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家庭观众的互动、交流与学习
2020-05-09冯楠唐诗吟孙卓钰
冯楠 唐诗吟 孙卓钰
摘 要 家庭观众是博物馆观众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吉林省博物院,采用观察法,根据吸引力指数、持续力指数和四象限分析法对家庭观众的博物馆学习进行评估。与普通观众相比,家庭观众对于参观体验的要求更高,但其平均参观时间较短,平均参观展品数量也较少,且持续力下降的速度很快,非常容易疲惫。调查发现,家庭观众在参观博物馆的过程中伴随着大量的行为互动和语言交流。其中,行为互动可分为积极行为/互动和消极行为/互动,将影响家庭观众的参观时间和学习体验。而不同家庭观众采用的语言交流方式有着很大的差异,也会影响家庭观众的参观时间和学习体验。值得注意的是,与生活经验、知识背景有一定关联的展品可促进家庭成员之间的互动和交流。研究结果为日后博物馆开展针对家庭观众的展览和活动提供了参考依据。
关键词 家庭观众 博物馆学习 参观时间 行为互动 语言交流
0 引言
当今,博物馆的“社交性”日渐凸显,越来越多的观众以社会群组成员的身份前往博物馆。这些群组有自己的历史,独立或是共同组成了学习社群[1]。家庭观众即“至少一个小孩和一个成人(家长身份)的社会团体组合”[2],因其成员之间的亲情氛围和持久影响力,在行为模式上与博物馆的其他社群相比有着显著的差别。本文讨论的是家庭观众群体中的亲子家庭,即父母携带一名或二名子女的家庭,以吉林省博物院为调查对象,试图探索儿童与家长共同参与的博物馆学习之旅。
1 理论基础
家庭观众一直被视作年龄不同,却具有共同语言、思想和价值观的学习群体,他们的互动持久且密集,又具有许多交流与单独个体同时进行的学习方式[3-4]。他们以博物馆展示为起点,与生活中的事物相联系,进而构建属于家庭的共同意义[2,5-6]。根据评估观众学习的三种指标:“吸引力指数”“持续力指数”“交流指数”[7],是否在某展品前驻足与观众的注意力是否被吸引有直接关联,这是任何学习方式的首要步骤[8]。不过,被某一展示吸引并持续吸引的时间可能与学习有关,却并不能作为博物馆学习的唯一评估指标。事实上,在决定观众参与展览的程度上,参观时间和互动行为是不同的衡量标准。互动行为通常分为行为互动和语言交流[9]。当观众有较多的互动行为时,他们将获得更多的知识和更好的学习效果[4]。基于此,在全家人共同兴趣的驱使下,家庭可以建立深入、共享的特定领域知识库[10-11]。
2 研究背景
吉林省博物院是一座历史与艺术博物馆,现有文物藏品12万余件。作为反映地域历史文化的一部大型通史陈列,该馆的“白山松水的记忆——吉林省历史文化陈列”生动地展示了自有人类活动以来,吉林省的沧桑与变迁,体现边疆各族人民不断的交流融合,共同创造中华民族文化的恢宏进程。本文选取了其中涵盖旧石器时代到青铜时代的“文明曙光”单元,展厅面积达628 m2,展线为200 m,共有775件实物展品、119项辅助展品(43项文字展板、65项图片展板、6项多媒体设备、5项场景复原)。
如图1所示,我们在展厅中挑选了60个参观点。2017年9—11月期间,通过记录展厅中133组亲子家庭观众的参观时间、行为特征,重点观察参观过程中发生的行为互动和语言交流,从而进一步了解博物馆家庭观众的学习情况。
3 结果与讨论
3.1 参观时间
在本次调查中,家庭观众的平均参观时间为729 s,平均参观展品数量为16.2个;非家庭团体观众的平均参观时间为904 s,平均参观展品数量为18.7个;个体观众的平均参观时间为724.8 s,平均参观展品数量为17.1个[12]。参观时间短在暗示展品对家庭观众吸引力不足的同时,也证实了与普通观众相比,家庭观众这一群体对于参观需求的特殊性,并且家庭成员内部的需求各不相同,彼此之间有着紧密的情感纽带和亲情责任。家庭观众的休闲选择源自对学习互动以及舒适环境的渴望,与普通观众和博物馆工作人员的选择标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13]。
3.2 吸引力指数和持续力指数
吸引力指数是衡量观众对展品注意力高低的量值,表示为对某一展示观看时长超过3 s的观众人数占观众总人数的百分比[14]。
吸引力指数= ×100%
其中,有效观众样本是指对某一展示观看超过3 s的观众人数,观众总样本数是指收集到的全部观众的数量。
除了吸引力指数,持续力指数也是衡量观众对展览喜爱程度的一个重要体现,表示为被某一展示吸引的所有观众参观时间的平均值。
持续力指数=
其中,总有效时间是指观众注视某一展示的有效时间总和,有效观众样本总数指注视该展示时间超过3 s的观众总人数。
由图2、图3可知,在本次调查中,展品对家庭观众的吸引力指数总体低于普通观众,且折线图起伏更大,而持续力指数的趋势线斜率则相对较小,即家庭观众的持续力下降速度更快。
3.3 行为互动
家庭观众的行为互动,包括操作設备、看图片和读展板、拍照和摄影、积极行为/互动、消极行为/互动等。其中,积极行为/互动主要指父母照顾孩子,如引导孩子沿着正确的参观路线、抱起孩子让其接触看不到或够不着的展品等。消极行为/互动主要指父母的不当参观行为,如打电话、玩手机等,以及孩子的不当参观行为,如在展厅中跑跳、大声喊叫等。比起家长,孩子的消极行/互动更多。
如表1所示,在本次调查中,家庭观众最普遍的行为互动是看图片和读展板(49%),不过其以家长为主,孩子却很少有这种行为。29%的家庭观众操作了设备,大部分都是由孩子主导的。这与朱迪·戴蒙德(Judy Diamond)的调查结果一致,孩子比父母更偏好操作设备,而父母则更偏好看图片和读展板[4]。16%的家庭观众在参观过程中拍照和摄影,包括自拍、合影和只拍展品、场景。5%的家庭观众有重复参观的情况,15%的家庭观众参观缺项。研究发现,家庭观众的实际参观路线与策展人员的预期存在较大差异[9]。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部分观众不熟悉参观路线。除此之外,重复参观也意味着家庭观众对不同知识的联系思考,或对同类知识的巩固复习。
3.4 语言交流
语言交流是一种科学实践的形式,其对学习的重要性在很多领域都得到了广泛认可[15-16]。在本次调查中,仅有3%的家庭观众选择了聆听讲解员的讲解。绝大多数家庭观众通过成员之间的问答完成了参观和学习,但由于家长采取的指导性策略不同,可分为以下三种类型,最终导致在参观时间、语言交流上出现区别。
类型A:师生关系(见图4)。语言交流最少,主要方式为提问和回答。孩子提出问题,家长借助配套说明回答,但有些问题难以解答,无法从展览中获取信息,家长便会忽略。由于缺乏必要的沟通,此类家庭观众的参观体验往往不佳。
类型B:故事讲述者(见图5)。语言交流较多,主要方式为提问、诠释和联想。当遇到与家庭成员的生活经验、知识背景相关的展品时,家长常以讲述故事的形式与孩子进行互动,而不在意问题的答案和结果。此类家庭观众对展览的参与程度较高,具有良好的参观体验,但在学习模式上仍属于单向的信息输出。
类型C:兴趣盎然的伙伴(见图6)。语言交流最多,主要方式为提问、回答、假设、判断、选择、分析和描述。所有家庭成员都是优秀的共同学习者,家长鼓励孩子发散思维和自由表达,双方在互动过程中加深对展览的理解。此类家庭观众通常需要辅助展品与之配合,如文字、图片展板以及多媒体设备、场景复原等,以激发探究欲。
3.5 四象限分析
如图7所示,根据展览中家庭观众的参观时间、行为互动和语言交流,我们通过四象限分析法研究对应的60个参观点。其中,横坐标表示语言交流的频率,竖坐标表示参观时间的长短,点的大小则表示行为互动的程度。
(1)参观时间短,行为互动、语言交流少。
这类展品大多位于展线的后半段,根据吸引力指数和持续力指数,此时观众正处于疲劳期,在参观过程中逐渐出现精力耗竭、注意力涣散。对大部分家庭观众而言,文字、图片展板的吸引力普遍偏低,如⑥东北地区旧石器古时代人类分布与年代对照表、12立新遗址人工打制石器基本特征展板、38吉林省历史地图:汉等。另外,同一展柜中密集摆放的展品,若外形不突出,也很难引起家庭观众的关注,如32后太平遗址饰品、33后太平遗址陶壶,41帽儿山侈口束颈筒形罐、42帽儿山柱把豆、44帽儿山18号墓场景复原,45石驿彩岚日光镜、46石驿彩岚玛瑙、绿松石饰件,以及51老河深铁剑、53老河深铜鍑、55老河深玛瑙珠金管项饰件、56老河深铜环(悬挂)、57老河深铜环(平放)等。
(2)参观时间长,行为互动、语言交流少。
这类展品具备一定的交互性,但设计上还有所欠缺。孩子们对20龙文化触摸查询一体机、37“汉唐”触摸查询一体机、50铜镜互动显示屏等较为感兴趣,主动操作设备,然而却未能引起家庭成员之间的语言交流。对于35青铜短剑、47(地中柜)鎏金铜面具、48(地中柜)“丙午神钩”铜带钩等重要展品,家庭观众大多驻足拍照和摄影,但因辅助信息不足,并没有引发深入的讨论。
(3)参观时间短,行为互动、语言交流多。
这类展品与日常生活的关系密切,能够调动家庭观众的语言交流和行为互动,但仅为走马观花,草草结束,如⑧榆树人头骨复制品、11安图人臼齿、16骨鱼镖、24金谷遗址石磨盘、石墨棒等。此外,由于男性观众对军事的偏好,父亲往往会在18骨柄石刃刀和52老河深出土兵器展板前驻足停留。
(4)参观时间长,行为互动、语言交流多。
这类展品兼具教育性和交互性。其中,④远古人类展板和⑤人类体质进化过程示意图运用图文结合,唤起了家庭观众对于相关知识的拓展和延伸。值得注意的是场景复原等历史文化背景的关联演绎,如⑨榆树人、安图人生活场景复原是整个展览中家庭观众参观时间最长且行为互动、语言交流最多的展品,近2/3的家庭观众在此停留。再如13石器加工视频,虽然影片时间较长,但超过半数的家庭观众从头看到尾,并互相讨论加工石器的方法。
4 结论
综上所述,在本次调查中,家庭观众的平均参观时间比普通观众短,平均参观展品数量也比普通观众少,且持续力下降的速度较快,非常容易疲惫,位于展线后半部分的展品往往很难吸引注意力,一定程度上暗示了家庭观众对博物馆参观体验的要求更高。家庭观众在参观过程中的行为互动、语言交流会直接影响其学习效果,虽然他们青睐交互性展品,符合“家庭友好式”展览的设计要求[17],但事实上这些交互性展品并不能促进成员之间产生更多的行为互动或语言交流。
因此,若想要满足家庭观众的学习需求,不妨采用一些简单易行的干预方法:(1)开发家庭观众专用的学习单或导览设备,跟随地图引导循序渐进地开展观察、回忆、反馈和分享等学习策略;(2)巧妙利用游戏(如寻宝比赛等)和工具包(如卡片、手电筒、拼图等),比如英国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的“感官背包”项目,借助一系列与展览相关的触觉物體,为家庭观众提供了多感官探索的机会。总之,关键在于提升家庭观众的参与程度,增强亲子间的互动行为,进而优化博物馆学习,让他们在团队协作中完成对所接受知识的意义构建。
致谢
特别感谢吉林大学考古学院博物馆学系教授张文立、吉林省博物院公众服务部主任张淑娟的指导与帮助,以及参加调查的吉林大学考古学院博物馆学系2013级本科生冀佳伟、黄磊、王珣、张振腾、王晨、王凯、潘昱颖、梁雨嘉、杨雯雯、徐子莹、李恬欣、陈英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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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1-29收稿,2020-04-01修回)
作者简介:冯楠(1984—),女,副教授,研究方向为博物馆教育学、博物馆环境学,E-mail: fengnan@jlu.edu.cn。
Interaction, communication and learning of family visitors at Jilin Province Museum// FENG Nan, TANG Shiyin, SUN Zhuoyu
First-Author's Address School of Archaeology in Jilin University, E-mail: fengnan@jlu.edu.cn
Abstract For all the forms of group in which one visits a museum, families are the most frequent visiting group. This study focuses on evaluated indicators of during-visit learning time spent, exhibit engagement, and interaction behavior, which were obtained by observing visitor behavior in the hall at Jilin Province Museum. Compared with non-families visitors, family visitors care more about their visiting experience, among them, behavior interaction can be divided into positive behavior and negative behavior, which will affect the visit time and learning experience of family visitors. The communication trend are very different, which will also affect the visit time and learning experience. It is worth noting that exhibits are related to life experience and knowledge background can promote physical interaction and verbal interaction between family members. The research results provide a reference for museums to conduct exhibitions and activities aimed at family visitors.
Keywords family visitors, museum learning, visiting time, physical interaction, verbal intera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