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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城市中“新废墟”现象的批判性实践
——吴悦石艺术馆改造设计

2020-06-08常可李汶翰CHANGKeLIWenhan

建筑技艺 2020年4期
关键词:青砖艺术馆城市更新

常可 李汶翰 CHANG Ke,LI Wenhan

普罗建筑

1 “改造风格”与“城市更新”:两个“新”与“旧”二元对立意识形态下的产物

作为实践建筑师,我们完成过许多的所谓“旧改”项目,比如留云草堂、中车1897展示中心、深圳优加青年公寓、通州新路文创园等。这些改造项目的场地多为残破的废弃工厂、车间、市场、宿舍等,它们确确实实已经“旧”了,成了城市中真正的“旧废墟”。面对这样的旧废墟,通过植入一些具有功能性和美学性的新鲜“空间神经”,让新与旧的部分共生与对话。这种设计方式直接增强了“新”与“旧”的二元对立,使空间变得紧张而活跃,激活了空间和社会的联系,从而将物质上的废墟活化起来,使其重新成为城市活体的一部分。当我们在运用这样的设计策略时,出发点和关注点都是增加事件的引发以及对空间的重新认识,从而增强对每个独特场所文脉的再反思。换句话说,这是一种社会性的策略,而不是一种美学策略。但是,当这样的改造案例越来越成为一种“典范”,越来越多地被建筑师们所实践时,我们应该适当地警觉和反思,这种“改造风格”是否已经变成一种风格化的审美趋势,使大众增强了“新旧对立”这种表面化的理解方式,从而忽视了对改造项目更深入的思辨及探讨。

那么更深入的思考首先可能是源于“提问”。比如,这些所谓成功的“旧改”思路是否可以真正全面地解决社会中所有的改造问题?对于建筑师来说,“新旧对比”“修旧如今”“保留文脉”等策略化概念是否会成为一种僵化的教条,又或者是一种固化的形式风格美学,反而真正掩盖了每个独特项目内在所应该呈现出来的空间与社会性上的动力?是否现在我们所看到和认为的“旧”就是“旧”,而“新”就真的是“新”呢?

这几年大量设计师的工作其实都被汇聚到一个产业中,这个产业我们叫它“城市更新”。城市每天都在变旧,也都在变得更复杂,而建筑师所做的无非是让这个系统更有意思,更有活力。但是“城市更新”这样一个话语似乎具有一种单向性,即城市总是应该更“新”,因为“更新”这个词暗示着我们认为城市“旧”了。从这样的概念表述上可以看到,我们的文化更加关心这种意识形态上的二元性,可能忽视了“新”与“旧”当中蕴藏的更丰富、更复杂、更多元的意义,而这些意义应该是值得大众以及建筑师们不断深入探索的。

业主:吴悦石

项目地点:北京市怀柔区

设计单位:普罗建筑(officePROJECT)

主持设计师:常可、李汶翰、刘敏杰

设计团队:赵建伟、姜宏辉、张昊、冯攀遨、袁博、乔雨(实习)、王佳桐(实习)、吴香丹(实习)

建筑面积:967m2

设计周期:2019.03~2019.05

建造周期:2019.05~2019.11

摄影:孙海霆、常可

2 什么是“新废墟”?

在这几年接触的项目经验中,很多改造项目往往并非是我们印象中“具有历史价值的建筑”,而更多的是这几十年大批城市建设留下来的城市“废弃物”,这些“废弃物”往往并不“旧”,反而很“新”。

1 吴悦石艺术馆正面入口

2 吴悦石老师和他的画

3 总平面-与留云草堂的位置关系

4 入口风庭空间看向艺术馆内部

5 入口风庭空间看向天井

6 入口风庭空间与三层沟通

7 原始建筑

8 改造建构拆解图

固然那些外在早已衰落破败的建筑成为了我们眼中的物质“废墟”或者说“失落的空间”,它们需要通过“城市更新”来焕发生机。那么除了“旧废墟”,那些更多刚刚新建的空间结构,那些拥有全新靓丽外表的“新房子”,那些由于过于追求美学残象般的“新”而忽视了骨子里文化与生活经验的“旧”,甚至刚建造完成就被社会所抛弃的建筑呢?这些难道不也是“文化的废墟”吗?它们能不能被称为“新废墟”呢?

在我国城市化二次发展的道路上,通过“城市更新”这样一种价值工具,可以不断地让我们的城市更加“新”。我国近30年来的城市化发展迅猛,快速的建设迭代制造了很多文化断裂的物质废墟。人们的新旧观念早已不能从绵延的生活经验出发,而是变成了一种固化的美学残象。所以,“新废墟”之所以成为废墟,并不是因为不够新,反而是因为不够旧。与“旧废墟”一样,“新废墟”们还会大量出现,也势必将面临重新审视与改造。面对“新废墟”,也许“城市更新”反而不如“城市更旧”。

3 “做新如故”:对城市更新的“反向操作”

9 两层通高的讲堂

10 艺术馆立面的“巨墙”

11 入口廊桥通向大门

12 多层次互通的讲堂空间

13 多层次互通的讲堂空间

面对这些“新废墟改造”项目时,之前针对“旧改”的“修旧如新”等策略就无法适用。然而纵观历史,这样的改造项目其实大有依据可循,尤其是在欧洲各国建筑改造长河中,我们既能看到像斯卡帕手中的一个个经典改造案例,还能在西班牙TEd' A这样的新锐事务所的作品中寻得一些当下的别样思考。诚然,建筑改造时的标准大多是以适应今天的功能需求为准,并不需要刻意去强调改造,甚至可以因具体情况淡化改造的属性。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在做新的同时如果能将旧的元素加以吸取,使其通过改造再次成为新的整体中的一环,主动去植入“旧”的部分,通过这种新旧之间的互动,大大减少改造后建筑的突兀感,使其一建成就能融入环境,如同它本就在此地,只是重新启动了一样。综上所述,这就是“做新如故”。我们此次吴悦石艺术馆改造项目“如故园”,便是一次“做新如故”的大胆尝试。

4 如故园的“缘起”

如故园就是在一座“新废墟”上诞生的。焦村艺术园区位于北京市怀柔区,这里新建了数栋毫无特征的二层民房,打算出租给艺术家。但是由于房子是按照最简单的农民房设计,无法满足艺术家的需求,很多还没建成就荒废了。2019年,我们受到吴悦石先生的邀请,将这些“新废墟”中的一栋改造为他的艺术馆和工作室。

吴悦石先生是著名的国画大师,中国画坛的领军人物。自小学习中国画,20世纪50~60年代曾得到画坛耆宿的亲授,成为著名国画家王铸九、董寿平的入室弟子。所以我们希望吴悦石艺术馆不仅是一个功能性的建筑,而更应该像一处心灵的归宿和会友的佳地。本着“做新如故”的改造策略,我们希望不只呈现一座新建筑,而是为吴老师带来一个“老朋友”,所谓“一见如故”,是为“如故园”。

吴悦石艺术馆选址于留云草堂的侧后方,紧邻整个艺术园区的中央庭院,拥有一个朝北的开阔方形院落。原建筑是已经施工为地上2层、地下1层的规整毛坯房,吴老师希望将地下室部分作为展厅,一层作为个人工作室,二层则安排书房、休息和住宿等附属空间。这样的空间划分看似是从简单的功能出发,却暗合了一种心理层次的图解——3层空间分别代表了艺术创作中不同的重要阶段,即“思考、表达、展示”。因此,我们将地下展示层命名为“沉苑”,暗示沉入大地的静谧展示空间;一层工作层为“游苑”,是主客人游览和交流创作的空间;二层为“浮苑”,是“漂浮在尘世之上”的安定场所。于是,一个“三层苑”的垂直结构被初步构建出来。

14 一层平面图

15 二层平面图

16 讲堂空间的天桥

17 通高的讲堂空间

18 留云草堂的“重屏”空间嵌套关系

19 “三重苑”空间生成图解

20 “三进院”的院落结构分析

21 多重视线交叉与身份转换的“三重苑”空间结构

22 从画室看风庭空间

23 保留砸掉原始墙体的痕迹

24 保留原始地下结构墙面

25 地下展厅的明暗变化

26 剖面大样及材料做法

27 风庭中的次入口,方便吴老师直接进入建筑

28 北向立面的开洞引入了南向的光线

29 通向二层休息平台的楼梯

但是这样显然还不够,因为艺术并不是简单的分层体系,这三个艺术阶段应是互为因果又同时发生的,如同吴老师的画作,既是不断沉淀又是即时发生或是妙手偶得的。作为一个理想的空间原型,理应去打破割裂的垂直或水平分层。于是我们将地下层和一层的一个单元打通,创造了一个两层通高的“讲堂”;再将一层和二层的一个单元打通,创造了半室外半室内的两层通高的“风庭”。在平面和垂直层面上,“风庭”与“讲堂”都彼此衔接和渗透,从而形成了3层贯通重叠的视线和空间层次,使“三层苑”进化成“三重苑”。

“三重苑”作为一个理想的空间原型,构建了复杂又清晰的空间与交流关系,联系了吴老师、吴老师的朋友弟子以及慕名而来参观的游客。这三者的角色关系随着进入“三重苑”的过程中不断被转换,从而变成一次次不同体验的空间游历。比如有时“游客”下到展示空间便成了“被邀请的客人”,来到画室则可能会慢慢成为“主人的朋友”等。三重苑作为一个空间体系,不断扮演着引导故事发生的角色,一种艺术空间的理想模式开始渐渐有效运转起来。

在“三重苑”的建筑主体外部,我们又构建了一个“三进院”。在前院中通过浮栈、连桥等戏剧化构件的连接和引导,将人从大门到进入工作室的流线不断拉长和折叠。在一系列变化的空间体验中渐渐将意识中的外在世界淡化,通过身体的感受引导进入艺术的殿堂。

“序院”是“三进院”的开始,“水台”和“砖院”承载户外艺术展览或聚会的功能,通过“水台”的引导,砖院和建筑之间形成一道下沉裂缝,艺术展的参观者可以从这里直接进入地下展厅,从而减少对上部创作空间的干扰。另一条通路是通过“浮栈”的引导,跨过“裂缝”,穿过建筑大门进入一层的“风庭”,作为身份转化和空间引导的装置,这里是整个艺术馆的核心空间。“风庭”是一个与入口廊桥以及每一层都紧密结合的半室外空间,从不同的洞口望出去,都会看到不同的情景:一段楼梯,一副窗井,或是一方庭院……凸显了层层渗透的自然体验,也让传统的园林空间在这里以一种现代风格的方式转译出来。

5 修新如故:光线、材料与建构的批判性思考

我们认为“光”会成为材料性营造的主角,身体能作为感受和体验的主角。因此在各种能体现“旧”的物料中,我们选择了清水混凝土、青砖、硅藻泥人工拉毛、钢和防腐木。

在地下的“沉苑”部分,完整保留了原始的施工墙面,仅在需要的部位凿出必要通道,原有的混凝土墙面边缘的豁口被完全保留下来,成为一种不是装饰的装饰,一种非刻意保留但又有所取舍的建筑学印记。在“游苑”中,将大部分实墙以玻璃幕墙代替,使一层变成了能够最大化与周围渗透的空间层面,紧密连接前后院的自然空间,一年四季的光线被空间的箱体捕获追踪,显影出来,在玻璃盒子之间流动,每时每刻都呈现出丰富的光影变化。

30 材料选择

31 镂空青砖墙的砌法与转角做法

32 风庭中的青砖墙和“天梯”

33 青砖镂空墙的使用

34 硅藻泥拉毛墙面的光影效果

35 二层休息平台青砖墙镂空效果

36 建造过程

新建墙体选择以青砖作为主材,并采用了不同拼法的砌筑方式。一方面将“新加”墙体这一元素用这种区分的方式记录下来;另一方面,青砖的变体式“梅花丁”砌法也表现出“游苑”精神层面上的灵活性和构造层面上隔墙的非承重和自由。同时,青砖墙与地下混凝土墙面的硬接也体现了我们对待历史与今天的一种价值观。青砖更多地作为一种灵活的现代化单元材料被使用,它的“文化符号”并没有过分强调,更被在意的反而是作为材料本身带来的身体感受。在“风庭”中,青砖从墙面蔓延到地面,又蔓延到二层的半室外平台,完成了“三重苑”这个空间装置的一系列引导作用。

在“三重苑”外部,为了与新植入的各层材质有所呼应,我们选择了一种接近原始手工式的拉毛外墙面。拉毛的纹理忠实记录了手的运动轨迹,让身体劳作的记忆以外墙面的方式得以保留。其手工性保持了墙面的不均匀感,反而捕捉到光线形成了“旧”的意向。为了让拉毛墙面更好施工,我们对外墙进一步分隔细分,这种细分方式也将整个建筑的模数进一步凸显在外部,使人在贴近墙面的行走过程中可以不断体验到我们所营造的“做新如故”。

6 建筑与“故交”

在如故园最终的呈现中,虽然我们能看到“改造痕迹”,却不会感受到这是一座“改造的房子”,反而会觉得它是一个新房子,只是有种熟悉感。城市中的“新废墟”往往忽视了人们的真实情感,有时会因“过于新”而遭到废弃。其实“做新如故”的“故”并不只是一种“旧”,而是一种如“故交”般的感受。正如艺术馆对于吴老师来说,其实也不过是会新朋、遇故交的场所,在这里新朋慢慢成为故交,新的空间场所也慢慢成为老朋友。整个过程就像从“故园”到“故人”,是为“如故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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