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尔诺贝利核事故：未曾终结的梦魇

2020-05-14刘朝晖

新民周刊 2020年15期

刘朝晖

300多名消防人员的努力和大量的降雨，终于使得乌克兰切尔诺贝利地区燃烧了十余天的森林大火得到了有效控制。从2020年4月初开始的这场火灾，火势一度逼近到离切尔诺贝利核反应堆残骸仅两公里，人们的心又揪了起来，仿佛34年前，同样是在这个季节发生的那场梦魇又出现在眼前。

1986年4月26日凌晨，一声巨响撕破了切尔诺贝利的暗夜沉寂。位于乌克兰首都基辅以北100余公里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4号机组反应堆突然发生爆炸，8吨多强放射性物质泄漏，酿成了迄今为止世界上最严重的核泄漏事故。事故使得核电站周围6万多平方公里土地受到直接污染，数百万人受到核辐射侵害，一直到今天，影响未曾终结。

操作失误酿成惊天爆炸

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是苏联在乌克兰境内修建的第一座核电站，也是苏联最大的核电站。1973年开始修建，1977年启动，曾经被声称为是世界上安全性能最高的核电站，在冷战时期，一度被认为是超越美国的象征。可是谁也不曾料到，核电站建成仅仅9年之后，便发生了如此可怕的事故。

1986年4月25日晚，核电站4号机组工作人员受命停机检测，在测试反应炉自我供电系统时，命名为“山岩”核电站综合信息计算机发出不正常的信号，然而，核反应堆操作系统的工程师违反指令，错误地将所有安全系统关闭。燃料棒开始熔化，蒸汽压力迅速增加，导致蒸汽大爆炸。

4月26日凌晨1时23分，反应堆发出一声沉闷的爆炸轰响，重达1200吨的反应炉顶盖被抛入夜空。在几秒过后，更加猛烈的第二次爆炸将核电站的建筑物震得摇摇欲坠，反应堆机房被炸开了一个大洞，炙热的石墨和核燃料喷涌而出，烧得通红的堆芯暴露于空气中，仿佛怪兽的血盆大口。燃烧着的石墨块落到哪儿，哪儿就变成火海。

当地的人们回忆，当时整个夜空色彩缤纷，非常美丽。他们没有意识到，这是高放射性的光流冲向几千英尺的高空造成的景象，绚丽夜空下，一场大灾难已经降临。

以命相搏的悲壮救援

30分钟后到达的消防员们暴露于无法想象的高辐射中，在毫无防护的情况下投入了扑救，也成为切尔诺贝利核事故的第一批受害者。在第一批救灾人员中，所有人都患上了“辐射病”。有人几天后被自己咳出的内脏碎片呛到，他怀孕的妻子数月后产下因辐射而导致肝硬化的女儿，那孩子只活了四小时。在参与事故现场灭火和清理工作的人中，被官方确认罹患急性放射病的一共有134人，当年就有28人因此死亡，其中包括至少6名消防队员。

爆炸让核电站和周边房屋的屋顶上布满了高辐射的瓦砾碎片。当局先是试图用机器人清理碎片，但十几个小时后，因高辐射对电路板的干扰，机器人纷纷“罢工”。没有办法了，只能派人，大批的工人和士兵被派去清理現场。

“探索”频道制作的纪录片《切尔诺贝利之战》中，详细描述了当年的情景。每个工人只能在屋顶上停留40-90秒，穿着重达20-30公斤的防护服。每个人的动作都相当缓慢，这是因为高辐射对人体的影响。“你嘴里满是金属的味道，你想像平常一样嗑响你的牙齿，却听不到声音，也感觉不到自己的牙齿。”纪录片中一位当年的工人回忆道。

苏联政府也派出了80架直升机参与救灾，这些直升机搭载的士兵从高空向反应堆火焰投掷装满沙和硼酸的沙包，用于熄灭火焰并吸收辐射。不到十天的时间，直升机向厂房裂口下的反应堆投下了超过6000吨的沙和硼酸，以及2400吨铅块。

在之后的几个月间，以人命为代价，反应堆的大火终于被扑灭。苏联政府给炸毁的四号反应堆修建了钢筋混凝土的石棺，把其彻底封闭起来。并将爆炸反应堆周围30公里半径范围划为隔离区，撤走所有居民，用铁丝网围了起来。

当年封闭住反应堆的石棺已经退休，而2016年多国出资兴建的拱形新保护罩则有100年的“保质期”。

被废弃的小镇成鬼城

切尔诺贝利事故发生36小时后，1200辆大巴开入离核电站仅有三公里的小镇普里皮亚季，居民们被告知在2小时内打包离开。官方没有公布真相，很多居民以为自己两三天后就能回来，他们不知道，自己与家园就此永别了。

普里皮亚季与三公里外的切尔诺贝利核电厂同步建造，曾是苏联精心设计的“五星级”模范城镇，文化宫、酒店、电影院、游乐场、大型超市、幼儿园、学校、医院、公园……应有尽有，还有美丽的红树林。这里居住着五万人口，都是核工业的高精尖人才，平均年纪只有26岁。

许多居民后来回忆说，人人都很匆忙，但没有人害怕。官方让他们带上一点食物、置换衣物和身份文件。“载满人的大巴，排成长队驶离城市，就像巨大的甲虫，一公里一公里地缓慢行进。堵车堵死了。只有经历过二战的人才能想象出类似景象。”一位居民事后回忆。

大巴排出了长达120公里的长队。撤离全部人口，花了三个半小时。城市一下就空空如也——她永远被废弃，最终成为了一座“鬼城”。这里像一个时间胶囊，将1986年的苏联冻结在里面。

事故阴影仍在持续

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灾难所释放出的辐射线剂量是二战时期爆炸于广岛的原子弹的400倍以上，造成的经济损失达两千亿美元。外泄的辐射尘随着大气飘散到苏联的西部地区、东欧地区、北欧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乌克兰、白俄罗斯、俄罗斯受污染最为严重。

有数据显示，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导致的死亡人数已经达到了9万以上，因此致癌的人数超过30万。除此之外，还有250余万人受到各种疾病的影响。精确的人数难以估算，且事故后的长期影响到目前为止仍是个未知数。迄今，仍然有数百万人继续居住在污染区内。

核事故已经过去34年，但切尔诺贝利地区的甲状腺癌、胃癌和肺癌等癌病发生率仍比其他地区高三倍;在新生婴儿中，大脑性瘫痪、唐氏综合征和先天畸形比例奇高;儿童夭折率比其他地方高五倍。

谁也不知道，事故的阴影还要延续到哪一年。“对于世界上成百上千万人来说，切尔诺贝利象征着灾难与毁灭、疑云与争议。”这句话也许能概括出切尔诺贝利核事故究竟给人类带来了什么。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是首例被国际核事件分级表评为第七级事件的特大事故（级别为顶级），而2011年3月的福岛第一核电站事故也同样为七级。这些惨痛的教训，敲响了安全利用核能的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