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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邶风·柏舟》时代、作者及诗旨的研究

2020-05-18刘毓庆王卯根

铜仁学院学报 2020年2期
关键词:四库全书妇人诗经

刘毓庆,王卯根

【梵净古典学】

《诗经·邶风·柏舟》时代、作者及诗旨的研究

刘毓庆1,王卯根2

(1.山西大学 文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2.太原师范学院,山西 晋中 030619)

检讨中日朝数百种有关《诗经》著作及笔记数据,综合分析、研究《诗经•邶风·柏舟》篇的时代、作者、诗旨问题,缕分歧说十数种,详加辨析、考证。认为朱熹及20世纪的研究,所言只是一种可能性,而没有根据。《诗序》之说,与经文不相违,且去古未远,当有传说根据,故不可轻易否定。

《诗经•邶风•柏舟》; 时代; 作者; 诗旨

《诗经·邶风·柏舟》(后简称《柏舟》)是《邶风》的第一篇。在《诗经》中,十五《国风》及二《雅》三《颂》每一部分的第一篇,在各部分中都是最重要的,《柏舟》也不例外。而且其居于变《风》之首,对后世的影响也较变《风》各篇为大。清人陈仅曾称其为“《离骚》蓝本”[1],明贺贻孙则谓“《离骚》《九章》,信其苗裔”[2],因而20世纪的各种《诗经》选本,《柏舟》都与于其中。但值得注意的是,20世纪的学人勇于创立新说,而惰于继承前修。故而在《柏舟》的研究上只增多了异说,而没有实质性的推进。笔者则是要在充分尊重前贤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对《柏舟》时代、作者及诗旨问题进行探讨,以期帮助读者对文本有更深入的理解。

一、关于《柏舟》篇的时代问题

关于《柏舟》的时代,前人专门探讨的不多。一般都是在论述诗之主旨时连及的。考历代异说,约有以下六种:

但这里的主要问题并非顷公在夷王还是厉王时,而是《毛序》何以言“卫顷公之时”。明朝吕柟曾为之作过回答说:“然则何以知其为顷公也?曰:顷公者,隳废社稷之谥,尝赂玉请命矣,又在靖伯、贞伯之后,厘侯、武公之前也。”[7]两千年后的人回答两千年前的问题,并为之找证据,显然力不从心。故宋儒朱鉴《诗传遗说》引朱子遗说云:“《小序》尤不可信,多取春秋中恶谥之君以系之。如倾覆社稷曰‘顷’,故序《柏舟》,硬差排为卫顷公之诗。”又说:“如卫《柏舟》之刺卫顷公之弃仁人,今观《史记》所述,竟无一事可记。顷公固亦是卫一不美之君,序《诗》者但见其有弃仁用佞之迹,便指为刺顷公之诗。”①朱鉴《诗传遗说》卷2,依次见《四库全书》第75册第517页、527页,台湾商务印书馆影印文渊阁本,1986。

2.卫惠公时。此一说出自刘向《列女传》。该书《贞顺传·卫宣夫人》云:“夫人者,齐侯之女也。嫁于卫,至城门而卫君死,保姆曰:‘可以还矣。’女不听,遂入,持三年之丧。毕,弟立,请曰:‘卫小国也,不容二庖,请愿同庖。’终不听。卫君使人诉于齐兄弟,皆欲与君,使人告女,女终不听,乃作诗曰:‘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厄穷不闵,劳辱不茍,然后能自致也。言不失也,然后可以济难矣。”[8]据此,诗作于宣公卒后,惠公之世。《史记·卫康叔世家》载:“宣公乃以子朔为太子。十九年,宣公卒,太子朔立,是为惠公。”李樗《毛诗详解》引《韩诗》说亦云:“卫宣姜自誓所作”。[9]5卫宣公去世于公元前700年,据此,诗当产生于公元前700年后。不过这个故事有显明的宣扬女性贞操之嫌,有秦汉的观念烙印,出自后人编造无疑。

3.卫庄公时。此说由朱熹提出:“《列女传》以此为妇人之诗。今考其辞气卑顺柔弱,且居变《风》之首,而与下篇相类,岂亦庄姜之诗也欤?”②朱熹《诗经集传》卷2,见《四部丛刊三编》经部,上海涵芬楼影印中华学艺社借照日本东京岩崎氏静嘉文库藏宋本。庄姜即卫庄公夫人,齐女,姓姜氏。庄公在位时间是公元前757—公元前735年。显然朱熹只是一种猜测,其根据只是“与下篇相类”,“下篇”是《绿衣》篇,《诗序》说:“《緑衣》,卫庄姜伤己也。”再下是《燕燕》《日月》《终风》,《诗序》皆谓庄姜作,故此篇也应该是庄姜之作。这就是朱熹的逻辑。清人张叙曾为朱熹辩护,找到了两条证据,一是朱熹所提到的“与下篇相类”问题,其云:“下《绿衣》《燕燕》《日月》《终风》,《序》本谓庄姜诗,《击鼓》则州吁诗,朱子未以为信,而定《燕燕》为庄姜诗,《击鼓》为州吁诗。然《燕燕》之为庄姜诗可信,则《柏舟》《绿衣》亦可信矣;《击鼓》之为州吁诗可征,则《日月》《终风》亦可征矣。”二是从“二《南》”与“三《卫》”相对的角度,分析其必庄姜无疑:“然《诗》之编次,圣人盖自有深意,不专以世次岁月作编年纪事体也。《风》首《关雎》,而以二《南》为正经。若在后人,定以《王风》次之矣。今反系以三《卫》与二《南》作反对,岂拘拘年月世次之谓哉?则以《柏舟》及下四篇俱作庄姜诗,有何不可?盖周初女德莫胜于太姒,以后女德莫胜于庄姜,乃一则德福兼隆,一则德厚福薄。既以此反对,实以见太姒遇文王则‘刑于’化洽,庄姜遇卫庄故家国乱亡,益以著明修身齐家之效虽由内助,实由人君耳,故特以庄姜五诗反对太姒之三作,而居变《风》之首也。……则首篇朱子谓妇人不得于夫者,此妇人即庄姜无疑也。”[10]

由于朱熹在经学上的权威地位,这几乎成了元明以降的主流观点。如明季本《诗说解颐正释》说:“妇人不得于夫而怨慕也。《小序》为卫顷公时仁人不遇之说,朱子既详辩之矣,以其与下篇相类,疑为庄姜之诗。窃意此诗怨而不怒,非庄姜之贤不能及此。《列女传》以为卫宣夫人之诗者,非也。”[11]魏浣初亦云:“《柏舟》之诗,说者以为不出于妇人,然而‘静言思之,寤辟有摽’,何无丈夫气也?但以为庄姜之诗,则《朱传》疑而未之信耳,然恐亦非庄姜不能作。”[12]陈启源《毛诗稽古编》曾批评风从朱子者说:“朱子虽引《列女传》为证,然不全用其说,而疑为庄姜诗。盖亦心知其非,特欲借之以助己排《叙》耳。独怪后世耳食之徒,因朱子揣度未定之语,竟据为典故,遂实指此诗为庄姜作。有张学龙及朱善者,执此以立论,言之凿凿然。缉《大全》者又录其语于书,以示后学。讹以仍讹,妄以生妄,经学之陋如此,可胜叹哉!”[13]

4.周公时。此说由明人丰坊提出。丰坊伪造了三部关于《诗经》的书,一是子贡《诗传》,二是申培《诗说》,三是他们家世代治《诗》的成果《鲁诗世学》。这三部书,共同把《柏舟》的历史拴定在周初,与周公联系起来。伪《诗传》说:“管叔封于邶,与蔡叔、霍叔、康叔监殷。四国害周公,康叔谏,不听,三叔遂以殷畔。康叔忧王室,赋《柏舟》。君子曰仁矣。”伪《诗说》说:“康叔因管叔欲害周公,挟武庚而叛,忧之而作。”《鲁诗世学》于《正说》中解释:“管叔名鲜,文王第三子,太姒所出,武王弟,周公兄。初,文王封之于管,武王克商,改封之为邶侯。蔡叔名度,封蔡候;霍叔名处,封鄘侯,以罪废为庶人,三年复侯,改封霍;康叔名封,封卫侯;皆周公弟也。周公名旦,文王第四子。四国者,殷、管、蔡、霍。成王幼立,周公摄政,管、蔡流言于国,曰‘公将不利于孺子’。周公避居于鲁,而成王听太公、召公之言,迎周公复政。管叔惧,乃同蔡、霍挟武庚以叛。独康叔心乎王室,忧之深,而作此诗也。汉世讲师盖闻君子称仁之说,而不知仁人为谁,故《小序》曰:‘仁而不遇也。卫顷公时,仁人不遇,小人在侧。’凿空杜撰,其谬已甚。朱子辨之当矣,然又因刘向《列女传》以为贤妇之诗,而疑其亦为庄姜所作。皆由未见子贡此《传》而臆之,所为齐固失之,楚亦未为得之者也。”[14]

丰坊驳了毛、朱之说,为康叔忧周公说开路。因其以子贡、申培的名义抛出的观点,因此当时迷惑了不少人。但毕竟违于历史,难以立脚。故何楷否定其说云:“考《地理志》云:邶以封纣子武庚,使管、蔡监之。是诗固《邶风》也,篇中如‘亦有兄弟,不可以据’,似是恶管、蔡之词。至如‘威仪棣棣’‘觏闵’‘受侮’等语,皆与康叔不类。至子贡《传》则谓:‘管叔封于邶,与蔡叔、霍叔、康叔监殷。四国害周公,康叔谏,不听,三叔遂以殷叛。康叔忧王室,赋《柏舟》,君子曰仁矣。’《汉书》亦曰:‘周公善康叔不从管、蔡之乱’,然考《史记》,明言武王封管、蔡之时,康叔尚少,未得封。及周公杀武庚禄父、管叔,放蔡叔,以武庚殷遗民封康叔为卫君。周公旦惧康叔齿少,乃申告康叔,谓之《康诰》《酒诰》《梓材》以命之。则所谓康叔先受封及不从管、蔡之乱者,皆未足信。”[15]410方玉润虽不同意诗与康叔有关,而却认为此为邶国未亡前夜之时,其时代也四国害周公同时。说详后。

5.卫宣公时。此说由清人牟庭新创。牟庭是一位非常好立异标新的学者,他在《诗切》用了大量篇幅来论证此诗为卫公夫人夷姜作。首先他接受了刘向《列女传》“宣公夫人”作诗的传说,认定其为《鲁诗》家说。接着认为“宣公夫人”即“夷姜”而不是“宣姜”,并对宣姜说进行批驳。而后分析说:“《史记·卫世家》曰:‘初,宣公爱夫人夷姜,夷姜生子伋。’《左传》则曰:‘宣公烝于夷姜,生急子。’杜注云:‘夷姜,宣公之庶母也。’此杜氏以意言之,《传》无明文。考宣公之嫡母曰庄姜,无子。又有厉妫,生孝伯,早卒。厉妫之娣戴妫,宣公庶母也,生完,为桓公。又有州吁之母,嬖人,亦宣公庶母。更无庶母曰夷姜者。据《春秋》,隐四年春,卫州吁弑其君完。九月,卫人杀州吁于濮。冬十有二月,卫人立晋。《左传》曰:‘冬十二月,宣公即位。’《史记·卫世家》曰:‘迎桓公弟晋于邢而立之。’以此言之,则《鲁诗》所谓卫宣夫人即夷姜矣。夷姜之始嫁于卫,盖为桓夫人也。至城门而州吁之难作,桓公死,即隐四年春二月戊申日事也。及宣公立为君,而强请夷姜以为夫人,宣公即桓公弟也,此所谓弟立请同庖者也。《鲁诗》言‘使人诉于齐兄弟,齐兄弟使人告女’,即此诗所云‘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者也。”[16]

6.卫武公时。此说由民国时林义光提出。他认为《列女传》记载的“卫宣夫人”,应该是“卫寡夫人”之误,而这“寡夫人”应当是共姜。其文云:“按《史记·卫世家》:‘厘侯卒,太子共伯余立为君。共伯弟和袭攻共伯于墓上,共伯入厘侯羡(埏,墓隧也)自杀,而立和为卫侯,是为武公。’事颇与《列女传》合,则《邶》《鄘》两《柏舟》实为一人之诗。彼为其母不谅而作,此为兄弟之怒、群小之侮而作也。《国语》谓武公年九十五作《抑》诗,则其人则必非篡弑者,而《列女传》亦不言卫君以弑死,盖史迁误采异说耳。”③《中华国学丛书》林义光《诗经通解》卷3,第20页左半小页,台湾中华书局,1969。《鄘风·柏舟》,《诗序》认为是“共姜自誓”,又说:“卫世子共伯蚤死,其妻守义,父母欲夺而嫁之,誓而弗许,故作是诗以绝之。”共姜之事在武公时。欧阳修说:“《鄘·柏舟》《卫·淇澳》,皆卫武公之诗。《柏舟》之作,乃武公即位之初,年当系宣王之世。”[17]

以上诸说,刘向《列女传》之说,显然与历史不符;朱熹以下诸说,全凭逻辑推导,没有历史根据。近现代不少学者,因有《诗经》为民间产物的观念作梗,故在时代问题上难以置信。唯有《毛诗序》“卫顷公之时”一说,因其出现在先秦,可能有传说依据。故何楷说:“顷公时事无所考据。《史记》:卫自康叔封为孟侯,子康伯立,六传至贞伯,俱降封伯。贞伯卒,子顷侯立,厚赂周夷王,复命为侯。以谥法考之,堕废社稷曰‘顷’,则谓其时仁人不遇,小人在侧者,理或然也。”[15]408清黄中松《诗疑辨证》对《列女传》及朱熹之说进行了辨正,并考证了刘向的《上封事》,最后的结论是:“考《左传·昭公二十年》,公子朝通于襄夫人宣姜。杜注:‘宣姜,灵公嫡母。’则卫果有两宣姜,然皆淫乱之人也。《诗》止于陈灵,楚入陈在鲁宣公之十一年,不应复有昭公时诗耳。且刘向《上封事》,引《诗》而曰‘小人成群,亦足愠’,则与《毛诗》说合,故朱子虽引《列女传》,仍不全信其说也。朱子注《孟子》后于《诗传》十三年,仍用古《序》,当是晚年定论,故后儒多从《集注》,而不从《集传》。胡双湖独信朱子‘诗词卑顺柔弱’之语,谓即末章‘不能奋飞’句可见,窃正以此言可验为仁人之诗尔。盖良禽择木而栖,志士择君而事。去就之际,臣子可以自决。此诗之仁人分属亲贤,心忧宗国,虽不见用,而不忍轻去,故有‘不能奋飞’之叹耳。”[18]也就是说,第一,对于《诗序》之说,我们找不到反证,无法否定。第二,我们也找不到既有历史根据又符合逻辑的更合理说法来取代《诗序》之说。因此,以遵从《诗序》说为妥。如果作进一步的考虑,考郑玄《邶鄘卫谱》“(康叔)七世至顷侯,当周夷王时,卫国政衰,变风始作”,是卫国政衰出现在卫顷公之后。变风之作也在此时,而《柏舟》居变风之首,其时代应该较他篇为早,也当在其时。《卫康叔世家》说:“顷侯立十二年卒,子厘侯立。厘侯十三年,周厉王出奔于彘,共和行政焉。二十八年,周宣王立。四十二年,厘侯卒。太子共伯余立为君,共伯弟和有宠于厘侯,多予之赂;和以其赂赂士,以袭攻共伯于墓上。共伯入厘侯羡自杀,卫人因葬之厘侯旁,谥曰共伯,而立和为卫侯,是为武公。武公即位,修康叔之政,百姓和集。”[4]1591从这里可以看出,卫国在顷公之后曾活跃在西周的政治舞台上,而顷公与武公之间,是一段政治混乱的历史时期。因此居变风之首的《柏舟》,伤于“群小”的悲愤产生于此时,既合于历史,也不违背逻辑。应该说《诗序》之说是有道理的。如果作宽松理解,《柏舟》当产生于顷公与武公之间政治混乱阶段。

二、关于《柏舟》篇的作者问题

与上述时代问题的分歧相应,历代中、日、朝学者对于《邶风·柏舟》篇的作者问题分歧大略如是,简言之亦有七说。

1.卫之仁人说。《毛诗序》所谓“仁人不遇”,意在说明其作者乃“仁人”。郑玄申之曰:“不遇者,君不受己之志也。君近小人,则贤者见侵害。”[3]296这里的“己”自然是诗人,也就是《诗序》所说的“仁人”。宋严粲《诗缉》于目录《柏舟》题下标注:“言仁而不遇。”[19]4即言诗人是仁而不遇者。于正文注释又说:“卫衰世也,而有《柏舟》之仁人,非无贤也,不遇合耳。虽仕其朝,而不得行其志也。君子不遇合,则小人亲近而得志矣,其势相为消长也。此诗皆忧国之言。身虽不遇,而惓惓于国,今诵其诗,犹想见其蔼然仁人之气象也。刘向《列女传》以《邶·柏舟》为卫宣夫人之诗,此《鲁诗》说也。《孔丛子》载孔子读《柏舟》,见匹夫执志之不可易,则非妇人之诗也。”[19]45这是对《毛诗》说的发挥。这里提到了一个“仕”字,表示其身份是官员。又提到了一个“贤”字,表示其品格属“仁人”。明李先芳干脆说:“卫贤臣不遇于君,犹不忍去,厚之至也。”[20]诗人被认定为“贤臣”,刘沅则又进一步确定为“宗室贤臣”[21],这都是在“仁人”这一概念的基础上,结合其政治诉求而作出的推衍。

2.卫宣夫人说。此刘向《列女传》说。李樗《毛诗详解》引《韩诗》又确定为“卫宣姜”。论见前述。人多以宣姜之淫不能当诗之坚贞,龚橙辨析说:“《柏舟》,宣姜悔过也。《李黄集解》:《韩诗》曰:‘《柏舟》,卫宣姜自誓所作。’《列女传》:卫寡夫人者,齐侯之女,嫁于卫,至城门而卫君死,保母曰:‘可以反矣。’女不听,入。持三年之丧毕,弟立,请曰:‘卫小国也,不容二庖,请同庖。’女不听。卫君使诉于齐,齐兄弟使人告女,女作诗曰‘我心匪石’云云。又‘威仪棣棣’云云,言左右无贤臣,皆顺君之意。此事误属宣姜,又二宣姜分列《贞顺》《孽嬖》二传。卫无二宣姜,《御览》引此作‘寡夫人’,似别有此贞妇在春秋前。然‘泛彼柏舟,亦泛其流’,明用共姜之诗;‘日居月诸’,又用庄姜之诗,非宣姜而何?盖疑宣姜不能作是诗,而误举它事实之耳。”[22]

3.庄姜说。此说由朱熹提出。从之者甚多。清儒汪梧凤说:“毛、郑、孔本《小序》以为仁人不遇之作,《朱传》独断为妇人之诗,且疑妇人为庄姜,真可谓善读是诗者……此以知非妇人不为此言,非贤妇人不能为此言。是诗宜从朱《传》为庄姜作,可无疑焉。”汪氏又举三条证据以成庄姜说,一是从《诗经》的编次上看,作者当为妇人,即庄姜:“正《风》《周南》始《关雎》,《召南》始《鹊巢》,所谓造端乎夫妇也。《柏舟》则夫妇之道乖矣,故以首变《风》。且《绿衣》《燕燕》《日月》《终风》皆庄姜诗,《柏舟》次于其前,篇以类从,义以相贯,况以事证词,以词逆志,尤有可得而言者。”二是从庄姜的个人遭际看,与诗中所表达的情感相合:“《春秋传》曰:庄姜美而无子,其娣戴妫生桓公,庄姜以为己子。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有宠而好兵,庄姜恶之。是州吁之乱,庄姜早灼见而心忧之矣。其首章曰‘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言此身如舟之泛泛无所据也。时庄姜以庄公为之夫,以桓公为之子,目前之象宜若可据。然惟心如鉴之不可以茹者,或无忧耳,而我心则非鉴也。虽有兄弟,义不可据,仍思进谏庄公,幸其一改,乃又‘薄言往诉,逢彼之怒’。欲回其怒,或宜少自贬损,无如内之以正直自持,外之以礼自守,又皆不可得而变。既逢怒于庄公,斯见愠于群小。觏闵受侮,惟有拊心自痛而已。夫庄公,日也;庄姜,月也。月之微,忧己之失位也;日之微,忧公之以乱终也;此‘胡迭而微’‘迭’字之义也。‘如匪澣衣’,喻忧之无可解;‘不能奋飞’,知祸之无可逃。言至于此,虽虞舜穷人无归之痛不是过矣。”三是《诗序》所说的“仁人”与庄姜合:“此真仁人之心,仁人之言也,则虽谓庄姜为卫之仁人,奚不可者?何容执朱子《孟子》之注而必以《序》说为长哉?若韩婴、刘向亦以是诗为妇人作,而实之以宣姜,则又不知类者甚者矣。”[23]

此说甚辩,但要想帮助朱熹坐实很难。明儒袁仁曾驳朱熹云:“或问:《柏舟》,《序》以为仁人不遇而作,朱以为妇人之诗,孰是?曰:味其语意,皆非妇人之诗。吕云:‘妇人而思奋飞,其何以训乎?’《孔丛子》载‘孔子读《柏舟》,见匹夫执志之不可易’,其非妇人之诗明矣。《家语》孔子诛少正卯,语子贡曰:《诗》云:‘忧心悄悄,愠于群小。’小人成群,斯足忧矣。《孟子》引以为孔子之诗,良非。”[24]明郝敬亦曾云:“朱子改为妇人不得于其夫而作,非也。盖忠臣不得于君,与贤女不得于夫情相似,故忠臣常托贤女自鸣。怨而不怒,不遇而不忍去,《序》所以目为仁人。而以辞害志,则似妇人语耳。”[25]

4.康叔说。明丰坊伪造三书,皆以《柏舟》为康叔作,前已述及。明曹学佺也力主康叔说,他的主要根据有三条:其一,伪《诗传》。其二,诗中提到了“酒”,而“酗酒”正是殷纣之俗习,“不但武庚、殷民相沿旧俗,即管、蔡之流亦化之矣。醉则如寐而兹独‘耿耿’,醉则不寤而兹独‘有摽’,醉则依阿而兹独‘匪茹’,醉则丧仪而兹独‘棣棣’,醉则沉沉而兹独‘悄悄’,醉则昏惰而兹独‘奋飞’”,这反映的正是康叔当时的忧虑。其三,诗中提到了“终有兄弟,不可以据”,这兄弟正指的是管叔、蔡叔。他说:“夫子于殷微子、箕子、比干称为‘三仁’,而今日则许康叔一人而已(笔者按:此是呼应《小序》之所谓‘仁人不遇’)。然当时之为康叔者,岂易言哉?分不能以抗二兄,而适逢其怒;力不能以制群小,而甘受其侮。一心不悔,百折不回,独行踽踽,自叹自言,所以为敦厚之至,而夫子称之为‘仁’,深尚乎‘其志之不可夺’也已。”[26]

5.夷姜说。牟庭以为《列女传》所说的“卫宣夫人”,“齐侯之女”,不是指宣姜,而是指夷姜。《左传》说“卫宣公烝于夷姜”,《卫世家》说“宣公爱夫人夷姜”,因此夷姜也可称“卫宣夫人”。作《柏舟》的“卫宣夫人”,即是夷姜。说详前。

6.卫寡夫人说。此说清儒每主之。陈乔枞《鲁诗遗说考》说:“卫宣夫人,《御览》四百四十一引作‘卫寡夫人’。顾千里云:《列女传》‘寡’字误作‘宣’。王安人《补注》亦云:此与鲁寡陶婴、梁寡高行、陈寡孝妇同作‘宣’者,形之误耳。《说卦》‘宣发’作‘寡发’,亦其例。《补注》又云:据《鲁诗》说,女以不听同庖之言,至于兄弟觏怒,群小见侮,石席盟心,摽擗悲吟。观其摛词,终托奋飞,乃知此女遂终于卫而不复归,良足悕已。”[27]魏源亦云:“《御览》引《列女传》本作‘卫寡夫人’,与本传鲁寡陶婴、梁寡高行、陈寡孝妇一例,而刘向以卫寡夫人列于《贞顺传》,以卫宣公姜列于《孼嬖传》,熏莸初不同器,正犹《释文》引《说卦》‘寡发’作‘宣发’,同一亥豕之讹,遂易贞淫之位,舛莫甚焉。”又说:“王符《潜夫论》:贞女不二志以数变,故有‘匪石’之诗。一许不改,所以长贞洁而宁父兄。盖柏舟至坚,泛水不腐,故两贞女诗皆取为喻,岂徒叹其不遇而已乎?”[28]但卫寡夫人具体为何人,则不能定。

7.共姜说。共姜即卫太子共伯余的妻子。林义光认为,《邶风·柏舟》与《鄘风·柏舟》的作者为一人。《诗序》说《鄘风·柏舟》的作者是共姜,《邶风·柏舟》理当也是共姜所作。任乃强《周诗新诠》也主此说。说详上节。

关于作者问题,与上节时代问题一样,除《毛诗序》可能有传说依据外,其余皆有误传或空自推导的问题。我们同意徐光启的意见,他说:“愚意谓仁人、妇人既两无实证,便当以旧说为准,若以词气卑弱,断为妇人之诗,则温厚和平,《诗》之常体,安得稍属哀婉,便为妇人耶?且《楚辞》之目其君也,或言美人,或言夫君,古诗亦有不得于君而托于弃妇者。诗中假托寓意,无所不至,彼明言夫妇,而意在君臣,读者尚当求之文字之外。况此未尝一字及夫妇,而徒缘子政影响之谈,望形揣声,遽变专门师承之说,可谓济师偏邦,称兵大国,谬之甚也。”[29]

三、关于《柏舟》篇的诗旨问题

诗旨的探讨是《诗经》研究中的重点,也是不可回避的问题,因此关注者多,歧说纷纭。网罗历代各家对于《邶风·柏舟》诗旨的探讨,约得十四说。

1.不遇说。《毛诗》古《序》指出本诗诗旨为“仁而不遇”,续《序》阐释说是“仁人不遇”,原因是“小人在侧”。黄櫄阐释说是“臣不遇于君,则有不忍去,不敢怨之辞。”[9]18其重点在“不遇”。此说从之者最多。如戴溪《续吕氏家塾读诗记》云:“《柏舟》,仁人与小人同朝,仁人不遇合于君,伤于小人而作也。”[30]他如吕柟、袁仁、李先芳、何楷、姚际恒、胡承珙、陈奂等,皆从之。日本伊藤善韶亦云:“此诗卫之贤臣不见遇其君,欲去不能,忧心深,自咏诗述怀也。”[31]

2.忧国说。范处义说:“《柏舟》终篇皆君子忧国之言。不以己之不遇而少替,此其所以为仁也。卫顷公与君子则不合,而以小人自近,则其国可知矣。”[32]这是说,作者并非忧“不遇”,而是“忧国”。严粲也说:“此诗皆忧国之言。身虽不遇,而惓惓于国,今诵其诗,犹想见其蔼然仁人之气象也。”[19]45《御纂诗义折中》说:“卫君弃君子而用小人,故君子忧之,而赋此诗也。”[33]清儒刘沅说:“宗室贤臣忧其国之弃贤任邪而作。”又说:“国之兴废,视乎人才。舍贤而用奸驯,至乎忠臣拊膺,正士解体,诗人故深忧之,而又以义处宗亲,不忍恝然。孔子录之,以明夫国之丧亡必由乎此;而《风》之变也,变以此也。所以警人君者至矣。”[21]表述不同,其意则一,皆认为诗的主旨是“忧国”,而不是伤己“不遇”。由“不遇”向“忧国”的变化,与知识群体意识中社会责任的强化有关。

3.忧时说。宋王质说:“不遇非所当忧,盖忧时也。古列国通疆皆可之,然有所不忍,与‘何必怀此都’异意,此人盖爱君亲上者也。”[34]

4.宣姜自誓说。此李樗《毛诗详解》引《韩诗》说。前已述及,此不赘。后从之者甚少。

5.妇人不得于其夫说。朱熹说:“妇人不得于其夫,故以柏舟自比。”此说前已提及。后从之者甚众。明许天赠发挥说:“《柏舟》,妇人喻己之见弃而忧之深,因履致其忧伤之情焉。”[35]因朱熹疑此为庄姜之诗,故从之者每坐实于庄姜而进行发挥,如朱善说:“庄姜不得志于夫,而无怨夫之意;不见礼于兄弟,而无绝兄弟之情;不见爱于众妾,而无怨众妾之心。所以自反者,惟知心志之不可以不专一,威仪之不可以不闲习,使恶我者无得而简择,怒我者无得而瑕疵,其亦可谓善自处矣。噫!此所以居变《风》之首也欤?”[36]胡文英则说:“庄姜以庄公昵嬖妾而信谗,故赋此诗。”[37]日本上田元冲云:“《柏舟》,卫庄姜自伤其不答也。”[38]日本山本章夫说:“《柏舟》,庄公无道,姜氏哀无所告,而作此诗。”[39]此皆由“不得于其夫”发挥而出。

6.君子守操说。杨简说:“《柏舟》,喻君子坚操不肯转而从小人。”又说:“《毛诗序》曰:‘卫顷公之时,仁人不遇,小人在侧。’此犹未甚害于道。至曰‘言仁而不遇也’,意止于不遇而已,设诗人之正心——正心,道心也——斯其不可欤?详观诗情,忧郁不通,道心变化,天地晦蒙,日用不知,故圣愚不同。”[40]

7.康叔忧王室说。此说明人丰坊所倡。说见前引伪《诗传》与伪《诗说》以及《鲁诗世学》。

8.忧谗悯乱说。清方玉润说:“《柏舟》,贤臣忧谗悯乱,而莫能自远也。”又说:“今观诗词固非妇人语,诚如姚氏际恒所驳,然亦无一语及卫事,不过贤臣忧谗悯乱而莫能自远之辞,安知非即邶诗乎?邶既为卫所并,其未亡也,国势必孱,君昏臣聩,佥壬满朝,忠贤受祸,然后日沦于亡而不可救。当此之时,必有贤人君子目击时事之非,心存危亡之虑,日进忠言而不见用,反遭谗谮,欲居危地而清浊无分,欲适他邦而宗国难舍,忧心如焚,‘耿耿不寐’,终夜自思,惟有拊膺自痛。故作为是诗,以写其一腔忠愤不忍弃君、不能远祸之心。古圣编《诗》,既悯其国之亡,而又不忍臣之终没而不彰,乃序此诗于一国之首,以存忠良于灰烬,亦将使后之读《诗》者知人论世,虽不能尽悉邶事,犹幸此诗之存,可以想见其国未尝无人,所谓寓存亡继绝之心者此也。”[41]

9.宣姜悔过说。此说由清儒龚橙提出,他说:“《柏舟》,宣姜悔过也。”又引《韩诗》与《列女传》说而辨之云:“此事误属宣姜,又二宣姜分列《贞顺》《孽嬖》二传。卫无二宣姜,《御览》引此作‘寡夫人’,似别有此贞妇在春秋前,然‘泛彼柏舟,亦泛其流’,明用共姜之诗;‘日居月诸’,又用庄姜之诗,非宣姜而何?盖疑宣姜不能作是诗,而误举它事实之耳。”[22]

10.夷姜幽愤说。牟庭《诗切》说:“《柏舟》,宣夫人夷姜幽愤也。”前文已有论及,此不赘。

11.美贞女说。此魏源所倡,其云:“《柏舟》,美贞女也。卫寡夫人者,齐侯之女,嫁于卫,至城门而卫君死,遂入。持三年之丧,其弟立,请同庖,女不听。卫诉于齐,齐兄弟使人告女,女复不听,作是诗。言其君左右小人成群,致足愠也。(《列女传》《韩诗外传》、刘向《封事》)贞女不二志以数变,故有‘匪石’之诗。一许不改,所以长贞洁而宁父兄也。(《潜夫论》《三家诗》说)”[42]

12.专壹其志说。此说由日本皆川愿提出,其云:“此风大意教内自专壹其志,以守其所操持也。”又说:“此篇言心有忧则身不得安,而忧又不可以求人与也。或又欲废心用形,然心忧则形亦不可得其用,于是欲静思以除之,终又不能自去也。”[43]这是从心性修养的角度来认识诗篇的主旨的,显然是受宋明理学影响而走向极端者。

13.贤不见用说。朝鲜成海应说:“盖同姓之大夫贤而不见用,见宗社之将危,大声疾呼,而不唯不闻兄弟之亲反遭其怒,谗谄之徒反加侵侮,其情穷而势蹙,不可如何也。盖《周南》之化虽本於闺闼,然求贤之诚溢于辞表,故众贤毕集。卫乃屏弃其良,卒致衽席之祸,几亡其国,此诗所以为变《风》之首也欤!”[44]

14.风君说。此由朝鲜沈大允提出,他说:“君子不得于君者,巽志隐忍,冀幸君之有悟,故作诗以风之。”又说:“《关雎》为二《南》之首,言人君作成臣下之道;《柏舟》为《国风》之首,言人臣引致君上之义:正相对也。”又认为:“《柏舟》之道非惟事君然也,凡五伦之相与无不肖是也。”[45]这纯是从经学意义上考虑的。

以上是中、日、朝历代学者对《柏舟》诗旨的探讨。近现代学者虽有新变,但难出旧窠,只是变一种表述而已。如闻一多说《柏舟》诗旨是“嫡见侮于众妾”[46],其实是“不得于其夫”的变言;高亨说:“作者是卫国朝廷的一个官吏,抒写他在黑暗势力打击下的忧愁和痛苦。”[47]这则是“仁人不遇”的变言。最有影响力的是《诗序》与《朱传》两说。君臣、夫妇、忠奸、嫡妾之争皆由此两家分开。可以肯定的是,朱熹之说全由诗意推出,没有任何的文献及传说依据,而《诗序》则可能存在传说依据。因此,没有确切证据,仍以从旧说为上。日本诸葛晃说:“汉世三家之学未全灭,而今无一存者,仅散见于诸书,亦九牛之一毛耳,唯传于今者独旧《序》已,其必有所传洙泗之旧谊可知矣。纵其说不可信者,尚优于千载后之臆断。”同时诸葛晃又举五证,断此为男子之作,其云:“此诗断为男子之作者,每章皆有左证。首章‘微我无酒,以敖以游’,决非妇女子之口气。二章‘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范氏云:此公侯之臣也,故僚类皆其兄弟。何楷云:兄弟,指僚友言。亦非妇人之言。三章‘威仪棣棣,不可选也’,威可畏,仪可象,《左传》《新序》并引之,亦决为贤者之言无疑。四章‘忧心悄悄,愠于群小’,《孟子》引之,以为小人成群之证。《韩诗外传》亦云:‘小人成群,何足礼哉?’与《序》合,亦非妇人之口气。五章‘静言思之,不能奋飞’,郑氏云:臣不遇于君,犹不忍去,厚之至也。五征明白,而朱氏犹疑为妇人之语者,盖谓‘耿耿不寐,如有隐忧’非男子之气象;‘我心匪鉴’亦似闺中之语;‘寤辟有摽’,亦妇女患痞之状;‘心之忧矣,如匪澣衣’,亦类妇语。大抵朱氏所据,不过如此。然仁者温厚之气果如严《缉》之说,则《序》说决不可易矣。”[48]

从诗的角度讲,“仁而不遇”与经文并不矛盾;从经的角度讲,“仁而不遇”比之“不得于其夫”,似乎更具有意义。但诗篇中毕竟有些词语,类于妇人之言,如余冠英说:“从诗中用语,象‘如匪澣衣’这样的比喻看来,口吻似较适合于女子。”[49]因此便出现了调和之说。因为在中国文学传统中,恒以夫妇喻君臣,如屈原的作品,就是一个典型例子。因此不少研究者便把《柏舟》与屈原《离骚》联系起来认识,形成了《诗》学界的一股强流。如宋之李樗说:“欲观诸《柏舟》,当观屈原之《离骚》,其言忧国之将亡,彷徨不忍去之辞,使人读之者皆有忧戚之容。知《离骚》则知《柏舟》矣。”黄櫄说:“屈原《离骚》之作,言国将亡,有彷徨不忍去之辞,亦此志也。孔子曰:‘吾于《柏舟》,见匹夫执志之不易。’”[9]99徐光启说:“嗟夫!家之有弃妇,国之有逐臣,事异而情同者也。读《柏舟》之诗,盖有余悲焉。夫臣有忠而见黜,妇有贞而见弃,切悼沉忧,古今一体,甚哉诚心难明而流俗之难悟也!然贞妇不以无罪见弃而变其从夫之心,谓夫之不可贰也,故庄姜咏‘匪石’以自誓;忠臣不以无罪见逐而移其从君之志,谓君之不可二也,故屈赋《怀沙》以自沉。呜呼!不幸而处君臣夫妇之变,此亦足以观矣。”[29]牛运震评《柏舟》说:“骚愁满纸,语语平心厚道,却凄婉欲绝,柔媚出幽怨,一部《离骚》之旨都括其内。”[50]龙起涛说:“此变《风》之首,《离骚》之先声也。……仁人者,地处亲贤,乃心宗国,死而不容自疏,赋此见志。君子曰:读是诗,如读《离骚》焉。”[51]陈继揆说:“此诗以《离骚》例之,则作仁人不遇看较有味。”[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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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贺贻孙.诗触:卷1[M]//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经部第72册.济南:齐鲁书社,1997: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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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季本.诗说解颐正释:卷3[M]//文渊阁四库全书:第79册.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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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陈继揆.读风臆补:上卷[M]//续修四库全书,经部诗类第58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175.

Era, Author and Poem Essence of

LIU Yuqing1, WANG Maogen2

( 1.College of Arts, Shanxi University, Taiyuan 030006, Shanxi, China;2. Taiyuan Normal University, Jinzhong 030619, Shanxi, China )

On the basis of reviewing hundreds of works and notes onin China, Japan and Korea, this article makes a comprehensive analysis and research on the era, author and poem essence of. It also analyzes a dozen kinds of different ideas based on discrimination and textual research. It is believed that the studies of Zhu Xi and those in the 20th century provide only a possibility and have no basis. Theis not contrary to the contents of the songs, and it is not far from the ancient times. It must be based on legends, so it should be denied rashly.

, era, author, poem essence

I206.2

A

1673-9639 (2020) 02-0001-10

2020-03-19

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中日韩诗经百家汇注”(10&ZD101)。

刘毓庆(1954-),山西洪洞人,山西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山西大学国学院院长,研究方向:先秦文学。

王卯根(1955-),山西介休人,太原师范学院教授,研究方向:汉语史。

(责任编辑 肖 峰)(责任校对 郭玲珍)(英文编辑 田兴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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