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学校领导驻校培养模式及其启示——以PLUS驻校项目为例

范衬衬，邵珂硕

(河南大学 教育科学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0)

研究报告指出：“在与学校有关的因素中，教师对学生的学习有着直接而显著的影响，而领导力则是仅次于课堂教学的、第二大影响所有学生学习结果的关键因素。领导力的直接与间接影响约占学校对学生学习全部影响的四分之一。”[1]强有力的学校领导力是支撑教师和学生发展的驱动力，但提升学校领导力的责任人不仅局限于校长或副校长，还需要学校其他各层次领导形成合力。“学校领导驻校作为一种注重“临床实践”的培养模式，对校长或学校其他领导进行校本培养，为驻校者提供为期两年的培训。”[2]实地驻校培训能有效弥补传统化学校领导培养中存在的不足，促进学校领导的专业发展和提升学校领导力。

“通向城市学校领导力的路径”(Pathways to Leadership in Urban Schools，简称PLUS)是美国“新教师计划”(The New Teacher Project，简称TNTP)于2014年开始实施的一个替代性学校领导培养项目，它通过在职的驻校实习招募和培训有前途的学校领导，旨在打造一个具备技能的未来领导管道，并维护这种管道的能力，从而长期提升其教育领导力。[3]2015年，奥巴马政府签署了《让每个孩子都成功法案》(Every Student Succeeds Act，简称ESSA)，ESSA关注教育公平，为了使每个儿童获得高质量的教育，强调加大对教师、校长及其他学校领导的培训，建立或扩大教师和校长培养学院，包括教师驻校项目和学校领导驻校项目。[4]

一、PLUS驻校项目的产生背景

(一)城市学校面临的现实困境

美国的城市公立学校存在教学环境差、教育资源不足、教师工资待遇不高等现实问题，导致它们在吸引和保存优秀教师方面存在很大的困难，常年面临教师和领导岗位空缺的困境。随着社会环境的变化和多元学生群体的出现，学校对教师和领导的需求量会不断增加，对他们质量的要求也会不断提高。调查显示，城市地区的新任教师在他们任职前五年里的流失率高达50%。[5]频繁的教师和领导流动会造成薄弱学校的不稳定，阻碍其发展进程。而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首先归咎于学校各层领导，尤其是校长，其次是学校文化与工作环境。有三分之二的优秀教师表示：他们的校长甚至没有鼓励他们继续留任。教学文化薄弱学校的优秀教师离职率比教学文化较强学校高50%，低水平学校的教师对工作环境的满意度也低于高水平学校的教师。超过75%的优秀教师表示，如果这些主要问题得以解决，他们会继续留在现在的学校。[6]

(二)传统化领导培养模式的不足

在美国，传统化的领导培养是以大学为基地开展教育和培训，由教育学院承担大多数的学校领导培养项目，“大部分州对其行政许可的要求通常是有至少三年的课堂教学经验，通过认证测试，并获得学校管理或领导方面的研究生学位”。[3]但是这种培养模式的“产出”少，实际就任于城市学校的领导数量难以填补地区所需；“质量”低，学校领导候选人缺乏临床指导，所接受的能力培训与实践脱节，尤其是对城市学校的情况缺少了解，导致他们在实际工作中表现不佳；花费高，由于研究生学位的获得阶段需要花费大量资金，部分有才能的人会因此放弃追求更高层次的受教育机会；经验、学历等方面要求使得传统模式培养的周期较长，难以满足薄弱学校对能够快速任岗领导者的需求。替代性学校领导培养项目关注在职培训，通过有偿派驻培养学校领导，为他们提供领导和管理技能方面的专业化发展指导。

(三)提升学校领导力的紧迫性

“提升学生成就水平的关键在于有一个在职业生涯的每一阶段都能得到支持的专业化的教师队伍”[4]，而学校领导力的强弱是提高教师队伍专业化和建设优秀教师团队的关键。学校领导承担学校里主要的管理、组织、协调、反馈和评价等职责，在聘任有才能的新教师、留住高质量教师，提高现任教师能力方面发挥重要作用。吸引足量的合格教师走上教育岗位、促进教师间的团队合作，提高教师对学校的认同感与满意度，让教师感受到支持、信任与尊重，能够降低优秀教师的离职率，提高教师的教学质量。

薄弱学校的成功转型需要有知识、有能力的学校领导的支持和引导，但学校领导的补充仅仅依靠培养和聘任是不够的，还要确保他们继续留任在薄弱学校。学校领导力的提升有助于学校各层深刻理解学校的发展愿景、增强个人对学校发展的责任感与道德感、增强各层的团结力和凝聚力。“PLUS驻校项目一方面可以帮助地区快速高效地培养有前途的新领导者，另一方面可以保证提升现有行政人员作为教学领导的能力”，[3]从整体上帮助提升学校领导力，促进薄弱学校的发展。

教学文化不仅与教师是否愿意继续留任有关，与学生的学业成就表现也密切相关。研究表明，“教学文化较强学校的学生水平在数学上提高21%，在阅读上提高14%”[7]，而教学文化的改善也依托学校领导力的提升，学校领导能够持续帮助教师发展和提升教学能力，并营造教师施教与学生学习所需的教与学的舒适环境，创建全校范围内高水平的教学文化。

为了解决城市学校面临的一系列问题，弥补传统化领导培养模式的不足，促进学校领导力的提升，学校领导的驻校培养模式应运而生。

二、PLUS驻校项目的运作

PLUS是一个集招募、选拔、培训于一体的特色学校领导培养项目，以期通过两年的驻校快速补充城市地区学校领导的岗位空缺、提升学校领导力、推动学校文化建设、提高教师的留任率和教学能力、最终达到改善学生学业成就表现的目的。

(一)PLUS的逻辑模型

该项目从两个不同的时间阶段提出了项目目标：“一是短期(1～3年)目标，使驻校者居于次要的领导角色；二是中期(3～5年)目标，期望在项目完成后的三到五年里，使驻校者提升到校长角色。”[3](见图1)。

图1 学校领导驻校项目的逻辑模型

(二)PLUS驻校项目的概况

1.对驻者的安置。“PLUS驻校项目选拔熟悉当地情况、了解本地社区需求的教育者。起初，他们会被聘任到三种职位：领导教育者、实习学校领导和教师领导，前两者属于管理角色，后者是一种教学角色。教育领导的职位类似于助理校长，局限在地区学校，负责测试协调、管理学生行为和各种管理任务。实习学校领导是针对特许学校而言的，主要负责教师观察和教学指导工作。教师领导角色是在项目进行的第二年开始的，是一种专职的教室教学工作，以期能够观察并指导小范围内的其他同事”。[3]

2.对驻者的培训。“PLUS驻校项目共为驻校者提供至少370个小时的在职训练，其中在第一年里，有至少300个小时的关于专业发展的培训，包括200个小时的五周暑期学院，70个小时的每月的全天性专业发展研讨会，20个小时的两月一次的领导力现场培训和10个小时的虚拟培训；在第二年，项目提供至少70个小时的月度专业发展研讨会和定期指导”。[3]“专业发展研讨会由PLUS的员工和教练领导，提供给驻校者诸如通过教学领导力支持教师有效性、通过数据使用提高学生成就和发展全面的领导力技能的动手实践和操作模仿。虚拟培训中，驻校者将他们的教学辅导会议录下来并与一位线上的领导力教练讨论，还要完成每月的任务”。[8]

(三)PLUS驻校项目的运作程序

以费城PLUS项目的具体实施为例。“2014年春天，该项目在费城招募了第一批驻校者，并在当年7月开展了它的第一个暑期学院，之后在其他地方推广实施”。[3]PLUS的驻者都要经历申请、参加暑期学院、完成驻校、获得认证和得到持续支持的过程。

1．申请。(1)网上申请。“申请人需要先完成网上申请，会在提交申请后的两周左右收到回复。网上申请的内容包括候选人的教育背景、个人简历信息和理想工作区域。”[9](2)电话面试。“基于第一环节的网上申请，合格的候选人可能会接到一个时长30分钟的电话面试，这一环节可以帮助他们进一步了解自己是否适合此项目。”[9](3)小组面试。“成功通过电话面试的候选人会和其他候选人受邀参加一个半天的面试，面试内容包括角色扮演、小组活动和单独面试。”[9]

2.参加暑期学院。成功通过面试的候选人在驻校之前要参加为期五周的暑期学院，每天七到九个小时，学习并实践基本的领导技能。在此，“候选人会参观学校和社区，也会见到不同教育领域的主题专家，学习如何给教师提供反馈、分析学生数据、创建和管理个别化教育计划及使用评价”。[10]

3.完成一年驻校。“在第一年的驻校中，项目会为每一位驻者分配一位领导教练，驻者大约每两周要与自己的教练会面，领导教练会帮助驻者们使用他们在培训中所学到的知识，给驻者提供实时的反馈，帮助他们解决在实际中遇到的困难。”[3]此外，驻者还要参加每月一次的全天性的专业发展研讨会，可借以检测自己在学校领导经验方面的水平。

4.获得认证。“在第一年培训结束的时候，通过所要求考试的候选人可以得到校长资格证书。”[11]

5.得到持续的支持。“在第二年，候选人要开始在当地的学校工作，继续接受项目提供的专业发展和指导。”[11]

三、PLUS驻校项目的特点

(一)量体裁衣式的实践指导

由于不同的人在实际工作中所面临的困惑与需求不同，项目中教练会按照驻者的个人需求与经验而量身定做发展方案，并安排有两周一次的一对一个性化指导，确保所提供的指导有用、高效。教练在驻者所实习的学校与他们会面，他们也可以通过发短信、打电话和发邮件与教练沟通。指导教练根据驻者在实地工作中遇到的困难作出针对性的指导，如教会他们如何在不影响其他工作的前提下，围绕课堂观察重点制定自己的工作计划；如何精进他们的教学观察和教学反馈的技能；如何与自己的校长或是上级进行有效交流、一起顺利地完成工作等。

(二)工作嵌入式的专业发展

PLUS驻校项目为所选拔出的驻者提供在职培训，专业发展的指导紧紧围绕实际教学工作展开。在项目中主要体现为：“系统化的愿景(systematize a vision)，即建立一个全校范围内的共同愿景，并形成一个能实现此愿景的体系，再安排时间实现这个愿景；注重实效(drive results)，即建立有意义的目标，积极地诊断、优先考虑和监测学校的进步；真正地领导(lead authentically)，即明确(确认)身份、信仰和价值观是如何影响表现的；加强有力的指导(accelerate great instruction)，即支持和发展教授严谨的知识和资源的教师；战略性地管理人才(manage talent strategically)，即学习保留和安置策略以保证所有的学生都能接触到好教师”。[10]

(三)形式多样的专业发展路径

PLUS驻校项目为驻者提供有集中培训、专业发展研讨会、现场培训和虚拟培训等不同形式的培训，通过培训，驻者能在教学能力及教学领导力上得到很大的提升。同时，驻者也参与各种形式的活动，如角色扮演、观看录像和接收建设性的反馈等：角色扮演能给驻校者提供不同的岗位体验，使他们真切体会不同人群的不同需求，使他们在工作中的考虑与安排更加全面、周详；观看录像能将驻校者置于观察者的位置，不仅对自己的工作表现作出自评，也对别人的表现作出评价，进而从中得到自己的发展力量；切实的反馈能为驻者的进步指明方向，帮助他们规范自身的行为，减少犯错。

(四)全面而持久的支持与服务

项目为驻者提供的支持可分为教练支持和同伴支持。教练支持不仅伴随驻校项目的开展而进行，而且在驻校培训结束之后也在持续进行。这样能保证驻者在实地工作之后仍然能得到教练的指导和项目的服务，使培养效果达到最优化。同伴支持又分为组内同伴支持和跨组同伴支持，即来自同一区域内的组内同伴的支持和非同一区域内的跨组同伴的支持。驻校培训的过程中，驻者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和愿景，志同道合使他们即使在多元文化中也能够自然地开展一种真诚的交流和对话，学会相互尊重和彼此合作，从对方身上获得肯定、支持与成长的动力。

四、美国学校领导驻校培养模式对我国的启示

美国学校领导驻校培养作为其传统化领导培养的替代性路径，以特色的选拔与培训方式提供了一种更为快速、高效的模式。其专注的是驻校和在职培训，更强调的是在真实的工作环境中促进学校领导人员的发展，提升他们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更加贴近现实的教育生活。而我国对学校领导的培养主要体现在培训、进修等形式，美国驻校培养模式能给我国的学校领导培养带来一定的借鉴与启示。

(一)安排指导教练参与

我国的培训多采用统一集中的模式，对参训对象也只进行简单分类，如新晋教师培训、园长培训、校长培训等。实际上，不同地区、不同学校、不同岗位所面临的问题都是不同的，进行统一培训会使部分参训者对培训内容缺乏共鸣和共情感，导致参训者学习积极性不高，培训效果欠佳。而指导教练在培训中可以通过沟通探讨、合作交流、建议指导等帮助参训人员解决更加具体、细化的问题，进而提高他们教学、管理和沟通合作的水平。笔者认为，在对学校领导培训的过程中，我国可以能力和经验为维度挑选出优秀的教师、管理领导或教研人员，对他们进行有关指导工作的培训，使他们能够担任专业化的指导教练；按区域类型和岗位类型为他们匹配相应的参训者，并形成一对一的指导关系，使他们能就参训人员所面临的实际问题作出针对性的专业指导。

(二)开展驻校实践模式

美国的驻校培养模式除了可以为参训者提供更加专业化的理论知识培训外，也可以为参训者提供多种实践路径，有效地将理论与实践紧密结合起来。对此，我国可以借鉴此模式开展驻校实践培训：选择具有不同代表性的学校，与他们签订合作协议，让参训者在驻地学校进行教育实践；让参训者在驻校的过程中能体验真实的教学工作情境，并帮助他们学会关注、掌握和熟悉工作中所需的各项核心技能，提高其教学能力，使他们能熟练使用教学工具，学会分析数据，学会观察和领导；帮助参训者在驻校过程中不断发现新的教育问题，挖掘真正的培训需求，保证培训始终坚持实践取向，不流于形式。

(三)丰富培训形式

我国对学校参训者的培训过于注重理论学习，多采用专家讲话、经验分享、案例分析等培训形式，难以调动参训者的积极性。因此，要增加对实际教学、管理问题的探讨，让参训者感受到培训是与自身息息相关的事情；要将传统的集中培训和远程培训结合起来，进一步完善实地培训与网络培训的培训体系；加入多样、有吸引力的活动形式，提高参训者的参与积极性，如组织观看教学、管理录像带，帮助参训者提高观察与评价的能力、形成批判与反思的能力；要开展主题交流会或专业发展研讨会，实现经验和知识的共享与创生；要安排主题专家入校指导，保证参训者能得到切实的反馈与指导，并提高沟通交流的能力；要组织实地调研，通过行动研究培养临床型和专家型教学、管理人才。

(四)构建专业发展支持体系

目前我国对参训者的支持力度远远不够，对此，在培训中可以构建起集区域支持、教练支持、同伴支持于一体的专业发展支持体系，同步开展区域内和区域之间的支持工作：落实区域内的政策支持，设置奖励机制以鼓励学校人员主动参与培训项目，加大对优秀培训项目的扶持与资金投入；加强区域间的协同配合，创建互动平台以确保参训者之间有途径进行沟通交流，并成立管理与服务部门来保障交流与互动的有序、高效进行；建立起参训者与指导教练间的长期紧密联系，对于参训者的信息及问题诉求做好记录，方便指导教练进行持续追踪，提供咨询、指导服务；发挥互联网优势，实现信息共享覆盖区域内各学校，构建长期的专业学习共同体，使学校间相同或不同教育岗位的人员可以实现取长补短、相互促进。

五、结语

学校的发展依靠学校领导力的提升，而领导力的提升依靠能够推进学校发展、具备多样技能的未来领导。因此，需要重视对学校各层次、各类型领导的培养，并对其培养方式进行持续不断地改进。在立足我国国情的基础上借鉴美国驻校培养模式经验，可以提高我国对学校领导培训的效率，进而形成更加高效的学校领导力，保障学校发展的十足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