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环境与经济学

■文 / 董阳 壮歌德 (澳)

中国生态环境部，其前身是环境保护部、国家环境保护总局、国家环境保护局和城乡建设环境保护部（部内设环境保护局）。也就是说，在最初它是一个负责管理环境保护的内设机构，升格为如今的部委，说明人们已意识到生态环境的重要地位。抛开健康的生态系统，单纯追求快速的经济增长，无法实现长期福祉。

这些良好的愿景在三个渐进步骤中体现：

起初，要避免环境受到经济快速增长的负面影响；而后，试图平衡经济增长与环境保护之间的关系；如今，宪法为实现“生态文明”，试图引导政策制定者，并教育公众将经济视为环境的一部分。

使公众了解生态科学优先于经济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因为经济使用金钱的语言。对经济学在行的普通人甚至决策者并不多，但每个人都了解金钱的力量。金钱是一个奇妙的发明，商品和服务的快捷表现形式（货币）的出现使钱货交易很快取代了原始的易货交易。244年前，经济学创始人亚当·斯密 （Adam Smith）惊叹于市场上美丽的秩序，因为卖方提供产品，买方遵循可能会发生变化的价格，这些价格似乎是由“看不见的手”合理指导的。这种合理性仍然适用于当今市场上的真实买卖双方，但可能受到投机者和不良货币供应管理的影响。此外，金钱的概念仅在市场经济中运作良好，但是自然界所能提供的服务不是无限的。当森林大而村庄小时，柴火是免费的。现在，许多未被替代或不能被替代的自然资源，其成本被公共管理者随意估算。

经济观念中存在着更大的危害环境的问题。20世纪30年代，经济学家引入以年度为基础衡量经济生产总值和服务的概念，国内生产总值（GDP）迅速受到重视，成为指导国家管理、就业状况乃至人民福祉的指南。GDP核算系统的发明者曾警告不要使用这种方法，当代经济学家也经常批判GDP的滥用。然而，在媒体报道中，几乎每天都有这样的暗示，那就是GDP的高增长是好的，而“放缓”需要解释与道歉。

公众现在开始意识到环境健康是经济发展的前提，因此我们需要采取新的方式衡量周围正在发生的事情。GDP这一概念令人误解，许多国家（包括美国和中国）都开始衡量幸福指数。而这些数据表明即便GDP有所提高，幸福感、生活满意度，甚至中等收入公民的购买力都维持不变。

我们有必要避开增长鼓吹者的观点，回到基本经济学上来讨论。诺贝尔奖获得者保罗·萨缪尔森（Paul Samuelson）著有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经济学教科书《经济学》（图1）——该书有19种英文版本，并被翻译成40种语言。该书中译本第5章主题是宏观经济学，第68页标题为“经济活动的度量”，第69页显示了著名的循环经济图。商品和服务被生产并流向消费者，然后消费者通过向生产提供投入（劳动力、管理、土地等）来完成生产周期。

由于这些输出和投入都是不同的，并且不能相加，因此以统一货币将它们的值相加，是一种方便的做法。钱与商品和服务的流动方向相反。上半部分是为所有生产所支付的价格总和（GDP），下半部分是以工资、租金等（国民收入）形式获得的所有款项。由于使用的单位是美元或某种本地货币，因此国民账户中发布的数据非常有影响力。每个人都可以与此相关，可以计算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并对比本国与其他国家的表现。货币收入代表购买力，GDP代表着巨大的购买力。

图1 《经济学》第5章内容：经济活动的衡量

但本章的标题是“衡量经济活动”，活动就是行动，经济活动也被称为工作。与用美元衡量经济活动相比，有另一种方法可更好地衡量、评估和理解经济活动。实际上，过去人们已经尝试过黄金、谷物、煤炭等以及（近几十年来采用的）能源及其变化（例如熵）和太阳能，然而这些尝试并未成功。

一种有用且实用的方式可将经济活动表示为体力劳动。理查德·费曼（Richard Feyman）警告说，能量的概念具有误导性。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警告说：“没人知道能量是什么，我们没有一幅能量实际浮现的画面”。焦耳在其论文《热的机械当量》中提到，一个务实的工程师兼商人詹姆斯·瓦特（James Watt）正在测量将一桶水提出矿井的活动量。瓦特（Watt）想要展示他的蒸汽机相对于传统的马匹拉磨方式，具备更大优越性。

马力的概念由此诞生。瓦特（Watt）认为，一马力是指可在一分钟内将180磅重的物体提升181英尺（四舍五入为每分钟33000英尺磅）。与其通过美元价值来衡量经济活动，不如以马力为单位来衡量所做的工作。马力是一个普遍的概念，用于汽车和各种机械中。在公制系统中，瓦特的实验在1分钟内将55.2公斤重的物体提升81.6米，现在一马力可转换为746瓦。

将经济体中完成的所有工作（国内总工作）相加，可以作为对GDP的现实检验。人类的经济活动依赖自然环境，通过计算马力可以帮助决策者更好地了解经济。所需要做的就是汇总在一定时期内（一年/一季度/一个月）产生的所有马力。这是基于人与机器（劳动力和资本）能量消耗的科学计算。无论工作是由化石燃料、饲料还是食物驱动，都能以马力为单位进行汇总。应当指出，经济学学科建立于工业革命之前的欧洲封建社会，当时“生产”的概念是在农业时间框架内设定的。在现代经济中，环境依赖于复杂、扩展的供应链，每5年一段的时间框架提供了更现实的世界观。一年的活动包括最终消耗以及随后要消耗的中间制造过程。对这部分内容微调后计算所得的数据，将与金融GDP数据进行更紧密的比较。即使只计算简单的原始年度数据，也可对已发布的GDP数据进行补充，并且在某些方面更具启发性。

2019年10月出版的学术期刊《解决方案》（Solutions），显示了1990-2017年美国经济的GDP数据条形图，并将其与用化学键衡量的年度活动图进行比较。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前的几年中，2001-2007年的经济活动有所放缓（主要是房地产业中的实物材料生产），2009年的GDP数据也显示了这一情况。

这种方法也可应用于研究中国经济。图2将中国1991-2018年的GDP与经济活动指标进行了比较。实际测量结果表明，通过GDP记录可以看出，2008年金融危机之前，经济活动有所放缓。简而言之，当物理生产活动受到自然环境限制时，将会出现财务困难。当真实的市场经济接收到环境负担过重的信号时，活动就会减慢。紧随其后的是金融危机，即当前的经济对变化做出的反应。真正的补救措施永远都在于尽力适应不断变化的环境。

图2 1991-2018年中国GDP与经济活动指标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