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单位安全经理工作压力研究

王珈筠，李小冬，刘建军，宋子阳

（1. 清华大学 建设管理系，北京 1000084，E-mail：memosong23@126.com；2. 碧桂园控股有限公司，广东 佛山 528311）

由于施工事故频发且事故造成的后果严重，建筑业被认为是高危行业之一。据统计，2018 年全国共发生房屋市政工程安全事故734 起，死亡840 人，较2015 年事故起数增加42 起，死亡人数增加33人[1]。建筑施工安全事故的频发，使得安全管理在建设工程管理中被愈发重视。2001 年起，我国陆续出台的建筑安全相关规定指出，安全管理责任由建设单位、勘察单位、设计单位、施工单位及监理单位等共同承担，其中施工单位承担安全主体责任[2]。施工单位安全管理由企业负责人、项目负责人和专职安全员三方共同负责，而其中安全员的主要工作是开展安全检查，安全事故责任主要由企业负责人和项目负责人承担。在这种管理组织架构下，安全问题没有得到显著改善。为进一步加强安全管理力度，住建部于2017 年发布《关于严厉打击建筑施工安全生产非法违法行为的通知》（住建部令2017 第56 号），将建设单位定为安全管理主要责任方。为此，部分建设单位新设“安全经理”这一职位，承担原施工单位安全管理的“三方职责”，以保障建设工程的生产安全。

安全经理作为建设单位安全管理的负责人，在整个施工项目的安全管理工作中处于核心位置，但由于缺少相关的专业人才和培训课程，现任安全经理个人能力与岗位要求有所差距，进而产生较大工作压力。同时安全问题的突发性及后果严重性也给安全管理人员带来较大的工作压力。以房地产开发企业为代表的建设单位的“高周转”开发策略对工期要求严格，导致短时间内作业面加大、安全隐患增多，进一步加大建设单位安全经理工作压力。Leung 等[3]的研究表明工程项目管理人员的工作压力直接影响工作绩效，对于安全经理则直接影响安全管理绩效。安全经理作为建设单位安全管理的首要责任人，明确其工作压力源，有助于制定有针对性的压力缓解措施，不仅能提升建设单位安全管理绩效，也为稳定和壮大安全经理队伍奠定基础。

目前关于建筑业从业人员工作压力研究主要围绕现场人员、项目经理和成本经理展开。Love等[4]经过调查发现现场施工单位工作人员的工作压力比建筑业其他类型工作人员高。Leung 等[5]和Fan Yang 等[6]的研究均表明项目经理的工作压力水平较高，并且会导致工作倦怠和生理压力。Leung 等[7]发现工作任务、角色冲突、组织环境、身体状况和个人状态均会对项目经理和成本经理的工作压力产生影响。针对建筑业安全管理人员的研究聚焦于安全管理人员安全文化和安全绩效。如Bigg 等[8]发现安全管理人员的领导能力对安全文化水平存在显著影响；Aksorn 等[9]认为安全绩效的主要影响因素是安全文化和管理支持。

总结来说，现有建筑业从业人员工作压力相关研究并未专门针对安全管理人员，且着重研究工作压力的后果，结合建筑业工程管理特点或具体工作任务的工作压力研究也比较欠缺。本文聚焦于建设单位安全经理，结合其具体工作任务对工作压力进行研究。在分析安全经理岗位的工作职责和工作特征的基础上，采用问卷调研方法，对建筑生产全过程安全经理工作压力大小及压力源进行调研，并针对调研结果为建设单位缓解安全经理工作压力提出建议。

1 安全经理岗位及工作压力来源

1.1 安全经理岗位工作任务与责任

2004 年，住建部根据《建设工程安全生产管理条例》制定《建筑施工企业安全生产管理机构设置及专职安全生产管理人员配备办法》（住建部令2004第213 号），2008 年为进一步规范建筑施工企业安全管理、全面落实建筑施工企业安全生产主体责任，住建部重新组织修订《办法》（住建部令2008第91 号）。因此，建设施工单位开始设立安全经理一职，其目的在于避免工程经理盲目重视施工进度的情况。传统安全员的工作是负责工地安全，没有权利进行资源管理方面的调整。而安全经理除了要负责安全员工作内容之外，还需要参加施工组织设计、施工方案审核、结合项目工程的特点、难点，计划组织安全检查、预测事故发生概率并提出解决方案及处理意见。

建设单位安全经理的职责范围与施工和监理单位的不尽相同。本文基于A 公司安全经理职责，归纳三方主体责任（包括但不限于），如图1 所示。

图1 三方主体责任示意图

施工单位的安全经理主要负责安全生产措施的专项实际操作，安全岗位职责主要包括工程项目施工前的技术、资格审查、施工中的安全巡查、定期将安全检查周报报送监理等。

监理单位通过现场监督管理来确保施工单位落实安全生产措施，职责主要包括资质、方案审查，现场监督，协助开展安全检查并通知整改。

建设单位的安全经理同样通过管理行为来约束各参建方。以A 公司的安全经理工作职责为例，他们不仅参与审核施工前的设计和施工方案等工作，还监督管理施工方和监理方。同时，安全经理 作为甲方，有权对安全相关的资源等进行调动，落实安全生产措施、加强安全生产宣传、提高安全意识，以保证安全生产工作顺利开展。

从工作职责和内容上来看，A 公司新增设的安全经理一职不论从责任或者职责方面，都有全新的定义。对于建设单位而言，建立安全管理方法和体系，在实践中摸索安全管理角色和管理尺度，也无形增大了安全经理的工作压力。

1.2 安全经理工作压力来源双重性

A 公司要求每个项目必须配备一名安全经理负责安全管理工作，这加大了安全经理岗位需求量。由于难以在短时间内招聘到足够数量的专职安全经理，且外聘成本较高，A 公司目前的安全经理多为兼任其他项目职能岗位的人员内部转岗。在逐步实现安全经理专职化的过程中，兼职安全经理面临更大的工作压力。缺乏安全管理工作经验可能会使安全经理难以把握管理重点，无法对安全进行全面有效的监管。并且兼职安全经理在负责安全生产管理工作、承担安全责任的同时，还要负责兼职工作。以兼任工程经理为例：工程经理的主要职责包括质量控制、成本控制、进度控制、协调各参建方等。这些工作内容和安全经理的主要工作内容有重叠但不相同。因此，双份的工作内容、双高的工作要求带给兼职安全经理双重的工作压力。

综上所述，建设单位兼职安全经理工作压力来源于安全管理工作和兼职工作，而岗位目标间的冲突可能进一步增大其工作压力，所以需要进一步明确兼职安全经理工作压力源，以识别出有效缓解其安全经理工作压力的方法。

2 安全经理工作压力现状调研

2.1 问卷调查

本文运用问卷调查的方式对A 公司的安全经理进行调研。问卷主要调研两方面信息：一是A 公司安全经理的人员构成及基本情况；二是安全经理对于各阶段各项工作任务的压力感知。

第二部分的问卷设计首先基于对岗位职责说明文件的学习进行开发，提取安全经理的岗位职责及具体工作任务，进一步进行分解、细化和归类，最终形成以工作任务为基础的压力源调研问卷，设计说明如表1 所示。上述开发流程使问卷更加贴合工程实际和日常工作，保证了调研结果可以最大程度反映建设单位安全经理的真实工作压力感受。

问卷采用评分和排序相结合的题项对安全经 理工作压力感知进行调研。其中除“兼职安全经理压力来源”一题采用百分比评分外，其余评分的题项均采用量表评分，此方法为应用心理学广泛采用的经典方法，方法论成熟。具体来说，请安全经理对各题项所表述的工作内容所感知的压力大小进行评估，从“1~5”分别对应“非常低~非常高”。

表1 问卷设计说明

2.2 数据收集

本文全部采用电子问卷进行调查和收集数据，通过安全经理培训课堂进行发放。最终回收问卷410 份，其中有效问卷366 份，有效率89.27%。

表2 显示了有效样本的基本情况，可以看到调查对象多为本科学历，以中级和助理工程师为主。受调查的安全经理在建设行业的工作年限平均为9.32 年。兼职安全经理占60.7%，兼任工程经理的比例最高。

3 工作压力现状

本节根据调研结果对工作压力现状进行分析。由于安全经理尚未实现专职化，可按专职/兼职安全经理工作任务特征进行压力水平分析；同时，安全管理为全周期管理，所以按施工阶段对工作压力进行分析。

3.1 岗位工作压力现状

3.1.1 安全管理职责压力

安全经理职责范围内的工作任务包括：重大危险源管理、安全检查、应急管理、安全教育和信息 上报。分别根据是否需要专业技能和是否为日常管理工作两维度对上述工作任务进行分类，分类结果和各任务压力均值如表3 所示。结果显示，重大危险源管理及安全检查两项日常且需要专业知识的管理工作压力均值最高，其次是非日常但需要专业知识的应急管理、安全教育和信息上报两项日常事务性工作压力均值最低，但也处于较高水平。

表2 有效样本调查对象构成情况

表3 安全经理职责工作任务压力评分

为检验各组工作任务均值间是否存在显著的大小差异，对各组得分均值进行配对样本t 检验，结果如表4 所示。根据检验结果可以得出工作压力大小排序为：日常专业管理工作＞非日常专业管理工作＞日常一般管理工作，且组间均值差异显著。

表4 安全经理工作任务配对样本t 检验

分析得到，建设单位安全经理的工作压力主要来源于日常专业管理工作。此类工作的专业性较强且安全隐患较大，个人能力不满足工作需求导致了较大的工作压力。以重大危险源管理为例，建设单位安全经理承担督促施工单位进行重大危险源识别并检查施工单位重大危险源控制落实情况的责任。但由于无法保证施工方的识别和控制是否全面、有效，建设单位安全经理在此环节的管理压力较大。对此应加强专业技能培训，并提高安全经理备选人才的储备。

3.1.2 非安全管理职责压力

表5 是非安全经理职责工作任务压力的评分，结果显示，总体均值为3.70 分，压力均值排序前三的工作任务依次为工期管理、项目参与方协调以及质量管理。统计兼职安全经理工作压力来源，其中安全经理职责的工作压力占54.92%。

表5 非安全经理职责工作任务压力评分

进一步分析兼职安全经理填写的安全经理及非安全经理职责压力评分，安全职责均值为3.73分，非安全职责均值为3.70 分。对两均值进行配对样本t 检验，二者差异不显著（Sig.=0.154）。但是，从均值得分来看，二者均处于较高压力水平。说明安全管理和兼职管理的工作压力基本各占一半，但两种职能产生的压力大小差异不显著。这也一定程度地印证了Leung[8]的研究结论，即工作负荷大和角色冲突是施工项目管理人员工作压力的重要影响因素。对此应加快推进安全经理专职化，从而降低工作负荷过大和工作目标冲突带来的工作压力。

3.2 阶段工作任务压力现状

3.2.1 各阶段工作任务压力均值对比

根据调研结果计算各阶段工作压力均值，得到如图2 所示结果。

图2 各阶段工作压力均值

根据结果得出以下结论：一是工作压力水平最高的3 个阶段依次为基坑阶段、主体阶段和开工阶段；二是装修阶段多为室内施工，且大型机械运用 较少，安全管理工作压力水平最低；三是交付阶段安全管理主要任务是保证维修整改和后评估工作顺利进行，整体工作量较小，但涉及高处作业等环节，导致工作压力水平略高于装修阶段。

为检验各阶段工作压力均值间是否存在显著差异，对各阶段得分均值进行配对样本t 检验，此处仅列举均值差异显著的部分，结果如表6 所示。

表6 各阶段工作压力均分配对样本t 检验

据检验结果得到：基坑阶段、主体阶段和开工阶段工作压力均值有显著性差异；装修和交付阶段差异不显著，但均显著低于其余三阶段。

下面仅对工作压力排名前三的阶段进行分析，各阶段分任务的工作压力大小调研结果如图3 所示。具体来看，基坑开挖及支护阶段的两项任务工作压力平均得分高于4 分；主体施工阶段整体工作压力评分较高，有6 项工作任务的整体评分大于4分；开工阶段危大工程压力评分较高。

图3 各阶段主要工作任务平均压力

3.2.2 开工阶段

为检验开工阶段各分项工作压力均值是否存在显著的高低差异，对各单项工作任务得分均值进行配对样本t 检验，结果如表7 所示（表中仅列举均值差异显著的内容）。

表7 开工阶段各任务压力得分配对样本t 检验

根据检验结果，开工阶段中危大工程的的管理压力显著高于其余工作任务。危大工程即“危险性较大的分部分项工程”，容易导致人员群死群伤，是工程安全管理的重中之重，建设单位安全经理的管理难点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1）安全管理责任难以落实。由于部分工程的参建主体职责不明确，建设、勘察、设计等单位易发生责任缺失，施工单位不按规定编制施工方案或不按方案施工等现象时有发生。建设单位在进行管理时，各项工作职责难以落实到单位及个人，加大管理沟通成本，进而增大工作压力。

（2）危大工程安全管理体系不健全。建设单位的危大工程安全管理以监督监控为主，但由于危大工程项目众多，现场安全管理需要专业且相关经验丰富的安全经理。同时危大工程各项工程作业面广，建设单位安全经理以巡检为主的工作方式无法及时发现现场的不安全行为。所以建设单位应对危大工程开展体系化管理，明确重点管控环节和关键节点，落实对危大工程的重点管控。

3.2.3 基坑开挖及支护阶段

基坑开挖及支护阶段包括两个任务：基坑现场管理和基坑资料管理。统计结果显示两项工作压力评分很高，但配对样本t 检验二者均值差异不显著，说明两项工作任务均给建设单位安全经理带来较大工作压力。此阶段的主要管理难点：一是缺乏基坑安全管理的专业知识，无法评估施工单位基坑的安全管理；二是基坑阶段安全管理风险较大，事故发生易导致群死群伤。专业知识的缺乏和事故后果严重性导致基坑阶段安全经理管理工作压力大。

4 压力缓解措施建议

针对调研数据的分析结果和后续访谈分析，为缓解安全经理工作压力提出如下建议：

（1）推进安全经理培训体系化，加快安全经理专职化进程。根据岗位压力分析结果，需要专业技能的安全管理工作压力较大，因此，需加强对安全经理的专业知识技能培训，推进安全经理培训体 系化，同时加强对备选人才的储备。在岗位设立初期可以考虑编制工作手册，为安全经理管理行为提供标准化模板，对安全经理工作进行有效指导。同时，为缓解兼职安全经理双重工作压力来源及工作目标间的冲突，应通过加快安全经理专职化进程以缓解兼职安全经理工作压力过大这一问题。

（2）分阶段重点管控，落实安全主体责任。结合施工阶段的工作压力分析结果可识别出工作压力较大的阶段及工作任务。在岗位设立初期，可有针对性地对工作压力较大的工作环节编制工作指引文件，为安全经理工作提供指导，提升建设单位安全经理的安全工作能力及管理水平。同时，对工作压力高的分项工程加强管控，严抓生产环节中的关键节点，做到分阶段重点聚焦，落实安全管控及旁站措施，杜绝安全事故的发生。丁广林[10]等通过建立风险评估分析模型得出，落实安全生产责任制仍是安全管理的重点问题之一，明确参建各方主体责任可为各项工作的有序开展提供保障。

5 结语

本文针对建设单位安全经理群体，结合其具体工作任务对工作压力采用问卷调查方法，对安全经理工作压力大小及压力源进行调研，明确安全经理工作压力较大的任务，为重点加强安全管理力度，缓解安全经理工作压力提供参考。结果表明：安全经理的工作压力主要来源于需要专业技能的日常安全管理工作，即重大危险源管理和安全检查；兼职安全经理的工作压力同时来源于安全管理工作和非安全管理工作，且压力值均处于较高水平；开工阶段、基坑阶段和主体施工阶段安全管理工作压力较大，其中钢管脚手架、起重机械、吊篮、危大工程的安全管理工作压力尤为突出。

结合调研和对后续访谈结果，为缓解安全经理工作压力提出如下两点建议：一是推进安全经理培训体系化，加快安全经理专职化进程；二是分阶段重点管控，落实安全主体责任。此外，本研究开发的问卷可以推广至更多建设单位安全经理工作压力的研究中，也能为其他施工项目安全管理人员的工作压力研究提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