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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与生计:青海藏区牧民生态文化观与畜牧活动的互动与变迁

2020-05-09苏小洋

青年与社会 2020年3期

摘 要:地域性文化与人类活动、自然生态总是在互动制衡过程中形成相对稳定的平衡状态,以此保持三者之间的稳定发展。青海藏区牧民在长期人与自然调试过程中形成了“万物有灵,禁忌杀生”的生态文化观与游牧生计方式,二者互动制衡,以此保证了高原生态的稳态延续。随着社会发展,“以利为先”的生态文化价值取向与畜牧活动模式变迁,使得平衡状态破裂,引发诸多影响生态与社会发展的问题。重新树立“绿色协调”的生态文化观,进行畜牧模式的现代化升级,使高原生态系统与畜牧活动和生态文化良性互动,形成新的平衡状态,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证该地区人与自然的可持续发展。

关键词:青海牧民;生态文化观;畜牧活动;互动变迁

地域性文化是民族地区生计活动的规制法则,影响着区域人类活动与生态系统的互动关系,所以符合地方性生态运行法则的生态文化观念对于人类活动和自然生态体系稳态发展具有重要意义,三者相互影响、相互制约形成稳定平衡状态。人类根据不同的生态环境,形成了独具特色的生产生活方式与民族生态文化。通过对青海藏区不同时期藏区牧民经济生产活动变迁的研究,不仅可以了解其生产发展的现状,也可以洞悉生态文化观念与生产活动之间的互动与变迁,以及变迁过程中的作用与影响。

一、节制与平衡:“万物有灵”的文化观与传统游牧活动

青海藏族人民在自然与人类的互动过程中,不仅形成了游牧这一生计方式,更是形成了一整套与之相匹配的“万物有灵,禁忌杀生”的生态文化。罗康隆先生讲到:“一个民族的生计方式并不是对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的被动适应,而是该民族针对其特定的生存环境经由文化创造和作用的结果。”

(一)万物有灵,禁忌杀生的生态文化观

高原脆弱的生态系统使得世居于此的藏族牧民在文化习俗上充满着朴素的生态保护观念。“善待自然、保护自然的朴素观念,禁止杀生、爱生护生的生命伦理,众生平等、普度众生的平衡法则。”一言蔽之,即为“万物有灵,禁忌杀生”原则。日常生活中,牧民对“青蛙,鱼,昆虫,还有白牦牛”等一些动物具有特殊认知,称其为“高原精灵”。“禁忌杀生”也是生态观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藏区有相关的规定,“比丘不能拔地上的嫩草,不能砍伐树木,不能污染清洁的水源,侵犯野生动物。”

(二)“顺应自然规律”的游牧活动

游牧不仅体现了自然生态环境的影响与制约,也体现了牧民对于生态环境的文化规制。传统的生态文化观念,使得游牧的形式与过程都贯穿着朴素生态保护措施,高原牧区存在着永久冻土层,夏季气温相对较高,高海拔地区的牧草因气温回暖而得到生长。为了畜牧的可持续性就必须合理利用草场资源,即把高山作为夏季牧草,把平川作为冬季牧草,进行季节转场。藏区牧民根据牲畜习性的不同进行分畜放牧,即牛羊分开,互相轮转,不仅合理利用生态资源,更能够保证畜牧活动的可持续开展。“所谓浅牧就是在放牧的过程中驱赶牲畜快速移动”。这样做的目的在于使牲畜在短时间内有选择的食用牧草,仅食用牧草的枝叶,而不进行“斩草除根”,以保障牧草來年能够继续生长。

(三)生态文化观与人类活动及生态系统的平衡

在藏族牧民生态文化观念的规制下,畜牧活动与自然生态之间形成了稳定的平衡状态。“万物有灵,禁忌杀生”的生态观念节制下的游牧活动,顺应高原生态系统运行规律,保护了区域生态稳定,促进了游牧活动的可持续发展。生态保护的文化规制之下,因为“神山”、“万物有灵”等习俗信仰,使得牧民不曾对高原上的矿产资源和生物资源进行大肆开发,从而保持了高原原始风貌,使得畜牧所需要的草地生态稳定,畜牧业可持续发展。高原畜牧业活动也受这种文化规制,具体体现为保证牲畜数量与草地承载力相符合。游牧文化中,牲畜必须维持在一定数量,每到过冬之时,牧民就会宰杀一部分老弱的牛羊,这样既能提高食物补充,又能减轻草场的生态负担。这种宰杀并不与“禁忌杀生”的文化相冲突,藏族牧民认为这些牛羊都会在冬天冻死,现在的宰杀只不过是提前罢了。正是由于藏族牧民生态文化观念的节制,高原游牧活动才能够有序平稳的延续,而高原生态也能稳态发展,族群也能得到延续,平衡的状态就在这种相互规制影响的互动之中完成。

二、平衡的失调:生态文化观念和生计模式的变迁

随着青海地区社会经济快速发展,原有的生计活动模式受到冲击,生态文化观、生计活动和生态环境之间的平衡破裂,这使得高原地区生态环境受到严重破坏,文化、人类活动与生态环境之间呈现出不协调的状态。

(一)“唯经济论”的价值取向与生态破坏

在“唯经济论”的价值取向下,人为的扩大牧草的种群,或人为排除本土性的植物时,整个区域生态系统的平衡可能会因此崩溃。杨庭硕先生在研究苗族地区生态史时,认为玉米及其种植方法给苗疆造成了严重的生态破坏。“山区的水土流失愈演愈烈,旱灾的爆发频度也在逐年加大”。牧民盲目的提高牲畜数量、过度放牧会加剧草原退化,牧场草地轮换才能保证生态可持续稳定发展,因为放牧过程中牲畜的频繁采食和反复践踏会使牧草的恢复力降低, 生命力减退,进而造成不可恢复的后果。唯经济论的价值导向,不仅草地的轮换得不到满足,还盲目提高牲畜量,牲畜集中、往返啃食、践踏严重,草场植物构成发生了根本的变化。过度生物资源开采导致土壤破坏,高原是藏医药的主产地,虫草、贝母等草药具有较高的经济价值,因而促使更多的人为因素进入高原生态环境脆弱地区。草药的摘取需要对土地进行挖掘,而高原地区存在着永久冻土层,其不仅有助于植物的生长,也是冻土的保温层,一旦对腐殖质层进行过度开采,不仅会导致植物生长困难,也会导致冻土融化冰川消退,造成高原生态不可逆的破坏。

(二)畜牧生产模式违背高原生态系统运行法则

草场使用权变化,使得转场轮牧的习俗不易进行。那些固定畜牧的单位不能够在大范围的冬夏季牧场之间进行转场,于是一年四季都在固定的地域放牧,这对脆弱的区域生态系造成严重挑战。游牧是为了草场的自然生态系统依靠自身组织能力进行恢复,这种恢复必须依靠时间和生态自身,随着家庭牧场模式的推广,轮牧转场逐步消失,休牧的时间与区域得不到保证,自然生态系统运行链条受到挑战而断裂,出现大规模生态灾害。草场使用权的细碎化分割,边界围栏把高原草场分割的支离破碎,使得高原生物生态系统能量与物质的交换受到制约,特别是对一些季节性迁徙的动物造成严重影响。

(三)生态退化制约畜牧活动发展

生态经济观念同样会影响畜牧发展。“唯经济论”的价值导向影响畜牧活动,导致自然生态环境退化,从而制约畜牧生产的可持续性。自然生态系统失衡,环境退化,草场生态承载力严重下降,对畜牧生产形成了严重的制约。随着牧区草场生态环境日益恶化,草场植被和生态多样性遭到严重破坏,地区环境承载力日益降低,畜牧业入不敷出。生态环境退化也导致畜牧经济瓦解,生态环境恶化,牲畜产量降低,收入减少,牧户不得不寻求新的收入来源,而步入其他行业。

三、平衡的重建:“绿色协调”生态文化观与现代畜牧活动

随着生态文明建设理念的提出,牧区生态文明建设和发展绿色经济成为当前重要任务。提出了绿色协调的生态经济观要求,经济发展应顺应自然生态规律,应当运用生态资源多元发展经济。十八大之后国家提出绿色发展理念,要求经济发展必须与生态环境保护协调共进,“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所以倡导绿色协调生态经济观念对于当前牧区畜牧经济发展和高原生态环境保护具有现实意义。

(一)建构绿色协调生态文化观

五大发展理念提出,特别是贯彻绿色发展理念,和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青海地区提出“一优两高”战略部署,“坚持环境保护优先,就是坚决扛起生态保护的责任”[6],“新世纪以来, 青海相继提出‘生态立省、‘四个发展、‘三区建设、‘四个转变、‘五四战略等重大战略, 逐步形成以生态保护优先理念。”地方政府不断推进绿色发展生态文化观的总体性布局建设,从政策层面不断深入推进,牧民也转变“以利为先”价值取,坚持生态保护的发展原则,进行高原草场利用方式创新。在政府倡导、村民自愿原则下,牧户把小块的牧场集中联合起来,成立畜牧合作社,重新进行季节性的大范围转场放牧以顺应高原自然生态系统运行法则。

(二)转变畜牧方式,解决“畜”“地”矛盾

传统的畜牧经济模式直接作用于生态系统之上,牲畜的养殖完全依赖于草场的牧草,一旦草场自然生态系统崩溃,畜牧业也随之瓦解,因为其直接作用于生态系统,对生态系统的破坏也最为深刻,一旦过度放牧就会直接导致生态灾害发生。所以牲畜数量与保护生态环境总是在一定区间内低水平循环,现代畜牧模式正好可以解决这一问题。现代企业模式下,牲畜被固定在舍饲之中,脱离传统的放养采食方式,草场与牲畜在空间上进行了分隔,牲畜不能直接破坏草地,这样草场就不会因为牧草的草根被牲畜过度采食而沙化,饲料种类和营养相配置,企业根据牲畜的健康状况和牲畜的养殖规律,通过市场来进行配置饲料资源,较之于之前靠天吃饭的放养模式,舍饲养殖在数量上也突破了以前的产量。現代畜牧模式下,生产力的突破并没有以破坏生态环境为代价,并且还在一定意义上保护了生态环境的健康稳定。青海牧区积极推进畜牧业基地建设,转变“靠天养畜”的粗放型畜牧业生产经营模式,把现代畜牧企业和畜牧合作社发展成经济发展新方向,表明这现代畜牧生产模式正在成为青海畜牧生产发展的新路径。

(三)绿色生态文化节制下,畜牧活动与自然生态形成新的平衡

通过生态文明建设,培育绿色协调发展的生态文化,藏族人民传统文化中的生态保护观念能够进行调适与创新,这不仅能使当地人认识到生态环境保护对于地区发展重要性,更能够以此内化为人类活动的指导原则。重新建构的生态保护观念使得牧民在畜牧生产过程中坚持环境优先原则,利用现代科学技术与地方性传统生态文化相结合,对其进行现代化升级改造,降低畜牧活动对高原生态环境薄弱环节的依赖与破坏,使得生态环境与人类活动实现互利共赢。利用现代科学技术和管理经验,推广现代畜牧企业模式,牲畜被进行舍饲养殖,草原自然生态系统得到恢复发展,牧区生物多样性系统呈现出优美并且独特的高原自然风景。绿色协调的生态文化观,现代畜牧生计活动与高原生态环境之间形成高水平的互动与平衡,三者之间相互制约相互影响,互为依托。

四、结语

民族生态观的变迁不仅会影响到自然生态发展,更关系到民族发展。通过对经济发展模式背后生态文化观的研究与考察,了解不同生态文化观所造成的正负影响,对地方性民族生态智慧的现代化技术改造升级,培育新的生态文化观念,建立与本民族文化和地区生态系统相协调的人类生计活动方式,不仅对民族经济发展和地区生态保护具有重要意义,更对民族地区发持续繁荣发展更具有重大影响。

参考文献

[1] 罗康隆.传统文化中的生计策略[M].民族出版社,2009:08.

[2] 切排,陈海燕.藏族传统生态观的体系架构[J].吉首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35(03):22-28.

[3] 罗康隆,杨曾辉.藏族传统游牧方式与三江源“中华水塔”的安全[J].吉首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32(01):37-42.

[4] 杨庭硕.植物与文化:人类历史的又一种解读[J].吉首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33(01):1-7.

[5] 中共浙江省委.照着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路子走下去———深入学习习近平同志“两山”重要思想[J].求是,2015(17):10-12.

[6] 罗藏,薛军.中共青海省委青海省人民政府关于坚持生态保护优先推动高质量发展创造高品质生活的若干意见[N].青海日报,2018-7-25(01).

作者简介:苏小洋(1995- ),男,四川广元人,青海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研究生,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专业,研究方向:民族理论与民族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