响。基于地貌的特殊性,该区域可以分为多瑙河及洪泛区与莫斯通佳河谷和冲积台地两个基本单元。多瑙河及洪泛区曾以水面和典型的宽阔平坦的沼泽区为主,历史上频发洪水,如今大多演变为冲积平原(图11)。自古以来,人们择高地而居,是以趋利避害,作为对环境的选择与适应;现代修筑的堤坝缩小了计划之外的洪泛区,冲积平原得以免受洪水的侵袭,从而为农业生产创造了条件,是人们对环境的利用与改造,19世纪建设的普拉夫纳水泵站及20世纪修筑的堤坝是人类改造和利用多水环境的重要见证(图12)。莫斯通佳河的宽阔河床曾在多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不仅作为航运水道和灌溉收集器,其附近还作为重要的定居点,是巴契堡垒的防御工事的一部分。

(一)与应对不利因素的文化景观对比

人地互动主要体现在人类在生产生活中面临不利因素时对环境的积极适应以及改造与利用,从而营造了一个安全、宜居的栖息地。环境的不利因素分别来自于自然与人文两个层面,自然层面的不利因素包含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地形地势、恶劣气候条件及自然灾害、缺乏赖以生存的资源等方面,而人文层面的不利因素则主要来自外来者入侵。

不同遗产的人地互动体现在应对不同的不利因素上,包括对近极地寒冷气候、冰川地貌、海风、潮汐、海潮、湿地、陡峭的地势、特殊地质与恶劣气候环境的适应和改造上。其中,加拿大的格朗普雷景观是对多水环境的适应、改造,从而营造了宜居的栖息地与农业文明(图13),与巴契地区应对多瑙河洪泛平原的多水环境较为相似,因此,将其与巴契地区作详细对比(见表5)。

同样“与水争地”,二者因选址环境的差异,水患的来源不同。格朗普雷景观位于海湾与河流人海口的平原地带,沿海且面临潮汐的威胁,而巴契在内陆大河流域的洪泛平原,水害主要原因是地势低洼及多瑙河的长期泛滥。格朗普雷景观水利设施借鉴了法国殖民者带来的西欧相关技术,融合了本土风格,人地互动的的时间界限在17世纪以后的300年间,而巴契地区相对持续的时间更久,除了对水患的改造与利用还有择高地而居的环境适应,人地互动的表现形成更为多样、层次更为丰富。

应对人文不利因素主要体现在防御体系的构建,德国的莱茵河中上游河谷、乌克兰的泰瑞克丘桑内斯古城及城郊两处遗产均驻有应对战事的防御工事,故将二者与巴契及周边地区文化景观进行详细对比(见表6)。

莱茵河中上游河谷包含城镇、古堡、葡萄园等农业景观,保留了中世纪及近代欧洲早期的防御工事与战争遗迹(图14),且依托莱茵河作为与河流沿线国家交流的通道,但其并无巴契的地缘特殊性及随之衍生的多元人文景观。在应对人文不利因素方面,二者同样位于欧洲重要水系流域,莱茵河中上游河谷有保留40多处分布于山顶的堡垒,而巴契堡垒为水城防御体系,具有一圈围合的城墙。且莱茵河中上游河谷防御工事的遗存年代更晚一些,二者的堡垒建筑风格迥然不同。此外,巴契的防御工事仍是定居点的体现,并非仅仅作用于战事,却见证了该地区所经历的土匈战争历史进程。

泰瑞克丘桑内斯古城及城郊是一位于处黑海北岸的中世纪早期殖民地城邦(图15),繁盛时期曾作为沟通外界的港口,由6处较为丰富的遗存组团申报为文化景观,呈现了公元前5世纪至14世纪农业及土地分割系统、供水系统及独具特色的防御工事,但其并无巴契的地缘特殊性及随之衍生的多元人文景观。泰瑞克丘桑内斯古城及城郊的防御工事沿海岸而建,具有双层城墙的结构,体现了不同时代的文化层。相比于巴契及周边地区文化景观的内陆沿河水城防御体系,泰瑞克丘桑内斯古城及城郊呈现的是内海沿岸的城防,两处遗产的防御工事在时代、選址、规模上均有不同。

(二)与体现以水构建对外联系通道的文化景观对比

莱茵河中上游河谷、泰瑞克丘桑内斯古城及乔拉镇这两处文化景观,不仅构筑了抵御外来入侵者的防御体系,营造了安全的栖息地,它们还依托重要水系与外界发生联系,作为重要的沟通及交流节点。巴契地区则构筑了水城城防,并依托多瑙河与莫斯通佳河水系与外界沟通,与二者具有一定的相似性(见表7)。分别从区域规模与功能的角度,安全栖息地的营造与沟通和交流节点的形成呈现了由小及大、层层递进的关系。

作为商贸及文化艺术中心,莱茵河中上游河谷连通了西欧地区莱茵河沿岸的国家,河流作为文化交流线路。泰瑞克丘桑内斯古城及城郊这处古代城邦,作为一处沿内海港口,曾经也是繁华的贸易及文化交流中心,依托黑海沟通至地中海沿岸的文明。而巴契所在的地区为巴尔干半岛的内陆腹地,依托多瑙河与莫斯通佳河为主干线的水网系统,构建起对外连系的通道。莱茵河中上游河谷、泰瑞克丘桑内斯古城及城郊的区域沟通与交流功能更多体现在商贸及文化层面,而巴契地区特有的地缘背景使其具有至关重要的战略地位。

综合看来,巴契地区应对边境地区的多水环境,构建了安全、宜居的栖息地,营造了农业文明与独具特色的多元人文景观。从更大区域尺度上,其依托多瑙河构建了对外联系的通道,强化了作为战略要道与重要腹地的区域功能,体现了长期以来人类对环境的适应、改造等互动关系。

三、结论

通过与所在地理文化区的世界文化遗产对比,巴契地区因其立体的多元文化内涵与多层次的人地互动层级而具有特殊性,因其所处的特殊地缘背景下的镇级节点地位而具有典型性。

(一)多元文化层面,巴契及周边地区文化景观见证了东欧潘诺利亚平原边缘地区12-20世纪东欧、西欧、亚洲等地区不同文明碰撞与交融形成的多元文化,体现了文化的包容与韧性。

1.巴契及周边地区文化景观见证了巴契及周边地区作为亚欧洲际、东欧潘诺利亚平原区域内重要线路节点、区域性枢纽或中心的特殊历史地位,特殊的地缘环境是多元文化形成的重要背景。巴契地区是连接亚洲与中欧、西欧的镇级综合性节点。巴契地区地处中东欧地理分界线,位于进入地中海地区的必经之路上。历史时期长期边缘化,曾作为罗马帝国的边境地区。中世纪始,巴契地区作为政教合一、集行政、宗教、商贸、军事等多种职能于一体的综合性镇级中心代表,是体现防御职能的边境聚居地。除当时所属国匈牙利的文献记载,巴契堡垒及历史城镇中心、附近出土的考古文物相关遗存是这一时期作为重要聚落的见证。目前,同一地理文化区内尚未有类似巴契堡垒的水城防御定居点进入《世界遗产名录》。可见,巴契地区地缘环境的特殊性使其成为重要线路上的节点城镇与区域性枢纽,也是该地区多元文化景观发育及生长的土壤。

2.巴契及周边地区文化景观见证了东欧潘诺利亚平原边缘化地区8个世纪以来文化碰撞与交融的历史,战争、频繁的人口迁徙与政权更迭是多元文化的推动因素,体现了多元文化的形成过程。从7世纪开始,阿瓦尔人、斯拉夫人、匈牙利人、土耳其人、塞尔维亚人、克罗地亚人等多民族陆续迁入,巴契地区见证了从拜占庭帝国衰落、奥斯曼土耳其崛起、诸国反土战争、到塞尔维亚独立的历史时期,期间政权更迭频繁,先后经历过匈牙利、奥斯曼土耳其、塞尔维亚、奥地利、奥匈帝国、南斯拉夫等政权的统治。巴契堡垒为14世纪匈牙利所建,16世纪两次被土耳其攻陷并占领至17世纪,最终于18世纪哈布斯堡皇家军队和反哈布斯堡家族势力的反复拉锯战中被毁,是这段动荡历史时期的特殊见证。巴契方济各修道院的基督教壁画、伊斯兰教祭坛与考古发掘的墓葬是不同文化层的重要遗存,反映了不同政权统治时期的不同信仰。多民族的迁入也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印记,如巴契土耳其浴室、科诺维萨罗的德国与犹太社区、克罗地亚人的宗教建筑遗存等。战争、人口迁徙与政权更迭使得巴契及周边地区时刻处于动态发展的过程中,文化并不完全定型,丰富地呈现了了多元文化生长发育的过程。

3.巴契及周边地区文化景观见证了动态生长的多元文化,体现了文化的包容与韧性,目前的多民族社会、多宗教体系、多建筑风格文化格局是是多元文化形成的結果。经过12-20世纪近800年间的文化碰撞,巴契及周边地区并未淹没于外来文化的洗劫,在纵向上保留了不同历史时期的印记,横向上形成了不同文化和谐共存的局面,最终立体地呈现了一个东欧巴尔干边缘地区多民族社群、多宗教体系、多建筑风格的多元文化社会。目前,巴契地区形成了塞尔维亚族为主体,斯洛伐克、克罗地亚、匈牙利、吉卜赛、罗马尼亚、穆斯林等20多个民族和谐共存的局面。不同文化群体融入也带来了不同的宗教信仰,逐渐形成了东正教为主体、伊斯兰教、天主教等多宗教并存的宗教信仰体系。对于巴契地区而言,文化风格的多元更突出体现在建筑风格上。建于12世纪至今的建筑遗存,受到了罗马式、哥特式、文艺复兴时期、拜占庭和伊斯兰艺术、巴洛克及现代各时代建筑风格的影响,是文化多样性的独特见证。博得佳尼东正教修道院教堂是文化交流的前沿阵地,在东西方文化融合上具有重要的意义,其壁画反映了西欧巴洛克风格和东方拜占庭风格的交融,是西欧风格与塞尔维亚本土艺术的首次融合,极大地影响了伏伊伏丁那省其他教堂。此外,巴契方济各修道院的半圆形祭坛及土耳其浴室是伊斯兰风格的体现。简而言之,巴契及周边地区的文化层次丰富而立体,文化性格包容而多元,并具有文化韧性。

(二)人地互动层面,巴契及周边地区文化景观是1220世纪东欧潘诺利亚平原内陆洪泛平原上人们通过适应与改造多水环境、构建防御聚居点的长期人地互动实践,作为水路陆路相结合的沟通节点成为多瑙河沿线的仓储腹地以及人类文明的栖所与驿站。

1.巴契及周边地区文化景观是适应与改造多水环境的人地互动传统的体现,形成了以小麦种植、牧业及渔猎活动为传统的内陆沿河多水环境的农牧业村镇聚居点。巴契及周边地区众多的考古遗址是持续8000多年人类在此地生产生活的印记,尤其是集中在中世纪以后与适应和改造多水环境相关的遗存,是“与水争地”、营造安全宜居栖息地的人地互动实践。人们对土地进行调整和耕作以形成密集的聚落和生产性农牧业用地系统。多瑙河与现已枯竭的莫斯通佳河河道之间的平原地带曾被湿地、泥潭、沼泽、树林和耕地覆盖,经过当地数代居民的水利、灌溉工程,该地区已基本干涸;多瑙河及洪泛区曾以水面和典型的宽阔平坦的沼泽区为特点,如今大多演变为冲积平原,从而为住房和农业生产创造了更好的条件。约公元前6000年巴契始有农业文明,小麦与葡萄种植具有悠久的历史,至12世纪成为建设成熟、人口密集的富庶城镇,是中世纪巴尔干地区重要的定居点。周边地区的动物培育饲养以及传统渔猎活动更是持续至今,狩猎还是塞尔维亚民族的重要传统。坐落于巴奇卡自然保护区的南部,巴契及周边地区的自然景观优美宜人,有普拉夫纳森林猎场、卡马瑞斯特等狩猎活动地,布金斯基湿地还有以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名字命名的狩猎俱乐部。卡拉多宙马场自中世纪始为皇室培育战马,目前仍有19世纪奥匈帝国时期的马场建筑遗存。

2.巴契及周边地区文化景观是中世纪东欧潘诺利亚平原内陆边境地区沿河湿地地区水城防御聚居点的代表。巴契所在的潘诺利亚平原具有开阔的地缘战略位置,巴契及周边地区在历史上长期处于边境的位置,并且曾为罗马帝国的边境,临近多瑙河防御体系。巴契堡垒虽为中世纪匈牙利为抵御土耳其帝国的进攻所建,包括其在内的巴契历史城镇中心、附近出土的考古文物是该区域作为重要聚落的见证。莫斯通佳河与巴契堡垒均为水城防御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堡垒所在的巴契镇是莫斯通佳河沿线重要的定居点。

3.巴契及周边地区文化景观是欧亚沟通要道上的水陆路物资流通节点与仓储腹地。多瑙河与历史上的莫斯通佳河宽阔的河床是重要的航运水道。中世纪时期,巴契曾为重要的出口城镇,其运输线路主要依托于“多瑙河莫斯通佳河”河网体系。卡拉多宙马场是该地区培育并对外输送战马的重要见证,小马通过河道从奥匈帝国其他地区运到此处,经过7至8个月的训练,再通过河道运回原产地。此外,两河流域广阔的腹地除了农业种植,也作为重要的屯粮之地。

4.巴契及周边地区文化景观是东欧潘诺利亚平原边缘地区多瑙河沿线人类文明的栖所与驿站,呈现了人类活动所创造的丰富多样的自然景观与多元人文景观。12世纪至20世纪的800年间,巴契地区以多瑙河、莫斯通佳河水网及其河谷地区共同构成的的水路陆路沟通体系为依托,接纳了来来去去的不同文化群体,以人类不断改造利用生存环境演进而来的丰富自然资源与优美生态环境为资本,提供了不同文明驻足、交织、演绎与呈现的场所,并持续处于动态发展中,成为东欧巴尔干边缘地区多瑙河沿线人类文明的栖所与驿站。多瑙河及莫斯通佳河河网体系、两河河谷作为人类文化传播与交流的重要载体,西部多瑙河河漫滩平原、东部莫斯通佳河河谷及冲积平原两大地理单元构成的广袤地带成为人类经营生产生活、创造一段独特历史的舞台。从森林、农田、湿地、河流、生物等要素汇聚的多样性自然景观,到多民族社群、多宗教体系、多文化风格的多元人文景观,诠释了这处多瑙河流域精彩纷呈的文化栖所与驿站。

[本文为国家文物局委托项目“塞尔维亚巴契遗址申报世界遗产项目”研究成果]

(责任编辑:孙秀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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