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炊烟的悲悯
2020-05-25张时雨
张时雨
清晨的阳光零星地散落在窗外的树梢间,寥寥几声鸟鸣,扰不动沉睡的梦境。突然,一阵异常的气息,刺刀般胡乱地划破了我的美梦。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摇摇晃晃走到窗前。如我所料,几缕灰蒙蒙的烟雾突兀地吞噬了晨曦泛出的金光,在清晨六点安宁而干净的晴空里,肆意张扬着。我用力关上窗户,用窗和窗框尖锐的撞击声宣泄自己的愤怒和怨气。回到床上,房内看不见的余煙还萦绕在我的鼻间。
我早已熟悉这炊烟的存在,却永远不能适应。谁会愿意适应呢?一楼的大爷,每天清晨在楼房前小道边的绿化带上点木柴,搭支架,烧水炉。水炉上升起袅袅的炊烟,令一整栋住户准时被迫享用这清晨的“早餐”。多亏楼上楼下还有几分情面,才不会有人跳着脚指着他的鼻子骂出难听的话语;也有人提醒他行为不妥,他便收敛些,但柴火灭了没几日,他还是忍不住用水炉烧水,缕缕灰烟照旧升起。
抗议无效,大家也就噤口不言了,只是在吸进一口呛鼻的浓烟时吐槽几句。小时候,我常常萌生出踹翻那恼人的水炉的念头,但总觉得那样做也是不对的,便作罢。那时的我一直不明白,家中有电水壶,烧几壶水也才费上一度电,他竟能不辞辛劳,不顾非议,偏要用柴火烧那水炉,一个人为什么能节俭到这地步?若是生活真的拮据,尚可理解,然而,他并不贫穷,即便算不得小康,也绝不至于支付不起那些电费……
后来,我才逐渐明了,那是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贫穷与艰难的后遗症,是那一辈人被迫节俭的惯性。那日子离我太遥远,却已烙印在那一代人的生命与意识里。外公曾严肃而略带几分伤感地向我说起他的童年:“那时是真的穷啊,穷得什么都吃不到。大雪天里,还要上山看看有没有野菜可以挖,吃了上顿找下顿,不饿死便要谢天谢地了……”
原来,贫穷会使人弱化一切追求,最高理想便止步于温饱,生活的最高要求变成了竭尽所能的节俭。水炉上空升腾的炊烟不是那位大爷的错,埋怨呛人口鼻的浓烟,也不是我们的错。我们也只能在岁月的变迁、时代的交错间唉声叹气罢了。既知可以被谅解,那么也应尽可能去理解和原谅。
反观当下,反思人们精致生活中对物质的极度追求与铺张浪费,我又蓦地从内心升腾起对老人的一丝敬重。我们不需要像老人那般节俭到扰乱他人的生活,但我们也应崇尚节俭,而不是视挥霍无度为潇洒,内心麻木,毫不脸红。
我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关紧门窗,给予一缕炊烟我所有的悲悯。
指导老师:马 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