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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马特洪峰

2020-05-26高彬彬

户外探险 2020年5期
关键词:洪峰山脊阿尔卑斯山

高彬彬

灯光将“希望”的字眼打上山脊。摄影/ 加布里埃尔·佩伦(Gabriel Perren)

最近,马特洪峰成为社交媒体的主角。在山脚下的采尔马特小镇,当地官员授权灯光艺术家格里·霍夫斯特(GerryHofstetter),每天晚上用励志的话语和图片点亮这座欧洲最著名的山峰,用以声援全世界陷入疫情的人们,并计划一直持续到疫情结束。

霍夫斯特说:“光就是希望。因此,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用光传达信息,那么就会带给人们希望——尤其是在这座标志性的,独一无二的,金字塔形的,异常强大的山峰上。”

霍夫斯特和助手住在采尔马特上方的一个营地里,已经准备了一个月的食物。每隔一天,他们就得在积雪中走3个小时,运回45升水,以供饮用和洗漱。

意大利、西班牙等疫情严重国家的国旗,复活节标志,代表希望的蜡烛等,轮番点亮了马特洪峰。上演了一场又一场山峰艺术秀。

但,为什么是马特洪峰?

第一批试图登顶的人。绘画/GustaveDoré(法国)

阿尔卑斯的象征

马特洪峰海拔4478米。从高度来讲,它并不是阿尔卑斯山最高峰,比勃朗峰矮了200多米,但却被称为“阿尔卑斯山的象征”。

法国著名登山家加斯顿·雷布法(Gaston Rébuffat,登顶阿尔卑斯山全部六大北壁的第一人)曾在自己的《男人和马特洪峰》一书中回忆,他出生在海边,12 岁之前从未离开过家乡。但无意中知道了马特洪峰。那时他还不知道这座山峰的名字,却认识它。

“在学校,每次老师教我们如何握笔画画时,当说到‘现在,画一座房子、一棵树、一朵花、一条船、一座山吧,下意识的,我们所有人都画了马特洪峰”。

这从侧面可以反映出马特洪峰对欧洲人意味着什么。

位于瑞士和意大利边境交界处的马特洪峰,是一座孤山。遗世独立,如一座宏伟的金字塔直插云霄。它予人的视觉震撼无与伦比,因此才会带给欧洲人深刻的印象。

仅仅从照片上看,你就能想象到在此山峰上的暴露感。四个巨大的岩壁分指四个方向,几近直上直下。岩石易碎,只有少量冰雪覆盖其上。

马特洪峰是阿尔卑斯山脉最后一座被登顶的主要山峰之一,不仅仅是因为当时攀登技术落后,更在于其带给人类的心理震慑。勃朗峰早于马特洪峰80 多年被登顶,之后人们开始将目光投向喜马拉雅山脉和喀喇昆仑山脉,但欧洲最后的难题——马特洪峰,尚未解决。

1865年,马特洪峰终于被人类首次登顶。与珠穆朗玛峰一样,马特洪峰的首次登顶故事同样充满着野心、勇敢和死亡。而这场悲剧,则被看作是“阿尔卑斯攀登黄金时代”的终结。众所周知,阿尔卑斯山是现代登山运动的发源地,而马特洪峰的首次登顶,被很多攀登历史学家认为是现代登山运动的开始。

秋林掩映中的马特洪峰。摄影/Pascal Gertschen

山难之谜

19世纪中期,两位雄心勃勃的人都迫切希望成为首位站在马特洪峰山顶的人:英国人爱德华·温珀(Edward Whymper)和意大利人让·安托万·卡雷尔(Jean-Antoine Carrel)。

卡雷尔在瓦尔图南什(Valtournenche,马特洪峰意大利一侧山脚的法语小镇)长大,从小就在家乡的阿尔卑斯山中探索,包括马特洪峰。1860 年,卡雷尔进行了第一次真正的尝试,在如今被称为“意大利山脊”(Italian Ridge)的线路上到达了3658米的高度。

同时,20岁的英国人溫珀也注意到了马特洪峰,也希望成为登顶第一人。

接下来几年,温珀不断地试图聘请卡雷尔作为他的登山向导。他觉得卡雷尔是自己见过“最出色的攀登者”,是“唯一一个拒绝接受失败的人,尽管困难重重,他仍然坚信这座大山并非无法登顶。有了他,我就有希望,没有他,我就没希望。”

然而,卡雷尔对分享“首次登顶马特洪峰”这一荣誉并不感兴趣。雷布法在他的《男人和马特洪峰》一书中写道:“卡雷尔认为马特洪峰是他应有的财产,任何企图夺取它的人都是对他的侵犯。”

两人的竞争就此开始,这种竞争发展到后来已经上升到国家层面。卡雷尔的意大利赞助商甚至买断了当地的向导。温珀不得以跑到了瑞士的采尔马特寻找向导。

此后几年中,两人都进行了多次尝试,均未成功。

“决战” 在1865年7月13日到来。温珀组建了一支7 人的登山团队: 采尔马特登山向导皮特· 陶格瓦尔德(Peter Taugwalder)和他的儿子小皮特·陶格瓦尔德(PeterTaugwalder Jnr.),一位经验丰富的法国登山向导米歇尔·克罗兹(Michel Croz),拥有丰富登山经验的英国牧师查尔斯·哈德森(Charles Hudson),还有两个新手,分别是18 岁的弗朗西斯·道格拉斯(Francis Douglas)和19岁的道格拉斯·哈多(DouglasHadow)。

他们没有尝试攀登意大利山脊,而是选择从瑞士一侧的采尔马特村出发的一条路线——霍恩利山脊(H?rnli Ridge)。温珀不会知道,这条路线后来将成为攀登人数最多的路线。他们于7月13日在位于海拔2438米处的黑湖(Schwarzsee)扎营(一说是在3360 米处扎营),并于第二天凌晨开始冲顶。到上午9点55分,他们已到达4200多米处,此时岩石缝隙已有积雪,岩石也覆盖了一层薄冰。

经过四个多小时的攀登,团队已接近山顶,地形也变得简单起来。众人激动不已,温珀在书中写道:“我和克罗兹冲了出去,进行了一场并驾齐驱的比赛……下午1点40分,世界就在我们的脚下,马特洪峰被‘征服了。”

但是马特洪峰有两个山顶:向东的瑞士山顶为4478米,向西的意大利山顶为4476米。虽然海拔高度相差不大,但为了确保他们确实是首登者,两人还是去了意大利山顶。当他们向下观望时,意外地发现了卡雷尔和他的团队。卡雷尔非常失望,他立即转身开始下降。

不过,温珀对这位对手还是惺惺相惜的,他认为,在所有尝试登上马特洪峰的人中,卡雷尔都是那个“最值得首次登顶的人。”

下降时,团队成员用绳子串联在一起,由向导克罗兹带领下降。突然,处在第二位且经验不足的攀登者道格拉斯·哈多滑倒并把克罗兹撞倒。两人翻滚而下,顺势带倒了后面的查尔斯·哈德森和弗朗西斯·道格拉斯。温珀和陶格瓦尔德父子想抓住队友,但绳子却断了。滑坠的四人滚落悬崖遇难。时至今日,道格拉斯的遗体仍未找到。

三天后,卡雷尔从意大利一侧登顶成功。

回到采尔马特后,三人接受了采访和调查,温珀提出了相互矛盾的说法,有时说不该指责向导,有时又会暗示实际上是老陶格瓦尔德为了救儿子而切断了绳子。而陶格瓦尔德由于不会说英语,很难有机会表达自己的声音。

随后谣言四起,老陶格瓦尔德被指控割断了绳子,但是官方的调查没有发现任何证据。虽然如此,老陶格瓦尔德的生活还是受到了不可逆转的影响。攀登生涯结束,他不得不移居美国,晚年回到采尔马特,在贫病交加中死去。

拴住道格拉斯和老陶格瓦尔德的马尼拉麻细登山绳到底是怎么断的,没人能说得清。但这次登顶所带来的影响却是空前的。

社会舆论多以谴责为主,伦敦时报谴责登山运动是“绝对无用的”,维多利亚女王甚至考虑禁止登山。

但山峰就是有一种说不清的魔力,吸引着更多的人们前来挑战,即使死亡亦不能阻止。后来比较重要的攀登有:

1871年,Lucy Walker身穿白色连衣裙,成为第一个登上马特洪峰的女性。

1882年,Vittorio Sell及其向导完成了霍恩利山脊的首次冬季攀登。

1898年,W·Paulcke完成了首次独自攀登。

1931年,Franz和Toni Schmid兄弟首次通过最难的北壁登顶。

1985年,Marco Barmasse在15个小时内首次对马特洪峰4个山脊进行了独自攀登。

1992年,意大利登山家Hans Kammerlander和瑞士高山向导Diego Wellig在短短23小时26分钟内4次攀登马特洪峰。

1995年,“天空跑教父”Bruno Brunod以2小时10分钟登顶马特洪峰。

2009年,“瑞士机器”乌力·斯塔克(Ueli Steck)以1小时56分钟的时间攀登了北壁(施密德路线)。

2013年,西班牙越野跑运动员Kilian Jornet打破了Brunod的纪录,仅用时1小时56分钟速攀登顶。

2015年,Dani Arnold在1小时46分钟内实现了马特洪峰北壁最快的单人攀登。

2017年10月,古古和搭档周鹏远征欧洲,完成了马特洪峰北壁的施密德线路,成为国内首次完成马特洪峰北壁的攀登者。

春季是徒步观赏马特洪峰的好时节。摄影/Pascal Gertschen

自從温珀和卡雷尔的较量之后,后人对马特洪峰的挑战向着“更高、更快、更强”的方向发展。攀登技术和攀登方式的不断精进,见证了现代登山运动的发展。现在,平均每年约有3000人登顶马特洪峰。

除了霍恩利山脊(东北),意大利山脊(西南)和Zmutt山脊(西北)也是相对简单的路线,注意!是“相对”。对普通攀登者而言,这几条线路也绝对不简单。位于东南的Furggen山脊路线以及马特洪峰的四个大岩壁是最难的,尤其北壁,是赫赫有名的阿尔卑斯“三大北壁”之一。

现如今,无论是位于瑞士一侧的采尔马特,还是位于意大利一侧的瓦尔图南什,都成为户外爱好者的天堂。登山、滑雪、徒步、越野跑、山地自行车……每年吸引着大量游客前来。繁荣的旅游业也彻底改变了当地的经济面貌。谁能想到,当年野心勃勃的首攀之争,能让贫穷落后的山村改头换面。

行走在山脊之上的攀登者。摄影/Christoph Frutiger

日益危险的攀登

有据可查,自1865年首登以来,已经有超过500人在马特洪峰丧生,这也让其成为最危险的山峰之一。即使是攀登技术发达的现在,当2019年第七名登山者遇难后,有向导呼吁关闭马特洪峰。

因为马特洪峰正在变得越来越不“稳定”。

在全球变暖的大背景下,马特洪峰的积雪、冰川、冻土层也不能幸免。瓦莱州(采尔马特所在州)州立地质学家拉斐尔·马约拉兹(Rapha?l Mayoraz)曾表示,在热浪中,温度现在可能超过海拔4600米~4800米的冰点,几乎高于所有位于瑞士的阿尔卑斯山,这将导致永久冻土融化,并使岩石变得不稳定。

如果在一个正常的夏天,有1000块岩石从山上掉下来,那么在热浪侵袭的夏天,这一数字可能是1200。这让一些常规的登山和穿越路线变得越来越不安全。

去年6月,气温甚至超过海拔5000米的冰点,而阿尔卑斯山脉最高峰勃朗峰的海拔也只有4810米。萨瓦省勃朗峰大学的山地专家团队研究了冰雪覆盖率,裸露岩石的程度以及冰川的状况。得出的结论是,最佳的攀登季节已经转移到了春季和秋季,一般的路线变得更加危险,技术上也更加困难。

对于登山向导来说,山地情况的更加不可预测性,加上冬天出人意料的温暖,正在使这项危险的工作愈发危险。

在过去的100年里,阿尔卑斯山的气温平均上升了2℃,是全球水平的两倍。自1850年以来,阿尔卑斯损失了大约一半的存冰量。可以想象,不久的将来,滑雪将成为奢侈。

我们还能说些什么。去马特洪峰要趁早?这是一句很不负责任的话。

随着全球变暖的不断加剧,马特洪峰、阿尔卑斯山,乃至全球的雪山地带都将受到严峻的挑战。而目前看来,全球变暖丝毫还未有逆转的迹象。

所以,趁早去看看吧,也许是现在最“明智”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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