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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贺古道沿线地区出土汉代钱币初探

2020-05-15廖国一毛明霞

贺州学院学报 2020年1期
关键词:鹞子西汉钱币

廖国一,毛明霞

(广西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1)

引 言

潇贺古道是连接湖南潇水与广西贺江的水、陆路通道的总称,是沟通古代岭南与中原地区的交通要道。潇贺古道潇水向北与长江相连,向南经贺江沟通珠江,构成了湘南桂北的交通网络。潇贺古道的区域范围泛指“由潇水通过陆路连通广西贺江直至汇入珠江、以贺江流域为主体的广大地区,期间还涵盖着湖南永州、广西桂林两省(区)市的部分地区,主要是湖南的道县、江永县、江华瑶族自治县,广西的恭城瑶族自治县,即都庞岭、萌渚岭等山区及其以南部分地区”[1]61。前人通过历史文献、田野调查等方法对潇贺古道的路线和走向等进行了考证,对潇贺古道的历史文化发展进行了研究,但缺乏对潇贺古道出土的钱币进行具体的研究。研究潇贺古道的古钱币,有助于了解古代岭南与岭北经济文化的交流和发展。本文以潇贺古道出土的汉代钱币为研究对象,研究潇贺古道的商品经济、城市发展及其在海上丝绸之路经贸往来中的重要作用。

一、钱币在古代社会经济中的重要作用

钱币作为商品交换的媒介,在社会经济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反映了当时经济发展的情况,是商业发展的见证者。《史记·平准书》云:“农工商交易之路通,而龟贝金钱刀布之币兴焉。所从来久远……唐虞之币,金为三品,或黄,或白,或赤;或钱,或布,或刀,或龟贝。”[2]1442从《史记·平准书》的记载来看,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金、钱、布、刀、龟贝已经被当作一般等价物广泛使用,属于早期的钱币。1993年,贺县博物馆在贺县(今贺州市)沙田镇龙中村发现一座以天然岩洞为墓穴的古墓葬,出土了12枚贝币,个体较小,多为长2.4,宽1.8 厘米的椭圆齿海贝,有的稍大或稍小些。这些贝币壳质坚硬,色泽美丽,腹部较平,壳口狭长,两缘有齿状突起,背部皆有磨式穿孔[3]328。这些贝币属于海贝,应是当地居民交换所得。与贝币同时发现的还有青铜器,这些青铜器既有中原的风格,又具有浓厚的地方特色。譬如青铜鼎、尊、罍等器物的窃曲纹、蟠虺纹和蟠螭纹具有明显的中原风格,而铜鼓的风格与云南石寨山型早期鼓有更多的相同之处[3]329。这些贝币和青铜器的发现说明了早在先秦时期,今天的贺州与中原及周边地区就有了贸易往来,贝币则在此间充当了商品交易的媒介。从贝币出土的数量仅12 枚来看,当时贸易的数量不是很大。

汉武帝统一岭南后,在当地推行了郡县制,鼓励农业和手工业的生产和发展,为经济社会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同时开辟了海上丝绸之路,中原以岭南为出海通道,开始与海外进行贸易,为钱币的流通和使用创造了广阔的市场。

潇贺古道地处湖南、广西的交界地带,是中原地区与岭南沟通的纽带,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在两汉时期,潇贺古道地区与中原地区的联系越来越密切,经济得到迅速的发展。反映在考古发现上,是该地区有不少地方都发现了两汉时期的钱币。

二、潇贺古道沿线地区出土的汉代钱币及其特点

为了研究的方便,根据出土地点和行政建制的不同,本文将潇贺古道出土的钱币划分为湖南永州地区(相当于汉代湖南零陵郡南部地区)和广西贺州地区(相当于汉代富川、临贺、广信地区)。汉代以后行政建制虽有所变革,但基本上按照汉代的行政区划。

(一)湖南永州地区

湖南永州地区潇贺古道沿线出土的汉代墓葬和钱币主要分布在今湖南永州市鹞子山、鹞子岭及永州市零陵区。20世纪60年代以来,湖南省考古工作者陆续在永州市零陵区及永州市鹞子岭、鹞子山等地发掘了汉墓,其中钱币的出土情况如下:

1.零陵东门外东汉初期砖圹墓

1956年,湖南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在零陵县东门外发掘东汉墓一座,“出土五铢钱6 枚,出土时已残碎”[4]29。五铢钱置于该墓墓室北端的二层台中间,由于出土时已残碎,无法对其进行具体分析。

2.零陵新莽时期砖券墓

1963年,湖南省博物馆在零陵李家园清理了一座新莽墓,出土钱币“共3 串,50 余枚,出土时置于后端及右侧。钱上残留有朱砂、丝织品残片及木痕。货币有‘五铢’与‘大泉五十’两种。五铢钱直径2.5厘米,‘五’字曲笔,‘铢’字之‘朱’旁上折,似有西汉宣帝时所铸;‘大泉五十’仅有一枚完好者,四边磨平,直径仅 2.4 厘米”[5]478。墓室中的货币成串出土,且残留有朱砂、丝织品及木痕,这些货币应该是当时正在流通的实用钱币,而非专门制作的冥币。

3.零陵东汉券顶砖墓

1963年,文物工作者在零陵造纸厂发现东汉墓群,其中“M4 墓室后端发现西汉铜五铢与东汉五铢钱各一枚;M6 出土铜五铢钱10 枚、铁五铢2 枚。M7随葬品残留有剪边五铢钱,小半两铜钱”[6]481-482。

4.永州鹞子山西汉刘疆墓

1984年,文物工作者在永州市鹞子山发现古墓,“在右外藏椁中部出土五铢钱约2000 枚。铜钱出土时有草席包扎残留,而且都用麻绳串起,共五大串。每大串均由2 根麻绳在中部交中线‘8’字结,引出四根麻绳分别串铜钱100 枚,共400 枚。铜钱均无使用痕迹,还可见铸造时的残渣。其形制有二种:一种直径 2.4、廓宽 0.05 厘米,重 2.8 克(图1)。另一种直径为 2.6、廓宽0.1 厘米,重3.5 克(图2)。二种铜钱的正面方孔无廓,孔边长 0.95 厘米”[7]1008。该墓出土的随葬品精美珍贵,且出土有铜质龟钮的私人印章,铸有阴文篆书“刘疆”二字,由此判断墓主人为刘疆。永州市鹞子岭为西汉泉陵侯的家族墓地,说明墓主应是当时泉陵侯家族成员。刘疆墓出土的五铢钱质量有轻重之分,但其钱文却基本一致。“五铢”二字较为清晰丰满,与穿等高,排列整齐。其中“五”字形成两个对头“炮弹”形,“金”字交三角形尖锐,四点近圆而小,“朱”字头方折,下部略圆垂,属于宣帝后期铸造的五铢钱。

图1

图2

5.永州鹞子岭汉墓

1985年,零陵地区文物工作队在永州市东郊鹞子岭发掘M30,出土一批“铜、陶五铢和水晶、玛瑙珠等”[8]180。铜五铢和陶五铢的具体出土情况未见描述,墓葬位于鹞子岭,随葬物品除了钱币以外还包括铜壶、铜镜、水晶、玛瑙珠等,可知墓主人应为当时的贵族。

6.永州鹞子岭一号西汉墓

1992年,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和零陵地区文物工作队联合发掘永州市区北部的鹞子岭西汉墓葬,墓中出土货币有“铁饼,大、小铜五铢和五铢泥冥币”[9]216。该墓规模宏大,墓内随葬品中一件漆豆底部朱绘“泉陵家官第三河平二年”[9]216《汉书》卷十五王子侯表云:元鼎六年(前111年)封长沙定王子刘贤为“泉陵节侯”[10]470,由此推断墓主为泉陵侯家族成员之一。

7.永州鹞子岭二号西汉墓

1995年,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与永州市芝山区文物管理所对鹞子岭92YM1 同一封土堆下的南面墓葬进行发掘。此处墓葬与西汉,刘疆墓及鹞子岭一号西汉墓(鹞子岭92YM1)同为泉陵侯家族墓。出土半两钱与五铢钱,具体数量未知。但从刘疆墓葬规模看来,二号西汉墓出土的钱币应不在少数。二号西汉墓出土的半两钱“钱体大而肉薄,正反两面均无轮、廓,字体较大而见平阔,直径 2.8 厘米”[11]52(图3),“两”字中竖两侧均作“人”字形,“半”字上部方折,两横平齐,应是西汉早期所铸的半两钱。五铢钱背面轮、廓清晰,正面有轮无廓。可分四式,I 式:钱文字体较粗,与穿等高,“五”字交笔缓曲,直径2.5 厘米,“金” 字头似为三角形,“金” 字旁不太清晰,应为武帝三官五铢(图4);II 式:钱文字体较粗,“五”字交笔缓曲,直径2.5 厘米,“金”字头似菱形,“金”字旁不太清晰,应为武帝三官五铢(图5);III式:字体瘦小,直径2.5 厘米,“五”字交笔较I 式和II 式而言,弯度略有加大,‘铢’字模糊,应为昭帝三官五铢(图6);IV 式:“五铢”二字清晰丰满,直径2.6 厘米,“五”字交笔弯曲,两竖近平行,形成两个对头“炮弹”形,“金”字头呈三角形,“金”字四点近圆而小,“朱”字头方折,应为宣帝以后铸造的五铢钱(图7)。

图3

图4

图5

图7

永州发现的钱币集中分布于芝山区和零陵区,其中芝山区的鹞子岭为西汉泉陵侯家族的墓地,出土了较多的钱币,以西汉时期的五铢钱为主。零陵区出土的钱币以王莽时期和东汉的钱币为主,种类较为丰富,类型包括大泉五十和东汉五铢钱。

(二)广西贺州地区

广西地区潇贺古道沿线发现的汉代墓葬和钱币主要在今广西东北部贺州市等地区。20世纪50年代以来,由于基建的需要,广西贺州市等地区陆续发掘了当地的古墓群,出土了铜器、陶器、玉器、铁器等大量文物,其中钱币属于铜器,出土情况如下:

1.昭平东汉墓群

1963年,广西壮族自治区博物馆与昭平文物管理所于试掘黄姚公社界塘大队2 座古墓,并在1976—1978年在北陀公社的乐群风清两地发掘古墓24 座这些东汉墓群共出土货币“约857 枚,其中半两 1 枚、五铢 855 枚、大泉五十 2 枚、货泉 9 枚等”。[12]401昭平东汉墓出土的货币不但品种多,而且时间跨度较长。半两钱出土于风清1 号墓,无廓,肉厚,“直径 2.2、孔径 0.7 厘米,重 2.5 克”(图8)[12]401;“两”字作双“人”字形”,“半”字两横平齐,上部方折,应是西汉文景时期的钱币。报告中把出土的五铢钱分赤仄五铢、东汉五铢及剪轮五铢3 式,共855枚。赤仄五铢为广西汉墓中首见,1 枚,无廓,“五铢”二字为反文,铢字“金”头部呈锐尖三角形,“直径2.3、孔 1×0.9、厚 0.9 厘米,重 2.1 克”(图9)[12]401。但是从钱币拓片看,该枚五铢钱应是东汉六朝时期的私铸钱,“五铢”二字左右颠倒,钱币学上一般称为“传形五铢”,而不是西汉时期的赤仄五铢钱。东汉五铢铜质既轻且薄,“五” 字交笔处弯度较大,形成两个对头“炮弹”的形状,“金”字头呈三角形,四点较长,字文较平整,不似西汉五铢坚挺。“钱径2.35—2.6、好径 0.9、肉厚 0.05—0.1 厘米。重 1—2克者为最多,占 60%以上;3 克以上者较少”[12]401。剪轮五铢大小不一,“有的是利用西汉五铢磨廓而成,有的是利用东汉五铢磨廓而成。绝大多数不仅磨掉外廓,而且还磨掉肉部,有的磨掉了‘铢’字的‘金’字旁或‘五’字的一半,少数仅磨掉外廓。重量都不超过 2 克,共 217 枚”[12]401。昭平东汉墓群出土的货币包括有西汉小半两、大泉五十、货泉、东汉五铢、私铸五铢、剪边五铢等,说明此时广西地区货币的使用与中原地区相比存在一定的滞后,但同时也从侧面说明了东汉时期广西地区的商品经济得到了发展,货币大量流入了今广西地区。

图8

图9

2.贺州河东高寨西汉晚期木椁墓

1975年—1976年,广西壮族自治区文物工作队与贺县文化局先后在贺县(今贺州市八步区)铺门公社河东高寨发掘了汉墓群9 座,清理3 座西汉晚期墓 M1、M3、M6,出土“五铢钱 7 枚”[12]379。从五铢钱的拓本看来,钱文较规矩严谨,“五铢”二字修长,风格较一致。从五铢钱的文字来看,“五”字形成两个对头“炮弹”形,“金”字头呈三角形,四点近圆而小,应是元帝时期铸造的五铢钱。

图10 贺县西汉晚期墓出土的五铢钱拓本[12]376

3.钟山县张屋东汉墓

1994年,广西壮族自治区文物工作队与钟山县博物馆在钟山县张屋、牛庙古墓群发掘了墓葬23座,墓中出土“部分铜钱,因锈蚀严重,字迹模糊无法辨认,但从残痕看应为五铢钱。埋葬时,大部分可能是用绳穿在一起,也有一部分盛以木盒”[13]412。

4.钟山伏船岭东汉石室券顶墓

2002年,广西壮族自治区文物工作队与钟山县博物馆在钟山县伏船岭发掘了东汉晚期石室墓1座,出土“铜钱73 枚,锈蚀严重,部分已残碎,辨别出来的有11 枚为五铢、1 枚为货泉,其余的难以辨认。铜钱置于墓室的两侧,其中在右侧的铜钱分布零散有32 枚,有五铢、剪轮五铢、货泉等。在左侧前端转角处放置了一摞铜钱,计有45 枚,直径一般为1.8 厘米,均为剪轮五铢钱。墓室左侧后端有2 枚五铢钱。五铢钱的直径在2.4—3 厘米。货泉铜钱直径为 2.1 厘米。”[14]365普通五铢钱直径根本到不了 3厘米,此处应为误记,五铢钱的直径一般在2.5 厘米左右。从五铢钱的钱文来看,都属于东汉五铢,可分为四式。I 式五铢钱文较清晰,“五铢”二字较为宽大,字文布局疏朗。其中“铢”字“金”头呈等腰三角形,“金”字四点较长,字文线条较软弱,应为东汉时期官铸五铢(图11)。II 式五铢较I 式五铢少了接近三分之一的铜(图12),III 式五铢较I 式五铢少了二分之一的铜(图13),IV 式五铢较I 式五铢少了三分之二的铜(图14)。剪轮五铢盛行于东汉后期,较西汉磨廓取铜的方法更为简单方便。从拓片来看,II 式五铢(图12)属于磨郭钱,仅磨掉外部以取铜。III 式和IV 式五铢(图13 和图14)应是按照剪边钱样式直接铸造的减重钱币,钱币学上称“铸对文钱”或“铸剪边钱”,比剪边钱更直接。

5.昭平白马山东汉中期石室墓

2004年—2005年,广西文物考古研究所与昭平县文物管理所在昭平白马山发掘了东汉中期石室墓1 座,编号为M15。墓中出土“铜钱2 枚,其中一枚铭文已锈蚀不能辨,但可看出是剪轮钱;另外一枚为五铢钱”[15]390。

6.钟山铜盆西汉墓

2010年,广西文物保护与考古研究所与钟山县文物管理所及广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师生在钟山县对铜盆汉墓群进行发掘。其中西汉中期 M18 出土五铢钱 6 枚,M20 出土五铢钱 1 枚,M35 出土五铢钱 8 枚,M53 出土五铢钱 3 枚,西汉晚期墓 M12 出土五铢钱 8 枚[16]。这些货币共 26枚,出土时均有不同程度的锈蚀。根据出土钱币钱文的区别可将其分为三式。I 式钱币字文笔划较粗,坚挺有力,“五”字交笔缓曲,“金”字头为菱形,(如图15),“金”字四点较为模糊,应为武帝时期上林三官铸造的钱币。II 式字文笔划较I 式细,“五”字竖划较I 式略有加长,“金”字头为三角形,且“金”字四点较为清晰,应是汉元帝时期上林三官铸造的钱币(图16)。Ⅲ式钱币“五”字形成两个对头“炮弹”形,“金”字三角形锐尖,四点近圆而小,“五铢”二字排列整齐,应是元帝时期的五铢钱(图17)。铜盆汉墓群中还出土了4 件带有五铢钱戳印纹的陶器。

图11

图12

图13

图14

图15

图16

图17

贺州市出土的钱币分布于今贺州市八步区、钟山县、昭平县等交通较为便利的地区,以东汉五铢钱为主,类型较为丰富,包括西汉五铢、大泉五十、货泉、东汉五铢等。

综上可知,潇贺古道沿线地区出土的两汉时期钱币种类比较丰富。钱币种类包括有西汉早期的半两钱、五铢钱、磨廓五铢,王莽时期的大泉五十、货泉,东汉时期的五铢钱、剪轮五铢等,除此之外还出土有作为冥币使用的泥五铢、陶五铢。这些钱币与两汉时期中原地区钱币发展演变基本一致,反映了在两汉“大一统”的背景下,潇贺古道沿线地区受到了中央王朝重视,其商品经济也与全国一样同步发展。

三、对潇贺古道出土钱币的几点认识

从以上出土资料可以知道,潇贺古道沿线地区出土的两汉时期的钱币,不但种类丰富,而且数量繁多。上述钱币有具体数字可统计的可达数百枚,乃至上千枚: 广西昭平东汉墓出土钱币约857 枚、永州市鹞子山出土五铢钱约2000 枚。其他汉墓也有不少钱币出土,由此可看出潇贺古道沿线地区出土钱币的数量较多。

为更全面地了解潇贺古道沿线地区的经济发展情况,现将潇贺古道出土的钱币制表进一步分析。

表1 潇贺古道沿线地区出土钱币一览表

(一)反映了汉代潇贺古道沿线地区商品经济的发展

一个地区出土钱币数量、品种的多少是该地区商品经济发展状况较为客观的反映。目前,在潇贺古道沿线尚未发现西汉早期及以前的钱币,说明此时潇贺古道沿线地区商业和贸易活动还比较少。自汉武帝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统一岭南以来,潇贺古道沿线地区流入了大量的钱币,其地商品经济开始发展,货币作为支付手段流通于沿线地区,也是财富的象征。两汉时期盛行“事死如事生”的丧葬观念,汉墓之中往往会陪葬众多珍贵的器物和钱币等。墓葬之中随葬物品的珍贵程度和随葬钱币的多少,往往反映了墓主人的身份地位。由于陪葬钱币保存的环境不同,各墓之间出土钱币存在不平衡的现象,最少的仅出土1 枚钱币,最多的达到2000枚。但与钱币共出的器物都精致美观,不似一般平民墓葬出土的器物,可见这些墓主人非富即贵的地位。这些出土的钱币及遗物从侧面反映了汉武帝统一岭南之后,潇贺古道沿线地区以钱币为媒介的商品经济有了初步的发展。潇贺古道沿线地区西汉中期至东汉晚期的墓葬一直有钱币出土,表明潇贺古道沿线地区在岭南统一以后一直与中原地区有着较多的直接或间接的经贸往来。

表中数据显示汉代潇贺古道沿线地区的商品经济是呈波浪式发展的,出现了两个峰值,一是西汉中期“刘疆”墓出土了约2000 枚五铢钱,二是东汉晚期昭平汉墓群出土了约855 枚货币。西汉中期出现五铢钱数量多原因在于贵族墓葬的奢华,而东汉晚期出土钱币数量多则可能与当时潇贺古道贸易来往频繁相关。潇贺古道沿线地区出土的钱币西汉以来的均为单一的五铢钱,而从王莽时期至东汉晚期货币的种类开始增多,包括半两钱、西汉五铢钱、大泉五十、货泉、东汉五铢、剪轮五铢等。潇贺古道沿线地区出土的王莽时期的钱币只有大泉五十和货泉,其余未见出土。可能是由于王莽改制时间较短,王莽时期的部分钱币没有在潇贺古道沿线地区流通。潇贺古道沿线地区出土的东汉以来货币种类更为丰富,说明了该地区与中原地区的经济往来日益密切,这与汉代政府对潇贺古道的开发经营密切相关。

(二)商品经济促进了城市的发展

城市的产生和发展是在生产力和商品经济发展的基础上产生的,也是商品经济发展的必然结果。汉武帝在元鼎五年(公元前112年)设置苍梧郡,包括“广信、谢沐、高要、封阳、临贺、端谿、冯乘、富川、荔浦、猛陵”[10]169210 个县城;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设置零陵郡,包括“零陵、营道、始安、夫夷、营浦、都梁、泠道、泉陵、洮阳、钟武”[10]159610 个县城。潇贺古道沿线有7 个县城和一个侯国,县城由南至北分别为广信(今广西梧州)、封阳(今广西贺州)、临贺(今广西贺州)、富川(今广西贺州市富川、钟山一带)、谢沐(今湖南江永)、营浦(今湖南道县)、侯国设在泉陵(今湖南永州市)。从城市的功能来看,潇贺古道沿线地区既有郡治和地方县治城镇,如泉陵、临贺等,也有军事城堡类型的城市,如谢沐和封阳。郡治和县治的职能在于管理区域内的百姓,军事城堡类型的城镇职能在于保证汉朝对岭南地区的统治。两者都有一个共同职能,即保证岭南地区经济的发展。郡治和县治类的城镇是商品的集散之地,为商品的销售提供了固定的场所;军事类的城镇为商旅的安全和商路的畅通提供保障。潇贺古道沿线城镇一般为道路的要塞之地或水陆交通汇集之处,既能够保证商路畅通,又为沿途的商人提供了交易的场所。

从潇贺古道钱币出土地点来看主要集中在今湖南永州市和今广西贺州市、梧州市一带。古道沿线钱币的大量出土说明当时潇贺古道沿线商品经济得到了一定的发展。城市是一个地区的政治、军事、文化中心,也是一个区域内的商品经济中心。因此,汉代商贸的往来促进了城市的繁荣,而城市的发展也为商品经济的发展提供了重要保证。

(三)在海上丝绸之路经贸往来中起了重要作用

《岭南走廊:帝国边缘的地理和政治》一书的作者认为潇贺古道北接洞庭湖,南接番禺下南海,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部分[17]46。西汉中期以后,海上交通和贸易呈现出活跃的情景,这在考古发现方面得到了印证。在广州、贵县(今广西贵港市)、长沙等地墓葬中,经常发现玻璃、玉髓、琥珀、鸡血石和水晶等玉石配饰。这些东西有一部分属于国内的工艺品,另一部分则系从南海输入[18]82。

这些来自海外的珍品在潇贺古道沿线地区汉墓也有发现,其中湖南永州市零陵区鹞子岭二号西汉墓出土金串饰 5 颗、玉璧 2 件、料串珠 22 颗[11]59;永州市东郊鹞子岭M30 出土一批水晶、玛瑙珠等[8]180;广西贺州河东高寨西汉前期墓出土玛瑙珠9 粒,玻璃珠 30 粒[12]376;贺州高寨西汉晚期墓出土玛瑙珠 52 粒、玻璃珠 22 粒[12]379;零陵造纸厂附近东汉砖墓M2 出土长条棱边水晶珠2 颗、枣形酱色玛瑙珠 4 颗、扁圆形琥珀珠 7 颗、兽形琥珀珠 1 颗[6]480;零陵东门外东汉砖墓出土镂空金珠1 颗、琥珀珠9颗、玛瑙珠5 颗、银珠22 颗、水晶珠6 颗、玻璃珠2颗[2]29;广西昭平东汉墓群出土玛瑙珠 8 件、琥珀珠5 件[12]402; 钟山伏船岭东汉墓出土红色玛瑙料珠 1颗[14]365。

潇贺古道沿线地区出土的饰品以玛瑙、琥珀、玻璃居多,《广西出土汉代玻璃器的考古学与科技研究》一书的作者研究发现广西出土的玻璃器来源可能有三,分别是印度、东南亚地区、地中海或西亚地区。同时指出一些玻璃是由外来技术影响下岭南当地所制造的产品[19]5。至于琥珀的来源,《汉书》认为罽宾国出“封牛……珠玑、珊瑚、琥珀、璧琉璃”[10]3885等物,《后汉书》言大秦“多金银奇宝,有夜光璧、明月珠、骇鸡犀、珊瑚、琥珀、琉璃”[20]2919等。汉代文献多称琥珀为“虎魄”,且认为琥珀多来源于罽宾国和大秦。余英时先生认为汉代中国琥珀的供应,一个可能的来源地是云南—缅甸交界区,另一个可能的来源是波罗的海[21]149。可见琥珀的来源包括了陆上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广西合浦的汉墓中也发现有琥珀,如合浦望牛岭西汉木椁墓出土琥珀配饰片 5 件,琥珀印章 1 件[22]29。潇贺古道作为当时岭南出海口的承接处,东可通珠江进到今广州,西可联郁江,经北流江、南流江往南入合浦,与汉代海上丝绸之路港口连成一线,出土的琥珀不排除来自海外的可能性。

钱币作为支付、贮藏的手段,是商品流通之时不可或缺之物。潇贺古道沿线地区水晶、玛瑙、琥珀等饰品及钱币的出土说明了潇贺古道不仅是中原地区与岭南地区沟通的纽带,也是汉代海上丝绸之路与内陆对接的路线之一。潇贺古道既是交通要道,更是一条货币经济带。潇贺古道的开通促进了岭南和中原地区的交流,加速了货币的流通,同时也加强了中原地区与东南亚各国的贸易往来。潇贺古道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连接了海上丝绸之路与中原地区,促进了本地区商品经济的发展。

结 语

便利的交通是商品经济发展的重要保障。潇贺古道水陆并用,经过两汉的开发,逐渐形成了便利的水陆交通网络。西汉中期以来钱币通过潇贺古道开始大量流入沿线地区。钱币既是当时财富积累的一种表现,也是该地区商品经济发展的有力证明。潇贺古道沿线地区处于南岭地带,受到了汉代统治者的重视,其商品经济发展既受到了中原地区及今湖南地区的影响,又受到了海上丝绸之路的辐射,楚、越、中原及海外文化在此交汇,形成了多彩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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