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加雷·埃克斯 &史文倩：博伊曼斯·范·伯宁恩美术馆 Depot新馆

斯加雷·埃克斯（Sjarel Ex）是荷兰鹿特丹博伊曼斯·范·伯宁恩美术馆（Museum Boijmans Van Beuningen，后文简称美术馆）的馆长。这座创建于1849年的美术馆是欧洲最重要、最活跃的艺术机构之一。他曾任乌德勒支中央美术馆馆长，负责三百多场设计、时尚、当代艺术和现代艺术大师的展览。史文倩是MVRDV建筑规划事务所的合伙人、建筑师与城市规划师，她曾参与并主持北京中央电视台总部、天津滨海图书馆、万科3D城市和台北双子塔等重要项目的建筑设计。斯加雷·埃克斯与史文倩分享了博伊曼斯·范·伯宁恩美术馆的历史，并着重介绍了新馆Depot的规划与设计。

博物馆融入了城市，城市也融入了博物馆© 博伊曼斯·范·伯宁恩美术馆

美术馆的仓库对策展人和文物保管员来说非常有趣，但对公众呢？为了鼓励人们对保存艺术藏品的相关知识感兴趣，我们可否在展示庄严、美与艺术家巧思的美术馆隔壁，开设一个另外的空间——一个仓库呢？Depot的意思是“仓库”，所以开设Depot新馆就是为了激活美术馆的后台，让不见天日的大量馆藏重回公众视线。Depot既是保护文化遗产的堡垒，也是国际的文化旅游目的地，计划每年接收至少15万观众。荷兰是世界上美术馆最密集的国家之一，每年有约3200万观众前来参观。Depot是荷兰所有博物馆中唯一一座分享藏品保育知识的艺术博物馆，我们想把它建成21世纪新型美术馆的典范。

美术馆拥有从13世纪到21世纪的艺术收藏，大都来自大名鼎鼎的荷兰艺术家，如马克思·贝克曼、巴斯·贾·阿德、蒙德里安、彼得·勃鲁盖尔、耶罗尼米斯·博斯等。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来自博伊曼斯·范·伯宁恩先生，他收藏了许多非常重要的大师级油画，比如《巴别塔》（The Tower of Babel）就是一幅具有非凡意义的画作，数个世纪以来给予无数人启发。

① 博伊曼斯·范·伯宁恩美术馆 Depot新馆渲染图。© MVRDV

② 博伊曼斯·范·伯宁恩美术馆 Depot新馆数据一览。© MVRDV

③ 博伊曼斯·范·伯宁恩美术馆 Depot新馆剖面图。© MVRDV

④ 老彼得·勃鲁盖尔，《巴别塔》，木板油画，1563年

博伊曼斯·范·伯宁恩先生向鹿特丹市政府捐赠了他的艺术收藏，美术馆就此应运而生。自1849年创建后，美术馆的兴盛极大地得益于区域内多个繁荣的港口。当地艺术爱好者的生活很富余、甚至奢华，他们也成为了美术馆的重要资助人。在它171年的历史中，20%的藏品来自捐赠。人们想要和美术馆建立联系，希望自己的善举能名垂千古。第7任馆长德科·海纳玛（Dirk Hannema）于1935 年在市中心建造了一座新的美术馆，运用了各种技术性创新，鹿特丹市内的、荷兰国内的、国际上的私人藏家知道这座美术馆之后都主动找上门来。这些藏家想参与城市的新兴投资项目，而这座美术馆恰是用一大笔捐赠给鹿特丹城市的资金建造的。

不过，美术馆有个硬伤，就是没有仓库。2004年，鹿特丹的一场特大暴雨淹了美术馆的地下室，情况十万火急。我们与市政部门经过了多轮谈判，求了好几次雨（笑），最终得出的解决方案就是Depot新馆。当时主要有两个想法：一是在市郊建造一座专门面向策展人和文物保管员的堡垒，二是为美术馆开发一种全新的建筑形式——一座开放的美术馆、仓库与公共空间，让人们能够参与美术馆的根本职能：我们是如何关照、保护历史遗产的？我们如何研究诸如《巴别塔》这样的作品？如何在发生意外时修复艺术家乌戈·罗迪纳（Ugo Rondinone）诸如《小丑》这样的作品？在Depot，我们不仅希望举办展览，为人们传递庄严和美，更希望传递关于作品保育的相关知识，令人们意识到把这些藏品完好地保存三四百年需要下怎样的功夫。因为这正是像博伊曼斯·范·伯宁恩美术馆这样的机构一直在思考的事情。

Depot就好像是18世纪的伦敦建筑师约翰·索恩的家。作为建筑师，他收集来自世界各地的、各种各样的建筑石料碎片，并且经常在家中给学生授课。索恩的家里摆满了各种石头，学生们能看见来自希腊、意大利和埃及的石料。而Depot的藏品间就是这样的房间，我们邀请藏家带着自己的收藏来Depot展示给观众。可以说，Depot既是公共的，也是私人的。

Depot的资金来源除了市政府资助外，主要来自社会赞助与自身运营。我们会在40年分期偿还主要的建设贷款。开馆后，我们会通过门票、场租、私人收藏家支付的服务费和赞助等获取收入。我们只是馆藏的管理者，馆藏实际的拥有者是人民。我们希望公众能为我们所做的感到自豪，并更愿意通过税收和门票来支持美术馆的可持续运营。

鹿特丹原本是一座工业城市，但近20年来，它成功转型为欧洲的文化中心。美术馆就位于鹿特丹城市中心的博物馆公园，而Depot距美术馆主馆仅80米。在多雨的鹿特丹繁华的市中心，这栋建筑融入了城市，城市好像也融入了建筑。

⑤ 玛丽·罗森，《Oisterwijk》，1957 年，博伊曼斯·范·伯宁恩美术馆藏。© 博伊曼斯·范·伯宁恩美术馆

MVRDV的主创建筑师、创始合伙人韦尼·马斯（Winy Maas）先生及团队对Depot的建筑设计始于对新建筑及周围邻居之间关系的考量。我们希望设计一座没有背面的新建筑，它的每一面都是正面。我们希望一视同仁地对待邻居。于是，Depot被设计成一个35×35×35米的“大碗”，屋顶是一片空中小森林，在这里能欣赏360度的全景风光。

建筑墙面采用了全镜面，灵感来自玛丽·罗森（Maria Roosen）的一件作品。这件作品在博伊曼斯·范·伯宁恩美术馆的花园里，它的镜面映照出整个美术馆建筑、周边的植物、甚至草丛和水滴这些细节，这给了我们灵感，用镜面作为建筑墙面的材料，映照出美丽的博物馆公园，也映照出博伊曼斯·范·伯宁恩美术馆主馆，还映照出鹿特丹的城市天际线。

我们与一家当地的实验室合作研发，设计了环绕整个圆形建筑的网格结构，墙面材料总面积达6600平米，由1600块玻璃面板组成。每片玻璃面板的双面都带有弧度，经软件计算，非常精确。墙面样品在送往天津的玻璃面板厂之前，会经过层层检验。玻璃应该是完全无色的，不能偏蓝也不能偏绿，可能稍微有一点灰色。部分玻璃有些模糊，像蒙着灰尘，这是我们故意额外设计的一层贴膜，来降低部分墙面的映照度，使映出的画面模糊。因为这部分墙面相邻的建筑是伊拉斯谟医院，我们希望病人心情平静，不想让他们被映出的影像打扰。贴膜也可以随时取下。另外，有一小部分玻璃的透明度和其它玻璃略微不同，这是为了让观众在建筑内部看见外部城市的同时，还能感觉到一些阳光。

观众进一楼买票后，就可以到达楼上的多层储藏区，整体设计是透明开放的。储藏区是根据当地气候设计的，而非根据某段历史或者某个时代特征。储藏区分为五个气候区域，每个区域都用了不同的材料，如金属、塑料、有机材料和非有机材料、黑白胶片等，让空间保持恒温恒湿。在储藏区，观众能近距离地接触藏品，同时还能看到这些展品何时到达展馆、如何被拆封、以及藏品的修复过程。

最终成型的建筑非常接近渲染图的效果。它已被列入鹿特丹的地标榜单，甚至还出现在复活节的贺卡上，因为它看着很像一个（放着彩蛋的）大碗，或者就像一颗彩蛋。

疫情期间，我们在鹿特丹办了一场为期四周的非接触式展览，观众开车欣赏沿途的艺术家装置和美术馆的藏品，反响非常好。美术馆应该不断推出新的展览形式，充分发挥想象力地去表现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