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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生和约束:红星照耀下的生态足迹

2020-05-21车辚胡昊苏

长春市委党校学报 2020年2期
关键词:生态系统

车辚 胡昊苏

摘要:红军时期,中国共产党创建的根据地大都位于偏僻落后的山区农村,需要从自然生态系统和与自然环境密切联系的人工生态系统中获取给养、兵源。同时,良好的自然和人工生态系统也构成军事地理的一部分,可以有效充当掩护执政系统的屏障和进攻敌人的隐蔽阵地。因此,中国共产党局部执政生态系统与自然和人工生态系统有共生互惠的一面。此外,两者之间也有制衡和约束的一面,这是系统演化和发展中的辩证关系,具体说包括自然约束和社会约束两方面。

关键词:红军时期;生态系统;执政

红军时期,中国共产党在根据地的执政属于局部执政,相应地建立起局部执政生态系统,除生命系统之外的社会生态系统和自然生态系统都属于环境系统。中国共产党在局部执政时并没有系统地提出生态文明的理念,但“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执政理念是有的,其中很大的原因是党和党领导的军队长时期处于相对弱小的地位。我们党创建的根据地大都位于偏僻落后的山区农村,需要从自然生态系统和与自然环境密切联系的人工生态系统中获取给养、兵源。而良好的自然和人工生态系统也构成军事地理的一部分,可以有效充当掩护执政系统的屏障和进攻敌人的隐蔽阵地。因此,中国共产党局部执政生态系统与自然和人工生态系统有共生和互惠的一面,也有制衡和约束的一面,这是系统演化和发展中的辩证关系,具体说包括自然和社会两方面。

一、中国共产党局部执政生态系统与自然和人工生态系统的共生关系

在革命战争年代,党在根据地执政也是尽力统筹经济建设、政治建设、军事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生态建设为一体的,只是由于残酷的斗争环境不能全面展开。中国共产党所以能在弱小的情况下坚持武装斗争,很重要的一点是充分利用中国经济社会发展不平衡这一基本国情,选择敌人统治力量薄弱同时具有大革命基础的偏远山区农村首先创建根据地,让局部执政生态系统与根据地良好的自然生态系统和人工生态系统充分融合、相互依赖,建立起共生关系。

红军时期,中国共产党建立了10多块大小不等的革命根据地。其中有属于山区型的,如依托罗霄山脉、大别山、秦岭、大巴山、武夷山、五指山建立的湘赣、湘鄂赣、鄂豫皖、川陕、湘鄂川黔、闽浙赣、琼崖根据地;有属于湖泊河流水网地区型的,如依托洪湖、左右江创建的湘鄂西、百色根据地;有属于高原型的,如依托黄土高原建立的陕北根据地;有属于草原型的,如红四方面军在川西北藏区建立的革命政权。这些根据地的共同特点是远离大城市和敌人统治中心,通常是几省和各路军阀的结合部,拥有得天独厚的自然生态条件,非常适宜休养部队、建立政权、开展山地游击战争。多样化的自然生态系统决定了多样化的游击战争形式和政权组织形式。局部执政生态系统与自然、人工生态系统的共生关系主要体现为自然、人工生态系统发挥的屏障、给养、阵地三大作用为执政生态系统生存提供了必要条件。自然生态系统和与之密切相连的人工生态系统的稳定性、可靠性、适应性、多样性等动态指标,往往影响到局部执政生态系统的相关特性,三者之间具有高度的关联性、耦合性、同步性。

屏障作用

一般而言,山区丛林地带位置偏僻、交通不便、沟壑纵横、森林茂密、地势险要,对弱小部队而言可以起到很好的屏障和保护作用。大革命失败后,由于受苏联經验和共产国际影响以及党对中国革命的性质、对象、动力、道路认识的不足,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武装起义基本上都是以夺取大城市、中心城市、重要交通线为目标的。这些地方是反动政府、帝国主义势力、资产阶级最主要的大本营,力量弱小的起义部队很难攻取,就算一时得手也不能长期坚守,如在南昌、广州、长沙的失败都是这样的例子。秋收起义后,“毛泽东从失败的灰烬中将他的部队重新组织成一个团(比起他在两湖边界和湘西的同志们所掌握的军队大得多),开始了新的战斗。直到1928年夏季,他才有了一个包括两个县在内的相对稳定的根据地,但仍需依靠山区作为安全屏障。”[1](P205-206)从井冈山开始的工农武装割据、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被西方学者形容为中国共产党成功的“区位学”。[1](P209)在由自然生态系统和社会生态系统构筑的环境系统中,以毛泽东、方志敏、贺龙等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最先寻找到有利于红军和红色政权生存的政治生态位——建立依托山区农村的局部执政生态系统,同时采取适当的生态策略,①可以得到最大的屏障。

井冈山时期,毛泽东指出党和红军的一个重要任务是大小五井和九陇两个军事根据地的巩固。“在四围白色政权中间的红色割据,利用山险是必要的。”[2](P68)例如,依托秦岭、大巴山创建的川陕革命根据地,面积4.2万平方公里,人口700余万,境内山川纵横、古树参天、道路崎岖。红军总医院和后方机关所在地王坪具有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势,在反“三路围攻”和“六路围攻”中,王坪从未被敌人占领过,它是根据地最可靠的战略后方。[3](P285)除了山区丛林地带,湖汊水网同样可以给红军提供很好的庇护,以洪湖为中心的湘鄂西根据地就是依托水乡发展壮大起来的。老红军罗坤山回忆,在长江、汉水之间的川阳(汉川、汉阳)三角洲的湖泊湿地生态系统中,游击队“依托弯曲的港湾与茂密的芦苇、柳树,展开了游击战争。”[4](P299)毛泽东后来曾高度评价过洪湖的游击战争,“红军时代的洪湖游击战争支持了数年之久,都是河湖港汊地带能够发展游击战争并建立根据地的证据。”[5](P421)西方学者也指出,红军“大部分成功的根据地都是在相对贫困的地区,即山区、河泽以及其他偏僻地区,总之,是在传统土匪经常安营扎寨的地区。由于远离控制中心并常常横跨几省边界,这些边缘地带显然比靠近大城市的人口稠密的平原地区和主要交通要道更加安全,并能给不受干扰的工作提供更好的机会。总之,要成功地建立一个根据地,地理状况(人们甚至可以说军事地理状况)比社会和经济结构更为重要。”[1](P709)军事地理的一个最重要价值就是掩护和屏障作用,但同样是依托山林水网保存自己,红军与土匪流寇最大的区别是政治属性、阶级属性和社会属性。“中国的红军是一个执行革命政治任务的武装集团”,[2](P85)必须绝对服从党的领导。红军打仗、筹款和做群众工作这“三位一体”的任务都离不开自然生态系统和与之密切相连的人工生态系统的屏障和庇护。而“左”倾路线却要求弱小的红军去盲目攻打大城市,去“争取一省或数省的胜利”,让红军失去根据地的屏障和依托,结果付出了惨痛代价。

给养作用

毛泽东指出巩固井冈山根据地要做好三件事,其中之一是“储备充足的粮食”。[2](P54)这就是说,“有足够给养的经济力”是革命根据地得以存在和发展的重要条件。而经济力取决于自然地理、气候、人口、技术、物产等多种客观条件,需要自然生态系统和人工生态系统保持稳定、协调、可持续。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建立的以瑞金为中心的中央苏区拥有21个县和250万人口,中央红军发展到一、三、五、七(北上和方志敏的红十军会合后编为红十军团)、八(长征时过湘江后撤销建制)、九共六个军团10余万人,根据地的面积、人口、生产、出口等经济力指标达到鼎盛。1930年5月,毛泽东在寻乌调查当地主要出产物价格:米,28.8万元;茶,7万元;纸,4.8万元;木,1万元;香菇,1万元;茶油,3570元。[6](P27)这些出产物基本反映了寻乌的良好社会生态给养能力。中国共产党局部执政生态系统通过土地改革、政权建设、经济建设,极大地挖掘了根据地良好的自然生态系统和人工生态系统的给养潜力,鼎盛时期全国各根据地的红军有30余万。如拥兵8万之众的红四方面军所处的川陕边区,除少部分高山地区积雪和霜期较长冬天严寒外,广大丘陵地区大部分海拔在1200米以下,气候温和雨量充沛,宜于农作物生长,主产水稻、玉米、小麦、红苕、土豆、棉花等作物,南部县还产井盐。由于位置偏远,远离大城市和交通线,又处于敌人四面封锁围困的环境中,因此发展起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徐向前元帅评价川陕根据地“土地肥沃,一年四季长东西,山里的飞禽走兽不少,解决部队的吃穿问题,比较好办。”[7](P258)有学者指出,在川陕根据地存在的两年多时间里,根据地人民共供给红军和苏维埃干部1.5亿斤粮食。[3](P303)

在中央苏区,红军主力长征后根据地被敌人占领,人工生态系统的给养作用基本丧失,在南方坚持三年游击战争的红军游击队主要依赖自然生态系统提供给养。陈毅元帅创作于1936年夏的《赣南游击词》对此艰难情况作了生动描述:“天将晓,队员醒来早。露侵衣被夏犹寒,树间唧唧鸣知了。满身沾野草。天将午,饥肠响如鼓。粮食封锁已三月,囊中存米清可数。野菜和水煮……叹缺粮,三月肉不尝。夏吃杨梅冬剥笋,猎取野猪遍山忙。捉蛇二更长。”[8](P13-15)与赣南情况类似,海南岛上的琼崖红军游击队所以能在敌人疯狂“围剿”中坚持下来,一个重要原因是依托五指山脉良好的自然生态系统提供的给养作用。亚热带雨林生态系统一年四季都能持续提供动植物资源作为红军给养,除大米和番薯等主粮外,鱼虾、青苔、浮萍、椰子、野果、蘑菇、木耳、竹笋等物产无一不是红军的粮食。

阵地作用

中国共产党局部执政生态系统不同于后来全国范围内执政的一个重要特点是它处于执政、革命、战争交织在一起的严酷环境,而且战争经常发生在根据地内部。如何发挥根据地自然生态系统和人工生态系统的阵地作用,最大限度保存自己消灭敌人,是局部执政生态系统生存和演化的基础和前提。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党和红军比较弱小,“我们的政权是分散而又孤立的山地或僻地的政权,没有任何的外间援助。”[2](P190)党的领导、人民的拥护、正确的战略战术、准确地把握战机等条件必须和“有利作战的阵地”相结合,才可能打破敌人的进攻。[2](P207)毛泽东在《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一文中指出,当敌人大举进攻时,“退却的军队能够选择自己所欲的有利阵地,使进攻的军队不得不就我范围,这是内线作战的一个优良条件。弱军要战胜强军,是不能不讲求阵地这个条件的”。[2](P207)第一个农村革命根据地能够在井冈山诞生,是和井冈山险要的山形地势分不开的。“山上要隘,都筑了工事。” [2](P68)这些工事都是依托山形地势修筑,易守难攻。1928年6月中旬的“龙源口大捷”就是凭借有利地形条件歼敌一个团,击溃两个团,缴枪一千多支,粉碎了敌人的联合“会剿”。中央苏区第一、二、三、四次反“围剿”的胜利都与正确利用有利阵地有关。毛泽东回忆第一次反“围剿”时红军为什么选择龙冈作为反击阵地时指出,“龙冈有优良阵地” [2](P217) “雾满龙冈千嶂暗”“萬木霜天红烂漫”。红军利用龙冈森林茂密、山势险要、雾锁群峰的优良自然生态环境作为伏击阵地,一举歼灭张辉瓒师,打破敌人的第一次“围剿”。

其他根据地的情况大同小异,要打破敌人的“围剿”一定要善于利用地形条件。《孙子兵法》“地形篇”写道:“夫地形者,兵之助也。”《孙膑兵法》中“地葆”一章写道:“五地之胜曰:山胜陵,陵胜阜,阜胜陈丘,陈丘胜林平地。”[9](P61)简言之,战争要充分利用地形地貌,让自己处于隐蔽出击、居高临下的有利地位,因此树木茂密、郁郁葱葱、地形险要的高山丘陵胜于平地,而尽力将敌人引入“杀地”,即溪流河谷、低洼之地、罗网之地、峡谷之地等等。红四方面军利用川陕边有利的地形地貌——南低北高、山险路隘的特殊地形,在反“三路围攻”和“六路围攻”中采用“收紧阵地”的战术,不断将敌人引诱至有着良好地形条件的我军预设阵地中予以歼灭。徐向前指出:“川北的地形条件、自然条件、群众条件非常好,是块天然的用兵、养兵之地。”[7](P258)他指出:“在川陕边的特定地形条件下作战,兵力分散和集中之间的关系上,呈现出的这种特殊性,证明了革命战争进程中矛盾形态的多样性、复杂性。”[7](P293)又如,1934年11月16日,红二、六军团在贺龙、任弼时等人的指挥下在湘西永顺龙家寨打了一个大伏击仗,消灭敌人一个师,俘敌2000余人,缴枪2200余支,为开辟湘鄂川黔根据地奠定了基础。龙家寨伏击阵地是自然生态系统和人工生态系统相结合的产物,将敌人引诱至两山之间的狭小平川这样的“杀地”,利用山形地势和茂密的茶树林构筑弧形阵地,就可以以逸待劳、攻其不备、以弱胜强。

二、中国共产党局部执政生态系统与自然和人工生态系统的约束关系

中国共产党局部执政生态系统与自然和人工生态系统有共生和互惠的一面,也有制衡和制约的另一面,这是系统演化发展中的辩证关系,具体说包括自然约束和社会约束两方面。

自然约束

中国共产党局部执政生态系统构筑在一定的物理环境、生物环境和社会环境之中,其中物理环境和生物环境都受制于一定的自然生态条件的约束。

物理环境包括自然和人工两部分。自然的物理环境包括江河、森林、草原、沼泽、空气、岩石、土壤、雨雪、日照等动植物和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条件。在革命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在中国的南方、北方、东部、西部都建立过局部政权,所处的自然物理环境千差万别,包括山地、湖汊、高原、雨林、草原等多种生态系统,而局部执政生态系统的组织形式、活动方式、作战样式、给养来源都要受到自然的物理环境制约。人工的物理环境是建立在自然环境基础上的。在各个历史时代,自然环境都为人工环境规定了一定的极限,并且要求人类与之适应和平衡。在自然生态系统中制约生物的所有生态学规律仍然在起作用,如限制因子、耐性范围、群落优势、生态位等指标对于农田、山林、池塘、草场等人工生态系统具有同样的约束作用。由于中国共产党局部执政生态系统主要位于山地、平原、河湖港汊地,与之相适应的人工生态系统主要是由农田、池塘、山林、民居、沟渠构成,在敌人重兵封锁围困之下,执政系统的衣食住行等物质资源都需要从系统内部获得。这些人工生态系统的维持不仅取决于人力,还要受自然的调节,因为人工生态系统的构建是按照自然生态系统的特性和物种间的关系来安排的。自然环境对农业景观和农田生态系统的形态具有决定性的意义,人口密度、村落结构、耕作方式都是自然选择的结果。

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央苏区由于自然地理的限制,食盐、燃料、棉制品、火柴、药材一直处于稀缺状态,但内部盛产钨砂、木材、樟脑、纸张等特色产品。通过各种渠道与白区进行贸易和商品交换,这是打破封锁、维持系统开放性的主要措施。川陕苏区在红四方面军攻占南部县之前,军民吃盐异常困难。当时,根据地内食盐奇缺,有的农民甚至终年吃不到一粒盐。1933年8月,红四方面军发动仪(陇)南(部)战役,解放了素称“川北盐乡”的南部县。许世友部进占盛产食盐的洪山、三合、碑院寺地区,占盐井九十余口,缴盐十余万斤,后又开办盐场,才彻底解决了根据地军民吃盐问题。中央红军到达陕北后,同样面临着物理环境和自然生态的约束。彭德怀元帅在回忆录中说:“陕北是小红军的好根据地,大红军的落脚点,但经济落后,交通不便。东侧黄河,北靠沙漠,西面荒凉,人烟稀少,虽不易形成白军四面‘围剿的局面,而红军本身的发展也有困难。” [10](P210)为了打破空间和自然地理的限制,红军发起东征战役,解决给养,补充兵员,宣传抗日主张,为日后出征山西抗日打下了基础。毛泽东在《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中指出了创建根据地的地理条件,即“处在四面或三面被敌包围的中间,要建立长期支持的根据地,山地当然是最好的条件,但主要是须有游击队回旋的余地,即广大地区。有了广大地区这个条件,就是在平原也是能够发展和支持游击战争的,河湖港汊更不待说。”[5](P424)这里提出了物理环境的空间问题,如果空间狭小就会制约对机动性、流动性、灵活性要求较高的游击战争的发展。

生物环境是指生物界中除人类本身外所有生物组成的相互依存、相互制约的关系网络。在特定生物物种的生态学中,所有其他生物就组成该物种的生物环境,即生物之间是互为环境的。对人类而言,地球上所有生物组成的生物圈就是人类的生物环境。对于具体的执政生态系统而言,与社会生活密切相关的作为衣食住行来源的动植物环境更具有现实意义。长江流域和黄河流域都是红军的主要根据地。长征前,在长江流域的整个苏区(赣、闽、湘、苏、皖、鄂),红军一度发展到30万人,相对稳定的苏区有10余个。其中,中央苏区人口有250万,其生存和发展受制于农田生态系统、山林生态系统、湖泊池塘生态系统等生物环境的制约。三大主力红军汇聚陕北后,黄河流域成为红军的主要活动区域,红军8万余人的给养需要从当地汲取。吴起镇成为陕北苏区新的“工业中心”,但是,局部执政生态系统的发展面临着高原生态系统和荒漠生态系统生物环境的约束。

中国共产党局部执政生态系统的生存和演化需要向生物环境索取动植物资源,就必然受到生物环境的制约和影响。毛泽东和朱德之所以率领红军主力离开井冈山向赣南、闽西出击开辟新的根据地,一个重要原因是井冈山的经济力不足以支撑上万红军的发展。毛泽东在《井冈山的斗争》一文中指出:“人口不满两千,产谷不满万担,军粮全靠宁冈、永新、遂川三县输送。”[2](P68)彭德怀元帅后来也说:“当时红四军还是草鞋单衣,冬服未解决,无盐吃,每天三分钱的伙食也难解决,只有离开井冈山到白区打土豪才能解决。” [10](P115)红四方面军离开鄂豫皖根据地西征到达川北后能获得快速发展,与川北的自然生态环境有密切关系。1935年3月,红四方面军发起强渡嘉陵江战役后,进入川康藏交界的松潘、茂县、理县、汶川一带,开始面临严重的生物环境制约。徐向前回忆茂县只有六、七万人口,羌族占80%以上,多从事畜牧业或经商。“农业以种植包谷、红薯、土豆为主,刀耕火种,靠天吃饭,产量甚低。”[7](P414)中央红军和红四方面军会师后,张国焘迟迟不愿北上,粮食问题愈发严重。徐向前说:“当时的确到了闹粮荒的严重地步,我心里着急得很。部队天天吃野菜、黄麻,把嘴都吃肿了。” [7](P438)藏区自然生态环境极为恶劣,物产不足,人烟稀少,位置偏僻,大部队的给养根本无法解决。红军在过雪山草地时之所以减员甚多,很重要的因素就是生物环境的制约,缺乏粮食衣被等最基本的生存条件。因此,北上出川陕甘是红军摆脱生物环境制约的唯一出路。这说明,生物环境关系到执政生态系统的给养能力,毛泽东提出的山地、平地和河湖港汊地三种主要的根据地形式都离不开人口、资源、产出等最基本的生态经济条件支持,因为这关系到“吃飯的经济基础”。[5](P425)

社会约束

社会环境是指人们所创造并生活于其中的社会组织、文化传统、科学技术与知识、伦理道德观念、风俗习惯等等。社会环境具有鲜明的历史性和时代性特征,反映着一个时代人们的思想意识和深层心理结构,制约着人们的生存与行为。社会环境中的诸要素有自己特有的发展规律,并按照这种规律存在与演化,代代相传。每一代的人们继承了前人的文化传统、风俗习惯,并且在自己的活动过程中加以改造和发展,再留传给下一代。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和人类的关系就如物理环境、生物环境一样存在着互相制约的交互作用关系。每一代的人们必须接受一定的社会环境,且没有更多的选择余地。从生态政治学的角度看,社会环境对中国共产党局部执政生态系统产生的约束要求政治系统进行有效的生态执政,确保执政生态系统与自然和人工生态系统有一个稳定、和谐、可持续的关系。

红色政权进行生态执政首先受到历史环境,即中国文化中“天人合一”的传统思想和中国古代生态执政的概念、理论、机制、行为的制约,其次受到近代中国历届政府和民间的生态理念、生态组织、生态行为构成的现实环境的制约。进入近代,政府的腐败无能、西方列强的侵略、连绵不断的战争、社会的动荡、人民的困苦、频繁的自然灾害,让生态执政成为不可能实现的美好理想。民国时期,由于各地军阀割据国内战争不断,旧的中央政府政令不畅、财政困窘,无法大规模进行植树造林、水土保持、环境整治、水利建设,农村的水土保持、山林涵养、管水治水主要依赖传统习俗、宗法制度、民间协作、区域联合,生态执政演变为乡村生态自治。“乡村中最需要大规模协作的事项是兴修水利、抗旱防洪和灌溉农田。” [1](P275)治水由政府出面组织并需村民联合,前者属于生态执政范围,后者则完全是乡村生态自治。山林涵养、水土保持方面则基本依赖传统习俗、宗法制度。1930年,毛泽东在寻乌调查时发现,寻乌的山地归先到的氏族所有。寻乌山地除由家族管理之外,还有由地方管理的。寻乌县的荒山从前因姓界限制无从开发,“土地革命之后,这种姓界便消灭了。”[6](P92)为了有效突破社会环境的约束,当时尽管不可能展开全面系统的生态执政,但是中国共产党的执政系统仍然注意了对自然生态系统的保护和对人工生态系统尤其是农田、山林、池塘、沟渠、民居等人工生态系统的改造和完善,其执政过程体现出绿色、生态、可持续的发展理念。中国共产党将自己的政治理想和社会理想倾注于生态执政中,树立尊重和保护当地自然生态系统和人工生态系统的理念,通过顺应当地自然生态条件而实现有效执政,如通过开垦荒地、涵养山林、兴修水利、疏浚河流、筑堤护堰等措施构筑起立足于自然生态系统的红色“文化的构建物”。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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