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凌”“封关”下的欧洲口罩荒

竹几

3月13日，中国援助意大利的抗疫物资抵达罗马

欧盟27个成员国已经全部出现新冠病毒感染的确诊病例，外加英国、瑞士等非成员国，疫情已经在欧洲大规模蔓延。截至4月10日，累计确诊数破万的18个国家中，欧洲国家占了11个。

就在集体沦陷、应该联手抗疫的关键时期，医疗物资陷入匮乏的欧洲各国却连出“乌龙”，由新冠病毒引发的防护装备“争夺战”愈演愈烈。

德国媒体3月24日报道，德国订购的600万枚FFP2口罩（相当于N95口罩级别），本应在当月20日运抵德国，却在东非肯尼亚机场神秘失踪了。德国政府内部人士猜测，生产厂商很可能是获得了其他客户更高的报价，将600万枚原定给德军的口罩转卖他人;甚至可能是犯罪团伙在机场盗走了口罩，去黑市上高价出售。

但网民和多数媒体似乎并不同情德国的遭遇。因为早在3月初，曾有一辆瑞士企业旗下、载有24万只口罩的货车，在运输的途中被德方扣留。不仅如此，瑞士还有一批医用外科手套在路过德国时，同样被德国扣押了。

意大利也中过招。一家意大利的公司向中方购买了83万只口罩，遭到德国方面的扣押。随后该公司通过外交渠道沟通之后获得了通关批准，但德方却表示这批口罩的去向已经难寻。

接着，法国又被曝迫使该國一家口罩制造商取消了来自英国的一笔大订单，订单量超过百万。

欧洲的口罩争夺战，打得不亦乐乎。

出口口罩没那么容易

口罩紧缺的现象，已经持续好几个月。

今年1月起，全球的口罩几乎都被中国顾客或当地华人搜购一空，导致欧洲地区，连遥远的冰岛都出现“一罩难求”的情况。

2月，疫情尚未全球暴发之时，在欧华人就大量购买FFP2型及普通外科口罩，一部分是为自己备着，一部分援助国内抗疫，结果就导致意大利的伦巴第和威尼托地区在疫情暴发后的48小时内，口罩在药房和超市严重断货。

欧洲的口罩和防护服生产公司，正在经历着两个月前中国遭遇的事情。较大的公司都表示，由于疫情，市场需求激增到几十年不遇的水平，销售部每分钟都会收到有关订购口罩和防护服的新的电子邮件。

以意大利为例，正常情况下，全意大利每年的口罩市场需求为1500万至2000万个，但现在，口罩存量和产能已经捉襟见肘。口罩生产企业日夜以继日生产，人员和机器都超负荷运转。

其实，只要口罩的产能供给足够充分，各种问题都能解决。但口罩行业一直饱受利润微薄、产能过剩的折磨，直到2009年美国的甲型H1N1流感全球暴发，口罩需求猛增，才出现一批工厂投资扩建新的口罩生产线。

不过，在流感得到控制后，产能过剩和淘汰再一次上演。单纯生产口罩的企业存活率不高，大部分口罩企业于是选择生产中高端产品。

同时，这些企业的客户主要是专业客户，集中于医院、技术人员、军队等。老百姓平时本就没有佩戴口罩的习惯，当全民提出需求的时候，自然无法供应上。

除此之外，世界依赖“中国制造”。在新冠肺炎疫情出现之前，中国生产的口罩数量就占全世界的一半。很多欧洲口罩生产也是主要承担设计和加工、销售的环节，原材料和半成品则需要中国提供。

中国在前期自顾不暇，更难以接应其他市场的需求。好在经过众多企业加班奋战，中国国内目前口罩短缺情况已明显缓解，开始有余力支援他国抗疫，地方也鼓励口罩企业出口。欧洲的一些国家，如西班牙、塞尔维亚等，都向中国发出了求救信号。

但紧接着的问题就是：现在出口口罩并没有那么容易。

3月23日，贝尔格莱德，塞尔维亚总统武契奇出席与中国援塞医疗专家组的交流会

国内企业想走出口之路，需要提交提单、箱单、发票，办理进出口经营权，还要同第三方检测认证服务机构合作，由其将企业产品送检、准备申报材料，等材料递交到认证机构、认证完成后，才可在海外出售。

口罩行业一直饱受利润微薄、产能过剩的折磨。

目前申请口罩认证的费用大幅飙升，吓退了不少计划出口口罩的企业。

而目前申请口罩认证的费用大幅飙升，吓退了不少计划出口口罩的企业。其中，欧盟CE认证从疫情前的几千元上升到超过两万元。医用口罩CE认证代办费用，从此前的1.4万元涨至2.3万元左右，涨幅超60%。

即使愿意掏这笔认证费，在执行层面，也可能遇到最开始提到的“截胡”问题。欧盟越来越多国家开始实施“紧急状态法”，对边境临时管控甚至关闭，加上境外航班时有取消，口罩出口的运输难度和未知数都很大。

4月1日，乌克兰基辅，工作人员将中国政府援助乌克兰的抗疫物资装上车

担心所购口罩被当地政府征用无法交付，或者因为临时性的措施导致物品滞留，让不少海外口罩经销商难以下定决心。

“只不过是写在纸上的童话”？

虽然欧盟官方始终声称在努力统一采购医疗防疫物资，并分配给各个成员国，但是效果似乎并不明显。欧盟各国政府该封锁的封锁，该征用的征用，该扣留的扣留，丝毫不顾及彼此情谊。

互相指责的声音也越来越多：西班牙和意大利等欧盟成员国抱怨短缺，并称其要求其他欧盟成员国政府提供援助的呼吁被忽视。

确实，早在意大利疫情刚刚暴发的时候，就因为医疗系统濒临崩溃，向欧盟求助。欧盟号召了，但没有一个国家响应救急。

疫情，已经不是欧洲某个国家的危机，而是整个欧盟的危机。灾难面前，真的如塞尔维亚总统所说的那样，“欧盟根本不可靠，只不过是写在纸上的童话”吗？

60多年前，以六国为首的欧洲经济共同体诞生。过了30多年，经济共同体发展到政治联盟，明确了实行共同的外交和安全政策的方向，更多分散的欧洲国家加入欧盟。长久的和平，货币一体化，边检的取消，不同历史文化国家拥有共同的身份，让欧盟在某种意义上，象征着一种理想社会的形态。只是社会的治理不是过家家游戏，框架就算再理想，分散治理的固有问题也一直存在。

欧盟经济发展的潜力不复当年，内部发展极不平衡。对法、德这些发展较好的国家来说，欧盟模式能够带来良好收益;但对如2004年之后加入的中东欧国家来说，并没有享受到多少欧盟带来的好处。加上2008年的国际金融危机的侵袭，欧盟内部凝聚力下降。

欧债危机、难民潮、英国“脱欧”，还有眼下的新冠肺炎疫情，可能让成员国越来越意识到，欧盟在危机之中，对成员国的承诺难以兑现。

就如口罩之争，现在已有很多企业开始“跨界”生产口罩，例如奢侈品和互联网公司等，也开始采购海外物资。但真正影响口罩供应的，除了原材料、员工和物流的到位，欧盟能够发动行政力量对口罩资源进行配置和动员生产也很重要。各国采取的应急措施，未必就符合其本国的长远利益。欧盟在这一过程中，应该站在更高的位置去统筹与处理。

病毒是不长眼睛的，国家无论强弱，都会受到攻击。因此，国与国之间、政客与政客之间互相谩骂和指责，意义不大。在空前的全球危机到来时，只有视彼此为真正的共同体成员，互相帮助，才能降低损失挺过去，并且减少埋下更多隐患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