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雨中的渤海湾

田元龙

冒着霏霏细雨，我们在几把雨伞遮护下走过一段很长的海滨公路，急匆匆赶往心驰所往的渤海湾。

天空阴晦的有些浮华，片片暗灰色乌云缓缓地游动，幻化着神秘莫测的姿影，弥漫出飘渺肆意的迷蒙，形态怪异，瞬息更变，仿佛云絮铺叠正把隐潜的奇妙在天际中演化，在我们头顶上飘悠炫示，然后把细微雨丝散逸在溟濛空间，给我们旅行带来了清爽的情趣。

是随意选择在烟雨纷飞的日子里出行吗？记得来塘沽时在轻轨快车上，我向朋友圈中发了个短视频，看见车内行人瘳瘳无几，好友艺新便留言关注：“人少吗？”我回答今日天津下雨，游人不多并发出笑脸，来回馈朋友的安问和关切，但内心是很情愿在雨天出行的。想起以往外出游历时曾经遇到过不同雨天，不论是雨落急迫或微蒙轻淡，多数是在旅游中难测的。起初引发过情绪不愉，心生忧烦，但经历过多次天气突变后始觉这种情况也属正常，特别是在雨季多发时节出行，阴晴不定的倏忽变化就更难预料了。有时也能体验到雨中游玩的新奇景致：洁净的天空，腥鲜的土地，人迹的稀疏，景物的清寂，似乎都在告慰游人旅途兴会，就像我们今日在雨雾中兴致出行，内心充满温馨融和，何况还有二位姐姐与姐夫陪同呢！

临近海岸是一个清新秀雅的海边花园。从路边望去，园内佳木葱笼，妩媚含烟，绿荫如盖;花草苍翠繁盛，芬芳馥郁，娇艳鲜丽。雨中树影与花木交相绸缪，点缀得园间一片朦胧。走进园内见到珍奇植株，留影拍照依然是当今旅游的热门，于是妻女与两位姐姐在好景处放下雨伞，面对手机视窗展开姿势，只要留下景观图片即觉愉快欣慰了。

沿幽静曲路走下一处台阶，绕过一座精美俏立的亭榭后，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堵海岸围墙。站在墙边凭栏视望，只见一条貌似河流的海水通道自南向北浩蕩奔涌，水流湍急波澜澎湃。此时正有一艘载客游船航行水面，船姿雄魄，楼阁高耸，轩昂瑰丽，气派壮观。眼望水面这艘游船劈波斩浪孤船独行，始觉有些空寂，随想如此宽阔航道上怎么没有千帆竞发或百舟相逐景观呢？这是雨天固有的邃寂独特吗？于我是有些茫然费解了。

这时二姐夫明奇走上前来，拍着我的肩趣味地说：“怎么样，雨天观景是很新奇独特吧！”我嫣然一笑：“有您在此陪伴，虽然天气有些黯淡，但也生辉蓬荜了。”听了我的话，他快慰地哈哈大笑起来，同时招呼其他四人沿岸前行。经过围墙转弯处，抬眼顾望花园广场，见有四人高大雕像屹立广场中央，出于疑惑，我欲近前仔细观瞧。但双脚刚跨上台阶，一阵巨大的海风吹来，掀翻了手中雨伞，急雨倾斜着飘落全身，凉意的驱动使我不得不走下台阶，然后继续沿路前行，感叹与这四位英雄无缘相识了。行走之间，我不断猜测四位英雄究竟是谁，随想起与本地相关的古今人物：是抗倭英雄戚继光吗？是抵御八国联军的僧格林沁吗？抑惑是当代海岸建设杰出贡献者？因为除非他们，英雄雕像是不可能随意而立的。但究竟了许久却究竟不出来，只有心怀怅惘存留悬念了。

细雨依然在下，但比来时似乎小了些。海风很急，潇瑟吹拂海边，带来阵阵惊悚凉意。不久，我们在风雨弥散中来到海湾近岸。只见一堵石垒墙坝自西向东曲戾伸展，像一条银灰罗缎环绕海岸，在岸树、海水相衬下显得风姿俊彩，别致焕然。墙坝下是一脉色泽幽黑的橡胶坝，安稳闲适地依偎着海滩。走下石坝台阶，伫立橡胶坝顶放目眺望，那一望无际波澜壮阔的大海便映入眼帘。但见远海烟波浩渺，水天相连，云霭空濛，苍茫灏瀚，展现出一幅廖廓旷远、景象悠漫迷离的画面。海面目及之处，水色青黄，汪洋无尽，浪潮滚涌，波涛涟动，呈现出激昂高亢的宏壮态势。两艘巨轮游弋海上，缓速行驶，坦荡自若，仿佛悠闲在海面轻履漫步，给空广无际的大海增添了一道奇异风景。近观临岸水域，凛浪起伏，涟漪涌现，水漾融光，粼波潋滟。簇拥的海水拍打着礁石，激起水雾蒸腾，浪花飞溅。眼望大海这精彩绝伦的演出，徜徉在心中的兴致再也抑制不住了。我不禁发出由衷感慨：大自然神奇魅力的彰示迸发，竟是这样别出异彩、创意生动吗？

大海的辽阔和壮伟，千百年来诉说着它那古老神话。喧嚣潮声激荡着时空的沉寂;亢奋碧浪颤动着大地的静寞，形成大自然不可替代的呟唤华章。由此联想：寰宇之大，闳奥长存，超凡境界早已自然天成;海洋广漠，漫无边际，恢宏气势昭示出万古恒久。正是这种浑雄、厚重的得天底蕴，造就出奇伟世界客观存在。虽然人类的驻足在它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但给我们留下的却是视觉尽美和瑰丽别致。

风雨叠加的精彩演出，此时缓缓落下帷幕。汹涌奔腾的大海巨浪也渐渐得到歇憩，只有潮声伴奏还在轻释着余韵，随波浪停息逐渐淡定下来，海面终于趋向平静。海边石坝上开始出现闲散游人，三五成群在游玩散步，时而遥望大海，欣赏雨后海岸的旖旎风景。

我们几人围在海边碎石旁，打开携带的食品包拿出豆腐干、香肠等食品，一边用餐一边凝视海滩。只见近岸浅水滩涂上，清澈海水浸泡着零乱礁石，礁石周围有异物晶亮闪烁，像储藏着无数珍宝，把无尽长滩装点得光鲜明亮。闺女初次见海，霍霍欲试想要赴滩寻玩，于是我们仓促吃了些食物，便挽起裤腿，脱掉鞋子赤脚走进神秘的滩面。

海水清凉，水中沙滩在脚底踏过后留下一片浅浅的印迹，在水波映衬下显得玲珑俊巧，新奇玄妙。站在沙滩上俯眼观望，但见青褐色的礁石四周布满了各式珍奇物种，颜色各异，闪闪发光。海星、海螺、海贝、海蟹等静默地镶嵌在沙砾中，星罗棋布，形态千般，仿佛天际里明亮的星斗，分布恣意，缤纷熠烁。时有鳚鱼、虾虎鱼等小型鱼类被轻浪拥入近滩，在沙面上戏水滚动，又迅速逃离返回滩边远处。还有色泽暗黄的海蛎子长满了滩上礁石，密密层层，堆积稠庶。早听说海蛎子的味道是极其鲜美的，即便生食也细嫩爽滑，风味独特。这种海鲜在日本、韩国等濒海国家颇受欢迎，是桌面上的常客。今天见到这么多海蛎子，虽是幼稚，但也控制不住我们品鲜的欲望了。于是拿起石块砸破蛎子硬壳，取出细肉入嘴品尝，顿觉一种腥鲜奇味充溢口中，清香浓郁，韵味无穷。吃了几粒后仍感意犹未尽，是由于蛎子太小很难破壳吃得更多，我们便分散滩面寻找较大的。不久，听见闺女在远处呼喊，原来她发现一块礁石上布满了大一点的海蛎子，当我向她靠近时，站起身来观望海面，但见清晰明洁的海滩上，敞静无瑕，蔚然轩旷，我们散逸在海滩的身影，或蹲或站坦荡自如，好像在轻霭淡色中展示出的一幅奇特画面，给宁静海边留下了稀朗、瑰丽的倩影。

傍晚的天色依然轻暗。在近岸滩涂上，二姐夫拾到一只挂满幼蛎的短竹竿，殊有情致，如获至宝，在水中洗涤后精心拿在手中。由于竹竿上有繁杂的海蛎子吸附，就像众多苍蝇爬在上边，瞧上去非常难看，引起我们不停的哄笑。二姐夫风趣地说：“这是艺术品，丑到极点便是美到极点，平时你们能见到吗？”他的话别出心裁，不禁令我们改变看法，对这只竹竿刮目相看，意兴盎然，踏上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