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化车企的至暗时刻
2020-05-14黄耀鹏
黄耀鹏
日前,特斯拉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提交文件,披露在12月19日获得中国“银团”90亿元人民币担保贷款授信,抵押物是上海临港工厂的土地和厂房。另有22亿无担保循环贷款,以偿还2019年早些时候的借款。
据悉,“银团”成员包括工行、建行、农行、浦发。马斯克收到的“圣诞礼物”促使特斯拉股价飙升到历史高位。
新势力与银行不搭
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蔚来、威马和小鹏为代表的汽车新势力,2019年几乎都在为融资而奔走。他们瞄准的融资渠道,并不包含国资银行和地方政府的融资平台。后者可以向特斯拉提供优惠利率的贷款,但不会给予新势力同样的礼遇。有人将其归结为特斯拉在特殊时期、特殊背景下的明星效应。
其实从更简单的资本安全角度考虑,特斯拉的业务前景、营收预期和产品本身,都经历了全球电动车市场的长期考验。向其提供贷款,特别是有担保贷款,风险并不大,而新势力还缺乏类似的自我证明。新势力们更习惯于将目光投向风投和私募,以及科技公司大佬组成的投资基金,甚至海外融资。他们也根本没有寄希望于国资银行。
新势力们靠风投资本起家,对银行没有路径依赖是可以理解的,两者道不同不相为谋。风投和国有银行,对投资价值与风险的认识,是绝然不同的。但是以往更依赖银行的民营车企,2019年大多也放弃了“被救济”的幻想。这是为何?
债券违约新纪录
银行的风控逻辑当然是晴天送伞、雨天收伞。不过,即便大多数民营车企在规模上小于国资背景的车企,但其仍然在吸纳劳动力、支撑地方汽车产业链条、缴纳利税、充当地方规模企业招牌等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所以,按照惯例,他们遇到资金周转问题的时候,地方政府会责成银行对其进行资本支持。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在最近的几周当中,国内企业违约规模已经达到1300亿人民币,刷新了2018年1220亿元的记录。
其中,近年来迅速扩张的民营企业积累了大量债务,一直是企业危机爆发的核心;而国有企业亦未能独善其身,国有大宗商品交易商天津物产集团最近美元债券违约,规模达28.5亿美元,这打破了人们的预期。
此前,“国企”、“平台交易商”、“美元债券”几个标签意味着刚兑。现在,金字招牌已经褪色,传说的白衣骑士并未到来。
金融观察家们认为,“影子银行”的收缩,意味着其影响范围内的信贷渠道明显收紧。一方面资金供应过剩,另一方面企业资金链吃紧,甚至违约。
金主不再护盘
在这样的氛围下,更早迎来危机的民营车企,几乎没有希望拿到缓解债务的资金,任由此前的借款逾期、企业债违约;而紧张的供应商则不约而同地停止供应零配件,同时加紧了追索货款的步伐,此举直接导致部分车企停工,勉强运行的生产线则靠库存维持,如果没有资金纾困,距离停工最多也不过一个月,因为重要零配件标准库存也大致是一个月的水平。
何况,整车市场大幅放缓,即便生产出来,也可能销不出去,加重了企业现金流的枯竭。两相挤压,企业进入事实上的破产保护边缘。
民营车企此前仰赖的地方政府,为什么不再护盘了?一方面,地方债务已经达到较高的水平,国外的说法是从40万亿到60万亿元人民币不等,相当于GDP的40%-60%(2019年GDP可能99万亿元左右)。地方政府自己债台高筑,正在想办法减少开支、增加税源,对企業纾困,哪怕是此前宠爱的车企,也有些力不从心。
国有银行则进一步摆脱了地方政府行政命令的控制,总行对各地分行的垂直控制能力则大为增强。标准日趋统一的风控系统,在面对经济减速的局面,可能更偏向于保守。少数大型国有企业受影响较小;而民营企业,无论它此前拉动多少地方经济,吸纳了多少劳动力,作为“干儿子”,自然无法在这节骨眼儿上和“亲儿子”争宠。
华泰与庞大,时不同,运不同
2019年10月初,平安银行疑似内部邮件,要求对猎豹、力帆、华泰汽车和众泰汽车的贷款情况进行排查。此举被认为是这几家企业风险达到破产程序边缘的信号。当然,这4家车企分别发声明否认。
其中,华泰的危机更趋表面化。夏天的时候,华泰三大生产基地停产、欠薪、债务暴雷,已经有银行因债务纠纷,请求法院冻结华泰及其实控人张秀根的财产。华泰惹上的债务官司正在迅速增加。
7月底,华泰的公募债就已违约。华泰在2018年底有息债务高达298亿元,总资产则为545亿元,资产负债率“只有”54.6%,远低于经营不景气的其他车企。有些地方国有车企的负债率高达74%,但仍然活蹦乱跳。可见负债率不能说明问题。
关键是债权人不信任张秀根家族,认为其募资未实际进入汽车生产,而是被挪用。该家族同时拥有房地产业务。在2015年-2016年间,华泰半年就融资70亿元,购入银行股权、土地,进而质押二者再融资,上杠杆,债务大幅扩张。
2016年10月之前,华泰发债70亿元(3只公募、2只私募)。发债用于偿还金融借款和补充运营资金,系典型的拆东墙补西墙。这5只债券很可能全部违约(私募不属于披露范畴)。
截至2018年底,华泰抵押了105亿元的房产土地设备、35.8亿元的可供出售金融资产,华泰汽车所持子公司股权也几乎全部质押给银行。
现在2019年已经过去,这些抵押资产已经岌岌可危,华泰没有收回这些资产的希望。
华泰的困境,在边缘化的民营车企中有代表性。某北京大型信托公司风控部认为,华泰汽车的资金投到哪儿并不清楚,而且主业做得实在不行,最后没有放款。这就是说,无论银行及其他金融机构,还是地方政府,不可能再提供资金给华泰。
华泰的自救方案,是引入战略合作伙伴。富力集团曾被列为绯闻对象,但外界不知晓进展。传言的向新势力出售汽车生产资质,也没有下文。留给华泰的时间不多了。
更早陷入危机的庞大,则被债权人和河北省政府、唐山市政府、银保监会、证监会联合成立的“债委会”保护起来。后者联合承诺不单独对庞大诉讼、查封扣押资产,恢复授信敞口,执行两年缓冲期、停止罚息,所有涉及到庞大的诉讼、审理、案件执行都会集中到唐山法院进行,代价是庞大接受“指导运营”。
虽然庞庆华表示,即使贷不到款,但抽贷、罚息、催债都停止了,庞大仍然可以靠卖掉优质资产、大幅战略收缩、保住主业现金流的方式渡过危机。
庞大危机从2018年初爆发到2019年9月趋缓。华泰则没有这么好的运气,2019年底的新规则,看上去是让其自生自灭。
如果汽车市场的不景气还将如预期的再延续两年,汽车业内的债务危机将继续深化。此前“残而不死、死而不僵”的奇观,多少拜金主所赐。现在指望没有了,我们将看到边缘化的整车企业以及受到牵连的供应商成批次倒下。
市场经济规律将发挥正常的“清理”作用,而不必担心被“看不见的手”继续扭曲。
如果汽车市场的不景气还将如预期的再延续两年,汽车业内的债务危机将继续深化。市场经济规律将发挥正常的“清理”作用,而不必担心被“看不见的手”继续扭曲。
新势力们靠风投资本起家,对银行没有路径依赖是可以理解的,两者道不同不相为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