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泉州教会学校对女性教育的影响
2020-05-18黄颖红
黄颖红
摘 要:近代西方资本主义列强在对中国进行疯狂的政治、经济侵略的同时,也加紧了文化教育侵略。为了从精神上奴役中国人民,使整个中国基督化,他们在中国创办了教会女子学校。教会女子学校的创设对中国的教育特别是女性教育有重大的影响。文章仅对近代福建泉州教会学校对女性的影响做个案浅析。
关键词:近代;泉州;教会学校;女性教育
在中国古代封建社会中,女性被禁锢在闺门之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若违反,则被视为伤风败俗,群起而攻之。因此,女性被拒于学校教育之外,只能接受家庭式的教育。直至1904年清廷颁布实行第一个近代新式学制—“癸卯学制”时,女性仍没有接受学校教育的权利。泉州地处福建东南,历来是一个重男轻女的地区,泉州女性同全国其他地区的女性一样,没有接受学校教育的权利,更谈不上有为女性的教育而专门创设的学校。泉州第一所女子学校是在近代由外国传教士创办的。
19世纪50年代,西方传教士在不平等条约的保护下涌入泉州。他们认为要使基督教进入中国家庭,就必须引导妇女皈依上帝。因此,开办女子学校是教会办学的重要特色。清朝光绪十六年(1890),英国基督教会长老会女教士礼河莲在泉州创办了泉州培英女子学校,它是泉州第一所女子学校。该校初办时,由于泉州女性没有出门读书的先例,人们不习惯于送女儿离家进学校,因此招生十分困难。后来教会通过广泛动员,以及用不收学费、膳费、住宿费,远途的还赠送旅费等优惠条件,才从晋江、南安、安溪、永春等县招得20~30名教徒的女儿入学。以后学生陆续增加,辛亥革命前后学生数有80~90人,1925年学生数有150多人,从小学到高中各个年级都有。①至辛亥革命前夕,泉属各县的教会学校主要有英国基督教会在晋江办的安海文闺女校、金井慕仁女校、深沪匡闺女校,在南安办的官桥启秀女校、石井培德女校、码头怀德女校,在惠安办的时化女校、城关妇女学校,在永春办的湖洋女校、五里街育贤女校。还有美国基督教会在德化办的城关道德女校,西班牙天主教会在泉州城内花巷办的启明女校。②
与此同时,教会还为泉州中年妇女开办扫盲班、成人女校。1891年,礼河莲在泉州桂坛巷创办“妇学”,专门招收中年的家庭妇女。学生数少则有20多人,多时有70~80人。入学后一切学杂费免交,还由校方负责供应膳食。1932年,妇学正式称为“妇女习道院”。妇学课程主要是读“白话字”《圣经》《真道问答》《圣诗》等,也学点汉文。福建方言复杂多样,一般百姓只会使用方言,中国妇女特别是社会底层的妇女受教育的程度更低。当时教会学校就将罗马字母稍加变更,制订23个字母,连缀切音编成“白话字”,使一些妇女通过学习,能够看一些用罗马字拼写的书刊,用罗马字写信,进而懂点汉文。
外国教会在泉州创办学校的主旨并不在于培养泉州人才,促进泉州教育的进步,而是将办学作为辅助传教、培养教会人才的重要手段。希望通过学校施加文化影响,传播基督教义,扩大基督教在泉属各县的影响。“教会学校与一般学校不同,它是宗教教育的结合体,是为宗教而教育,没有宗教就没有教育,也就没有学校。”③同时他们意识到,要使中国的家庭基督教化,不发展女信徒、女传道是不行的。教导妇女读书识字,使一般妇女能够阅读《圣经》,明白教义,以便皈依上帝,担任传道、布道工作。因此,在泉属各县创办以男童为对象的教会学校的同时,也着手兴办女子学校或妇女学校,目的是“为传道人预备受过良好教育的妻子”,通过她们向子女以至社会渗透教会思想。这一切都是“为基督征服中国”而服务。
宗教教育是教会学校教育的核心,传教士把传播宗教放在教会学校工作的最重要位置上。教会学校开设的课程最主要的是宗教,它是一切学科的中心。如培英女子学校规定学生必须学习“圣经”“信教问答”“祈祷文”“上帝十条诫”以及“圣诗”等宗教课程。除在课堂上进行宗教灌输外,还有形形色色的课外宗教活动,强迫学生信仰基督教,强制进行宗教活动,置学校于极浓厚的宗教气氛之中。学校要求学生严格遵守礼教,每天晨起、临睡、三餐都要祈祷上帝;每天上午第一课是集中在禮堂做礼拜;每星期五晚上7~9时开祈祷会,这个祈祷会时间很长,由每个学生轮流念祈祷文,向大家汇报自己的信仰所得;每个星期日下午要整队到礼拜堂听牧师讲道,高年级学生要做笔记,回校时要给教师审阅,初年级学生则用口述,否则会受处分。星期天叫作“圣日”,规定只能看圣书、圣诗,严禁看其他书籍。有的学校甚至还规定学生的操行成绩,主要是依据学生对宗教的态度而定,操行不及格的退学,宗教课不及格的不能毕业,强制性地进行宗教灌输。当时泉州流传着一首针对培英女校学生校内生活民谣:“终日头低低,祈祷背圣诗;专走小巷边,所读A、B、C,学习无半丝,面色无笑市。”虽有点讽刺味道,却是女校学生的真实写照。①
传教士在泉州兴办教会女子学校,其主旨是想通过女子学校进行宣传、灌输宗教思想,扩大基督教的影响。但正如马克思在讲到英国对印度的殖民统治时所提及的“殖民主义双重使命”论:一方面要看到它对殖民地社会具有“破坏性作用”;另一方面也要看到它对殖民地社会具有“建设性”意义。②教会女子学校的创办客观上对泉州教育特别是女性教育有很大的影响。
第一,开创泉州女子学校教育的先河。
中国封建社会的主流是男权社会,男性是社会的主体,而女性则是附庸和从属品。女性没有权利接受较正规的学校或私塾教育。西方传教士在泉州兴办了一系列女子学校,虽是为宗教服务的,且规模小,但其单独为女性办学,开了泉州女子学校教育风气之先。教会女校鼓励女性走出闺房,进入学校读书,打破了封建教育的女禁,使千百年来被拒于学校大门之外的女性能和男性一样接受学校教育,对推动泉州的女性教育起了一定的作用。妇学的存在也使当年的妇女尤其是纯属文盲的中年妇女有了学习文化的机会,对当时的妇女教育起了一定的启蒙作用。
第二,教会女校带来了新颖的教育内容。
传教士在泉州创办女子学校,使泉州女性不仅走出闺门,而且接触到了“三从四德”以外的新知识。中国传统女性教育的理念在于培养符合男权社会规范的贤妻良母以及“三从四德”的女性准则。“三代以来女子亦皆有教,备见经典。所谓教者,教以为女为妇为母之道。”③《女诫》《列女传》《女则》《女孝论》《闺范》等是女性教育的重要教材,她们所接受的教育只是围绕着教育她们如何孝顺父母、侍奉丈夫、培养子女。直至1904年1月颁布的“癸卯学制”仍明文规定女子“不宜多读西书,误学外国习俗,致开自行择配之渐,长蔑视父母夫媚之风……其无益文词概不必教,其干预外事、妄发关系重大之议论,更不可教”,反对女性学习新知识。认为女子教育只能“令其能识应用之文字,通解家庭应用之书算物理,及妇职应尽之道,女工应为之事,足以持家教子而已”④。教会女子学校的创办打破了这种教育的局限。教会女子学校除开设宗教课程外,还开设古文、算学、英文等课程。19世纪80年代,又增设了物理、化学、历史、地理、音乐、图画、体操等课程,同时重视传授纺织、刺绣等专业技术。当时教会女校的教学内容大致分为四种:宗教课、汉语课、英文课、科学课等。⑤这些对泉州的女性来说是一种全新的教育结构与内容,让她们接触到了“三从四德”以外的各种知识,开阔了视野。
第三,促使女性对自身价值的重新认识。
封建传统礼教不仅完全剥夺了女性受学校教育的权利,还以“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价值标准将女性置于社会的最底层。从“三从四德”到“七出”再到贞节牌坊,一副副枷锁禁锢着泉州女性,使泉州女性一直在父权的压抑下生活着,她们没有自由,只能成为父权的附属品。再加上历代统治者对传统妇道的大力褒扬及道学家的不遗余力地大肆鼓吹,使广大女性自身也只能一步步从心理上认可,从行动上屈从。而教会学校提倡男女平等、男女都有受教育的权利、“凡入学者是上帝最疼爱的女儿”等思想。这在当时,对一直被认为是“讨债鬼”的女性来说是一种巨大的感情安抚。同时,女性在学校教育中接触了一些新的观念及知识,这与她们脑中旧有的伦理道德发生了激烈的碰撞,动摇了她们旧有的观念,使她们开始找寻自身在社会中的价值。许多教会学校毕业的女性,也与男性一样,独立谋生,走上社会工作岗位。她们中从事医务工作和教育工作的较多,从事医务工作的,如吴秀珍(前晋江地区第二医院院长)、黄永豪(前第二医院妇科主任)、黄静怡、许天真(前第二医院主治医师)、杨素英(前龙岩医院妇科医师)、柳慎尔(前北京协和医院主治医师)以及原泉州著名的妇产科医师苏德安、吕采玑、谢清爱、黄惠生等;从事教育事业的,如许怡德、柳淑霞、颜金瑶、吴瑞仁、柯纯珍、吴瑞霞、丁淑玲等泉州较著名的老教师,她们都是培英女子学校早期的毕业生。①这些知识女性用她们所学的知识服务于泉州社会,努力提升自身的价值。
第四,改变了社会对女子学校办学的观念。
教会女子学校不仅促使了女性对自身价值的重新认识,而且影响和改变了社会对女子学校教育的传统觀念。早期女性进入学校学习,引起泉州地方守旧势力的极力反对,他们以种种借口阻挠女性到学校就读。但随着教会女子学校的发展,社会上一些有识之士,特别是旅居海外的商人,纷纷仿效教会学校兴办女校或招女生入学。特别是在五四运动以后,在新思潮的冲击下,泉州地方上出现了由中国人自己创办的女子学校,其中较为著名的有:1921年泉州南安籍华侨吴记藿在泉州新门街独立创办的嘉福女子职业学校;1922年,归侨王辟尘、李灵芬夫妇在华侨资助下在泉州承天巷创办华侨女子公学,并附设初级师范、女子职业学校;同年,华侨赵祖建、庄秋生等人集资要西街孝感巷口创办闽南女子职业学校。这一期间,各县由地方人士和华侨创办的女子职业学校有南安金淘的道南女子职业学校、女子师范学校,码头的妇产科职业学校,惠安崇武的海滨女子工读学校,永春县立女子师范学校,永春女子学校,文明女子学校,五里街妇女职业学校和城关妇女工读学校等。②
总之,教会女子学校虽然是帝国主义对泉州施加文化教育侵略和影响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教会女子学校的兴办,在当时对中国传统的封建礼教习俗是一种重大冲击,开创女子入学读书的风气,推进女性教育的开展,使泉州女性开始与传统的伦理道德做斗争,并追求自身在社会中的价值。虽然这条路十分艰难,但她们仍慢慢努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