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极,时间没有意义
2020-05-19Sora
Sora
被困在北冰洋厚海冰中的破冰船“极星”号
2019年10月,破冰船“极星”号被困在北冰洋中部的厚海冰中,这是茫茫“空无”中的唯一地标。
另一艘破冰船“阿卡德米克·费多罗夫”号,带着大量的物资和人员慢慢靠近“极星”号。科学家和船员们在船的平台上排成一排,紧握着结冰的栏杆,他们可以看到几步之外同事们的笑脸,彼此却相隔两个时区。
在北极,24个时区在单点发生碰撞,从而失去了意义。这个点既是地球的所有时区,又不属于任意一个时区。在这个深渊中,没有任何边界,因为没有土地,也没有人。从这里看,太阳每年升起并落下,仅一次(北极点是半年白天,半年黑夜),因此“一天”还是“一年”的概念也无关紧要。
然而,“极星”号还在这里。它要待在北极一年,以测量北极冰盖的各个方面,包括冰盖下面的海洋和上方的天空。船上载满了来自20个国家的100个人,漂浮在浮冰的掌控之下,比国际空间站离文明更远。
没有时区
自从2019年9月开始探险以来,“极星”号所在的时区已经改变了十几次。当“阿卡德米克·费多罗夫”号和“极星”号并排停泊时,它们间仍然有数小时时差。但是,周围数百英里范围内没有任何人,天空永远寂静黑暗,时间“区域”的概念似乎毫无意义。
在地球的另一端,时区古怪但具有实用性。南极洲有陆地,以及分布在数千平方英里内的数十个研究站。大多数研究站里都有永久性建筑,内设实验室、居住区和社交空间。每个研究站都采用了自己国家的时区。
在北极,到处都是海洋,偶尔会有研究船或从西北航道偏离的补给船造访。船长可以自己選择所用时区。一般来说,他们可能会采用毗邻国家/地区的时区,也可能会根据船舶活动进行切换。如果想到一个人可以随时创建一整个时区,确实容易让人产生困惑。
2019年秋天,“极星号”的船长每周都把船上的时间推迟一小时,持续六周,以跟随莫斯科时间,与俄罗斯破冰船保持同步。每次换班时,船长都会调节自动时钟,向全船发布,研究人员停下来观察,模拟时钟的指针的旋转。每次时间变化时,它都打破了基于时钟的通信之间的微妙平衡—在冰上部署的仪器之间、研究人员之间以及他们与家人或遥远陆地上的同事之间。
没有时间
在没有固定时区的情况下漂流,对船员们来说还不算特别奇怪。但北极还有另外一个令人不安的现实:一天中也没有时间。
我们认为的每一天,都被日出和日落环绕,而同样的现象每年在北极附近只发生一次。因此,北极一年和一天,是生活在温暖大陆上的人们很难理解的概念。
在长达三周的日落之后,“极星”号在10月被黑暗吞没。
一旦极夜占据了上风,剩下的只有无情的黑暗。从船的甲板上望出去,一个人会看到没有地平线的虚空,偶尔被几个远处工作人员的头灯射出的光针点缀着。
船舱内同样离奇。没有白天,没有夜晚,没有早晨,没有黄昏,100个人将如何行动?
对讲系统中爆发出德国船长的声音时,代表这是早上8点的起床号—跟哪个时区可没关系。人们排队进入食堂,以预定的时间间隔用餐。科学家们前往冰上检查设备,或在相同的时间内去实验室会面。
“极星”号像发条玩具一样运转,与通常决定了时间的行星运转无关。“时间”只是一种运作习惯,旨在制造规律性的错觉。
当科学家的手指足够温暖时,他们有时会将有限的卫星讯息发送到遥远的繁华世界。与处于数十个时区的朋友和同事交流时,涉及复杂的时间转换—这提醒人们,船上的人处于悬停状态中。短暂的信息交流,只是与遥远生命的暂时性连接。
星期与月份交织在一起。没有电视,没有新闻,没有人经过。节日来来往往,却没有超市里的节庆气氛,也没有汽车收音机中不断播放的节日歌曲。每次睡眠后,日常的生活都会进行重复,就像一遍又一遍地生活在同一天。
数据收集
真正提醒船员们时间仍在流逝的一件事,是数据收集。研究仪器装点着破冰船周遭的冰冻的地貌,收集冰、海洋、天空的测量值。所有这些数据都基于“协调世界时”,该时间以太阳与地球的相对位置为标准。
科学家在冰面上做研究
面包出炉的那天一定是“星期天”。
“极星”号数据收集工作一直保持着进展。对于船上的研究人员来说,除了工作进展外,只有头发的增长以及新鲜面包的气味会提醒他们时间的流逝:面包出炉的那天一定是“星期天”。
当科学家离开“极星”号时,他们会经历真正的“永恒”。有些仪器放置在冰面上几英里外的地方,只能用直升机才能到达。外面一片漆黑,从直升机内看着窗外,也无法分辨出地面和天空。直升机将他们放在冰面,再次起飞,旋转的叶片声渐渐消失,然后是真正的寂静。
研究人员会挤在一起,头灯在黑暗中创造出一个微小的光线池,他们所能听到的,只有自己内心的跳动。
研究人员工作时,警卫站在一旁,观察地平线以预知危险。这里常有北极熊出没,它们习惯于在黑暗、冰冷的环境中巡逻,也没有时间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