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瓦龙的诗
2020-05-26帕瓦龙
帕瓦龙
石壁上的马
不知这匹马来到孤山
内心孤独否?
每次看到这匹石壁上的马
我都伫立一会儿
它颔首低眉的样子,总让我觉得
雕塑家居心叵测
把一匹骏马弄得像谦卑的顺民
没有一点驰骋沙场的味道
当然,这是一匹艺术的马
也是官骑,质地优良的汉白玉
肌体和鬃毛散发着往日豪门的气息
可惜浮沉民间,良马只有苟活
天长日久,蓬头垢面
越来越像包浆四溢的假文物,不远处的
鲁迅先生一定苦笑着说:
关于塑像和纪念的事千万不可当真!
在护国仁王禅寺原址怀念叫尺八的古乐器
仅存的几块石碑,诉说南宋高僧
无门慧开和尚在此开庭
又有一名叫觉心的日本僧人,慕名来此
学习尺八的故事
抬头眺望,宝石山、栖霞岭
竹影叠嶂,禅房、晨钟和暮行的僧人
早化为云雾
尺八,那清溪般流淌、深沉而华丽的气流
苍凉而悠远的声音,也如陨落的星辰
唯有早春的玉兰祭奠着故去的岁月
为什么我们离自己的祖师如此之近
却又那么遥远?
东瀛的古韵一直绕梁不绝
欣慰佛的仁爱,五孔之音仍在世流传
一个人在宝石山上怀念昭庆寺
说到昭庆寺,就像怀念一个死去多年的朋友
在宝石山上俯瞰,我实在难以想象
这座绵延一千多年历史
与西湖之南净慈寺遥相呼应的律宗大庙
如今竟然只留下空空的地名
想到明人张岱所述:
“西湖香市,数百十万男男女女
老老少少而独凑集于昭庆寺……”
惟感叹世事难料,岁月无情
放生池已成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之地
菩萨、佛陀、莲花宝座和礼佛的善男信女
失踪多年,幸有少年宫的“联欢厅”
残存昔日大雄宝殿的宏伟气姿
一棵五百多年的老樟树
是唯一活着见证古寺咽气的人
我不是香客,没有弘一法师出家的勇气
唯有心善澄明是我所具备的
自从钱塘门外圣塘桥边少了昭庆寺
西湖从此少了些许禅意和佛心
杭城上空就多了几分市侩和浮夸
佛似黑夜里的白月光,也是沙漠里的甘泉
让众生从“不知”到“大觉”
如今,虚光不时飞扬
貌似大明的锦衣卫骑着快马从电影奔突而出
口吐莲花般地将帝国的诏书
演绎得似一匹繁华锦缎,俨然忘了
子民已经不信帝王是神的传奇
夏风吹拂,历史似几缕轻烟
它总会忘却一些本不该忘的历史,比如我
一个人在宝石山上怀念昭庆寺
古代的月光在浴鹄湾
在浴鹄湾,古代的月光
会在朗朗的夜色下款款散步
茅庐、亭榭楼阁和悠然的山水
宋朝的文人、渔舟、樵夫和林间小道
忧戚的美人都在夜鹭的啼鸣里
为几百年的古典主义所笼罩
会有一对鸳鸯在此上演生死之恋
一蓬芦花一夜愁白如霜
也会有一个人选择一场初雪之夜
为深秋悄然送行,像一条遁迹已久的鱼
望岫息心于一抹月色斜照的水湾里
再不为红尘所困
不为纷纷扬扬的情欲而堕落
这个夏季,远离口干舌燥的蝉鸣
远离神鬼附体的宏愿和口号
在古代月光的浴鹄湾里放生自己
去看一场史上最空旷的西湖风景
我决定冒一点风险
去看一场史上最空旷的西湖风景
从赤山埠、浴鹄湾到茅家埠
只有鸬鹚、 、野鸭和鹭鸟与我面面相觑
杨公堤偶遇零星戴口罩的人
恍如隔世读一本远古时代描述的作品
我在霁虹亭里假装沉思
想象一群蝙蝠的咒语是如何雪一般
纷纷扬扬
湖面映着天空的寂寥
芦花上的翠鸟不同我交流
这是一片熟悉而又陌生的风景
因为一场疫情
今冬没有落下一片雪的西湖
比下雪时
更显得空旷和寒冷
天黑了,弹钢琴的女孩掏出心扉
雨水一遍遍冲刷,一本涂改的病历
如喑哑的喉咙发不出声音
屠夫的手,戏子的脸
被夜色笼罩的真相无力救赎自己
看似与己无关的事
一件件找上门来,该发生的事
不会因为一场雪来或不来改变什么
这么多年了,种下
多少恶毒的种子?地上跑的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灭绝了
多少鲜活的生命呀!
总有人制定游戏规则
漠视和莫听,让许多人如牛羊一般吃草
至死唱着一首歌
魯迅说:目前的造物主,还是一个怯弱者
暗暗地使人类受苦,却不敢
使人类永远记得。
心系苍凉,我不是佛教徒
却信奉因果哲学,天黑了,每个小区
总会有一个弹钢琴的女孩
她一次一次掏出心扉,将动人的琴声
像一轮皎洁的弯月挂在窗外
(责任编辑: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