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置失衡家庭面临困境的调查报告

关键词 倒置失衡 家庭结构 家庭困境

作者简介：胡玉婷，上海海洋大学海洋文化与法律学院社会工作专业，本科生。

中图分类号：D668                                                            文献标识码：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20.04.067

一、家庭结构

家庭结构是指家庭中成员的构成及其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状态，以及由这种状态形成的相对稳定的联系模式。家庭结构包括两个基本方面：（1）家庭人口要素。家庭由多少人组成，家庭规模大小。（2）家庭模式要素。家庭成员之间怎样相互联系，以及因联系方式不同而形成的不同的家庭模式。

农户家庭结构的定义，狭义上，费孝通认为家庭结构反映了家庭成员及其相互的关系，他将中国家庭结构划分为划分为四类，分别是：核心家庭、主干家庭、联合家庭和残缺家庭。广义上，家庭结构涵盖面较广，它反映了家庭成员关系、生存方式和家庭功能等众多特征。他将家庭结构分为单亲、未育、空巢等8种类型。

二、相关文献回顾

程龙辉（2019）研究表明农村家庭的代际关系产生了巨变，老年亲代地位下降，代际重心下移，代际支持与反馈失衡。王敬（2019）研究表明伴随着现代化，工业化以及城镇化，我国农村家庭关系呈现了前所未有的变迁，家庭关系变迁最主要体现在代际关系失衡，青年妇女夺权与传统家庭养老功能弱化三个方面。杜媛媛（2019）研究表明乡村贫困家庭由于经济负担重等原因致使儿童家庭教育缺失问题愈发突显。李树茁（2019）研究表明家庭发展社会支持体系的弱化致使农村大龄未婚男性家庭相关的贫困，婚姻与养老领域中的风险不断上升。张志国（2018）研究表明由于可持续生计资本的缺失，导致家庭在风险冲击的环境下，陷入贫困脆弱。胡金焱（2015）研究表明民间借货，社会网络的相互交叉影响，导致农村家庭贫困脆弱性的不稳定。孙梦洁（2013）研究表明农村贫困家庭收入来源方式的单一，导致自然灾害下，风险冲击下返贫概率大。

三、倒置失衡家庭的定义

倒置失衡家庭是指家庭中因“子代”成员身体状况不佳，因此“父代”承担着供养“子代”及“孙代”责任的家庭状态，以及由此种状态形成的逆反哺式、单向的、失衡的家庭结构联系模式。

四、研究方法

本研究选取河南省某县C村三户家庭为个案。笔者于2020年1月至2月在C村进行田野调查，共计32天，调查方法主要是通过参与观察、深入访谈，走访调查等进行资料收集。在实地调研期间，采用序贯访谈法，通过质性研究的方法对于所得信息进行资料分析得出倒置失衡家庭所面临的困境现状。

五、资料收集

第一， 代某，77岁，老伴75岁，独子48岁，已婚，婚姻状态不稳定，妻子常年在外，并从未向家里寄钱，在一次工作中摔断了腿，丧失劳动能力及自理能力，日常生活由老人照料，一孙子一孙女都上初中，享有低保，在家务农。

第二， 陈某，79岁，老伴79岁，独子52岁，患有间歇性狂躁症，精神状态不佳，有自理能力，无劳动能力，日常生活状态是一日三餐，上下村闲逛，且有烟瘾及暴力倾向，已婚，老人花费了所有积蓄作为彩礼，女方也有精神病史，一孙子上初中，享有低保及“五保户”，在家务农。

第三， 李某，70岁，丧偶，独子45f岁，离异，2年前中风偏瘫，丧失劳动能力及自理能力，并做了手术，后期康复治疗费用巨大，变卖了家中的汽车及镇上一片房产，并借有外债，日常生活由老人照料，一孙子上初中，一孙女辍学在家并由奶奶作主在找婆家，享有低保，在家务农。

六、倒置失衡家庭面临的困境

（一） 家庭经济贫困

倒置失衡家庭因子代身体健康问题失去劳动能力乃至自理能力，家庭经济压力上移，由父代承担，一方面，子代疾病康复消费;另一方面，孙代生活教育消费。由于父代家庭生计资产缺乏，主要依靠农业生产，收入来源方式单一，且因自身年龄增长，体力劳动能力下降，家庭劳动力不足，無稳定收入，主要依靠低保，五保户约6000元每年，入不敷出，未达到国家规定的最低生活标准，属于贫困人口。农村地区社会保障体系，养老保障体系等尚不完善，老年人群体无养老金等其他稳定收入来源。家庭消费结构主要是生产资料消费，发展资料消费占比小，享受资料消费占比为0，家庭贫困脆弱性高。因此该类型家庭面临着由轻度贫困到重度贫困，暂时性贫困到长期性贫困，相对贫困到绝对贫困转变的困境。

（二） 家庭教育缺失

倒置失衡家庭中子代因自身身体状况不佳，家长角色缺位，忽略对于儿童的亲情沟通及教育，导致此类型家庭中成长的孩子性格孤僻、自卑、冷漠、无感情支持，进而影响其在于学校等学习团体中表现一般。一方面，父代因自身知识文化局限性，对孙代的教育基本呈现“不闻不问”的“放养”状态或采取老一代的暴力方式，致使家庭教育氛围缺失。另一方面，因家庭条件所限且无外部支持力度，家庭教育投入资源有限，只能局限于支出最少的农村公立学校，教学设施较差，教育资源匮乏，教育活动受限，政府等相关教育部门及社会组织对于倒置失衡家庭儿童的教育救助力度较小。

（三） 代际关系失衡

倒置失衡家庭中代际关系同样处于失衡状态，传统意义上正常家庭“反馈式、双向的、均衡的”代际关系被打破，呈现“逆反哺模式，单向的，不均衡的”特点。因子代生活劳动能力的缺失，代际之间的支持主要是“向下负责”，父代抚养子代长大，并花费巨大彩礼帮助子代娶妻生子，并通过“隔代抚养”继续承担起照顾子代及孙代两代人的压力，且子代儿媳妇基本游离于家庭生活之外，不愿承担赡养老人，照顾配偶，抚养孩子的压力，老人成为家庭代际关系中的唯一支柱。父代（平均年龄70岁以上老人）在代际关系上支持过度，远远超越了自身的承受能力，导致代际关系失衡。

（四） 婚姻状态失常

倒置失衡家庭作为农村地区的弱势群体家庭，子代婚姻存在巨大压力。一方面，因农村地区人口性别结构比例失衡，未婚女性大量向外省市流动、当地娶妻高额的彩礼及子代自身的身体状况，男性成婚困难态势明显。另一方面，受“传宗接代”传统思想的影响，父代通过巨大彩礼的支出为独子娶亲（部分家庭因子代自身条件在当地找不到媳妇，花钱在其他偏远地区买亲），且一部分儿媳也存在着一定先天性的缺陷或生子后游离于家庭生活之外，不承担家庭及至婚姻责任，致使家庭婚姻状态失常，存在着严重的不稳定风险。部分倒置失衡家庭中有辍学适龄孙女，父代会通过嫁孙女获得彩礼以解决孙子继续教育等家庭经济贫困问题。

（五） 家庭养老困境

倒置失衡家庭中“父代”老年人群体平均年龄在70岁以上，应当进入被赡养的老年生活。但因为子代无劳动能力乃至自理能力，所以缺乏代际养老资源、社会养老支持系统、老年健康心理保健及老年生活基本保障等，并且仍承担着子代及孙代的供养责任。随着“父代”年龄的增长，其养老困境风险不断扩大、累积和加强。从政策层面，一方面，中国农村地区养老保险制度及社会养老制度不完善，仍处于“养儿防老”的传统反哺式家庭养老模式;另一方面，子代也逐渐进入中年晚期，孙代仍处于学习阶段，无供养父辈及祖辈的能力，所以对于此类家庭而言，面临着严峻上下失衡的家庭养老困境。

（六） 安全问题

倒置失衡家庭中部分“子代”存在一定程度的狂躁症及精神疾病，有较严重的暴力倾向。一方面，对于该村的部分小孩子存在被殴打及恐吓等行为现象发生;对于该家庭中的“父代”，一旦其一些要求得不到满足或者精神失常时，首当其冲是老人遭受殴打。另一方面，因为自身家庭经济条件及父代知识文化水平的局限性，父代只能采取“得过且过”的居家保守疗法，甚至对于相关药物的服用也不能得到保障，以致错过最佳治疗时期。此类人群对于家庭乃至村里其他村民特别是小孩子存在安全风险。

（七） 可持续发展问题

家庭的可持续发展着眼于人口红利的良性循环。倒置失衡家庭中的父代是家庭中的唯一经济乃至精神支柱，一旦父代身体出现状况，此类家庭将陷入生存僵局，子代无劳动生活能力，孙代尚未有能力承担家庭责任，缺乏其他社会支持系统，成为无望发展的家庭。近6年来，武汉大学社会学系讲师、同时也是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农村老年人自杀的社会学研究》项目主持人的刘燕舞走进湖北、山东等11个省份的40多个村庄。他发现，农村老人的自杀现象“已经严重到触目惊心的地步”。同样的相关案例，老人杀死无生存能力的子代甚至孙代，然后一起自杀的现象也时有发生，成为制约中国农村贫困家庭可持续发展的困境。

七、总结

本次调查结果表明倒置失衡家庭中的贫困、教育、代际、婚姻、养老、安全、发展等多重风险在家庭层面存在相互交叉影响的累积加强作用的恶性循环。家庭内部生计资本匮乏，家庭功能结构存在局限性，社会支持网络相对弱化，个体生理状况、心理健康保障的缺失，社会保障不足等问题的传递性与复杂性贯穿于整个家庭生命历程发展周期，严重影响家庭内部的生存与发展。

习近平主席在十九大报告中明确指出，2020年是实现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攻艰克难的关键时期，突出抓重点、补短板、强弱项，特别是要坚决打好防范化解重大风险、精准脱贫、污染防治的攻坚战，使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得到人民认可、经得起历史检验。

倒置失衡家庭作为中国农村地区发展制约的特殊家庭结构，是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的社会目标，打好脱贫攻坚战上不容忽视的环节，如何从社会、政策、学校等多方面社会支持系统出发，帮助此类家庭摆脱生存发展的困境是值得我们进一步思考与探索的问题。

参考文献：

[1]王敬，海莉娟.传统与现代之间：代际失衡、青年妇女夺权与家庭养老弱化[J].典型研究，2019（6）.

[2]李树茁，孟阳，杨博.贫困、婚姻与养老——农村大龄未婚男性家庭发展的风险与治理[J].南京社会科学，2019（8）.

[3]张志国.中国农村家庭贫困脆弱性影响因素研究——基于可持续生计分析框架[J].收入消费，2018（5）.

[4]胡金焱.民间借贷、社会网络与贫困脆弱性[J].山东师范大学学报，2015（4）.

[5]孙梦洁，韩华为.灾害、风险冲击对农户贫困脆弱性影响的研究综述[J].生产力研究，2013（4）.

[6]徐伟.社会网络与贫困脆弱性——基于中国农村数据的实证分析[J].学海，2011（4）.

[7]费孝通.论中国家庭结构的变动[M].北京群言出版社，1999.

[8]王跃生.中国城乡家庭结构变动分析——基于2010年人口普查數据[J].中国社会科学，2013（12）.

[9]徐汉明，盛晓春.家庭治疗-理论基础与实践[M].人民卫生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