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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战军最后一战

2020-05-28

今古传奇·人物版 2020年2期

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横渡长江后,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残敌,相继解放了南京、上海及江南的大片领土,并开始向东南、中南、西南进军。国民党政府分别向台湾、广州、重庆败退。解放军四大野战军,即将迎来最后的决战。

一野开赴兰州城下。13年前,西北马家军在这里欠下西路军一笔血债,现在,报仇雪恨的时机终于到来了!二野“大迂回,大包围”,挺进大西南。三野解放上海后,继续追击残敌。而从东北一路杀来的“东北虎”四野,来到了大陆最南端,他们大多数人没有见过大海,他们在陆上横扫大半个中国从不畏惧,但面对汹涌澎湃的大海,心里却有些发毛。然而,大海并不能阻止解放军前进的步伐,事实上,他们将势不可當地迈向最后的胜利。

开篇 英雄壮怀,天地沧桑

解放战争末期,中国革命战争胜利的天平,已经明显向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人民军队倾斜。

遵照中央军委关于统一全军组织和番号的决定,全军野战部队整编成四大野战军,即第一、二、三、四野战军。随后,毛泽东和朱德发布向全国进军的命令。

解放战争刚刚开始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认为共产党会打赢,舆论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然而短短几年,战争局势发展之快,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此时,国民党统治已经风雨飘摇。人民解放军继发起渡江战役、占领南京之后,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对国民党军进行战略大追击。等在解放军前方的,是已经可以看见的最后决战。

1949年10月1日,在人民解放军向全国进军途中,中华人民共和国在北京宣告成立。

此前,第一野战军解放了有着两千多年历史的古城兰州。在这里,西北战场打响了规模最大、最惨烈的一场决战。最后的三四十米,是生与死、胜与败的界限。

不久后,第二野战军揭开了解放大西南的序幕。随后,他们向着“世界屋脊”西藏进军,开启了“我军历史上的第二次长征”。

第二年中旬,第三野战军解放舟山。在解放军的强大攻势下,12万国民党军仓皇逃窜。

1950年5月1日,海南岛解放,第四野战军的官兵在大海边看见两块青灰色的巨石屹立眼前,上面分别写着:天涯、海角。

解放战争中最后一场大规模进攻战结束了。

残存在华东、中南、西南、西北战场上的国民党军被全部歼灭,仅有少量逃往台湾。因朝鲜战争爆发,解放台湾岛的作战计划被迫搁浅。1951年西藏和平解放。

——新中国的和平生活开始了。

南国的椰林在热风中摇曳,珠江丰沛的水系环绕着闪闪发亮的稻田。南岭的湿云绸缎一样飘浮,雨水敲打着芭蕉浸染出满坡青翠。湘江水天一色,长江白浪千叠,两岸是望不尽的一熟天下足的吴楚沃野。

晨风迎面吹来,土地的芳香渐渐浓郁,成熟的麦穗低垂,那条黄色的大河自天际而泻,大河边溽热的柳林里蝉鸣不止,太行山蜿蜒而至。

著名的城墙垛口之外,黑土地上山高林密,河滩上的庄稼泛着深深的油绿,在挺立着的高粱的梢头上,天蓝得犹如南方的那片海水。

——这片国土养育了无数儿女。战争结束了。

从投身这场大规模战争的那天起,战士们就怀揣着光荣回家的憧憬,他们想擦干爹娘眼角边的泪水,把自己的立功证贴在堂屋的墙上,然后去自家分得的那块田地里春种秋收,但愿风调雨顺收得好庄稼,但愿房上的草顶换新瓦,但愿娶上媳妇生了娃,但愿好日子红红火火年年岁岁地传下去……

山河锦绣,儿女情长。

英雄壮怀,天地沧桑。★

“西路军将士们安息吧!我给你们报仇了”

一野最后一战:兰州战役

解放战争中,毛泽东连全副美械装备的

蒋介石嫡系部队都不怎么瞧得上眼,

为何对偏处西北苍茫戈壁的“二马”,如此小心翼翼

蒋介石的救命稻草

“向西北,攻兰州,夺西安,打到新疆和银川,解放同胞亿万万……”1949年8月20日,解放军第一野战军,唱着这首《向西北》,开赴兰州城下。此时距离新中国成立,还有40余天,这里是西北地区的最后一场决战。

当时,盘踞兰州城的是青海西宁馨庐的马步芳、马继援父子。兰州处于甘、宁、青、新的交通枢纽,解放前是西北政治、军事中心,是国民党西北军政长官公署所在地。几代马家军在此苦心经营,根基深厚,气焰嚣张。

1949年8月的兰州,已是蒋介石心目中的救命稻草。1949年4月21日,毛泽东和朱德发出向全国进军的命令,渡过长江的百万雄师,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残敌,相继解放了南京、上海及江南的大片领土,并开始向东南、中南、西南进军。国民党政府分别向台湾、广州、重庆败退。8月5日,美国发表了《美国与中国的关系》白皮书,宣布美国将不再援助国民党和蒋介石政府。在这种情况下,据守中南的白崇禧,退缩西南的胡宗南,与盘踞西北的马步芳、马鸿逵部,是蒋介石最后的希望,他企图保住西北和西南地区,待机卷土重来。若西北失守,西南也将失去屏障。国民党欲孤注一掷,在兰州挽回败局,继而扭转全国的战局。

兰州夹山带水,易守难攻,故取“固若金汤”之意,名“金城”,马步芳称这里为“不可攻破的铁城”。他向蒋介石承诺将“挽狂澜于既倒,定乾坤于西北”,调集十万大军,并任命独子马继援为兰州战役前线总指挥,要与解放军决一死战。

面对“铁城”,解放军战士唯有用血肉之躯把它撞烂。这场战役,对解放军战士们来说,是灭敌之战;对毛泽东来说,是解放大西北的关键之战。

毛泽东高度警觉的敌人

早在1949年5月26日,毛泽东即致电第一野战军司令员彭德怀:“依你们现有兵力,可以打胡,不能同时对马,而欲同时对马,必须等候18、19两兵团开到或至少一个兵团开到,方有把握,否则无把握。因此,你们应耐心等候三四个星期,不要性急,待18、19两兵团开到,打几个好仗,即可直取兰州,基本上解决西北问题。只要胡、马不走,仗是总有打的。”

毛泽东电文中的“胡”指胡宗南,“马”指的是马步芳和马鸿逵。在毛泽东与彭德怀等人往来的电文中,“马”“二马”“两马”“青、宁二马”都是指的马步芳(青马)和马鸿逵(宁马)。

6月中旬,解放军第18、19兵团先头部队相继开到西安、咸阳等地,与第一野战军在关中会师,准备参加彭德怀指挥的扶眉战役。

按照毛泽东和彭德怀的决策,第一野战军采取“钳马打胡,先胡后马”的作战方针,首先集中力量与胡宗南主力决战,然后集中主力与青、宁二马集团决战。

彭德怀将详细的作战计划报给毛泽东,毛泽东对负责执行钳制二马任务的杨得志19兵团极为关注,特意给彭德怀发来电报,说:“杨(得志)兵团应立即西进,迫近两马筑工,担负钳制两马任务,并严防两马回击。此点严格告诉杨得志,千万不可轻视两马。否则必致吃亏。杨得志等对两马是没有经验的。”

6月26日,毛泽东致电彭德怀,要求他们以部分兵力钳制两马,集中主力采取迅速行动以包围并歼灭胡宗南部四五个军。毛泽东还不放心,次日又致电提醒彭德怀:“如二马只作小撤退则先打两马、后打胡宗南是正确的,但打两马比较打胡为费力;如两马作大的撤退,距胡部较远,就实行钳马打胡。”从来往电文的字里行间,毛泽东流露出对二马的高度警觉。

解放战争中,连全副美械装备的蒋介石嫡系部队都不怎么瞧得上眼的毛泽东,为何对偏处西北苍茫戈壁的二马,如此小心翼翼?

血仇

这还要从一段刻骨铭心的历史说起。

1936年11月,红30军、红9军、红5军团共21800余人组成西路军,徐向前为总指挥,陈昌浩为总政委,执行中央军委赋予的“在河西创立根据地、直接打通远方”的命令。

而河西,是马步芳起家的根本。在民国军阀集团中,大多以封建宗族、师生关系和籍贯出身维系,由于民国时期政治和军事形势发展迅速,旧式封建割据势力那种父死子继的“家天下”做法在大部分军阀集团中都未能实现。但有一支从清末便纵横割据一方的强大势力,能够在五十年的发展中始终做到父子相继、兄弟协力,并一步步将势力扩展到甘肃、宁夏和青海三省。這便是著名的西北马家军。

马步芳“宁死一万人,不失一寸地”,不惜动用全部人力、物力、财力投入势力范围的保卫和营建,先后在河西投入的总兵力达12.5万人,当时西路军的兵员仅是马家军的六分之一。经过4个月的连番激战,1937年3月中旬,西路军撤进祁连山。

马家军身上残留着浓重的封建军队陋习,西路军遭受了非人的待遇。西路军组建出征时21800多人,到此时战亡者7000余人(其中团以上干部143人,军师级指挥员20多名)。被俘后遭杀害者5600余人,被营救返回延安者约4700人,失散流落在途者4500人左右。

尤其是马步芳杀害西路军被俘虏的战士,仅在张掖,就杀害了3200多人,活埋、枪杀、火烧、扒心、取胆、割舌……手段残忍。

据后来被营救回延安的西路军战士揭露,马步芳纵容手下残酷虐杀战俘,简直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如抽肠扒肚:把被俘红军的肚皮用刺刀割开,将肠子拉出,拴在马尾上,然后打马奔跑,受害者肠肚拉出,痛苦到死。有些马家军的官兵听说用人血蘸馍吃可以治病、壮胆,就拉出红军被俘战士当场砍死,拿热馍蘸着人血吃。马家军还拿被俘红军战士当活靶打,练习枪法或打赌取乐……

党中央和毛泽东为保存西路军余部,采取了种种措施和办法。1937年4月,西路军剩下的700多人在李先念的带领下,转移到星星峡,陈云在这里迎接他们进入新疆。

徐向前、李先念、王树声、郭天民、朱良才、李聚奎、郑维山、秦基伟、程世才、肖永银……这些在将星谱上闪耀的名字,都是从这道鬼门关里闯过来的。

西路军的经历,让郑维山一生都无法忘记。他和副师长熊得臣在祁连山下的一个小村子里,被好心的百姓救下,藏在一个山洞里,得以逃过马家军的搜捕。伤刚好,这位曾经的主力师政委,冒着随时被国民党军队抓捕的危险,千里行乞回到延安。途中,郑维山竟然常常边走边哭,他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为战友们报仇,讨还这笔血债!

毛泽东对马步芳残暴屠杀被俘红军的这一页黑历史更是深恶痛绝,1949年他指令彭德怀西征时,明确提出了马步芳的处理措施,坚决歼灭,只接受其无条件投降而绝不容许他起义或改编。

“胡马”争相撤退

十几年来,马家军的恶行梦魇一样压在幸存者的心头。徐向前自河西兵败后,一直想率部队打回去,为牺牲的战友们报仇。1949年,毛泽东和中央原本有意让他带兵解放西北,可是徐向前病倒军中,毛泽东只好将这个使命交给彭德怀。

第一野战军中的很多将领都来自当年的西路军,战士们从上到下记住了马家军所欠的滔天血债。直至解放战争时期,解放军各部对于“青马”从来是“另眼相看”。

正当国民党政权在大陆崩溃之际,马步芳又拾起蒋介石送给他的“西北军政长官”这顶帽子,在兰州疯狂捕杀进步人士和学生。

相比之下,进攻陕甘宁边区甚至占了延安的胡宗南军事集团,倒显得不那么“招人恨”。这里面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西北野战军在相当一段时间内都依靠打击“胡儿”获取武器弹药甚至补给物资。据后来统计,胡宗南进攻陕北的一年多,先后给西北野战军“送”去了11个旅的装备,10万国民党军被志大才疏的“胡司令”白白断送。

1949年4月底,胡宗南面对西北解放军的荔北战役、西北冬季攻势等一系列战役,逃过泾河渭河,然后再于陕中战役中丢了咸阳、武功、周至、扶风,到5月20日连西安都送给了彭德怀。

眼看胡宗南一路西逃,青马和宁马认为再让胡宗南跑下去,马家军的青海、甘肃和宁夏三省也势必难保,遂组成援陕兵团、陇东兵团和陇南兵团,准备帮胡宗南顶下去。

现在,向马家军复仇雪耻的时机终于到来了!

扶眉战役为第一野战军“钳马打胡”策略的一部分,从7月10日战役发动,仅用4天便歼灭胡宗南主力。胡宗南残兵败退陕南、川北,将西北战场丢给马家军。8月,胡宗南进一步退到秦岭一线,二马则往西撤退至平凉地区。蒋介石此时根本不管马家军死活,命胡宗南沿秦岭、大巴山、巫山、武陵山组成“西南防线”。

由此,解放军作战方针调整为“钳胡打马,先马后胡”,彭德怀选择了平凉地区作为与二马决战的战场。

面对解放军的强大攻势,全线撤退的青、宁二马进退维谷。战则唯恐遭30万解放军的包围歼灭;退则担心失去甘、宁咽喉要地平凉,造成解放军直捣兰州、银川的不利形势。

权衡利弊后,二马在静宁召开军事会议,制定了平凉会战计划,准备依托六盘山,在平凉地区与第一野战军决战。

结果,在生死决战的关键时刻,青、宁二马为保存实力,都不愿当出头鸟。因宁马提前脱逃,二马平凉决战计划胎死腹中。鉴此,毛泽东指示彭德怀,暂不占领汉中,集中兵力歼灭二马。彭德怀决定以周士第兵团两个军于宝鸡、西安一线钳制胡宗南部,以另外10个军追击二马,20余天前进千余里,把青马逼进了兰州城内。

马步芳决心守兰州,彭德怀求之不得

李宗仁、阎锡山对二马曾有个形象的评价:马步芳是匹野马,马鸿逵是匹滑马。马步芳家族曾在青海统治数十年之久,被称为“青马家族”,也被称为“青海王”。当地民歌如此形容他:“上山的老虎下山的狼,凶不过青海的马步芳。”

马步芳确实有股子狠劲。摩托车刚刚进入西宁的时候,正值20世纪40年代,马步芳拿到新摩托车就敢骑。西宁通往湟中塔尔寺的道路两边,整齐地排列着高大挺拔的白杨,树冠密合成封闭的林荫道,这些树是马步芳下令,用了近十年的时间让士兵、壮丁、政府职员、学生、工人栽植的。当时马步芳还下了一道命令:谁敢砍树就砍谁的头!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初,马步芳对辖区内的毒品限制也比较严,不论是贩毒还是吸毒,只要被他抓住,一律砍头!可随着战场上的节节失败,他自己竟抽起大烟来。

马步芳退守兰州后,又将抗战时期国民党军构筑的国防工事进行加修加固。他放出狂言:“兰州是攻不破的铁城,彭德怀胆敢进攻兰州,本署以诱敌于有利地形与之决战,凭天然屏障与既设阵地,举全力一鼓而歼灭之。”

兰州城下,彭德怀遇到的困难不少。从西安到兰州,1400多里的漫长补给线,只有一条路面极差的西兰公路,远远保障不了供给,部队只得就地筹粮。仅有10多万人口的兰州周围,一下子聚集了这么多的部队,人的口粮、牲口的饲料,都很难满足。

阵地上的战士们,只能吃囫囵豆子,啃生山药充饥,勒紧裤腰带去冲锋。没有房子住,不少连队只得住进刚挖成的土洞里,再加上长期连续奔袭,战士们极度疲乏,身体虚弱,非战斗减员也逐渐增多。

但马步芳决心守兰州,却是彭德怀求之不得的,他说:“我们不怕他守,而是怕他跑掉。如果他真的不跑,就到了我们把他消灭的时候了。”

“西路军将士们安息吧!我给你们报仇了”

兰州战役,是第一野战军于1949年进行的一次规模最大的城市攻坚战,是解放战争中最惨烈的城市攻坚战之一,也是解放大西北中最关键、最激烈的一次决战。

第一野战军以伤亡8700余人的代价,歼灭敌人2.7万余人,消灭了马步芳集团的主力,使西北其他反动军队完全陷入分散、孤立的境地,打通了进军青海、宁夏和河西走廊的门户,为新疆乃至整个西北地区的解放铺平了道路。

1949年8月,郑维山主动请缨,率领63军参加“解放西北的最后一战”兰州战役,他采用“徐进弹幕”的射击方法攻占了窦家山阵地,打开了兰州的东大门。

打扫完战场,郑维山策马来到兰州城外的一座小山上,向着河西走廊的方向,慢慢摘下军帽,立正,深深地三鞠躬:“战友们,今天我郑维山带着部队回来了,我为你们报仇了!”彻底消灭了这支残杀西路军将士的马家军后,郑维山在黄河边仰天长啸:“厚发兄弟,我回来了!西路军将士们安息吧!我给你们报仇了!”“厚发兄弟”即是红30军88师师长熊厚发,他身负重伤后被俘,面对马步芳匪军的威逼利诱,冷眼相对,信念更坚,就义前高呼:“共产党万岁!中国工农红军万岁!”

在西路军的幸存者中,还有一名将军,蔡长元。当年,在马家军的残杀下,蔡长元和部队失去联系,最终只能化装成落难百姓,躲避敌人的通缉,历经艰难险阻,用时六个月返回陕北根据地。

解放战争爆发以后,蔡长元担任第一野战军189师师长,率军参加了兰州战役。在窦家山之战,蔡长元主动请战。

为了夺回窦家山主阵地,马家军投入3倍于蔡长元的军队,在炮兵掩护和骑兵策应下,对阵地展开疯狂进攻。在战斗中,蔡长元咬破自己的手指,写下了“血债要血还”五个字,随后他身先士卒冲下阵地,与敌人展开血战,紧接着蔡长元又率先攻占兰州城,全歼马家军守军。

解放军战士举着一面红旗,像西北荒漠里的羚羊一样快速奔跑

沈家岭、营盘岭、窦家山是敌人防御体系中的三个主阵地。

老兵王有亮、张鸿斌回忆,在夺取营盘岭的战斗中,一道垂直的崖壁,截断了前进的道路,4支突击连队行进至此,完全暴露于敌火力之下,进退两难,成了人肉靶子。关键时刻,指导员曹德荣一个人抱住两个炸药包,到了峭壁下边。眼前的崖壁光滑无比,毫无支撑,如果把炸药包放在地上,通道仍然无法打开,为了爆破成功,曹德荣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用手将炸药包按在崖壁上,拉开了导火索。瞬时山石崩塌,烟尘弥漫,坚硬的崖壁终于被炸开了一道口子……

进攻营盘岭顶峰时,部队伤亡过半。下午4时,6军所有的后续部队全部投入战斗。随之三面红旗相继竖起,但旗杆被打断,红旗落下来;又竖起又落下,再豎再落下。就这样,红旗反复起落7次,每一次起落,都有一批战士倒下。第8次,十几面红旗终于在营盘岭主阵地上竖起来了。

老兵贾文岐回忆:“咱们过去打仗,跟电视剧里的不一样,从来不扛着红旗往前跑。打仗讲的是隐蔽,扛着红旗这不是找着挨子弹呢,但窦家山一战是特殊的。”

在一片火海中,一名解放军战士举着一面红旗,像西北荒漠里的羚羊一样快速奔跑。以这个旗子为信号,旗子到哪儿,炮兵就往前面打。

这名举旗的人叫周万顺,他和那面不倒的红旗,成为每个老兵心中的传奇。时任第一野战军第63军第566团指导员的魏应吉回忆,为了指引炮兵炸毁敌人布置的雷区和火力点,周万顺冲在步兵之前,“他多处负伤,炮弹皮子把旗杆打断一截,他把红旗拾起来后,继续往前走”。成功拿下窦家山一号阵地后,周万顺因全身多处中弹,两手抱着旗杆牺牲了。

8月21日清晨6时,解放军攻城的炮火点亮了兰州的群山。

沈家岭离黄河铁桥最近,是截断国民党军唯一西逃退路的重要地点。时任第一野战军第4军第11师第32团测绘员杨兴龙回忆:“敌人把山崖削成堑壁,等部队攻到山崖底下,带的云梯没那么高,这个山崖就爬不上去。”

高耸的山峰和坚固的碉堡仅是第一道难关,要想突破阵地,埋藏着大量特殊地雷的堑壕,才是真正的鬼门关,“平均一平方米一个地雷”。

战斗延续到晚上7时,绵延20多公里的阵地,解放军十万攻城大军竟寸步难行。彭德怀连夜总结了《关于进攻兰州的战术指示》下发各兵团。第50团根据《战术指示》成立了爆破组,准备用连环爆炸来开路。

几个小时以后,西北战场上规模最大、最惨烈的一场决战打响了。最后的三四十米,就是生与死、胜与败的界限。战后,参战老兵李振朝说:“沈家岭的山峰都被打矮了两米多。”

8月26日凌晨2时,第3军攻占兰州西关,抢占并控制了黄河铁桥,完全切断了兰州城里马家军的唯一退路。经过激烈的巷战,兰州城内的敌人被完全消灭。至此,马步芳之精锐82军、129军全部被歼灭。1949年8月26日,兰州,这座有着两千多年历史的古城宣告解放!

兰州解放后,彭德怀电令王震率第一野战军第一兵团立即向西宁挺进。

马步芳号啕大哭

早在解放军对兰州发起总攻的前一日,马步芳就悄悄溜回了老巢西宁,留儿子马继援督促部下拼死一战。马步芳花重金雇陈纳德“飞虎队”9架飞机,将搜刮来的财富源源不断地往外运,先运往香港,后运往中东。

兰州解放当天,国民政府不肯放过马步芳,同日,“国防部长”徐永昌受“行政院长”阎锡山委派,飞抵西宁,一面要追究马步芳的责任,一面指示他以西宁为基地作困兽之斗。8月27日,马步芳借口要向国民党中央求援,带着妻妾和一群随从,还有价值数百万美元的金银财宝,背着徐永昌飞往重庆,永远离开了自己残暴统治40年的青海。

马步芳逃离西宁后,其子马继援亦如惊弓之鸟,爬上马步芳给他留下的另一架飞机,逃往重庆。9月5日,西宁解放。至此,马步芳家族拥有的武装力量大部瓦解。

9月6日,到达重庆的马步芳得知西宁已被解放军攻占,号啕大哭。他不敢在重庆久留,不久就飞抵广州。马步芳电令还在西北战场上的儿子马继援速来广州会合。但广州也非久留之地。9月下旬,马家所有人都迁到了香港。

10月上旬,蒋介石电召马步芳去台湾。马步芳无奈,不得不到了台湾。他把西北战场失败的责任完全推到了马鸿逵的身上,而蒋介石却命他重返西北,收拾残部,继续同解放军对抗。

西北战局已无法挽回,蒋介石这是让他去送死。马步芳不寒而栗,觉得台湾也不可久留。10月初,台湾当局的“行政院”召集会议,以马步芳擅離职守,给予“撤职议处”的处分。这更使马步芳决定速速离去。他以2000两黄金贿赂了国民党元老吴忠信,由吴忠信向蒋介石周旋,马步芳才获准暂不返回西北。

10月11日,马步芳飞回香港,而后率领家小及随从200余人,分乘4架包机,飞抵沙特首都利雅得。1950年,马步芳迁居埃及首都开罗。1956年,在得悉中国和埃及即将建交时,马步芳又逃到了沙特阿拉伯居住。

1975年7月31日,恶贯满盈的马步芳最终死于沙特。★

(责编/袁栋梁 责校/陈小婷 来源/《西北野战军与“马家军”的血腥较量》,杨飞、杨剑/文,人民网2012年11月23日;《孤岛落日:蒋介石与民国大佬的黄昏岁月》,王先金著,团结出版社2010年1月第1版)

“进军西藏,是我军历史上的第二次长征”

二野最后一战:西南战役

刘邓大军挺进西南,进行了“大陆最后一战”。

仗打完了吗?邓小平没有这么想。为了完成国家领土和主权的统一,向西藏进军被迅速提上了议事日程

在毛泽东眼里,“西南的重心是四川”;在蒋介石的眼中,四川也是西南的核心

邓小平是1920年夏天离开四川的,出发的地点是重庆。当时,他还是一个15岁的川东少年。29年后,他带着千军万马回到这块土地。

邓小平这次回川,是由毛泽东亲自点名的。1949年6月2日,毛泽东和中央军委电示第二野战军:“小平准备入川”,“西南的重心是四川”。此前,毛泽东曾亲口对邓小平说:“交给你指挥了。”

中国的大西南,包括云南、贵州、四川、西藏以及当时的西康,总面积达230多万平方公里,是国民党逃离大陆前最后控制的地区。蒋介石不甘失败,困兽犹斗,准备与人民解放军作最后的较量。他于1949年8月亲自飞到重庆,披挂上阵,精心部署了一条以四川为防御重点,起于岷山,经秦岭、大巴山、巫山、武陵山,延至五岭山脉的“西南防御战略”,妄图以此作为反攻基地。蒋介石在重庆机场狂言:“今日之重庆,要成为反共产主义之中心!”

在毛泽东眼里,“西南的重心是四川”;在蒋介石的眼中,四川也是西南的核心。足见四川在国共两位决策者心中的地位。

当时,邓小平正在上海,全面主持华东局的工作。接到毛泽东的电报后,他同刘伯承等一起,开始考虑和准备进军大西南的问题。

当时西南地区人口众多,幅员辽阔,条件艰苦,敌情复杂,加之少数民族众多,要解放大西南,建设大西南,必须要有一批坚强有力的干部队伍,这样才能在战争取胜的情况下去接管地方,建立巩固的地方政权。

为此,邓小平在二野前委会上提出了一个大胆设想:组建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南服务团。他的想法得到大家的认同。经过一番筹备,一支以科技文化人员和大中学生为主体、以老解放区干部为骨干的“西南服务团”组建而成,共计有1.6万余人,迅速地融入了进军大西南的铁流中。这支队伍后来随军陆续到达云、贵、川、藏等地,为解放大西南、建设大西南,作出了历史性的贡献。

解放大西南,关键是拿下四川,重心是攻克重庆。四川是大西南的心脏,政治、经济、文化中心。重庆是蒋介石坐镇指挥之地,“西南防御体系”重点。

1949年10月20日,第二野战军刘邓总部根据毛泽东提出的“大迂回、大包围”的战略方针,从南京开拔后作出佯动的假象,部队由郑州向西移动。实际上,刘邓已暗令陈锡联的第3兵团直入川东,令杨勇的第5兵团向南迂回,进攻贵州,切断敌军南逃后路。然后,刘邓大军突然从东西横跨500公里的地域发起多路攻击,直取湘、黔、滇,造成对四川的夹击之势,一下子打乱了蒋介石的整个西南防御部署。

11月1日,解放军发起川黔战役,大西南之战开始。

11月15日,解放军攻克贵阳,揭开了解放大西南的序幕。

11月23日,邓小平在湖南常德受命组建中共中央西南局,邓小平任西南局第一书记,刘伯承、贺龙分别任第二、第三书记。

11月28日,解放军对重庆形成包围态势。刘邓根据毛泽东的电示,下达攻占重庆的命令。29日,国民党“行政院”逃移成都。30日凌晨,蒋介石乘专机逃往成都。蒋经国后来记述说:“战时陪都,半小时后失陷。”11月30日,解放军解放重庆。

重庆解放后,解放军开始围攻成都。12月27日,解放军三路大军协同作战,一举歼灭胡宗南主力10万余人,解放成都。从11月1日至12月27日,历时57天的西南战役,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解放军歼灭了国民党最后一支基干部队胡宗南集团及宋希濂集团的主力兵团,彻底粉碎了蒋介石“确保西南,准备反攻”的梦想,标志着“蒋家王朝”在大陆统治的最后终结。

仗还没有打完

刘邓大军挺进西南,进行了号称“大陆最后一战”的西南战役。1950年1月,成都战役胜利结束,大西南除少数地区外基本解放。

仗打完了吗?仗真的打完了吗?邓小平没有这么想,他住的小楼,灯常常熄得很晚,他在灯下策划着下一阶段的“战斗”。

1950年的西南,百废待兴。一场建立和巩固人民政权,恢复工农业生产,发展经济建设的运动在大西南轰轰烈烈地展开,这对于浴血奋战几十年后,掌握政权的共产党人来说,是一次全新的考验。

仗没有打完。西南局第一书记邓小平处处告诫大家。在一次团以上干部会议上,他告诉手下的指导员们,90万起义投诚的国民党官兵有待教育改造;90万土匪必须消灭;如何发动6000万基本群众的任务,严重地摆在我们面前;我们60万军队,要成为战斗队和工作队,本身必须提高。邓小平以他特有的表达方式概括说:“要提出新任务,要引导大家向前看。什么任务?90万、90万、6000万、60万。”

在邓小平和中共西南局的领导下,除以第18军准备進军西藏外,二野各主力部队迅速实行有组织、有计划的分散,以分区包干的办法,执行了战斗队和工作队的任务,担负发动6000万群众和改造90万旧军队的任务,与此同时,剿匪征粮工作也迅速展开。

经过将近一年半的艰苦斗争,大西南基本得到安定,从而粉碎了蒋介石妄图建立“大陆游击根据地”的阴谋,为解放西藏、巩固西南国防、建设新西南,奠定了坚实的基础。邓小平后来回忆说:“这四项任务都完成得不错。”

有一件事深深地触动了邓小平。当时,一些团以上干部在进入重庆城后,不愿住乡村,不愿到小城市去,不愿住在没有电灯的房子里。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在胜利的锣鼓声、鞭炮声和欢呼声中,有人昏了头脑,必须使他们清醒起来。

邓小平挥笔疾书,写下《二野前委关于克服享乐主义思想,迎接新任务,给杜义德同志并川南区党委的信》。当时,杜义德担任川南军区司令员。

这封信,批评了部队在胜利后产生的享乐思想,明白地指出:“西南真正的战争还在后面,还要在合理负担、剿匪反霸、减租减息直到分配土地等等一连串的斗争中去。”仗没有打完,邓小平处处告诫大家。

一番讲话,使在场的干部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有的自责,有的内疚,有的警醒……

早在进城后不久,邓小平就严格要求党政机关“节约经费开支”,并提出住房窗子破了可以用纸糊,顶棚漏雨可修。一系列规定陆续出台:公家会议一律不招待茶和烟,只招待白开水;机关使用房屋,水电要交费。对党的高级领导干部,邓小平还提出了进一步要求,即不设私人公馆,房子挤着住,集体办伙食,严防铺张浪费。

从1943年就一直跟随邓小平的警卫员说起小平同志的生活十分感慨:“我从1943年就一直跟着他,他对生活的要求很简单,从不大吃大喝,一餐就是两菜一汤。”

大西南后来能够从战争状态迅速走向经济恢复,保持城乡社会的稳定,与当时西南局党政军的优良作风是分不开的。

一定把五星红旗插上世界屋脊

现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序列里,已经找不到第18军的番号了。但是,提到世界屋脊西藏的解放,18军是永远的话题。刘伯承曾指出:“进军西藏,是我军历史上的第二次长征。”

随着云、贵、川、康相继解放,为了完成国家领土和主权的统一,清除帝国主义势力在西藏的影响,向西藏进军被迅速提上了议事日程。

由谁担当进军西藏的重任?1949年底,毛泽东在赴莫斯科访问途中,发出了“进军西藏宜早不宜迟”的指示,并提出以西北局为主进军西藏。当时主持西北局工作的彭德怀回电说,从北路进藏困难很大,短期内难以克服。

于是1950年1月2日,一份带有四个“A”字的急电,从莫斯科发给中共中央和彭德怀、邓小平、刘伯承、贺龙。毛泽东在急电中称:“由青海及新疆向西藏进军,既有巨大困难,则向西藏进军及经营西藏的任务应确定由西南局担负。”

第二野战军人才荟萃、战将如林,若只是战斗任务,派任何一个军出战都可胜任。然而,进军西藏却不同,困难远比解放内地大得多。当时的西藏是一个政教合一的领主庄园制的封建农奴社会,西藏人民遭受的农奴压迫还很重;那里不像内地,有共产党的地下组织,有工作基础,当地藏民同胞对共产党及党的民族政策还不了解。

同时,西藏是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原地区,道路也很艰险,每年只有5月中旬至9月中旬这4个月时间可以通行,其余8个月都是大雪封路,无法通行。

还有藏民同胞的风俗习惯、饮食都和汉族相差很远,战士们能否适应那里的生活,也是一个问题。这一切,都对率军进藏的将领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因此,刘伯承、邓小平首先碰到的一个问题就是:派谁率军进藏好呢?对委任人选的考量,不得不慎之又慎。

经过种种考量,刘伯承、邓小平把二野3個兵团9个军的军政干部挨个儿认真地掂量了一遍,最后选中了第18军军长张国华和政委谭冠三。张国华时年35岁,号称当时“解放军最年轻的军长”。

1月7日,刘伯承、邓小平致电中共中央和毛泽东,表示坚决执行中央的指示,并报告由二野第18军担任进藏任务,同时提请“在康藏两侧之新、青两省及云南邻省各驻防兄弟部队,如可能则予以协助”。1月10日,毛泽东复电同意。

18军原定的任务是接管富庶的川南,军长张国华已经被任命为川南行署主任,军政委谭冠三也被任命为自贡地委书记。1月7日,张国华赴川南行署上任途中收到刘邓急电:就地待命,军领导及各师一名负责人速赴重庆领受最新任务。

1月15日,邓小平和刘伯承在重庆曾家岩召开了18军师以上干部会议。邓小平开门见山:“今天谈话讲党性。”张国华答:“一切听从党安排。”邓小平说:“有人不愿意去西藏,你指挥部队去。”张国华答:“坚决完成任务!”

1月18日,刘邓又向中共中央和毛泽东作出报告,拟定了以18军入藏,以张国华为统一领导核心。1月24日,中共中央批准了刘邓的报告。由此,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第5兵团第18军进军西藏的序幕拉开了。

要从美丽富饶的天府之国转赴高寒缺氧、地瘠民贫的康藏高原,18军中有不少干部、战士心事重重,思想上有了畏难和不满情绪。

为了扭转部队的情绪,提高干部、战士对于解放西藏重要意义的认识,张国华、谭冠三在部队中反复进行人民军队光荣传统教育和爱国主义教育,广泛开展了思想动员。

那时,张国华的女儿正出麻疹,他却无暇照料。等他开完会赶回家时,不满3岁的女儿已经离开人世。张国华抑制住心中的悲痛,依旧为进藏准备工作日夜奔忙。这时,组织上决定派张国华的妻子樊近真进藏参加组建银行的工作。张国华动员她说:“共产党员不能计较个人利益,到西藏那样艰苦的地方去,困难肯定很多,但党的事业需要你,你是共产党员就应该去。”樊近真理解和支持丈夫,服从组织决定,强忍失去爱女的痛苦,以舍小家顾大家的精神加入到进军西藏的行列。

张国华等18军领导成员们以身作则,用实际行动感染了18军将士,加上一系列的思想动员,令部队官兵思想觉悟大大提高,进军西藏的积极性空前高涨。

1950年3月,18军在四川乐山召开进军西藏誓师大会。张国华说:“进藏确实苦,可是西藏人民世世代代在农奴主残酷压迫之下生活,岂不更苦?人民解放军以解除人民痛苦为己任,我们怎能眼看他们受苦而无动于衷?”谭冠三说:“解放西藏我带头……要是我死在了西藏,就把我这把骨头埋在西藏,我下这个决心。”这天,官兵们誓言铮铮:一定把五星红旗插上世界屋脊,把光明和幸福送给西藏。3月29日,进藏大军吹响了进军号角。

解放军的“两个敌人”

鉴于西藏的特殊地理环境,解放军有“两个敌人”,第一是走路,第二是吃饭。

走路,指的是战士要经历从未有过的高原缺氧环境,爬高山,趟冰河。据一名进藏战士后来回忆,有一次,他们一天走过13条冰河,开始时还脱鞋趟过去,后来发现,过河后河底的小石子都嵌在脚底,一扒就连肉一起下来,疼得钻心。所以后来索性就不脱鞋,凭身体将湿鞋袜一点点烘干。而爬四五千米的高山更是艰难,不仅缺氧,还要负重数十斤,一些战士因此长眠在了雪山之上。

除此之外,吃饭也成了空前的难题。以往经历的战争,都是靠根据地人民的支前,而这次士兵的给养只能由自己背,靠牛马驮,所以带的粮食非常有限,断粮成了进军中不时遭遇的困难。

原18军司令部侦察科参谋王贵后来回忆,1950年解放军进军西藏最大的困难是缺粮,后勤补给运输面临极大的困难:

解放西藏期间,毛主席指示进军西藏不吃地方,都靠从内地往里面运。我们进军的时候缺粮始终是个大问题……我们几次断粮饿肚子,最严重的是甘孜一次,昌都一次。甘孜是1950年4月到5月,我们4月28号到的甘孜。甘孜这一次度粮荒,接近一个月,实际最严重的是十多天,后来才运上来了粮食。甘孜那次,我们是靠挖野菜,粮食是定量,从16两减到12两,减到10两,以后是6两……

昌都的度粮荒就严重多了,10月19日解放的昌都,这个时候没有野菜,快冬天了,那就是勒紧裤腰带,一个扣子一个扣子,勒紧裤腰带,但是还得干重体力劳动的活,我们还打土坯盖房子,炮兵营的战士勒紧裤腰带给骡马割草,骡马不能让它饿着,那个炮骡马驮也很重。重炮兵骡子,一天三四斤料草要保证,人吃不上不要紧,但得饿着肚子上山给骡马去割草。

高原战士长期处于半饥饿状态,喝不上开水,经常吃不上饭,半缸子糌粑或代饭粉,用刺骨的冰雪水一冲,就是一顿饭。

战士们说,缺氧这东西,比帝国主义、反动派还要可恶

昌都,是西藏的东大门,也是茶马古道的重要驿站,素有“东走四川,南达云南,西通西藏,北通青海”,“乃滇川藏三界之中,最为要地”之说。18军进军时,西藏上层统治集团中极少数分裂主义分子不断地接触美国、英国驻印度机构和印度外交部,请求他们施加影响,阻止解放军进藏。同时,不断地扩军备战。

1950年10月6日,邓小平和贺龙命令西南军区第18军及第14军一部,在西北军区骑兵部队的配合下,发动昌都战役。此后,党中央采取一系列正确方针,经过反复谈判和协商,西藏地方政府最终接受了中央人民政府提出的人民解放军进驻西藏的方针,并于1951年5月23日签订了和平解放西藏的协议。

1951年5月25日,中共中央军委发布进军西藏的命令,18军开始向拉萨前进。艰难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二次长征”从这里开始。

经过充分的准备,7月25日,18军首先派出一支400余人的队伍,作为人民解放军入藏的先遣队。在先遣队向拉萨进军的同时,张国华、谭冠三率军直机关与警卫营从昌都出发。

部队从内地带来一批骡马,又从甘孜、昌都一带购买一批,组织自己的驮运队。但刚过怒江,骡马就死了一半,一路之上,到处都可以看到倒毙的骡马。畜力不足,只有靠人力,这就加重了战士们的负担。

背包、武器弹药,加上粮食,每个战士平均要背60至70斤重,个别身体好的,在特殊情况下,要背70至80斤。机关和文工团的女同志、小同志,也要背30至40斤。

外地人到藏北高原生活已很困难,走路爬山则更困难,负重行军更是难上加难。指战员们每时每刻都在以生命做代价。

谭冠三的爱人李光明是1932年参军的老红军,按规定享受正团级待遇,组织给她配了一匹马,但她很少骑,那匹马成了她所在的机要处的公用马,谁有病谁骑;有时大家都谦让,就驮背包、粮食,减轻大家的负担。李光明回忆说,机要处的人每天都在超负荷运转。部队行军,他们要一样地走;部队住下,他们不能休息,马上摇动机器,架线,发报。中央、西南军区对他们的情况非常关心,规定每天都要向上级汇报。与上级联系,与各部队的联系一刻也不能中断。他们常常工作到深夜,第二天照样跟部队行军,还要背笨重的机器。有一次,有个同志正摇动马达,突然倒在机器上,再也没有起来。李光明越想越难过,流着眼泪:“多好的一个同志,他是活活给累死的。”她長征时三过草地,战争环境里失去两个孩子,都以坚强的毅力忍耐了,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今天却忍不住失声痛哭。

战士们说,缺氧这东西,比帝国主义、反动派还要可恶。帝国主义、反动派我们看得见、摸得着,我们可以冲锋陷阵,消灭他们,就是牺牲了也痛快;缺氧这个可恶的敌人,看不见、摸不着,你奈何它不得,它却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你的生命安全。

谭冠三宽慰李光明,劝她不要哭,在这个地方,心情不能太激动。过分忧伤,失声痛哭,都会导致窒息。哭不行,那能不能笑?也不行。谭冠三长期做政治工作,在最艰难的时候,和战士们在一起,说几句笑话,大家开怀大笑,也可以排忧解愁,或者高唱革命歌曲,鼓舞士气。但在这个地方,笑得过分,会引起心脏供血不足,或血管破裂,骤然死亡,更不能唱歌。

机要处是这样,别的部门也莫不如此。谭冠三与参谋长李觉商量,决定从各部队抽调些藏族同志,配上参谋、干事,到附近牧场去购买酥油糌粑和奶制品。一名战士回忆:

我们白天与大部队一同出发,插小路找牧民、找帐房,晚上再赶到宿营地,比其他同志要多走许多路。我们非常辛苦,但收获却不大。沿途竟没有一个居民点,只有零星的帐房,是远山的放牧人,他们自己就很贫穷,我们只能买到很少一点牛羊肉、酥油和奶酪,连一点糌粑也没有买到。当时藏北的牧民实在太穷、太苦了。

“我们在内地没有坐过电梯,想不到在西藏还坐上了电梯”

横断山脉地区基本的地势地貌是两山夹一水,或是两水夹一山。翻了雪山,就过冰河;蹚过冰河,又继续爬雪山。越往西走,海拔越高,困难越大。

部队每隔几天就要爬一到两座雪山。有时一座大雪山,要走两天,在半山宿营,是最困难的。爬山难,往往是一步一歇,走一步喘一口气。每向前迈一步,都要付出代价。上山时,实在走不动,有时还能骑阵马;下山时,连马也不能骑,只好顺着崎岖的山路慢慢往下滑。

有两次翻大雪山时,正碰上下大雪,积雪很深,路面完全被覆盖。战士们只好背着背包,抱着枪,闭上眼,一狠心就往下滑,一滑就是几十米。战士们称之为“坐电梯”,有的人风趣地说:“我们在内地没有坐过电梯,想不到在西藏还坐上了电梯。”坐这种“电梯”是很危险的,万一方向不对,有可能就跌进万丈深渊,连个影子也找不到,战士们说真是“革命到底”了。

前面的战士跌进峡谷,大家默默地为战友哀悼,然后又从另一个方向找路,真有“前仆后继”的悲壮感觉,犹如战争年代,攻克敌堡,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接着冲上去。

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方,作为军长、政委,也只能和大家一样,慢慢下滑。由于高寒缺氧,营养不良,指战员们的体质急剧下降,有的同志倒下去,就再也起不来了。爬山时,有的同志实在太疲劳,坐下来稍事休息,心脏就突然停止了跳动。

后来部队总结行军经验,发现在海拔5000米以上的雪山,不宜多停留、多休息,战士们将它称作“死亡地带”。每遇到这种情况,各部队的首长亲自指挥指战员们尽快通过“死亡地带”,不得停留。多停留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不超过两个小时,连续有6位同志牺牲了

翻越5900米的碧如大雪山时,爬了一天,宿营山腰,当天晚上天气突变,下了一晚上的大雪,足有一尺多深,有的帐篷都被压倒了,把人埋在雪里,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清扫积雪。第二天清晨,大雪依然下个不停,道路完全被覆盖。是继续前进,还是在原地等待天气放晴,或者是退回到头一天的出发地,几种方案确定不下来。

李觉向张、谭首长汇报后,张国华召开紧急会议研究。认为后退不是办法,以后困难会更大。就地等待也不行。当时没有任何气象资料,谁也不知道这场雪要下多久,风会刮多大。这里已接近海拔5000米,一片冰天雪地,寸草不生,人没有饭吃,骡马没有草料,后果更为严重。唯一的办法是继续前进。

司令员、政委下了决心,参谋长李觉坚决执行。他带着藏族向导,还有两个马帮,他们多次走过这条路,比较熟悉,到前面去探路。

开始时还比较顺利,向导和马帮凭着他们丰富的经验,在过膝深的雪地上找到了一条路,大部队跟着前进。到山顶之后,由于西面是阴山,积雪更深,根本找不到路。后面的部队跟了上来,在陡峭的雪山之上,弯弯曲曲排成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长蛇阵。

李觉很着急,问向导有什么办法。一位向导想了想,说:“看来只有走下去探路。”

“怎么下去,不是太危险了吗?”李觉说。向导说:“是有点危险。但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别的向导和马帮也说只能这样了。

向导看到李觉下不了决心,就说:“如果要是首长同意,我可以先下去探路。”

教导员马上说:“要去,也要让我们的战士去,不能让藏族同胞担这个风险。”李觉回过头望着不见尽头的队伍,他感到情况紧急,不能再犹豫了。他叫了教导员的名字,让他选几个身体好、比较机灵的战士。

李觉亲自向战士交代任务,让他顺着山势慢慢往下滑,“等站到平地上,就说明有路,有希望,你马上打几枪,向我报告”。当时没有步话机,山高风大,再喊也听不见,只有鸣枪报告。

大家紧张地看着那位战士,只见在他身后扬起一阵灰白色的烟尘,什么也看不见了。这时,大风依然在呼啸。大约等了十多分钟,一点声音也没有。

李觉知道情况不好,他沉重地举起右手,向着风雪弥漫的峡谷,庄严地行了一个军礼。教导员和其他战士也向亲爱的战友致敬。向导和马帮们双手合十,默默为他祈祷。

这里不行,向导和马帮就带着李觉等人寻找另一个地方。另一位战士下去了。与第一名战士一样,没有音讯。再换一个地方,第三位战士也下去了。那位战士下去不久,突然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声。

大家都非常高兴,以为他探到底了,有希望,立即让另一位战士下去与他联络,并告诉怎么与首长汇报。没有想到,那位战士下去之后,与前两位一样,没有音讯。等啊等,十分钟过去了,没有消息;又等了十分钟,还是没有消息。再等十分钟,半个多小時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

李觉和教导员都知道情况不好。后来首长们分析,那位战士拿的是苏式冲锋枪,下去得猛,枪托碰到岩石上,撞击撞针,导致枪响。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牺牲了四位战士,依然没有找到路……接着又有两位战士跌进峡谷,仍然没有结果。

这时大约到了,上午10点多,正午时候,正是过雪山最好的时机。过了正午,天气一变,困难就更大了。一向沉着冷静、遇事有主见的李觉,显得有些紧张。

这时,那位向导说:“首长,让我下去试一试吧,走雪山,我比金珠玛米(藏语,指解放军)有经验。”李觉终于同意了那位向导的请求,他从战士手中拿过一支卡宾枪给向导,告诉他到了平地后,就打几枪。还做了个打枪的动作。

前六位战士都是背靠山、面朝外往下滑。下滑太猛就控制不住速度,容易跌下去。那位向导把枪背在背上,面朝山,四肢都着山,速度就慢一一点,遇到岩石或草根,还可以抓一把。

李觉等人紧张地注视着,看着那位向导慢慢往下滑,直到看不见影子。不一会儿,“啪!啪!啪”山下响起三声清脆的枪声。大家高兴地欢呼:“成功了!成功了!”藏族同胞也高呼起来。这时,山下又响起三声枪声。这说明真正成功了。

李觉立即派一个工兵班跟着下去铲冰修路,然后指挥部队按顺序下山。这一天,到傍晚时分,大部队终于翻过了碧如大雪山。

翻越碧如大雪山,给李觉留下了终生难忘的记忆。到了晚年,他还多次向老同志们谈起这件事,感到深深的自责和愧疚。他认为,那六位同志是执行他的命令而牺牲的。

"我们三次过草地,也没有这么难"

西进路上,有许多地方基本上是无人区,海拔高,空气含氧量极低。高山科学家将这些地区称为“生命的禁区”“死亡线”。带来最实际的困难就是:走路难,吃饭难,睡觉难。

吃不好,睡不好,是部队普遍的情况,谭冠三因为年纪大,又负过伤,显得更突出一点。一方面是吃不下饭,另一方面要把饭做熟也很困难。首先是燃料奇缺,没有树木,部队一到住地,第一个任务就是捡牛粪、挖草根。藏北的气候多变,忽而大雪纷飞,忽而冰雹倾泻,很难捡到干牛粪。烧湿牛粪,只见冒烟,不见起火,烧几个小时,也烧不开半壶水。有时连牛粪也找不到,只好去捡牛羊角和兽骨。

水只能烧到六七十度,大米根本煮不熟,只能吃夹生饭。这时糌粑倒是最好的食品,倒上半缸子糌粑,加一小块酥油。再用只有六七十度的“开水”一冲,既容易下咽,又可以增加御寒能力。

翻过碧如大雪山,之后的道路也并不平坦。依然是雪山,依然是草地,依然是冰河。从昌都到拉萨途中,共有海拔4000至5000米以上的雪山14座,6000米以上的雪山4座;金沙江、澜沧江、怒江等大小江河数十条。

20世纪50年代,国家实行体育健将制,对登山运动员规定,凡是攀登到5000米高峰,就授予“国家级运动健将”的荣誉称号。按照这个标准,进藏部队的全体指战员,都有资格获得“国家级运动健将”的荣誉称号。

从昌都到拉萨,约1150公里,共走了56天。他们横穿藏东北草原,翻过连绵横亘、终年积雪的18座大雪山,几十个山冈和丘陵,渡过几条大河,蹚过无数条季节性河流,涉过数十条寒冷刺骨的冰河。这期间,他们几乎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没有吃过一顿饱饭,长期处于半饥饿状态。对身体的损害是很大的,甚至终身都有影响。体重普遍下降。

当时有人统计,全军几万干部战士,竟没有一个胖子,被称为“群体轻量级”。有人幽默地说:“如果全军举行运动会,我们进藏部队只能参加轻量级比赛。”

在回忆这段历程时,参加过长征的谭冠三说:“头上没有敌机,后面没有追兵,除此而外,进藏的路比长征的路还要艰难。”李光明说:“我们三次过草地,也没有这么難。

张国华在一篇回忆文章中,不无感慨地说:“进藏部队所经受的艰难困苦,真是一言难尽,进军西藏同红军北上抗日所经受的困难相比,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经过千辛万苦,他们于10月24日到达拉萨河畔,休整两天,10月26日,在拉萨各界僧俗人民的热烈欢迎下,举行庄严隆重的入城仪式。

忽然间响声隆隆,山摇地动

与此同时,18军独立支队由青海香日德向拉萨进发,历经102天,于12月1日到达拉萨,行程1400余公里。

走过黄河源头和长江源头,渡过通天河,是西北进藏部队最艰难的一段历程之一。

10月5日,独立支队从通天河南岸出发,向已经可以远远望见长年冰雪不化的莽莽唐古拉山前进。又经十多天,于10月18日,来到了唐古拉山山麓。唐古拉山就像条银色的大蟒,挡住了去路。这里是青海和西藏的天然分界岭,历史上很少有军队能够通过。

经过紧急动员,全体指战员连夜做准备,于19日凌晨5时开始登山。他们拉着战马,一步步地攀登。这一天,天气非常晴朗,阳光灿烂,雪山闪光,但由于气温在零下30度左右,山风奇寒,冷彻入骨。山越爬越高,空气越来越稀薄,人们呼吸困难,面色苍白,每走一步都费尽力气,骡马等牲畜也是一步一停,两步一歇,喘息不止。

为了尽快翻越,部队每天行军十多个小时,吃不上饭,休息不足。加上这时已是进军后期,人困马乏,有的同志在翻越中倒了下去,再也站不起来,数百头牲畜也倒毙在唐古拉山上。部队过山后,唐古拉山区开始降雪。由于急速行军,许多驮载帐篷的牲畜未能赶到,同志们只得露宿。有的同志冻伤严重,不得不截肢。

11月4日,独立支队进入黑河市区。经过休整,11月15日,部队从黑河出发,向拉萨前进。黑河距拉萨350多公里,只剩下十天路程,但是经过数千里高原草地行军的部队已经人困马乏,行进相当艰难。

部队到达属于热振寺院的拉隆尕木即煞右(地震)峡谷时,遇到了强烈地震,余震数十次,大地颤动,砂石乱飞。

当地震发生时,部队刚刚安营,忽然间响声隆隆,山摇地动,很多人头昏想呕吐。帐篷杆吱吱作响,营灶全部倒塌,锅翻盆滚,人们无法站立,只能蹲在地上,牲畜惊慌发抖,乱挤乱撞,因住的是帐篷,幸无人员伤亡

独立支队马上将这一情况给中央发报汇报,当天夜里,甚至惊动了毛泽东。毛泽东叫人到地震局询问情况,原来是在崩错与纳木湖之间发生了8级地震。毛泽东说,能跑出多少人是多少人,别让给包了饺子!

“背着公路”进西藏

当时,西藏是全国唯一一个不通公路的地区。要进藏,先修路,18军官兵一边修路,一边剿匪。

由于西藏特殊的地理自然条件,运输和物资供应成为进军西藏最艰巨的任务,负责后勤保障工作的谭冠三按照毛泽东提出的“进军西藏、不吃地方”“一面建军,一面建设”的方针,不惜一切代价修路,仅用4个月时间,就完成了雅安至甘孜600多公里的公路建设。

那真是一段与死神抗争的岁月,为了打通进藏天路,战士们日以继夜地用绳索拴着身子在悬崖上开路,在冰河上架桥。在人迹罕至的亘古荒原、高寒冻土地带,18军将士硬是用最原始的工具,征服了冰川、沼泽、密林、泥石流等无数障碍,完成了川藏公路这一世界公路史上的空前壮举。

18军将士们也付出巨大牺牲,平均一公里就长眠着一名烈士。

从东向西,川藏公路依次翻过14座海拔在4000米以上的险峻高山,跨越大渡河、金沙江、怒江、澜沧江等汹涌湍急的江河,沿线水文气象、地形地质条件复杂,山地灾害频繁爆发,冬季时气温降至零下20至30摄氏度……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修筑公路,险情对于工人来说成了家常便饭。

经过牛驼大沟的悬崖峭壁时,筑路工只能拉着绳索走,有人手上一滑,就会掉下悬崖。据统计,川藏公路施工第一年就有2000人牺牲,后来共有3000人牺牲,平均每一公里都有1.5名筑路者牺牲!

除了工作中的危险,生活用水也是工人必须攻克的难题。在没有水源的雪山里,筑路工用水全靠背回来的冰块、雪块维持。一旦遇上大雪封山,道路阻断,食物运不进来,众人只能靠挖野菜根填肚子。“修路期间经历的种种艰险,现在回想起来,后背还会冒出冷汗。”参加过修路的何光轩说,是信念让他们坚持了下来。“海拔5000米,气温零下30度,开水沸点70度,我们的士气100度!”这是当时在筑路工人间广为流传的一句话。

在当时,为修筑公路而奉献全部的,除了筑路军民,亦不乏新中国的传奇将领。“那时修路,不分军民,不分职务,都得干活。18磅铁锤,每人一次抡80下,我也不例外。修桥时,干部和民工一起跳进水里打桥桩。见面握手,谁的手上没有老茧和血泡就不是好干部。”这段话出自被称作“格尔木奠基人”的慕生忠。

藏民们将进藏公路比喻为“金色的哈达,把北京和拉萨连起来”,“雪山点头笑,草原把路开”。

“向荒野进军,向土地要粮,向沙滩要菜”

部队进驻拉萨后,在尚未消除几千里行军疲劳的情况下,遵照中央关于“进军西藏,不吃地方”的指示,军党委发出“向荒野进军,向土地要粮,向沙滩要菜”的号召,立即开始了开荒生产,由谭冠三担任生产委员会主任。

看到军长、政委带头开荒,大家都憋着一股劲,饿着肚子进行开荒生产。在气温零下10多度的环境下,年近50岁的谭冠三政委干在工地,吃住在工地。原本计划两个月内开垦2000亩荒地,结果不到1个月,部队就开垦了2300亩。

光开垦荒地不行,还要积肥,修水渠。谭冠三带领18军官兵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把拉萨城内的人畜粪便和垃圾清理干净,拉萨城的面貌一天天改变,昔日的荒滩地也一天天变绿了。

1952年2月10日,以18军军直机关为基础组建的西藏军区正式成立,第18军番号随后撤销。

1952年8月,譚冠三和战士们创办了西藏军区第一个农场——“八一农场”。经过一年艰苦努力,军区“八一农场”和机关部队的庄稼蔬菜获得了丰收。第二年秋天,就收获了青稞等粮食超过10万公斤,蔬菜达到自给自足。谭冠三还邀请当地藏族群众和西藏上层爱国人士、贵族喇嘛等到“八一农场”参观。前来参观的当地贵族们看到部队种出的大萝卜、大白菜,很惊奇,由衷地敬佩说:“你们是神兵啊!”

在第18军接受进藏任务时,毛泽东在电报中曾指出:“入藏部队可定为三年一换,以励士气。”但中央很快就发现,“三年一换”难以实现,而且对开展工作极为不利,所以决定提出“长期建设西藏”的口号。

1952年12月11日,张国华等领导干部代表全军指战员向中共中央、中央人民政府和毛泽东致电,表达了长期建设西藏,捍卫祖国边防的决心。

谭冠三和他的战友们提出了“长期建藏,边疆为家”的口号。从1951年进藏到1959年的8年时间里,谭冠三只回过内地两次。

一次是1955年3月,作为西藏工委代表到北京参加中国共产党全国代表会议:另一次是1956年9月,参加中共“八大”,其余时间一直在西藏工作。就是回内地也是来去匆匆,心里惦记的还是西藏。参加“八大”后,谭冠三带回西藏的是几大箱菜籽和花种,却没有给夫人李光明买一件新衣服,连身边的秘书都为李光明抱不平。但李光明非常理解和支持丈夫,她坦然地说:“他的心里除了西藏,还是西藏,他有一大心愿:要把万里雪域高原的荒山野岭变成花果山,要把西藏建设成一座大花园。自然那些花花草草比我重要得多了。”

1964年4月,陈毅在成都遇到谭冠三,立即握住他的手说:“你是西藏的功臣!我要请你吃肉!”并向周围的人介绍谭冠三在西藏的功绩。

后来,邓小平也欣然称赞:“政治重于军事,补给重于战斗!无论‘政治方面,还是‘补给方面,你都功无旁贷!”谈话结束,邓小平又补充了一句:“站在青藏高原上搞政治工作,你是名副其实的高屋建瓴啊!”“阵地最高的政治工作者”——这是对谭冠三参与运筹西藏全局的高度评价。1965年9月9日,西藏自治区宣告正式成立,阿沛·阿旺晋美担任西藏自治区主席,张国华任区党委第一书记,谭冠三任第二书记。

进军西藏的胜利,不仅标志着解放战争的结束,也使祖国大陆实现了完全统一:不仅标志着西藏“有边无防”的历史终结,而且使西藏人民近百年受外敌欺凌和奴役的历史一去不复返。许许多多18军领导干部和无私奉献的战士们,驻守边疆,建设边疆,团结各族人民,巩固西南国防,用火热的青春铸就了属于那个时代的艰苦辉煌。★

(责编/袁栋梁 责校/陈小婷 来源/《邓小平在重大历史关头》,宫力、周敬青、张曙著,九州出版社2012年4月第1版;《邓小平在大西南二三事——访邓小平研究专家吴启权教授》,邱秋/文,人民网2017年1月23日;《十八军进藏的艰苦辉煌》,谈志兴/文,《文史春秋》2018年5期;《第二次长征——进军西藏解放西藏》,降边嘉措著,作家出版社2016年6月第1版)

粉碎国民党军对长江口的封锁

三野最后一战:舟山战役

三野担负渡海登陆作战任务的部队,

全都投入到战胜海洋、解放舟山的练兵热潮,

陈诚得知后急忙通报舟山防卫司令部:要当心对付

解放舟山群岛成为第三野战军的当务之急

舟山群岛是我国第一大群岛,它不仅是我国著名的渔场,而且因其紧扼上海、杭州、宁波三市和长江、甬江、钱塘江三江门户,故素有上海、南京、杭州的“海上屏障”之称,其军事战略地位十分重要。侵华日军和国民党军先后在此进行了多年的经营,在舟山本岛和岱山岛筑有飞机场及海军基地。

渡江战役后,国民党军节节败逃。上海、宁波和象山半岛解放时,当地国民党残军相继逃往舟山群岛。到1949年7月上旬,舟山群岛的国民党军共有13个师的番号,总兵力6万余人。此外,还有海军第1舰队舰艇50余艘、空军作战飞机10余架。

7月下旬,守岛国民党军组建了“舟山防卫司令部”。8月,国民党政府定下了确保舟山、封锁东海岸港口、破坏大陆交通及生产、待机反攻的决心和在防卫司令部统一指挥下海陆空协同作战的方针。

舟山防卫司令部加紧整编部队,调整部署。同时,守岛国民党军还积极搜罗游杂部队,修建防御工事,扩建机场码头,增调作战飞机,加紧封锁海上交通,轰炸、袭扰沿海地区,破坏解放军的渡海作战准备,给沪、宁、杭地区人民的生命财产造成重大损失。

宁波市繁华的江厦大街在当时被炸毁烧尽。中国最大的工业城市上海,由于遭到国民党军的封锁、轰炸和破坏,有70%的工厂陷于瘫痪。因此,解放舟山群岛成为第三野战军的当务之急。

从“爬山猛虎”变成“水上蛟龙”

1949年5月下旬,解放军第三野战军向正在浙东、浙南地区追歼残敌的第7兵团发出命令:陆续准备,妥为布置,于绝对有把握时发起渡海登陆作战,解放舟山群岛。

据此,第7兵团司令员王建安、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姬鹏飞于7月24日在宁波召开作战会议,研究解放舟山群岛的作战计划。

考虑到兵团用于攻打舟山的兵力只有4个师约4万人,同有海、空军配合作战的舟山守敌相比,在数量上处于劣势;加上参战部队是第一次进行渡海作战,缺少实战经验,而且渡海作战所需的大批船只,也难以在短时间内筹集完毕。在这种情况下,兵团确定了集中优势兵力,先依次攻占外围岛屿,而后攻占舟山本岛的逐岛作战方案。

担负这次渡海登陆作战任务的第22军及第21军61师,均是擅长攻坚和野战、战功卓著的劲旅。但如今,他们面对的不仅是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还有数万国民党军组成的陆海空立体防线,这对于大多数从未见过大海、很不适应海岛地理环境,既无渡海登陆工具,又缺乏海上作战经验的解放军指战员来说,无疑是一个崭新的课题。

为此,部队夜以继日地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进行着紧张艰苦的临战训练,上到军、师领导,下至每个士兵,全都投入到战胜海洋的练兵热潮。

为了解决登陆时的火力掩护和克服水际滩头障碍,指战员想出了许多办法,还发明创造了船用炸药发射筒、水上漂雷、长杆炸药投放器、螺旋桨炸药推进器、自炸爆破舟等百余种爆破器材。

时任国民党东南军政长官的陈诚得知后,急忙通报舟山防卫司令部:共军近来使用“飞雷”和“加重手榴弹”两种武器,爆炸威力大,要当心对付。

经过不分昼夜地海上大练兵,广大指战员终于适应了海岛环境,掌握了渡海登陆作战的技术战术,由昔日的“爬山猛虎”变成了“水上蛟龙”。

战士决心练就一身好本领,在解放舟山战役中立新功,争当英雄

以下是21军一名战士的回忆,可以看出当时的练兵热潮:

1950年2月间,我21军警卫营从黄岩县宁溪、乌岩、头陀三区剿匪获胜归来,接到军部命令:向奉化县进军……第三天傍晚到达目的地奉化县下陈村,我营驻扎在军首脑机关四周,任务是保卫军首长解放舟山岛。

到达下陈村后,因我营在黄岩县西乡连续剿匪三个多月,接着又行军三天,部队极度劳累,需要休整。因此营部决定休息三天再练兵,鬓发长得长了,让大家理理发,一身汗酸臭,让大家洗洗澡洗洗军服,养养精神。

可是我们只休息一天,蒋介石来干扰了,他在台湾闻知21军驻在他家乡要打舟山,恼羞成怒,天天派飞机轰炸下陈村,妄图把下陈村军民都炸死,要把下陈村炸成废墟。幸好国民党飞行员技术不高,把炸弹都抛在海里、荒野或田地里,距下陈村有二三里路。我营无法休息了,又忙开了……

我警二连全体战士对国民党横行霸道的行为如何制裁进行讨论,大家一致认为:光靠逃、躲、防不是唯一的办法,他们会得寸进尺,爬到我们头上来。我们想打他们,狠狠地打,把飞机都打下来,他们才会怕我们,不敢到下陈来。

那时我连没有高炮、高射机枪,连挺重机枪也没有,只有轻机枪、冲锋枪和三八式步枪,射程不够远,很难打着飞机。为增加射程,我们找到距下陈村不到二里路的一座小山,山高一百多米,这样射程就增加一百多米,可打到飞机了……

我连有140多人聚集在山顶上,一天,我们进行试打,听到飞机的声音,每人扶着枪守候在枪架边,当飞机寻找目标要抛炸弹时,一支支枪口对准飞机飞来方向,李连长一声令下:打!12挺轻机枪和100多支三八式步枪,一齐射击,响声震天,吓得国民党飞行员魂落魂散加速逃走了,效果非常好。我连仅仅打了三次,国民党飞行员再不敢到下陈村一带来轰炸了。从此,国民党飞行员看到有矮山和村庄密集的地方都不敢去轰炸,他們怕解放军有埋伏,受挨打。

但命令难违,国民党飞机仍天天来轰炸,飞机飞到距下陈村20多里外的宁海县上空,把炸弹都抛在海里,水花飞溅几十米高,炸死了许多鱼。这样飞行员既安全又可以向上司交差,一举两得。

飞机一飞走,当地村民争先恐后撑着小船、竹排和大木桶,到海上捉死鱼。捉得多的村民,自己吃不完,还卖钱另用,群众都说:希望老蒋天天派飞机来轰炸,我们天天有鱼吃,用不着买菜,还有收入。

国民党飞机虽不敢到下陈村一带来轰炸,但为保卫军首长安全和村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我们仍天天守着山顶不放,防止敌机突然袭击。(我们)把这座山顶当作课堂,一块小黑板在树枝上一挂,连长在山顶上讲军事课,讲清如何打好舟山战役……战士决心练就一身好本领,在解放舟山战役中立新功,争当英雄。

殊死战斗

1949年8月17日20时,三野主攻团的指战员们以暗夜作掩护,把隐蔽在河港内的200余艘船只,悄悄地运到了起渡场,并用芦苇和杂草伪装起来,使连绵数公里长的部队不露一点儿形迹。炮兵手拉肩抬,把大炮从数公里外的地方秘密地运到发射阵地。一夜间,解放军数千人紧张活动,国民党军竟丝毫没有察觉。

18日18时30分,随着指挥员的一声令下,成群的炮弹接连在大榭岛之敌的前沿阵地上爆炸,打得敌人晕头转向,不知所措。解放军先攻克了大榭岛,随后打下金塘岛,再速取桃花岛,又在登步岛上和敌人展开血战。

解放军登陆登步岛的消息在台湾引起不小的震动。国民党东南军政长官陈诚星夜驰电舟山防卫司令官石觉,严令务必死守登步岛,以确保舟山。

11月4日,国民党军援兵在飞机、军舰掩护下首先抵达登步岛,在地面部队大规模登陆增援的同时,又出动飞机多批多架,对解放军登陆部队及船只实施空中打击,并对后方桃花岛进行狂轰滥炸,阻止解放军增援。

登步岛上,解放军阵地硝烟弥漫,弹坑累累,陷于一片火海之中。连夜赶修的简易工事全被摧毁。成营成连的敌人潮水般地扑来。

据守大山、流水岩山一线的第183团1营,在第182团4连协同配合下,顽强地抗击着疯狂反扑的敌人。流水岩山上的枪声像狂风一样呼啸,炮弹像雨点一样地从空中降下,整个阵地被震得颤动,战况空前惨烈。

下午5时半,国民党军的大规模进攻仍在进行。敌224团组成多梯队,连续向流水岩山冲击,但一次次被解放军战士们阻挡在阵地前沿。

国民党军在向大山、流水岩山一线疯狂反扑的同时,又以近两个团的兵力,向位于炮台山、张网湾山地区的第182团3营发起攻击。3营战士在上有敌机轰炸,下有敌人进攻,无饮食、无水喝、无后援的情况下,英勇地抗击了优势敌人连续5次的集团进攻。

11月5日,第61师分析了战场形势,认为敌我力量悬殊,并且师后方桃花岛也无兵可增,以现有力量歼灭敌人已无可能,遂果断作出主动撤出战斗的决定。

12万蒋军秘密大逃亡

在接连的战斗中,解放军总结了经验教训,同时进一步做好收复舟山本岛的各项准备工作。

11月14日,毛泽东指示:舟山战役必须集中足够兵力,充分准备,如果准备不周,宁可推迟发动攻击时间。2月初,中央军委和毛泽东还根据三野副司令员粟裕的建议,决定从成立不久的海、空军中抽调部分兵力配合陆军作战。

1950年2月,华东机场大部竣工。3月,空军奉命进驻上海。4月2日至5月11日,先后在上海、杭州等地击落了国民党空军飞机6架,打破了国民党军的空中封锁,夺取了浙江沿海地区的局部制空权。

解放军志在必得的强大攻击阵容,引起蒋介石集团的极度恐慌,加上四野于5月1日胜利攻占海南岛,更使其失魂落魄。为保存残余力量,蒋介石于5月10日授意召开最高作战会议,决定立即撤出舟山的陆海空军。

5月13日起,12万蒋军开始秘密大逃亡。为隐蔽企图,国民党军大造反攻金塘岛的舆论,以飞机和炮兵对浙江沿海地区和舟山外围岛屿进行频繁轰炸和炮击。5月15日,是舟山之敌最混乱的一天,从将军到士兵,无不在夺路抢船逃窜。各个码头上,互相残杀,鬼哭狼嚎。国民党军撤逃时,还大肆烧杀抢掠,并将岛上2万多名青年劫往台湾。

5月15日,三野司令员陈毅电示第7、9兵团:“舟山守敌在我军的威迫之下有逃窜的可能,必须立即摸清虚实,采取行动。”当晚,前线部队派出侦察兵连夜过海侦察,证实了陈毅的判断。三野当即发出了攻击命令。5月16日夜,上千只战船扬帆竞渡,发起全线追击,17日占领舟山本岛,19日舟山群岛全部解放。

据当地的居民回忆:

5月16日半夜,街上仍然非常嘈杂,国民党最后一批军队撤离前,将带不走的东西破坏掉,如坏了的大卡车,抛弃在永安旅馆前。码头上,急促哨子声、嘈杂脚步声、官兵喧哗声与人们号啕大哭声交织一起……

5月17日黎明前,沈家门渔港上空荡荡、静悄悄的,东滨江路不像前几日那样喧哗、吵闹、哭声连天。

早晨,我走到新码头,看见浮码头和引桥上都已站着许多人,大家不约而同地望着马峙门,等待那边的消息。

喜讯果然来了!上午9点钟光景,解放军驾着木帆船,从马峙门向沈家门驶来,头一条船上红旗迎风招展,有几个穿黄衣服的军人,他们头上戴着用青草扎成的草帽,脚穿草鞋,衣服旧旧的。船头上,三位解放军指战员雄赳赳气昂昂,脸上笑嘻嘻的,老远就向岸上招手。

……

有人拾到了敌机扔下来的传单,上面写着:“同胞们!舟山地方太小了,为了不伤害老百姓,我们到大的地方去打啦!再见吧。”真是笑话,谁不知道是国民党吃败仗逃跑了……

当时的东滨江路可热闹了,每隔20米就有一个解放军站岗,解放军女兵打着快板,扭着秧歌,举起宣传图画,唱一些革命歌曲,如“南泥湾”“白毛女”等等,非常活泼可爱。还講如何击败国民党,解放全中国的事例。老百姓听了现场宣传,当即解除了对解放军的误解,主动烧水送茶,很快形成了拥军爱民、军民鱼水情的热潮。

舟山战役从1949年8月中旬首战大榭岛开始,至1950年中旬占领舟山岛为止,是解放战争末期解放军进行的规模较大、持续时间较长、影响深远的一次渡海登陆作战。

经过近10个月的浴血奋战,解放军取得了解放舟山群岛、歼灭国民党军8000余人的重大胜利。正如中央军委在给三野的贺电中所说的那样:舟山群岛的解放,粉碎了国民党军对长江口的封锁,为保卫海防安全创造了有利条件。★

(责编/袁栋梁 责校/陈小婷 来源/《东海惊涛——舟山战役纪实》,陈广相/文,人民网2016年1月28日;《我记忆中的舟山群岛战役》,俞文达/文,《今日玉环》2016年7月4日;《老舟山回忆:1950年沈家门解放目击记》,《舟山日报》2019年5月13日)

花絮

蒋介石用日本雇佣军防御台湾

1949年,上海解放,毛泽东把攻打台湾的任务交给了粟裕。这份攻台计划一直被视为绝密,几十年后才披露于世。

根据毛泽东、周恩来的设想,解放台湾可以分三步走:第一步,迅速组建海军、空军,掌握制海权、制空权;第二步,尽快解放东南沿海各岛,扫清外围,建立攻台前沿阵地;第三步,发起对台全面作战。

粟裕领命之初,攻台形势相当有利。此时,蒋介石在台湾立足未稳,他把最后30多万部队分驻海南、台湾、舟山三大岛。

蒋介石的战略构想是:以岛屿对抗大陆,三点成一线,海南扼制广东、台湾俯视福厦、舟山锁闭沪浙,退,可互为犄角鼎足依托;进,可全线同时展开或突出某一重点。

粟裕对蒋介石的战略防守意图非常满意,蒋介石愈是分兵把守,愈有利于我各个击破。粟裕当即向毛泽东建议,必要时可考虑暂不攻击较易攻取之舟山,而先攻最难打之台湾,台湾既下,统一中国的最后一道难题必将势如破竹、迎刃而解。

面对台湾的7个军14万惊弓之旅,粟裕初定以8个军20余万人发起攻击。计划尚在呈报待批过程中,粟裕的攻台军一部已分别在胶东沿海、长江口和天目山开始了模拟越海登陆及在台湾山区作战的训练。

蒋介石很快便觉察到了台湾本岛防御力量薄弱,慌不择路之下,把目光投向了曾经让中国生灵涂炭的日本。他决计以重金招募日本“炮灰”。

不久,一支两万余人的日本雇佣军开赴台湾。日本人再次登临台湾,虽不是重演50年前的鲸吞强占,但用武士刀斩断宝岛与大陆的血脉却如出一辙。

这使得粟裕不得不重新评估国民党的战力,原拟定8个军参战已不够,粟裕修改了作战计划,将投入攻台的兵力增加到12个军,50余万人。

但情况很快又发生了变化。

1950年5月,四野发起海南战役,歼敌3.3万,拿下全国第二大岛。但由于是无海空军条件下作战,无法封锁各港口和机场,国民党军将领薛岳率近7万人撤逃台湾。

舟山战役之后,蒋介石作出决定,集中一切兵力,确保台湾。台湾兵力陡增,成为一颗名副其实的硬核桃。粟裕不得不又一次修改作战计划,计划增兵至16个军,60万人。就在此时,朝鲜战争爆发,粟裕苦心制定的攻台方案被无限期搁置。★

(来源/《粟裕为何没打台湾:蒋介石找了两万日本雇佣军》,沈卫平/文,人民网2012年11月16日)

“要是晚打两个月,海南很可能变成第二个台湾”

四野最后一战:海南岛战役

从东北一路杀来的“东北虎”,大多数没有见过大海,

他们在陆上横扫大半个中国从不畏惧,

但面对汹涌澎湃的大海,心里却有些没底

四野從北打到南,所向披靡,到了雷州半岛却碰上了大麻烦

1949年10月17日,第四野战军第15兵团解放广州后的第三天,毛泽东致电林彪:“……使15兵团易于攻取海南岛,消灭残敌,平定全粤。”

当时,蒋介石几十万部队被迫逃往台湾;从广东溃败下来的国民党军残部已逃到海南岛,连同岛上原有部队,共计十余万人。在这种形势下,蒋介石准备利用台湾和海南岛这两个基地,伺机“反攻大陆”,做最后的挣扎。

海南岛是我国南部海上的一道屏障,西沙和南沙群岛的后盾,战略地位极为重要。海南岛总面积3.39万平方公里,当时人口280万,是仅次于台湾的我国第二大岛屿。海南岛与雷州半岛隔海相望,中间的海峡称为琼州海峡,海峡宽30至50公里不等。海南岛亦称琼崖,岛上当时有特区党委和琼崖纵队,已经发展到10个团约1.5万人,他们在极端艰难困苦的条件下,坚持了23年的武装斗争。

蒋介石为加强海南岛防御,任命一级上将薛岳为总司令。薛岳到海南岛后即组成了海南岛防卫总司令部,把从大陆逃到海南岛的国民党残部10万余人,拼凑组建了5个军共计19个师的防卫力量,在全岛沿线构筑了野战工事和支撑点,设置了水上障碍物。国民党空军在岛上部署有4个大队,拥有战斗机、轰炸机和运输机40多架。国民党海军第3舰队主要部署在琼州海峡,拥有作战舰艇20多艘,辅助舰艇30多艘。薛岳吹嘘海南岛由陆、海、空军组成的立体防御固若金汤,并以他的字将防线命名为“伯陵防线”,企图阻止人民解放军渡海登陆。

此时,四野正在广西境内作战。12月初,随着广西战役的基本结束,四野前委开始着手进行攻打海南岛的准备工作。

鉴于四野第15兵团所属的第48军尚在赣南,第44军还要卫戍广州及肃清广东省残匪,只有43军可用于海南岛作战。于是,林彪电告正在访苏的毛泽东,拟增派第12兵团的第40军参加海南岛战役。同时决定,派李作鹏的43军与韩先楚的40军一道,并配属加农炮兵第28团、高射炮兵第1团和工兵一部,共计10万余人,组成“渡海兵团”,由中共华南分局(书记叶剑英)统一领导,由第15兵团司令员邓华、政委赖传珠、第一副司令员兼参谋长洪学智组织指挥,“采取小部队偷渡”的办法,渡海作战。

12月16日,毛泽东看到四野发来的解放全广西的捷报和林彪的来电后,于18日电复林彪:同意四野部署,同时强调:“渡海作战,完全与过去我军所有作战的经验不相同,即必须注意潮水与风向,必须集中能一次运载至少一个军(四五万人)的全部兵力,携带三天以上粮食,于敌前登陆,建立稳固滩头阵地,随即独力攻进,而不要依靠后援。”并提醒四野和渡海兵团,“向粟裕调查渡海作战的全部经验”,注意研究三野10兵团金门失利的教训(1949年10月24日,三野第10兵团发起金门岛战役,作战失利),以免重蹈金门覆辙。

收到毛泽东的电报后,林彪即日致电邓华、赖传珠、洪学智等,下达了“准备趁北风季节攻取琼崖”的预备令。四野从北打到南,所向披靡,一路凯歌,到了雷州半岛却碰上了大麻烦。

横扫大半个中国的“东北虎”如何与大海博弈

“四野渡海兵团是一支没有任何海战经验的部队,80%以上的官兵是第一次见到大海。”军事科学院军制部原副部长郑西凡回忆,“当时我是40军的侦察科长,参加了1950年4月16日的大规模渡海登陆作战”。而两个月前金门之战的失利,也为解放海南岛蒙上了阴影。

渡海兵团的登陆准备工作也遇到很大困难。当时洪学智专程从广州来到武汉,当面向四野首长汇报渡海登陆的准备情况:“我们原计划春节前渡海,现在看来对困难估计不足。海南岛有十几万敌军,主席指示一次渡过去一个军,按每条船30人算,需要1000多条船。我们现在只搞到四五百条,远远不够……”

没有船、没有桥怎么越过琼州海峡?怎么才能打到天涯海角?打惯了陆战的兵团全体指战员面对波涛汹涌、白浪滔天的茫茫大海,瞅瞅自己手中的钢枪和一身泥土的军装,再看看国民党不时飞来的机群和海上停泊的军舰,感到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人家是先进武器装备,而我们却仍然是落后的步兵装备,没有飞机、没有舰艇、没有远程大炮、没有动力船舶。

渡海部队不仅面临航渡距离远、水流急的困难,且登陆点均在我军炮兵射程之外,我军无法对渡海部队进行火力掩护;而国民党军的军舰则能驶至中流,对渡海部队实施轰炸拦截。

同时,岛上国民党军有40余架作战飞机,可随时从空中直接支援守岛的国民党军。而解放军空军部队刚刚组建不久,短期内难以投入实战,因此四野渡海兵团必须在完全没有空军掩护的情况下,以木帆船为渡海工具,以陆军单独向敌陆、海、空三军立体防御发起进攻。解放海南岛,困难重重。

在这种十分困难的条件下,四野首长和渡海兵团指挥部积极贯彻毛泽东的指示,想方设法,认真进行渡海登陆的各项准备工作……

首先,在确定了以机帆船为主要渡海工具后,林彪即派四野后勤部长陈沂携巨款南下广州,征集船只,购买机器。但当时广东一带因遭受国民党退踞台湾前的疯狂掠夺,较大一些、能使用的机器已被抢掠一空。于是,陈沂决定去香港、澳门,在那里利用一些社会关系,会同有关部门购买一些登陆艇。然而,陈沂的行踪很快被国民党特务发现,他们会同港英当局和美国情报机关,联合控制港澳地区可能有机器或船只的厂商,使陈沂无法买到所需物资,最后仅买回一些罗盘针、防晕船药和救生圈等。

与此同时,渡海兵团派人收集到了100余部旧机器,并送往黄埔造船厂,以改装机帆船。但征集到的这些机器,不是因过于老化不能使用,就是因马力太小带不动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改装了几十艘机帆船。而这些,对于渡海登陆作战来说远远不够。

物资准备的任务固然艰巨,思想准备的任务也不轻松。尤其是在没有进行深入的思想动员和政治教育的情况下,练兵活动便已开始,以致部队中一度思想混乱。从东北一路杀来的“东北虎”,大多数人没有见过大海,他们在陆上横扫大半个中国从不畏惧,但面对汹涌澎湃的大海,心里却有些发毛。

“木船打败军舰”

解决思想问题,除了进行必要的政治教育外,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战士们了解大海、熟悉大海。一场规模空前的海上大练兵,伴随着广泛的思想动员开始了。

为让部队掌握渡海作战的要领,10万大军在雷州半岛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海上大练兵,练游泳、练摇橹、练打军舰、练抢滩、练登陆;先近海,后远海,组织从连到营到团的多船联合演习等等。

练兵活动中发生的两件事,对取得海南岛战役的胜利产生了至关重要的影响:

第一件事是:在一次夜练中,43军某部8名战士(也有资料说是9名)与一艘国民党军舰遭遇,打退了敌舰,创造了“木船打败军舰”的奇迹!

当时,船是官兵们从海边捡来的一条木船,既没有橹也没有桨,只有两张破烂的帆篷,训练结束的时候,别的船都摇着橹划着桨回去了,但是大海突然风平浪静,他们这只唯有靠风吹帆篷行驶的船不动了。副排长鲁湘云决定睡上一觉,等风来了之后再回去。

一直睡到第二天天亮,风来了,大家赶快拔锚起舵升帆,可谁也不知道这时刮的是东北风,他们的船被一直吹到了国民党军占领的海区。很快,木船碰上一艘国民党军军舰。

大家顿时紧张起来,木船打军舰结果可想而知。但木船上的几名战士,打过四平,攻过锦州,解放平津,挺进广州,个个都不是平庸之辈,决定死也要拼一下。

军舰开火了,打了四炮,海水被掀起一丈多高,船舵被打坏,篷绳被打断,小船在海浪中摇摇晃晃,直靠到舰炮的死角。国民党军认为,木船上的这几个士兵只有投降,他们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结果木船上的枪响了。

鲁湘云喊了一声“打”,子弹射在了军舰的甲板上,一名战士连发4颗枪榴弹,每一颗都准确地在军舰上爆炸。

军舰连忙向后倒退,退到距离木船四百多米远,然后再次开炮,炮火在木船边激起巨大的水柱,让军舰上的国民党兵害怕的是,木船竟然摇摇晃晃地再次朝着军舰靠上来了——船上的解放军战士想和他们决一死战。

军舰连忙转向走了。船上的战士喊起来:“打军舰就和打地堡一样,只要往上一靠,它就完了!”木船已经漏了,大家拼命地往外舀水,直到听见枪炮声前来接应他们的船只到达。

另一件事是:1月下旬,40军某部官兵截获了一艘形迹可疑的渔船,并从船上自称商人的男子身上搜出一把手枪。经审问,“商人”终于亮明身份,他是琼崖纵队参谋长符振中,是受纵队司令员冯白驹的委派,偷渡过海与主力部队取得联系来的。

前一件事极大增强了战士们以木船渡海登陆取胜的信心;而后一件事则使四野认识到:既然符振中能够偷渡过来,我们也必定有办法偷渡过去。这在购买大批机帆船无望的形势下,对渡海兵团确立新的渡海作战方针,产生了重要启示。

作战前曾两易渡海时间

渡海解放海南岛的时间曾前后改过两次。为什么要改,当时发生了什么情况?

“毛泽东接到有关汇报后,在出访苏联期间发电报给林彪,同意渡海部队所定方针,即努力争取在旧历年前进攻海南岛。”军事科学院军制部原副部长郑西凡说。但是计划一波三折:由于时间太过仓促,渡海船只和船工等渡海条件准备不足,渡海部队不得不放弃了旧历年前进攻海南岛的计划。这是渡海时间的第一次变动。随后,毛泽东又发来电报,指示林彪:希望海南岛的问题能在1950年春夏两季内得到解决。

1950年2月,15兵团在广州召开作战会议,多数人寄希望于购买登陆艇,会议最终确定了积极偷渡,分批小渡与最后登陆相结合的作战方针。并决定渡海工具以改装机帆船为主,同时积极购买登陆艇,并将渡海登陆作战推迟到6月。

对此,第40军军长韩先楚持有保留意见。韩先楚認为:“我们的渡海工具基本上是风帆船,要依靠谷雨前的季风过海,如果在谷雨前的5天内(4月20日前)不攻打海南岛,就要往后拖整整1年。”会后,韩先楚回到40军,一方面进行准备工作,一面考虑向中央军委报告,陈述己见。

渡海作战,船只是关键。韩先楚对40军119师长徐国夫说:“解放海南岛,在什么山唱什么歌。”意思是买不了登陆艇,用帆船渔船,照样可以解放海南。

韩先楚的办法是用行动说话。他回到军里面后,作出两个决定:第一,不传达兵团的作战会议精神。这是一次违命用兵的典型,为什么呢?如果要传达兵团的作战命令,解放海南岛要推迟到6月份以后,部队可能产生松懈情绪。所以他就不传达,而是告诉军里几位主要将领“不要跟下面说,你们掌握一下好了”。第二,积极准备,搜集渔船,一定要在3月以前做好攻击的准备。

3月初,40军征集到1058只风帆船,动员船工1417人。渡海船只和船工问题有了着落,他的报告也送到了军委。报告中甚至有这样的字眼:“如果兄弟部队43军没有准备好,我愿亲率40军主力单独渡海作战。”足见旋风部队之决心。

“旋风部队”的称谓始于1946年的东北战场,是由国民党军最先叫出来的。国民党军东北保安司令长官杜聿明“调离”东北时说过一句话:“在这里,最难对付的是韩先楚的‘旋风部队。”

此时,由于岛上的薛岳部队正加紧“围剿”琼崖纵队,冯白驹曾多次要求派部队偷渡支援。为加强海南岛的内应力量,粉碎敌人的“围剿”阴谋,同时为大举登陆做准备,“积极偷渡、分批小渡与最后登陆相结合”的作战方针便开始进入实施阶段。

中央军委迅速批示:40军、43军另配属一个加农炮团、一个高射炮团及工兵、通信、后勤等部队,组成攻岛部队。并称韩先楚提出的“积极偷渡、分批小渡与最后登陆相结合的办法有效,即可提前解放海南岛”。

3月5日,韩先楚组织了一次“积极偷渡”,第118师352团1营800名战士组成渡江先锋营。韩先楚给他们送行时说:“喝了这碗酒,同志们定能闯过琼州海峡,把红旗插上海南岛!”渡江先锋营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3月6日下午1时40分,韩先楚看到了“渡江先锋营”成功登陆的信号,连说:“成功了!成功了!”“渡江先锋营”的成功,鼓舞了部队士气。

紧接着,3月26日和3月31日,第40军、43军各一个加强团共6600多人,在刘振华、王东保、宋维栻率领下,乘169只风帆船,实行第二批偷渡。渡海过程中,和敌军发生激战,再次创造了木船打军舰的奇迹,除少数船只被敌击沉、少数人员伤亡外,渡海亦获得成功。

韩先楚认为:大举登陆的时机已经成熟了。时令已近4月,离谷雨季节不到一个月时间,韩先楚越来越焦灼不安。以木帆船渡海,离不开谷雨前的季节风,谷雨一过,将失去战机。

经过反复研究,中央军委和四野终于批准了海南岛战役作战方案,决定于4月16日大潮前发起进攻。这个时间,离谷雨仅剩最后的几天!

值得一提的是,解放海南岛两个月后,朝鲜战争全面爆发。1950年6月27日,杜鲁门宣布派驻菲律宾的美国第七舰队进入台湾海峡,公开出面挽救奄奄一息的国民党政权。后来,毛泽东在一次会见中国人民志愿军副司令员邓华时,意味深长地说:“要是晚打两个月,海南很可能变成第二个台湾。”

“韩先楚上了海南岛,就意味着胜利”

经过紧张准备,到3月底,渡海兵团便征集船只2600余艘,船夫1.4万余人,动员民工97万人,筹粮3750万斤,筹款100万银元,动员牛车4.5万余辆,为部队运送、储备了大批足够的粮食及武器弹药。同时,他们继续将缴获到的卡车的发动机拆下来,装备到木船上,改造成“土舰队”,作为“指挥舰”“通讯舰”和“护卫舰”,为海南岛战役的胜利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渡海部队吸取了金门作战第一梯队只以少数兵力登陆,以寡击众的教训,在大规模登陆作战时,第一梯队就使用了2.5万多人,上岸后与先期暗渡部队以及琼崖纵队一会合,总兵力就达到了4.8万余人,形成了强大的战斗力量,确保了陆上战斗的胜利。

此时,解放军登上海南岛的兵力已近一个师,加上琼崖纵队,接应登陆的力量已大大加强。同时,兵团主力部队的登陆准备工作也基本准备就绪,且已从几支偷渡部队中取得了一定的渡海作战经验。另外,谷雨前后仍有偏北风可资利用,因此大规模渡海登陆的条件已经具备。这时,渡海兵团战士的畏海情绪,也早已随着练兵活动的开展一扫而空。战士们求战情绪高涨,斗志高昂,适宜于一鼓作气渡海作战,彻底解放海南岛。

4月16日18时30分,随着“启航”令下,东、西两线部队分乘千百条渡船顺风而下,直指海南岛。

这次强渡分两个梯队。第一梯队共2.5万人,由韩先楚率军指挥40军主力和43军一部先行渡海;第二梯队约2万人,由邓华率兵团指挥部随43军主力继后。

4月17日凌晨3时,40军的风帆船队冲破国民党军炮舰的拦截,在海南岛的临高角抢滩登陆。355团政委夏其昌见了韩先楚说:“军长,你也上来了。现在太危险!”

“我怎么不能上岸?”韩先楚反问了一句。

“军长,滩头阵地还没有完全打下,快隐蔽一下!”夏其昌把韩先楚拉到一块岩石下。韩先楚说:“没有拿下滩头阵地,我们一起来拿下!”站起身来往前走。

这时,在北京总参作战室的代总参谋长聂荣臻焦急地问:“韩先楚在什么位置?”

值班处长向他报告说:“韩先楚已经上岛了。”聂荣臻说:“韩先楚上了海南岛,就意味着胜利!”

4月17日6时,经过彻夜激战,韩先楚率领的第一梯隊全部登上海南岛的预定地段,强攻成功!

18日凌晨,40军主力近2万人,在韩先楚的率领下向东疾进。次日,歼敌一个团,并占领加来。接着,继续向澄迈、海口方向前进。不久,第二梯队也登陆成功,在与接应部队会合后,连续挫败了敌人的多次反攻,并袭占福山。至此,海南岛西北沿岸的各要点已全部被解放军控制,仅仅14天,薛岳苦心经营的“伯陵防线”土崩瓦解。4月30日,40军把红旗插到了海南岛的最南端,海南岛宣告解放。★

(责编/袁栋梁 责校/陈小婷 来源/《解放海南岛战役前后》,关闯、李跃雄、林向羽/文,《解放军报》2012年2月6日;《毛泽东亲自部署解放海南岛,“用木船打败军舰”堪称奇迹》,刘炳峰/文,人民网2018年4月27日;《海南晚打几个月或成“第二个台湾”》,伊仁/文,人民网2009年11月30日;《韩先楚将军渡海作战往事(上)》,李汉平/文,《南岛晚报》2010年8月13日;《第四十集团军:“旋风部队”》,董保存/文,人民网2015年4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