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恩·戴奇：在布拉格，看到生活的另一种可能性

何沛芸

吉恩·戴奇（1924-2020）美国，插画师、导演

出生在美国的捷克裔动画导演吉恩·戴奇在35岁时踏上了捷克首都布拉格的土地。最初，戴奇并不期待去到这个的城市，但最后却在那里度过了约60年。在2002年出版的自传《为了布拉格的爱》中，戴奇记录了他在冷战时期的生活，以及遇见一生挚爱、捷克动画制作人兹德卡·诺伊曼诺夫的故事。2020年4月16日，吉恩·戴奇在布拉格的公寓里突然去世，享年95岁。在Facebook主页上，戴奇为自己写下的介绍是：“对于一个九十多岁的动画人来说，简介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

戴奇开启自己的动画生涯时，美国动画的黄金年代正在过去。二战后，为了削减成本，动画制作人试图创造出一种低预算的动画风格，被称为“有限动画”。青年戴奇为爵士乐杂志《换片器》创作的漫画封面吸引了制作人的眼球——他的作品恰好符合这个目标。

无论是漫画还是动画，戴奇总是在打破传统和惯性，这个特质也曾给他带去一些阻碍。1950年代，他在特雷顿动画公司工作期间创作的数个卡通人物，由于打破了公司程序化的情节设置，除了《西德尼的家族树》中的大象西德尼，其他角色都失去了再次出现在银幕上的机会。

1959年，戴奇刚刚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应出资方所托，前往布拉格指导当地动画工作室。他记得，初到布拉格那天，大雾弥漫，空气里充斥着烧煤的味道。他惊异于当地工作室里原始、简陋的设备，于是凭借经验和同事们开发出了一套精心设计的系统，提高了捷克动画制作的速度。

20世纪60年代，戴奇和捷克动画团队参与了《猫和老鼠》《大力水手》等经典系列的重启，也创作了《疯狂猫》、“自救”系列等动画，其中《蒙罗》获评第33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动画短片。戴奇将大胆又奇异的创想倾注于卡通故事：《蒙罗》讲述了一个应征入伍的四岁男孩的故事，当他说自己只是个孩子时，没有一个军官或士兵相信;戴奇版《猫和老鼠》则舍弃了日常房间和花园的背景，转而以太空星球和阴森古堡等替代。即便过于神秘和超现实的设定不合当时美国观众的胃口，但的确有人喜欢这种怪异：2015年，特别版DVD“猫和老鼠：吉恩·戴奇系列”发行，收集了戴奇指导的13部剧集。

42岁时，戴奇制作了系列电影《爱丽丝巴黎奇遇記》，从此致力于将童书改编为动画电影。新世纪之初，他被授予温瑟·麦凯奖，以表彰他一生对动画艺术的贡献。

在冷战时期留在东欧不会是一个寻常美国人的选择。但在布拉格，戴奇看到了生活的另一种可能性，这也让他始终热爱着捷克人民直面现实的生活态度。1965年，他和兹德卡·诺伊曼诺夫结婚，成为那时为数不多可以在美国和东欧间自由来往的人。在妻子眼里，戴奇的工作非常出色，日常生活中却笨手笨脚，就像他笔下著名的角色“努德尼克”，走到哪里都会制造混乱。不过也正是如此，老年吉恩一直保有孩子一样的天真。

1989年，捷克一分为二。经历了意识形态的转变，布拉格依然是戴奇最熟悉的地方。“我希望有生之年都住在这里，”纪录片里，这位满头白发的动画人真诚地看向镜头，顿了一会，又狡黠地补上一句，“除非有人给我一个难以拒绝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