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
2020-06-01米切尔·恩德
米切尔·恩德
毛毛站在一个非常宽敞的大厅里,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大厅。它比巨大的教堂和最大的车站候车室还要大。粗大坚实的圆柱顶着天花板,大厅的上部半明半暗,令人想象的东西比看到的东西还要多。这里没有窗户。无可比拟的空间浮动着金色的光芒,那是遍布各个角落无数支蜡烛发出的光。蜡烛的火焰一动不动,像是用闪光的颜色画上去的一般,因此蜡烛虽然发光,但却不见减少。
毛毛一走进来,就听见各种各样的声音,有嘎啦嘎啦,有滴滴嗒嗒,有丁丁零零,还有轰轰隆隆,真是千奇百怪。这是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钟表发出的响声。它们有的立在地上,有的放在桌子上,有的放在玻璃柜中,有的放在金光闪闪的壁台上,还有的放在一排排架子上。
有小巧玲珑镶嵌着宝石的小怀表,也有一般的钟表,还有各种闹钟、沙钟,有会跳舞的木偶玩具钟,还有太阳钟、木钟、石钟、玻璃钟和用哗啦啦的流水推动的水钟。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杜鹃钟,报时声如杜鹃啼叫,真是应有尽有。另外,有的钟摆动着沉重的钟摆,看起来十分缓慢、庄重。有的小钟摆来回摆动的速度却很快。二楼有一条圆形走廊环绕整个大厅,顺着一道环形楼梯盘旋而上,便是第二条环形走廊,再往上还有两条。那儿也到处都是钟表,立着的、挂着的、平躺在桌子上的,还有一个球形的世界钟,上面标出了世界各地此时此刻的时间,同时还有许多大小不同的标着太阳、月亮和星星的天象仪钟。大厅里摆着的许多立钟,简直就像一座钟林。这里,从一般房间里的挂钟到高大的塔楼上的大钟,可以说无奇不有。
因为这些钟都指示着不同的时间,所以总是不断地听到打点声和闹铃声。
不过,这些声音并不是令人讨厌的噪声,而是像夏天森林中发出的那种均匀的、嗡嗡的声音。
毛毛转来转去,睁大双眼看着这些奇妙的钟。此刻,她正站在一个装饰华丽的玩具钟前,钟上一男一女两个小人正手拉手跳舞。当她想用手指碰碰那两个小人时,突然听到一个亲切的声音:“啊,你又回来了,卡西欧佩亚!你把小毛毛给我带来了吗?”
毛毛一转身,看见在一条立钟的夹道中间,有一位又瘦又高的老人,满头银发,正弯着腰,注视着面前那只乌龟。他穿着一件绣金的长衫,一条蓝色的丝绸短裤,白色的丝长袜和钉有金纽扣的鞋。他的手腕和脖子上露出白色的袖口和衣领。银白色的头发在后脑勺上挽成一个小发髻。毛毛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装束打扮。比她更无知的人可能会马上说,大概二百年前的人时兴穿这种服装。
“你说什么?”这时候,那位老人仍旧弯着腰与乌龟说话,“她已经来了吗?她到底在哪儿呢?”
他掏出一副小眼镜戴上,向周围巡视着。那副眼镜很像老贝波的老花镜,不过他的眼镜是金子的。
“我在这儿!”毛毛大声说。
老人高兴地微笑着伸开双手向她走来。就在他向前走的时候,毛毛感到,他每走一步就年轻一点,越往前走就越显得年轻。当他终于站在她面前抓住她的双手,亲热地摇晃着的时候,他显得并不比毛毛大多少。
“欢迎你!”他高兴地说,“非常欢迎你来到无处楼。请允许我做自我介绍,小毛毛。我是侯拉师傅—全名是:塞昆杜斯·米努土司·侯拉。”
“你真的希望我来吗?”毛毛惊奇地问。
“当然!我还特地派卡西欧佩亚去接你呢!”
他从背心口袋里掏出一只扁扁的镶嵌着钻石的怀表,让盖子自动地跳起来。
“你来得非常准时。”他微笑着肯定地说,并把怀表递给毛毛看。
毛毛看了看,发现表上既无表针也无数字,只有两根十分纤细的螺旋线重叠着指向相反的方向并慢慢地转动着。在这两根螺旋线重合的地方,有时候闪烁着微弱的光点。
“这个,”侯拉师傅说,“这是一个恒星钟,它准确地指示出罕见的恒星时,现在这样的时辰刚好开始。”
“什么是恒星时?”毛毛问。
“恒星时就是在世界的进程中,有时候有一些特殊的伟大时刻。”侯拉师傅解释说,“在那个时辰,一切事物和生物,直到最遥远的星球,都以非同寻常的方式一起发生影响,共同使某件事情不早不晚恰恰在那一个时刻发生。可惜人们一般都不懂得利用这个时刻。因此,这样的伟大的时刻常常在不知不觉中逝去。但是,如果有人认识这种时刻,那他就会看到世界上发生的重大事件。”
“也许,”毛毛認为,“因此,人们就需要一块这样的表。”
侯拉师傅微笑着摇摇头说:“光有这样一块表还不够,人们必须学会利用它。”
他重新合上表盖,把它装进背心的口袋里。当他看到毛毛惊奇的目光正打量着他的外表时,他也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然后蹙了蹙眉头说道:“噢,我的穿着打扮有点过时了—这是针对时髦而言。但是我也太不注意衣着了!我将立即纠正。”
他用手指打了一个榧子,转瞬间,他穿着一件高领中长大衣站在毛毛面前。
(选自《毛毛》,二十一世纪出版社2015年版,李士勋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