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构与想象(创作谈)
2020-06-03许非
许非
我一直在寻找小说的艺术,试图凭借想象,改变小说现存的格局。科塔萨尔的小说是我的启蒙读物,让我感受到由个体构筑的模型,从而使经历变得虚无。直到我读过《小径分叉的花园》,我画出了一个类似三棱柱的几何图形,尝试解构,这时我发现,小说可以容纳很多不同的学科,或者不同的概念。就像赫拉克利特认为,世界是一个永恒不变的“一”,是由邏各斯引导的平衡。这一点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之前和李浩老师谈论过我的想法,他称我为“先锋”。但是我并不这么认为,因为我始终被怀疑控制。当我运用几何学写了一些作品之后,我又看到了冯内古特的作品。那是一个排除线性,排除二元对立的新的语言模式,是西方索绪尔的语言体系转向德里达的过程。于是,小说从中独立,有了摆脱寄生的能力。这既让我产生了兴奋感,又令我陷入痛苦之中。我因为在孤立语的体系中,我们的语素和词缀搭配是比较固定的,与西方黏着语的对应很少,所以我想要寻找一种能够适应汉语体系的艺术性话语。
很多人把后现代小说或者结构小说统称意识流,我觉得不能粗率地划分。因为小说一旦到达艺术的高度,就应该属于个人。如今“无缘社会”的概念逐渐流行,乡土和城镇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历史遗留的事件已经所剩无几,我们应该关注小说的艺术,通过想象力去建立结构模型,挖掘小说更多的可能性。但是,其中仍有一个矛盾点,那便是小说的理性和感性问题。在《望向时间的眼睛》中,我尝试调和理性与感性之间的比例。偏主流的严肃文学通常凭借经历或者文献去铺述整个故事,这里面必然吸收了作者的主观情感,哪怕借助意识流的思考,也会或多或少偏移了方向。
起初,我尝试不断靠近理性,依靠理性或者说最初的想象力,深入小说的本质。但是在弗洛伊德的《梦之解析》中,引用了席勒的言论,意思大致是创造力会消解理智,让各类思考进入,然后理智恢复,进行筛选。这恰恰说明感性的重要性,但是也说明感性需要在理性的控制下。从伤痕文学开始,小说逐渐把人心深处对世界的感受呼应放到了主要位置,感性与理性更加激烈的融合在了一起,把小说创作推向了一个创新型的小巅峰,而一直以来对于概念方面的探索,也更加深入的落实在了小说的本质当中,尽管我认为小说是形而上的产物,但能否接近本质,却是永恒需要突破的问题。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肯定小说的发展,并不断探索其可能性,这是更大的使命与更高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