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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6-08汪予曦
汪予曦
夕阳就要掉下去了,留着最后的一缕余晖为我们指路。大哥骑着摩托载着我,飞也似地往老屋赶。
三伯伯今天来家里做客,奶奶让我们去村头买些饮料来招待他。
炊烟缕缕,催着人回家吃饭。鸟儿一大片地归巢,叽叽喳喳地叫。火烧云将天空染成血色,大哥的头盔上还泛着金光。车轮扬起的尘土向后飞去,似勾勒出一笔长长的土色的痕——大哥又加速了,我紧紧搂着他,生怕掉下去。小路上,母鸡撅着屁股,踏着急促的小碎步,只有一只,从容不迫地、迈着优雅的步子慢慢地走。
它太慢了,以至于大哥从看到它时就刹车,但还是撞上了。我们迅速从车上跳下来,但为时已晚,“血案”已酿成。“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下好了,真是‘死要面子了!叫它走这么慢,这鸡怕不是个聋子!”大哥嘟囔着。“那我们撞死了鸡,可怎么办?”我看着已西去的鸡,有点紧张地问。大哥沉默片刻,又望了望四周,说:“这一带都是咱家的熟人,”他拎起鸡,看了片刻,继续说,“拿回去也不碍事,他们不会说我们的!刚好回去煲汤招待三伯——我看这鸡挺肥!”我怯怯地点了点头。
又是一路狂奔,赶回了家。刚摘掉笨重的摩托车头盔,最后一缕光就隐没在黑暗中了。三伯伯还没来,奶奶在后头的灶上烧火,大伯、爷爷在门外支桌子。
“奶奶!刚刚在路上看到一只死鸡,没死多久的,不知道谁撞的,我们看到的时候血还在流着。看这鸡躺在路中央怪可怜的,就给拎回来了,要不给三伯煲个鸡汤喝?”大哥撒了谎。奶奶半信半疑,质问了几次是不是我们撞的,我和大哥连连否认。最后,奶奶终于肯把鸡丢下锅,招呼我们出去玩,别在后头(厨房)碍事儿。大哥领着我跑出去,临走时还补了句:“也不知道哪个人,这么狠,开车不看路,把鸡给撞了……”
我们也没有跑远,坐在巷子口吹风,听长凳子上跷着二郎腿的大人们聊着听不懂的话,闻着愈来愈浓的鸡汤的香味,听蝉声一阵又一阵。晚风扑过来,忽而轻忽而烈。有几只蝙蝠盘旋了一会儿又飞走了,他们前脚刚走,三伯伯就来了——这时,鸡汤也上来了。
大哥迫不及待地跳上椅子,也没等奶奶说“长辈先动筷子”就已舀了一大碗鸡汤。大家借着月色和星光,听着风吹和蛙鸣,忍耐着蚊子时不时的戏弄,吃着饭、聊着天。
“唉,今天真够背的!特能生蛋的一老母鸡不知道给哪个小鬼撞了,尸首也不留一个,就剩一摊血在那儿。”三伯伯忽然提到。我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大哥,看到他饭正咽到一半,忽然停住了,卡在那儿,半晌没动。奶奶刚好接上一句话:“老三,今天喝的这鸡汤,是雄飞(大哥)和曦捡回来的鸡煮的,他们说是路上捡的……”说罢,奶奶用不信任的眼光瞟了我们一眼。大哥见势不妙,拉上我和三伯伯的儿子霖飞哥就跑,说带我们捉青蛙去。
我们跑到田埂上,大哥在前,霖飞哥在后,我夹中间。大哥扒着稻梗,认真看着水田里有没有青蛙;我打着手电筒,等着大哥的信号——一有青蛙就拿手电筒照它——这样它就不动了;霖飞哥拿着一根粗树枝,仔细观察路两边有没有忽然窜出的不速之客——像蛇什么的,以便及时给它当头一棒。
阡陌小路间,三个人,一束光,缓缓前行。风抚着稻穗,水杉树叶奏着沙沙响声,点点萤火在田间闪现,黄鼠狼偶尔从草丛里冒出来然后又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满天星光璀璨,点缀着乌黑的夜幕——就如我们的笑声点缀着沉寂而又热闹的田埂一般。
一晚上,收获颇丰,满载而归。路上,霖飞哥问:“雄飞,鸡是你撞的吧?”大哥默默地点点头,又做出“嘘”的姿势。“嗨,我爸早看出来了。”霖飞哥捶了一下大哥的背说。大哥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架势,说:“那也没事,我没少吃过‘家伙!”他那架势还是掩盖不住语气中流露着的心虚。
天空飘起小雨,路有些泥泞。雨打在湖面、路面的声音愈来愈急促,我们的脚步也愈来愈急促。
跑回屋没多久,就下起了倾盆大雨。大雨好像把一切都冲走了,但好像又选择性地留下了些什么。
奶奶执意留三伯伯今天就在这儿过夜,三伯伯说这雨下不太大,他过一会儿就走。
临走前,三伯伯凑到我和大哥身边说:“雄飞,下次骑车小心点!撒谎记得把证据给抹了,你车胎上还留着血迹呢!还有哦,别担心,三伯家的鸡不少,那只鸡老了,早该死了!还想喝鸡汤的话,下次来三伯家!三伯挑肉更嫩的鸡给你煮!还有烧鸡公!”我和大哥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我瞄了大哥一眼,他的脸涨红了。
回头一看,那摩托车轮胎上的血迹已被雨水抹去了。
三伯伯走时,对我们说了句:“鸡汤好喝!”这我万分赞同,毕竟打那以后,我再没喝过那么好喝的鸡汤了。
(指导教师:王传平)
这篇作文,看似是一篇叙事作文,实则有着浓浓的小说味道。不同于日常所见到的对于乡村景色的描写,对于发生事件的记录,这篇作文,独特的地方在于作者写出了戏剧性。“我”和哥哥撞死了一只鸡,本来想瞒天过海,却没想到是三伯伯家的鸡,本来觉得东窗事发,但三伯伯却极为宽容,还让我们想喝鸡汤下次去家里。整个故事一波三折,而最后三伯伯的一番话甚至有催人泪下的力量。结尾作者的一句“再沒喝过那么好喝的鸡汤了”,让整个故事完美收尾,回味无穷。(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