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时刻也是真相时刻

2020-05-28徐瑾

中国新闻周刊 2020年17期

关键词：译者危机国家

徐瑾

《剧变：人类社会与国家危机的转折点》

作者：[美]贾雷德·戴蒙德

译者：曾楚媛

出版：中信出版集团

出版时间：2020年4月

定价：98元

在“网红学者”这个名词出现之前，贾雷德·戴蒙德已经实践多年了。你肯定听过他在90年代的成名作《枪炮、病菌与钢铁》。这本书不仅获得了普利策奖及英国科普图书奖，而且几乎是这些年最畅销的学术类书籍。

戴蒙德的本行是生理学，任职于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医学院，以博学著称。他的写作，带动了从宏大视角审视人类历史的持续风潮，比尔·盖茨、《人类简史》作者尤瓦尔·赫拉利、著名语言学家史蒂芬·平克都表示受到过他的影响。

话虽如此，如果你指望在他的新书《剧变》中寻找《枪炮、病菌与钢铁》那种感觉，很可能会失望。《剧变》是戴蒙德面对社会科学的一次转型。

在《剧变》中，他的书写兴趣发生了变化，从鸟类、猩猩、土著、复活节岛等自己熟悉的领域，转向了大众更为关注的社会领域，那就是一个国家如何应对危机。

谈论危机之前，我们首先应该定义危机。理解一个词语，从词源开始是个好方法。中文的“危机”一词包含着“危险”与“机遇”双重含义，而英文的“crisis”一词也有多重含义。这个词，来自希腊语中的名词“krisis”和动词“krino”。因此，戴蒙德指出，危机一词天然有着“做决定”“加以区分”以及“转折点”等含义。因此他认为，危机时刻可以看成一种揭示真相的关键时刻（“a moment of truth”）或者说，危机是一个转折点。

戴蒙德研究了芬兰、日本、德国、智利、澳大利亚等七个国家的历史案例，试图为当今世界开出药方。这些都是他访问过而且自认比较熟悉的国家。

戴蒙德在研究方法上也有创新。他借鉴了心理学的方法，将个人危机的研究方法应用到国家危机上。这也是《剧变》一书比较有意思的地方。借助心理学，本书有了不同以往的解释框架。

可能你的第一反应是，国家和人，能一样吗？答案是，一样，又不一样。

相同之处在于，个人和国家都要面临不少危机。我们都经历过各种意料之中与意料之外的问题，如求学、考试、工作、就业、恋爱、婚姻等问题，也经历过生老病死。很自然地，每个人一生都会经历那么几次个人危机。

尼采有句名言，杀不死你的，使得你更强大。可以說，有的危机让我们消沉，但多数情况下，人类已经习惯应对危机。比如，不少人都经历了青春期危机，这甚至塑造了他们后半生的人格。

当然，国家和人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戴蒙德指出，国家不是个人的放大，国家和个人面临的外部约束条件也不同。比如，一个人的选择往往受到金钱的约束，但对于一个国家的选择来说，金钱不是第一位的问题，政治才是。

由个人危机应对出发，他给出了国家危机应对12大步骤，分别是直面危机、愿意承担责任、明确问题的边界、寻求帮助、借鉴榜样、国家认同、诚实的自我评估、应对危机的过往经验、耐心、自身灵活性、核心价值观和国家地缘约束。

有人认为，“十二法则”有点凑数，恰恰是《剧变》一书最没有价值的地方。其实十二法则或十法则不是要点，要点是从个人应对危机的经验出发去理解国家的危机管理。从这十二法则中可以看出，无论个人或国家，成功应对危机的关键都在于清醒的自我评估。只有这样才能认识到现实与理想的差距，做出更符合实际的选择。

通观《剧变》全书，戴蒙德的叙述依旧动人，但观点的冲击力与刺激性显然不如往昔，甚至不少资料和视角略显老套。面对一个复杂的世界，他的不少结论甚至可以说有中庸的特点。比如，主张吸收移民，但是需要控制规模;强调个人自由，但是也主张国家认同;强调坚持核心价值观，也强调政治妥协。在政治观点不断两极化的今天，也许有人会觉得，这有些大杂烩的感觉。

不过如果想想，他出生于1937年，写作本书时已经超过80岁了，也许会对他有更多的理解。

在这个年龄，他希望与这个世界分享的，或许不是更为技术化的分析，或者作为生物学者的研究与感想，而是一位跨学科思想者对于复杂世界的总结——也许是最后的总结。这些思考可能难以再有昔日著作石破天惊的感觉，却不失平和善意。想到这层，也许你在书中寻求新思想而不得的苛责会淡了许多，甚至会代之以对一位老年智者不断追求自身突破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