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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堡学院和乌尔都语文学的现代转型*

2020-06-02袁雨航

北方工业大学学报 2020年1期
关键词:印度斯坦口语化威廉

袁雨航

(北京外国语大学亚洲学院,100089,北京)

1 吉尔克里斯特和威廉堡学院的文学创作活动

早在威廉堡学院建立之前,英国就已经开始了对印度文明的研究。 为满足统治需要,如威廉·琼斯(William Jones)、霍海德(N.B.Halhed)以及科勒布鲁克(H. T. Colebrooke)等早期东方学家,在印度宗教、语言、历史等领域的研究中均取得了丰硕成果。 19 世纪初,东印度公司开始由贸易组织向殖民政权过渡,在发展过程中,英殖民统治者既需要进一步细化对印度各地区文化、宗教的研究,也亟需培养熟知印度文明的官员来适应统治需要。 为满足上述需求,1800 年5 月,时任总督的韦尔斯利侯爵(Lord Wellesley)在加尔各答建立威廉堡学院。 学院旨在对来到印度履职的官员提供语言、文化培训,学院教员同时还承担东方学研究的相关工作。

威廉堡学院印度斯坦语部首任负责人是苏格兰人约翰·吉尔克里斯特。 18 世纪前,英国人对印度语言的研究多集中在梵语、波斯语等古典语言上,印度斯坦语仅仅被看作是一种无规则、杂乱无章的洋泾浜语。 吉尔克里斯特早年在东印度公司孟加拉军队中担任随军医生,在工作之余,积累了大量关于印度斯坦语的知识,他于18世纪末相继出版了《英语—印度斯坦语字典》(A Dictionary:English and Hindoostanee)以及《印度斯坦语语法》(A Grammar,of the Hindoostanee Language)两本著作,为后来的语言教学和研究奠定了基础。 吉尔克里斯特认为,印度斯坦语具有被政府采纳、并作为行政语言推行至整个印度的能力。[1]

吉尔克里斯特对印度斯坦语的激情和他的苏格兰身份背景息息相关。 18 世纪苏格兰人是东印度公司军官、军医以及研究者的主力,在黑斯廷斯担任总督期间,东印度公司有超过一半的军官和研究者来自苏格兰地区,而彼时苏格兰总人口只占不列颠群岛总人口的十分之一左右。[2]在政治上,这些活跃在印度的苏格兰人和伦敦总部占据领导权的辉格党人不同,他们秉持更加自由的态度,并希望通过对殖民地的开拓,增强苏格兰和英格兰抗衡的能力。 和英格兰人不同,吉尔克里斯特成长于距离权力中心伦敦有一定距离的爱丁堡,正是这种经历,使其意识到在官方语言或者宫廷语言之外地方语言的重要性。 此外,如哈卡拉等学者还认为,印度斯坦语中一些发音和吉尔克里斯特母语苏格兰英语的相似性,也使他对这门语言情有独钟。[3]

2 威廉堡学院的新式乌尔都语文学作品

乌尔都语文学现代转型的一个重要标识即散文体裁的发展。 威廉堡学院所创作的乌尔都语作品,尽管个体风格间也存在差异,但总的来说,从语言风格、表达主题以及生产流通方式上,均体现出与传统文学截然不同的特色。

2.1 文学语言的去波斯化和口语化实践

威廉堡新式散文作品最大的特色,就在于文学语言的去波斯化与口语化实践。 吉尔克里斯特授意麾下的乌尔都语作家,要用尽可能简单、口语化的词汇进行创作。 因此,威廉堡学院大部分作家的作品,在语言使用上,均尽可能地少用波斯语词汇、波斯语结构,这样创作出来的作品显得自然、口语化、简单流畅和通俗易懂。 最能够体现这种风格的作品就是被后世确立为新式散文经典的《花园与春天》。

我们可以从两版译作初章对主人公的描述中更直观地看到这种语言的变化:

塔赫辛:《华文新篇》[9]

参考译文:

罗马有国王堪比苏莱曼不输法里东心系国民虔信宗教公正仁爱造福臣民人人爱戴众望所期。

密尔·阿门:《花园与春天》[10]

参考译文:

罗马王国有一位国王,如霍斯劳一世般公正,如哈迪姆·塔伊般慷慨。 他的名字叫阿扎德·巴赫特,他的王国位于君士坦丁堡(今天我们将其称作伊斯坦布尔)。 他的王国人民众多,国库富裕,军队强大,穷苦人民也生活安逸。②

通过上述比较,两版译作文字风格的差异不言而喻。 塔赫辛的文本仅在段落开端的动词体现了乌尔都语的语法结构,其余均使用波斯语语法结构表意,使用词汇几乎都是波斯来源词汇,行文简练,通过词句意思和语法结构断句,不使用标点符号,且句与句之间讲究押韵,这种行文风格代表了传统乌尔都语散文的审美特点,尽管被文学界所推崇,但对于普通读者太过于晦涩难懂。 而密尔·阿门的版本不再使用传统的书面文学语言,而是采用了口语化的表现形式,简明易懂,不再讲究句尾押韵。 阅读这类作品,只要识字,即使没有深厚的文学修养,也能轻松读懂。《花园与春天》体现出的这种去波斯化和口语化的散文实践,经由威廉堡学院的发扬传播,在乌尔都语文学的发展进程中逐渐取代了传统作品的文学风格。

2.2 文学作品主题的多样化

2.3 印刷技术的引入和乌尔都语印刷标准的确立

威廉堡学院对乌尔都语教材的需求,进一步推动了乌尔都语出版业的繁荣。 为了保障学院书籍的出版,吉尔克里斯特在1802 年建立了印度斯坦语出版社(The Hindoostanee Press)。 早期的乌尔都语书籍,没有使用标点符号的传统,一般通过语法结构断句。 而吉尔克里斯特的出版社将西方排版方式应用于乌尔都语印刷上,奥西尼指出,印度斯坦语出版的乌尔都语书籍,首次使用标点符号来断句,并且在单词与单词间出现了明显的空格,段落之间使用缩印排版。[11]印度斯坦语出版社的印刷方式呼应了威廉堡学院散文的特色,即读者不需要具备深厚的文学素养,就可以通过标点和空格阅读语言风格通俗易懂的作品。 这种新的印刷模式后被众多出版社所采用,成为了乌尔都语印刷的新标准。

3 威廉堡学院和乌尔都语文学的现代转型

威廉堡学院是第一所以官方名义介入乌尔都语文学发展的机构。 学院为翻译、改写乌尔都语文学作品,曾广泛招募全印度的乌尔都语文学精英,受雇于学院的乌尔都语作家,可以获得每月50 卢比到200 卢比的薪资。[12]这在当年是一笔不菲的报酬,因此,一些作家为了受雇于学院,开始主动创作威廉堡学院风格的作品引起吉尔克里斯特的注意。 此外,学院还带来了西方的印刷技术,成立印度斯坦语出版社,印刷出版学院创作的作品。 这批作品从流通角度来讲,传播的范围、速度都是古典文学无法比拟的。 威廉堡学院作品的文学实践提升了乌尔都语的语言表达能力,带来了新的文学形式和文学观念,影响了乌尔都语文学未来的发展方向。

3.1 为乌尔都语的推广创造可能性

3.2 赋予乌尔都语文学宗教属性

乌尔都语传统文学作品除表达伊斯兰教宗教主题外,也有一些体现印度教、锡克教等宗教思想的非伊斯兰宗教主题作品。 威廉堡学院成立后,基于对语言文学的研究,学院学者逐渐赋予了印地语和乌尔都语宗教属性,将天城体(Devanagari)书写的印地语和印度教徒联系在一起,同时将纳斯塔里克字体(Nastaleeq)书写的乌尔都语和穆斯林联系在一起。

在语言用词方面,克里斯托弗·金指出,威廉堡学院学者认为印地语和梵语有一脉相承的关系,而乌尔都语则与波斯语、阿拉伯语的关系更密切一些,印地语和乌尔都语的区别,在于前者所使用的词汇几乎都是梵语来源,而后者所使用的则多是波斯词源或者阿拉伯语词源。[13]

3.3 推动乌尔都语文学新文体的诞生

威廉堡学院语言风格虽然被当时代表乌尔都语传统文学审美的勒克瑙派所不齿,被认为是简单、粗陋的代名词,但是相比于原先晦涩难懂、波斯风味的乌尔都语散文,这种新的文学语言更容易被大众读者所接纳,随着19 世纪上半叶报刊的出现和发展,这种文学语言由于通俗易懂,被报刊文学所采纳。 此时流行由西方知名小说翻译来的乌尔都语翻译小说作品,它们多以报刊连载的方式发表,报刊经营者为保障报刊销量,也鼓励作家采用了威廉堡学院散文作品自然、口语化的语言风格。 随着翻译小说的进一步发展,乌尔都语文学自身也开始产生小说的创作实践,在语言风格上,小说继承了威廉堡学院口语化、通俗易懂的语言风格。 报刊的发行和小说新文体的产生,使乌尔都语文学不再仅仅是帝王娱乐或者宗教传教的方式,文学开始和读者大众建立密切的联系,文学传播的思想也得以在读者之间传播开来。

4 结语

殖民时期的英国统治者借助对印度社会各个层面的重新建构,将印度纳入英国人的认知体系,并通过对政治、经济以及文化等各领域的改造,传递英国的意识形态。 威廉堡学院的文学实践,体现了殖民者改造乌尔都语传统文学的尝试。 威廉堡学院的文学活动,将新的文学形式和文学观念植入印度社会,而这种观念被穆斯林精英阶层接受,文学逐渐与政治、社会相结合,最终导致了巴基斯坦运动的活跃。 对乌尔都语文学现代转型的考察,一方面有助于我们深入理解南亚现代文学的产生机制,而另一方面,也可进一步加深我们对南亚民族主义发展进程的认识。

注释:

②此处所引用的《华文新篇》和《花园与春天》均为笔者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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