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怀温情 方成智慧
2020-06-01鲁思语
鲁思语
“李先生,还记着那第一个被赋予公民身份的女性机器人索菲亚吗?今天的报道上说,她已经和一个男性机器人结婚了,说不定马上就会有小机器人诞生了!”
我一边飞速处理着手中的文件,嘴角不经意说出这句话。
“咦,你现在还关注这个。”站在落地窗前正眺望远方的他缓缓转过头,放下手中的高脚杯,随意点开了一个网站,在墙壁上立刻投影出一系列有关机器人的新闻,条目之多,所涉领域之广,令人瞠目。
一时无语,半响——
“简直是一个半人半物畸形的时代,”我掩饰不住心中的惊惶,喃喃道,“人类根本不是机器人的对手啊……”
“什么,赵小姐,你刚说机器人智慧?!”他不住惊叹,“多少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个上中学的小姑娘啊,天真可爱。还有,刚刚为什么要用那么疏远的称呼?你是不是应该叫……”
绯红立刻蔓上了脸颊,半羞半恼,低头,索性不再理他。
“好啦,不说了,咱们今天休假一天,我帮你打消这些顾虑。现在就走吧。”
人类的出行速度已能和信息的传输相媲美,转眼,我们来到了中国最大的VR(虚拟现实)基地,一切你所需的虚拟时空都能由它影射。随行的还有一个小机器人,刚制造出没多久,却已经输入了数百万兆的信息量。外表也十分甜美可人,只是蕴含著笑意的黑色的眼瞳,透露出的冰凉让我不寒而栗。可能真的落后于时代了吧。我想。
周围的一切瞬间变得模糊不清,时空的界限仿佛在刹那杂糅,而后,天空暗淡,夜幕沉沉,团团暗影渐渐现了身型——怪石嶙峋,松柏青青。恍惚间,听得二三人琴箫和鸣,声如珠玉散落,碰碎了一地的月光,却又更添悠远深邃之感。琴箫之声婉转悠扬,深水击石,风过大江,时如间关莺语窃窃,时如怒浪拍岸铮铮,才现潇湘闺阁对镜梳妆,转而又到大漠沙场兵戟交相,声浪跌宕,高潮处如雏凤长鸣九天,婉转时恰如绵绵心事难说。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沉浸此景,我不禁低语,“《幽梦影》中曾云:‘松下听琴,月下听箫,涧边听瀑布,山中听梵呗,觉耳中别有不同。今日得以身临其境,果如其言,快哉,快哉。”此时,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现,小机器人特有的童音说:“曲谱我已经绘好。此山名曰终南山,高两千多米……”接着便是冗长的颇失风雅的叙述。李先生侧头看着我,暗暗勾勒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你觉得这就是机器人所谓的智慧吗?”一阵沉默。
接着,时空再次扭转,宁静随着天空的渐趋澄澈而散去,喧闹由远方瞬间逼近,流淌到了我们的身边。啊,这不是“文化大革命”那个黑白颠倒的时代吗?眼前的情形在飞速流转:马寅初在北大的批斗台上傲骨凛凛,蔑视着台下疯狂人们的号叫,“我马寅初的马是马克思的马”十二字石破天惊;破旧的小院里,刚刚被迫理完阴阳头的钱钟书杨绛夫妇相互扶持,指着对方的发型哈哈大笑,尽管掩不住悲凉,但也掩不住相濡以沫的温情和刚韧的意志;而后,食指在万念俱灰的艰苦环境下,创作出《相信未来》,一遍遍默诵着,泪流满面,洗去了周身的尘埃,露出纯净的人格。我默默看着这一切,满怀崇敬,一股力量汇聚到我的脚底,迅速蔓延到周身,我明白,那是精神的洗礼。
“文化大革命,发生于1966年……”小机器人又冷漠地说出了最全备的历史资料,冰冷的心和僵硬得只会微笑的面孔此刻扯出了一个奇异的表情。他们真的不会动容吗?不会感知周围的悲喜忧愁吗?丧失了精神世界的人怎会拥有智慧?李先生看出了我的心思,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同样的改变第三次发生了,我们回到了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眼前映出当下的情形:人类家庭时时有矛盾冲突,大闹或大哭过后,抚平伤痕,擦干泪水,再次走近亲人,重新开始一个有关幸福的故事;而机器人家庭,彼此都拥有相同的知识与理性,从不会发生争吵,但怎么看都只是跻身同一屋檐下的路人。我不再想看下去,小机器人却来了兴致,她看到了自己的同类,想要进行人类无法理解的“高智商”交流。
真实的世界在最后终于回归。“莎士比亚说过,人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杰作!多么高贵的理性!多么伟大的力量!多么优美的仪表!多么优雅的举动!在行为上多么像一个天使!在智慧上多么像一个天神!宇宙之华!万物之灵!这将永远是不变的真理,他是理性与情感的交织的产物,他拥有比物质更高贵的灵魂,而机器,是永远不会拥有灵魂的。知识广博如何,客观理性又如何,缺少了温度与情感,知识无论如何都变不到智慧。”李先生缓缓开口道。
我默默地望着他,眼里满含笑意。终于,我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机器人一定会比人类更聪明,而人类一定会比机器人更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