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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企业对非洲制造业投资路径研究

2020-05-23蒲大可

国际贸易 2020年3期
关键词:非洲制造业企业

蒲大可 郝 睿

世界经济史表明,对绝大多数国家而言,工业化都是经济发展难以回避的阶段。制造业是工业的核心,几乎没有国家能够在制造业薄弱的情况下实现经济发展阶段的递升。当前,非洲国家普遍谋求加快推进工业化,非盟《2063年议程》明确提出“到2063年非洲制造业占GDP比重达50%以上,吸纳50%以上新增劳动力”。中国制造业门类齐全、体系完整,拥有适合非洲的实用技术、设备和生产管理经验。近年来,在“一带一路”倡议、国际产能合作等政策引导下,大量中国制造业企业到非洲开展投资,发挥了重要的示范与催化作用。但是,现阶段中国企业对非洲制造业投资也存在不少问题,特别是分散、无序的现象突出。为实现对非洲投资提质增效,既需要在企业层面明确合理的投资路径,也需要从国家层面完善顶层设计,加大对企业的宏观指导和支持。

一、非洲制造业发展现状

(一)宏观层面:未成熟的去工业化

从规模看,非洲制造业生产和出口在全球中的份额都很小,与发展中国家平均水平也存在较大差距。据联合国贸发会议统计,非洲制造业增加值占全球比重始终低于3%,从2000年的1.49%缓慢上升至2014年的2.8%,2018年又回落至2.4%。这一比重远低于东亚地区(25%),也不及拉美地区(7%)。2000—2018年,非洲制造业增加值年均增长4%,低于发展中国家7.4%的平均增幅。这一时期,非洲制造业出口占全球比重从0.6%微增至0.8%,而发展中国家平均水平则从29%大幅上升至44%。因此,非洲制造业在全球制造业格局中不仅处于边缘地位,发展步伐也远远落后于其他发展中地区。

从产业结构看,非洲制造业在非洲国内生产总值(GDP)及工业产出中的比重均呈下降趋势。据联合国贸发会议统计,非洲制造业占非洲GDP的比重在1990年达到峰值14.9%,之后逐年下滑,至2018年仅为10.3%,低于12.3%的世界平均水平。非洲工业占非洲GDP的比重长期保持在30%左右,而非洲制造业在非洲工业中的比重则从1990年的45.2%逐年下降至2018年的35.7%,低于44.3%的世界平均水平。这反映出,非洲工业结构中采矿业、建筑业获得更为快速的发展,而制造业的发展则相对滞后。

从理论上而言,一国的经济发展可以由任何产业主导,如种植业为核心的农业、制造业为核心的工业、旅游业为核心的服务业等。然而,世界经济史表明,以制造业为核心的工业化才是发展中国家走向现代化的要义,经济依次通过以农业、消费品工业、原材料重化工业、加工型重化工业、高科技附加值工业、服务业为侧重点的阶段。与本身高度受制于自然条件的农业、高度依附于外部发展的服务业相比,制造业通过内源性的技术应用和生产管理提高生产效率,并通过下游产品对农业和服务业产生超强的带动效应,而农业和服务业对工业的反哺则相对较弱。反观很多非洲国家过去20多年的发展,工业让位于服务业,后者成为GDP的主要贡献部门。以金融、贸易、旅游等为主的服务业快速发展,削弱了制造业对GDP的相对贡献,而这并不是经济体在工业化成熟基础上发展为服务型经济的结构转型,更大程度上是制造业发展停滞的表现,绝大部分劳动力被服务业或农业所吸纳,这一现象被非洲开发银行称为“未成熟的去工业化”(premature deindustrialization)。发展以制造业为核心的工业,以吸收劳动力就业、支撑现代化进程,是多数非洲国家必须面对的战略问题。

(二)中观层面:地区和行业结构发展不均衡

非洲制造业发展水平极不均衡。南部非洲和北非地区制造业的绝对发展水平高于其他地区。2000—2018年,非洲五个次区域制造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均出现不同程度的下滑,其中,南部非洲降幅最大,从16.5%降至11.8%,北部非洲则从12.6%降至11.2%,中部非洲、西部非洲和东部非洲分别降至10.6%、9.4%和7.2%。各区域内不同国家制造业发展差异更大,南非、埃及、摩洛哥、突尼斯等四国制造业增加值合计占非洲总量的60%左右。近年来,尼日利亚、埃塞俄比亚、肯尼亚等国制造业呈较快增长态势,成为外国投资的重点国家。

从行业结构看,制造业子行业可以分为三类(见表1):一是资源相关型制造业,包括食品、饮料、烟草、木材等9个行业;二是低技术制造业(多为劳动密集型),包括纺织、服装、皮革、金属制品等6个行业;三是中/高技术制造业(多为技术或资本密集型),包括化工、机械、电子、汽车等7个行业。

资源相关型制造业在非洲制造业中的比重长期处于高位,自2000年以来,比重均在40%以上,显著高于东亚、南亚、拉美等其他发展中地区。作为农业和能源矿产行业的延伸,资源相关型制造业能够带来经济高增长率。但这些行业的附加值和生产率往往较低,与经济其他部门的关联相对较弱,产品的差异性也很有限,过于依赖这些行业,经济易受到外部冲击。

低技术制造业近年来获得快速增长,目前在非洲制造业中的比重已接近40%,但仍低于其他发展中地区。低技术制造业具有吸纳大量劳动力、促进其他产业和基础设施等属性,这对于工业发展处于起步阶段的国家来说,作用尤为重要。从增速上看,自2010年以来,非洲家具、纺织、皮革加工和金属制品等行业均出现较为明显的增幅,反映出低技术制造业旺盛的市场需求。

非洲中/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在非洲制造业中的比重在2009年达到峰值26.8%,但随后逐渐回落,这是因为全球金融危机后流入这些行业的外国直接投资(FDI)明显减少。从近几年增速看,汽车及运输设备、电子产品和医药等技术密集型制造业的发展较为强劲。

(三)微观层面:小微企业占主体

非洲制造业企业数量少,且多数都是小微企业,通常与资源行业的大企业(国有企业或外资企业)相伴相生。据非洲开发银行统计,当前非洲地区雇佣人数低于10人的企业超过40%,低于20人的企业超过60%,大中型企业的数量只有不到10%。同时,受制于各种因素,非洲小微企业在未来6年内成长为中等规模企业的概率为18%,成长为大型企业的概率仅为5%,而大型企业和中型企业重新变回小微企业的概率分别为9%和31%。尽管小微企业数量众多,但少数大中型企业却占据了非洲制造业生产和出口的大部分。例如,埃塞俄比亚31个大中型企业就贡献了该国制造业约一半的出口。

非洲制造业企业不仅规模小,而且技术水平和管理者人力资本水平普遍较低,很多都脱胎于贸易商或进口零部件当地修配的作坊,大多数企业在技术研发方面鲜有明显而有效的投资。尽管有些制造业行业存在一定程度的产业集聚现象,但总体而言,非洲制造业企业之间的前向和后向联系普遍较为缺乏,产业配套能力差,较少形成上下游产业链。这不利于提高企业的竞争力,也很难形成制造业生产的规模效应。

表1 制造业子行业增加值年均增速 单位:%

注:制造业子行业年均增速超过3.0%的用加粗标出。

数据来源: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2019年国际工业统计年鉴》。

非洲制造业企业中存在很多“非正规企业”(informal enterprises),即未在政府注册的企业,其运行游离于法律框架之外。根据非洲开发银行《2019年非洲经济展望》,非洲非正规经济吸纳了82%的劳动力,远高于39%的世界平均水平。非正规企业往往是规模很小的本地作坊工业,产品不做广告,通常依据“非正规客户”的订单进行生产并以现金结算,也很难获得外部融资。非正规企业的生产率很低,即便企业成长,通常也不会成为正规企业。非正规企业的广泛存在,使得非洲国家的劳动力优势难以转化为制造业规模生产,也造成国家促进制造业发展的政策难以发挥作用。

二、中国企业对非洲制造业投资发展的特点和存在的问题

(一)中国企业对非洲制造业投资发展的特点

21世纪以来,非洲与全球新兴经济体的经贸关系日益紧密,中国企业对非洲投资也增长迅速。据商务部统计,2003—2018年,中国对非洲投资流量年均增速超过45%,2018年投资流量53.9亿美元,投资存量达461亿美元,成为仅次于美国、英国、法国的第四大对非洲投资国。制造业在中国企业对非洲投资中占据着重要位置。2018年,中国对非洲制造业投资存量59.7亿美元,在中国对非洲投资中占比13%,高于同期制造业在中国整个对外投资中9.3%的比重。2019年,中国对非洲制造业投资额大幅增长172.8%,占比超过20%,制造业投资的企业数量更是居各行业之首。除规模快速增长外,中国企业对非洲制造业投资也呈现出一些新的特点,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第一,投资领域由纺织服装向家具、建材、汽车、家电、医药、五金制品等多行业延伸。海信、美的、一汽、奇瑞、华晨等自主品牌企业纷纷在南非、坦桑尼亚、埃及、埃塞俄比亚等国建立组装厂或关键部件的上游配套企业。2015年,人福医药集团在马里投资建设大输液、糖浆等生产线,成为西非地区建设标准最高的现代化药厂。2019年,亨通集团在南非投资并购的阿伯代尔电缆公司高压电缆车间正式投产,成为非洲第三家可以生产此类高压电缆的制造商。

第二,投资动因由立足非洲市场开始尝试借道非洲开拓欧美市场。中国制造业企业通过对非洲投资,将自身资本、技术优势与非洲土地、劳动力等相对低成本要素相结合,获得了更大的海外市场。2018年,巨石集团在埃及投资的年产20万吨玻璃纤维生产基地正式投产,这是中国玻璃纤维产业第一条成套向外输出的生产线,填补了整个中东、北非地区玻璃纤维制造业的空白。

第三,投资主体由国有企业主导转变为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并存。民营企业在对非洲制造业投资中正在成为主力军。根据咨询机构麦肯锡2017年开展的一项调查,目前中国在非洲投资经营的企业超过1万家,其中1/3在制造业领域,以中小民营企业居多。这些企业经营决策灵活,市场敏感度高,有的也能实现较高盈利水平。在一些制造业发展前景较好的非洲国家,中国民营企业占比更高,例如,肯尼亚共有396家中国企业,其中80%为民营企业,44%从事制造业领域的投资经营。

第四,投资模式由绿地项目为主拓展到并购、参股、工业园区等更多方式。自2006年商务部启动首批境外经贸合作区审批以来,中国企业在非洲共建设了25个经贸合作区,带动了中国一大批制造业企业赴非洲投资,已成为中国企业“抱团出海”和推动非洲工业化的重要平台。

(二)中国企业对非洲制造业投资存在的问题

当前,全球格局深度调整,中国与非洲在经贸领域的共同利益增大。扩大对非洲制造业投资,符合我国企业走向海外市场的需求,也符合非洲对创造就业、引进资金及生产技术的迫切需要,受到非洲国家的普遍欢迎。2015年12月,习近平主席在中非合作论坛约翰内斯堡峰会提出中非“十大合作计划”,其中“中非工业化合作计划”被置于首位。2018年9月,习近平主席在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上宣布“八大行动”,首项行动即是“产业促进行动”,其中明确提出“鼓励中国企业扩大对非洲投资,在非洲新建和升级一批经贸合作区”。中非在制造业领域进一步加强投资合作,是历史性机遇,也具有广阔前景。但同时,目前中国企业对非洲制造业投资还处于初级阶段,存在“小、散、乱”的现象,虽然规模高速增长,但并未实现质量上的飞跃,主要存在以下四个方面的问题:

第一,对非洲制造业投资尚未形成系统的规划布局,过于依赖企业自发行为。大量中小民营企业往往靠亲朋好友介绍项目,所掌握的信息不足以支撑投资决策,投资缺乏方向感,带有一定的盲目性,贸然投资很容易导致失败。

第二,受限于自身短期的利益诉求,企业往往缺乏长远投资策略与产业规划,不利于与其他企业开展分工协作,甚至造成同质化竞争,更难实现规模化的产业集群或上中下游一体化的产业链条。在某些劳动密集型产业,中国企业与非洲当地企业形成一定竞争,挤占本土产业发展空间,招致当地政府和民众的不满。

第三,投资模式存在偏差,不少企业将“走出去”作为境内业务的一种补充,有的仍以设立境外贸易网点为主体,往往仍采用国内市场规则,企业经营未能与当地诉求有效衔接,存在“赚快钱”的投机心态。

第四,对本土化经营不够重视,海外经营经验和抗风险能力欠缺。由于语言、文化等因素,中国企业普遍较为封闭,尤其缺乏与非洲当地社区、民众的交流,往往对当地人文环境及劳工、外资政策缺乏深入了解,容易引发误解、冲突而遭受利益损失。

三、中国企业对非洲制造业投资的路径思考

针对上述问题,从国家层面应当研究完善对非洲投资整体规划,对企业给予政策引导和支持。但非洲国家数量众多,不同国家的优势、特点和诉求各不相同,因此,制定有效的对非规划或是政策措施,首先需要理解中国企业对非洲制造业投资有哪些可行的投资路径。

(一)主要针对非洲本地市场的“进口替代”型投资路径

从国际经验来看,投资的成功离不开市场的扩大,投资开发需要与前端市场结合起来,通过市场销售逐渐延伸到当地制造。出口贸易对于制造业投资项目具有先导作用,通过贸易拓展渠道,在市场成熟时再适时启动投资建厂。首先,贸易先行符合制造类企业的国际化规律。制造业企业国际化进程一般分为出口产品、渠道拓展和全球布局(海外设厂)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以投资出口贸易企业为主,通过提升目标企业产品销售额,分享利润,获得收益。第二阶段主要是投资东道国渠道企业,建设销售渠道,扩大贸易利润,增强品牌接受度。第三阶段是在东道国投资建厂,依托渠道稳健经营,获得资产增值回报。其次,贸易先行也符合我国制造业向价值曲线高端延伸的客观需要。制造业的价值相当大一部分体现在前端的研发环节和后端贴近客户的渠道及品牌环节,通过加大产品渠道、品牌方面的投入,能够进一步向制造业价值曲线的高端延伸,提高投资收益率水平。

目前非洲各国都出现了不少针对本地市场、布局分散、规模较小的本地作坊式工业。这些企业很多脱胎于贸易商,通常围绕原有商贸关系定位市场需求,进行简单的本地化生产,产品主要是日用品、建材、食品、服装等。虽然很多作坊式工业生机勃勃,但如果缺少先进的制造业企业,就很难同统一的国内市场对接,更无法进入广阔的国际市场,尤其是没有机会接触先进的企业管理、市场渠道和技术研发。而很多来自中国的中小制造业企业扮演了重要的催化和衔接角色,这些企业在当地长期开展商品进出口贸易,有的在对本地市场需求较为了解之后,为了免去关税、物流等环节,或是为了缩短供货周期,开始尝试产品的本地化生产,填补了因大型国际制造业企业不愿投资,本地企业又很难直接接入的供应缺口。很多非洲本地商人也抓住时机,借助在当地的商业根基,开设类似的小微生产企业,从而带动了东道国产业链的发展。对中国制造业企业来说,这种立足于贸易活动的延伸,进而投资建厂的路径可称为“进口替代”型投资。其生产主要供应非洲当地市场需求,向消费者提供相比进口商品更具竞争力的制造业产品,在中国企业自身节省成本的同时,也促进了非洲本土制造业的发展。作为一种重要的投资策略,“进口替代”型投资的基本思路是“贸易先行、投资跟进”,通俗地说就是“先有市场、后有工厂”。

以中国企业在肯尼亚投资建设的特福陶瓷厂为例,该厂由广州森大和科达洁能两家中国民营企业合资共建,2016年年底竣工投产,不到两年就成为肯尼亚乃至非洲最大的陶瓷厂,在当地陶瓷市场的份额超过70%。广州森大最初在尼日利亚进行陶瓷贸易,此后十多年间产品销售逐渐拓展到肯尼亚、加纳、坦桑尼亚、科特迪瓦等国,在非洲市场拥有一定的知名度。科达洁能是陶瓷生产企业的配套供应方,与国内只为陶瓷企业提供陶机设备所不同的是,科达洁能在非洲还提供包括生产技术、工艺研发、原辅材料、生产模式、生产管理等工业配套。这对于有着一定潜在瓷砖消费市场,却又不具备陶瓷产业配套的肯尼亚而言,切中了当地产业发展的痛点,也提高了本地化投资生产的成功率。

需要指出的是,“进口替代”型投资所针对的本地市场,有时并非仅仅针对非洲一国市场,其生产的产品可以辐射到周边的非洲国家。以海信集团在南非投资的家电项目为例,1996年海信集团进入非洲市场,以产品贸易为主,品牌认知度低。2013年海信集团成立面向非洲贸易和生产的公司,按照“以贸易带动投资、以投资促进发展”的思路,逐步在南非建设生产线,依托国内研发、产业链管理优势,将高端制造留在国内,下游产品在非洲组装,并逐渐扩展为家电产业园区。目前海信家电产品已占据当地市场销售额首位,还辐射周边十几个国家。该项目通过技术转让、人员培训,带动了当地配套产业发展,提升了当地家电制造水平。再如,传音集团多年来瞄准非洲内部巨大的移动通信市场,针对非洲客户群体的使用需求和消费水平,推出了TECNO、itel、Infinix等多款品牌手机,利用性价比优势和本土化特征,短时间内迅速占领了非洲手机市场,并开始逐步在埃塞俄比亚等国设立组装厂,产品面向全非洲销售。

“进口替代”型投资具有多方面的积极作用,但也受到不少限制:一是受制于市场规模,尤其是当前非洲国家的市场容量很有限,中国企业进入后,往往是第一家赚钱,竞争者增加后就容易竞相压价,甚至亏损;二是受制于出口产品与投资生产的相互制约关系;三是受制于与非洲本土企业不同程度的竞争关系,本土企业多为小微企业,目标也是当地市场,对当地企业的冲击往往会带来负面舆论。

(二)主要针对国际市场的“出口导向”型投资路径

理论上说,非洲可以利用其低廉的劳动力资源,发展纺织服装、鞋帽、玩具等劳动密集型产业,并通过具有成本竞争力的产品进入国际市场,从而克服国内市场狭小、有效需求不足的约束,创造更多外汇,促进资本积累和中高技术行业的发展。但在实践中,国际劳动密集型产业还没有形成因非洲低劳动力成本而前往投资的趋势,工业化国家发展初期形成的企业自我复制的“投资—生产”双螺旋增长的模式在非洲也没有完全显现。

从我国国内条件看,劳动力成本上涨已成为一种趋势,土地价格上涨,环保及产业结构调整压力增大,同时,传统市场需求不足,这些都促使劳动密集型产业必须转型升级。一些劳动投入最为密集、生产率未来进步潜力较小的加工环节,逐步失去比较优势和成长的可持续性,尤其需要向外转移。而非洲人口数量增长很快,各国普遍存在大量适龄的劳动人口,就业压力很大,多数国家劳动力成本相对较低,与我国的劳动力成本差距将在较长时期内持续存在。我国劳动密集型产业赴非洲开展投资,既符合国际产业调整的发展规律,也符合非洲国家解决就业的急迫需求。

我国改革开放初期,受益于政策、土地及劳动力优势,珠三角地区探索实践出了“三来一补、两头在外”的加工贸易模式,由外商提供资金、设备、原材料等,中方则提供土地、厂房及劳动力要素,生产的制造业产品销往海外,既实现国内大规模就业,也有力地推进了我国工业化发展进程。随着国内外形势的变化,有些中国制造业企业基于以往经验,已经开始到非洲国家尝试开展这种“出口导向”型投资,即利用非洲国家的劳动力优势和欧美市场准入优惠,将自身劳动密集型加工环节制造业向非洲转移。原材料及中间件、管理经验和技术研发多来自中国,产品生产及组装在非洲,而销售市场主要在第三国特别是欧美发达国家。尽管非洲劳动力效率偏低,但对一般性加工制造业而言,因技术含量不高,经过一定时间培训可以达到与生产成本相适应的水平。以华坚在埃塞俄比亚的投资为例,华坚利用埃塞俄比亚当地较低的人力成本和欧美国家对埃塞俄比亚的免关税政策,投资建设鞋厂,生产的产品主要销往欧美市场。该鞋厂已发展成为埃塞俄比亚最大的出口企业,雇佣当地员工超过6000人。华坚按照“出口导向”型投资思路,还在不断扩大投资领域,目前正在建设以服装、鞋帽、电子等轻工业品制造为主的轻工业园区,计划在五年内解决当地就业3万至5万人,实现出口20亿美元。

这种“出口导向”型投资有着多方面的优势:一是受本地原材料供应和当地市场规模的限制较小,符合非洲国家实际,在一定程度上也减少了对本土企业的冲击。二是这类投资创造外汇的能力较强,能够帮助非洲国家弥补发展资金不足和国际收支逆差,这对许多出口优势并不明显的非洲低收入或非资源国家尤为重要。三是劳动密集型加工制造环节往往是国际贴牌生产商,能够充分发挥非洲国家劳动力成本低廉的优势,还能提供大量非农就业机会,缓解就业压力。四是这类制造业具有技术“外溢效应”,通过培养熟练工人与管理人才,以及带动当地原材料市场和本土供应链,能够促进当地特定产业链上下游的发展。随着非洲国家不断改善基础设施及社会管理服务,市场交易成本趋于进一步降低,未来会吸引更多的“出口导向”型中国制造业企业赴非洲投资。

(三)两种投资路径所对应的国别选择

非洲国家众多,各国自然禀赋与经济发展水平各有差异。上述两种制造业投资思路对非洲国家特定条件有着不同的侧重点,在实践中,应当根据项目所在国的实际情况,选择合适的投资路径。

如果抛开政治稳定度及一般投资条件的因素,适合“进口替代”型投资路径的非洲国家,一般需要具备三个条件:一是东道国市场容量较大,对该中国企业产品的消费及贸易需求旺盛,产品在当地已经有了较好的品牌基础和一定的市场占有率。二是具有一定的本土工业基础和产业承接能力,当地存在能够提供上下游配套的中小企业。三是对外来投资建厂持开放态度,并对技术转移有较大需求。

适合“出口导向”型投资路径的非洲东道国,一般需要有四个特征:一是劳动力成本优势明显,存在大量劳动力且人均收入不高。二是资源相对不富集,出口渠道较少,国际收支逆差约束较大,对提高本国出口创汇能力有着迫切需要。三是享有向欧美或其他地区市场出口的贸易优惠政策。四是希望学习中国工业园区和出口加工区的实践经验,并愿意提供税收优惠等招商引资政策。

四、政策建议

“进口替代”型投资与“出口导向”型投资均可成为中国企业对非洲制造业投资可行的路径,两者也并不互斥,而是可以相互转化,并且都能带动相关产业链和关联产业更多中国企业赴非洲投资。从国家层面,应当结合非洲各国国情,制定对非洲投资“一国一策”,加大宏观指导与政策支持力度,引导我国企业采取合适的投资路径,提升对非洲制造业投资的质量与效果。

(一)立足非洲国家产业承接条件,制定适当的制造业投资策略

立足非洲具体国家产业承接能力和空间,发掘制造业投资项目合作机会。配合国家产业调整与升级战略,推动我国水泥、玻璃、纺织、五金、家具、小商品加工、家电、汽车等优势产能行业或技术含量适合的边际产业向条件合适的非洲国家梯度转移。科学选择投资区位,针对禀赋不同的非洲国家,制定合理的制造业投资规划。探索本土经营、合资等多元合作模式,对存在本土同业竞争的情况,要考虑产品差异化经营策略,为本土企业留出生存发展的空间。

(二)注重引导企业发挥产业关联优势,形成在非洲的中国企业产业链

非洲市场需求呈现一定的梯度层次,有利于发挥我国制造大国的工业体系优势,应当根据当地市场需求和产业结构特征,以不同方式、在不同技术水平的制造业领域进入非洲市场。这一过程中,要注重引导企业根据产业关联性共同到非洲国家投资,既鼓励同一产业的横向和纵向联合投资,也支持上下游产业链的组合投资,形成在非中国企业之间优势互补、协同合作的产业链,在实现产业集聚效应的同时,也有助于提升非洲本土加工制造能力,促使当地形成产业关联和经济内部循环。

(三)推动非洲国家经贸合作区建设,发挥中国企业投资集群效应

借鉴我国在工业园区建设方面的丰富经验,以“资源开发+加工制造业投资+综合配套”模式,加强对非洲各类经贸合作区建设的支持。在条件成熟的国家,通过主导或参与经贸合作区建设,可以改变当前中国制造业企业在非洲分散、无序的投资现状,减少中国企业之间同质化、低效和恶性竞争的现象。

(四)支持金融机构在非洲的投资布局,加大金融扶持力度

加快中资金融机构在非洲的布局,推动金融与贸易、投资和产业协作“走出去”。允许更多的金融机构在非洲设立分支机构,或与当地金融机构建立合作关系。加大对非洲投资的金融扶持力度,综合利用股权融资、债权融资、援外资金、保险机构及国际机构资源,创新金融产品,扩大面向“走出去”企业的金融服务范围,支持制造业对非洲投资项目,尤其是在提升非洲国家产品附加值、带动上下游产业链、扩大就业等方面有显著作用的项目。

(五)完善对非洲的投资服务体系,促进中国企业属地化经营

鼓励会计事务所、律师事务所、金融中介、投资银行等“走出去”,对非洲投资的企业提供精准化的信息咨询服务。加快培养一批熟悉非洲市场运行规则、了解非洲国家法律法规和文化,同时又精通外语、业务熟练的国际化经营人才。引导中国企业树立在非洲扎根的长期经营理念,深入研究当地市场、文化与社会习俗,实现与非洲当地的共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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