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图记

田纪伟

时 间：明末

地 点：京城内

人 物：张静修（扇子生）首辅长子，成熟稳重，颇有才能。

张嗣修（翎子生）首辅次子，性格乖张，喜好军伍。

高云舒（花衫）尚书之女，大家闺秀，外柔内刚。

袁 海（架子花脸）兵部侍郎，飞扬跋扈，见风使舵。

晚年张嗣修

侍女、太监、家奴、禁军、侍从等龙套若干。

序幕 追忆

【幕启，舞台上一座圆亭，亭上有一牌匾，写着“东风亭”三字。亭中挂有一画，画上有一女子。

【宏伟悲壮的音乐切入。

【幕后伴唱：陈年往事无人问，

爾虞我诈血泪淋。

斯人已逝恩仇泯，

一亭一画一故人。

【晚年张嗣修拄拐上。

张嗣修（唱）塞外孤悬三十年，

曾经沧海变桑田。

唯有此心永不变，

重返故地来流连。

——老夫，张嗣修是也。我本是那一等一的权贵之后，怎料突生变故，家破人亡，我虽侥幸苟活，却也做了三十年的边军士卒，为大明戍守边关我无怨无悔，可一想到三十年前的种种，叫我好不感伤，好不愤懑呀！

（念）我本是首辅次子万人捧，

遭陷害家散人亡万事空。

（唱）恨权奸不识大局将权弄，

怨自己空有才气无处扬。

【士兵甲跌跌撞撞上，手拿战报，坐于东风亭内。

士兵甲 大事不妙！清军逼近京师城下，兵部尚书袁海袁大人率三千人出城抵挡，不幸全部壮烈殉国。京师已破，我拼死才逃出城来。如今大明亡矣，（面向观众）我不如做个山间野人，避开这乱世。

张嗣修 袁海，你这奸人！我日夜兼程找你复仇，怎能允许你死得如此壮烈？（拦住士兵甲去路）站住！我泱泱大明，怎能败得如此之快？

士兵甲 哪里来的疯老头，别挡大爷我的道！

【张嗣修被士兵甲推坐在地上。

张嗣修 你……你可知我是谁么？

士兵甲 我管你是谁，就算你是皇帝本人，也于事无补喽！喏，战报在此，你拿去看吧，我劝你呀，还是快逃命去吧。

【士兵甲跑下，张嗣修挣扎着站起，手捧战报，缓缓坐入东风亭。

张嗣修  城破？国亡？大明，这就是你的命数吗？（走入东风亭内）父亲、大哥、云舒，嗣修回来看你们了。（跪倒）只是那年的灯会，再也回不去了。

【幕后伴唱：悠悠大明已成梦，

报国之愿已成空。

是悲？是怨？是恨？是忆！

【切光。

第一场 元宵初会

【幕启，切入欢乐祥和的音乐。

【一队龙灯舞队上，随音乐开始舞龙。

【幕后伴唱：贺新年家家户户把福讨，

正月里赏灯游会乐逍遥。

张嗣修 （内唱）我张嗣修来也！

【年轻的张嗣修上，张静修随上。

——哈哈！每年的元宵灯会，是京城最热闹的时候。这等时候我兄弟二人自然要乔装打扮，与民同乐才是！大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大哥！

张静修 （唱）劝二弟行事规矩莫鲁莽，

张嗣修 （唱）学大哥为人低调不猖狂。

张静修 （唱）平民出身不能忘，

张嗣修 （唱）家国大义肩上扛。

——大哥，你怎么跟父亲一样，时刻都想着要教育我，今日趁着灯会才得以溜出家来，大哥可莫要扫了我的兴致。

张静修  二弟！唉，也罢，今日就随你的雅兴，咱们兄弟二人好好微服私访一番！

张嗣修  哈哈！不愧是我的好大哥！大哥，你且看这龙灯，舞得如何呀？

张静修  可以说是惟妙惟肖，恍如活物了！二弟，要不你我二人就以这舞龙为题，赋诗一首如何？

张嗣修  好主意！只是，谁先起头？

【高云舒上，于另一侧观舞龙。

张静修 二弟，这头两句你可敢先来？

张嗣修 有何不敢！大哥，听好了！

（唱）观舞龙活灵活现真机巧，

只叹那独龙飞舞多寂寥。

张静修 （唱）莫看那形单影只多落寞，

为家族儿女情长皆可抛。

【高云舒从二人面前经过。

高云舒 （唱）为家族斩断情丝多可笑，

殊不知为国尽忠才是英豪。

张嗣修 我兄弟二人在此吟诗作对，你是何人，竟敢出言调笑？

【高云舒与张静修对视。切光，追光打在二人身上。

张静修 （唱）只一眼看得我六神无主魂出窍，

高云舒 （唱）只一眼看得我满脸绯红意动摇。

张静修 （唱）我看她落落大方身曼妙，

高云舒 （唱）我观他气宇轩昂志甚高。

张静修 （唱）我敬她言辞犀利将我教，

高云舒 （唱）我喜他为人正直心不骄。

张嗣修 （面向观众）他二人怎么看得走了神？大哥，大哥！

张静修 二弟，这位小姐说得甚是有理。

张嗣修 大哥，你为何直直地盯着那位小姐。

张静修 二弟休要胡言！（面向高云舒）小姐，小生姓张名静，这是我二弟张修，我二人为荆州客商，进京谋生，正碰上这元宵灯会，故而前来游玩，不知小姐芳名？

高云舒  小妹姓高名云，家父是城中商人，今日在家中突觉索然无味，便想着观灯游会，一解心中无趣。

张静修 我二人亦有此意，不知可否与小姐同游灯会？

高云舒 既然碰见，便是有缘，同行甚好。

张静修 多谢小姐。

张嗣修 那灯会就在前方，我等快快前去吧。

【三人走圆场，舞队下，三侍女手持灯笼边舞边上。

张静修 这里便是了，三个灯谜，一人一个，咱们比试一下如何？

张嗣修 如此甚好，这第一个灯谜，便让我来试试吧。

高云舒 张先生请。

张静修 二弟，切莫闹了笑话。

【张嗣修走近侍女甲。

侍女甲 我这灯谜乃一句诗，打孟浩然的一句诗。

张嗣修 请讲。

侍女甲 归时欲沾巾。

张嗣修 （来回踱步）归时欲沾巾，归时欲沾巾。

张静修 小姐。

高云舒 先生。

【二人娇羞状。

张静修 不知小姐家住何处？

高云舒 小妹家住京师城北。

张静修 城北，城北。那不知小姐。

高云舒 小妹我……

张嗣修 （兴奋）我想出来啦！归即还，沾巾即落泪，谜底是还将两行泪！

【不知不觉走近的张静修、高云舒二人被惊醒，随后分开。

张静修 二弟，莫要一惊一乍的，别吓着了高小姐。

【袁海暗上，切光。

袁 海 （念）处事多奸诈，待人多圆滑。

遍地寻砝码，大权手里拿。

——我乃新任兵部侍郎袁海，只因深谙官场之道，才得以爬到现在的位置，我打探到首辅大人的二位公子会在今日逛灯会，特地前来等候。（张望）诺，找着了！

张嗣修 是小弟不对，惊吓到了高小姐，张修给小姐赔罪了。（行礼）

高云舒 张先生不要行此大礼，高云并未被吓着，勿要自责。

张静修 二弟，切莫再要惊扰到高小姐。

张嗣修 知道了大哥，第二个灯谜，不知谁来解呢？

高云舒 小妹愿意一试。

袁 海 我还是静观其变，莫要打草惊蛇。

【袁海暗下。

【高云舒走近侍女乙。

侍女乙 我这灯谜，也是一句诗，打一宋代的词人。

高云舒 是哪一句诗？

侍女丙 床前明月光

张嗣修 这。

张静修 这从何猜起？

张嗣修 大哥，你的学问可是学富五车，冠绝京城啊。

张静修 二弟你。

高云舒 切莫调笑你大哥了，小妹我已想出谜底。

张嗣修 谜底是？

高云舒 谜底正是那宋代第一女词人——李清照！

张静修 好好好！床前明月光，清白照地上。高云小姐果真有李清照的才气！

高云舒 張先生切莫折煞了高云，此灯谜换作张先生，也能轻易解出。

张嗣修 就是就是，我大哥那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

张静修 二弟休要胡言！

【侍女丙上前。

侍女丙 我说你们几个别高兴得太早，我这还有个最难的灯谜呢！谅你们谁也猜不出来！

【三人凑上前去。

张嗣修 （唱）鸳鸯双双戏水中，蝶儿对对恋花丛。

张静修 （唱）我有柔情千万种，今生能与谁共融。

高云舒 （唱）红豆本是相思种，前世种在我心中。

【三人合唱：等待有缘能相逢，共赏春夏和秋冬。

侍女丙 怎么样，谜底是八个字，可猜得出来？

【三人沉思状，袁海暗上。

袁 海 呀！怎么吏部尚书的千金在此与首辅大人的二位公子有说有笑？那尚书与首辅大人可是死对头啊。嘿嘿！这其中定有大秘密，不急不急，待我细细看来。

张静修 想出来了！

高云舒 定是这样！

张嗣修 大哥，高小姐，你们都想出来了？

张静修 不错，二弟，饱读诗书果然有其道理啊。

张嗣修 大哥，我志本也不在此。既然大哥与高小姐都已猜出谜底，那就说于小弟听吧。（二人为难状）快说呀！急坏我了。

张静修 既然如此，不如我来说这上半句，高小姐来说下半句，如何？

高云舒 如此甚好。张公子，请。

张静修 二弟听好了，上半句是情投意合。

高云舒 这下半句是地久天长。

袁 海 （面向观众）哼！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三侍女下，袁海于一旁偷看。

【幕后伴唱：元宵会情投意合心激荡，

若结成好姻缘地久天长。

【张静修与高云舒对望。

张嗣修 大哥，天色不早了。

张静修 高小姐，你我如此有缘，又如此投机，不如……

高云舒 不如三日之后在城中醉仙楼设宴摆座，吟诗作对，再续雅兴。

张静修 如此甚好！

高云舒 那小妹就先行告退，三日之后醉仙楼恭候二位公子。

【二人行礼，高云舒下，临走前与张静修对望。

张嗣修 大哥！人都走了，咱们也该回府了！

张静修 （愣愣地）是啊，是该回去了。

【二人下，灯灭，追光给袁海。

袁 海 嘿嘿！有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待我去张府走上一遭。

【袁海下。

第二场 宴会风波

【幕启，张府门外，袁海上。

袁 海 （唱）兴冲冲进张府反遭调笑，

心受辱意不平怨气难消。

——方才拜见首辅大人，谁知他讥讽我是见风使舵之徒，末了还将我轰了出来，真是气煞我也，哼，谅你是内阁首辅又如何，我袁海总有一计让你家破人亡。咦，那边有人来了，我且躲藏起来。

【袁海藏于门后，张静修上。

张静修 （唱）元宵节遇高云心神荡漾，

这几日昏昏沉沉心神慌。

心儿话，无处讲。

无人能，诉衷肠。

——唉，二弟他性格乖张，我恐他讲此事到处宣扬，吓着了高云姑娘，可若没有他，我也就无人可以倾诉这一肚子的愁思了。

【袁海出。

袁 海 不知张公子有何心事？

张静修 你是何人，为何在我家门口？

袁 海 下官是兵部新任侍郎袁海。

张静修 （行礼）见过袁侍郎，不知袁侍郎找家父有何事？

袁 海 下官并不是为首辅大人而来，而是为了张公子而来。

张静修 哦，为我而来？

袁 海 正是。

张静修 我有何事能劳烦袁侍郎前来？

袁 海 下官方才观张公子似有心事，而这心事又似乎与高云小姐有关。

张静修 你！你怎知此事？

袁 海 元宵灯会那天，下官恰好在场。

张静修 有如此巧事？

袁 海  小人平日里就喜牵线搭桥，与人行个好事。那日下官看出张公子与高小姐郎情妾意，故而今日前来。

张静修 我看没这么简单吧。

袁 海 张公子可知，高云小姐喜爱书画，尤喜仕女图。

张静修 仕女图？可是那价值千金的仕女图？

袁 海 正是。若张公子能购得仕女图，那么高小姐……

张静修 这……

（唱）袁侍郎态度真切无欺骗，

仕女图价值千金令我难。

严家规，难违反。

佳人影，在心间。

得此消息心慌乱，

心生憋屈无处宣。

袁 海 张公子切莫心急，下官正好认识那藏有仕女图的人家，若公子想要将之买下送于高小姐，小的愿意从中搭个线，给张公子个便宜价。

张静修 此话当真？袁侍郎莫非是想要以此交好我张家？

袁 海 袁海只愿促成张公子与高小姐这一对神仙眷侣，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张静修 静修在这里谢过袁侍郎了。袁侍郎如此重情重义，值得我静修一拜。

袁 海 张公子莫要客气，且安心在家中等我消息。

张静修 多谢袁侍郎了。

【张静修下。

袁 海 诡计得逞心暗爽，

再想妙计将他诓。

——张静修已中我计，待我守候在那张嗣修的必经之路上，对他耳语几句，便可报我今日受辱之仇。

【张嗣修拎礼物上。

张嗣修 （念）元宵一别高小姐，

魂不守舍是大哥。

——那日從灯会回府，大哥就跟丢了魂似的。他以为我未曾察觉，其实我早已看出端倪。

（唱）只因那灯会离别，

高小姐投去一瞥。

大哥成了离群雀，

我来助他美人携。

——我装病让大哥他单独赴约，今日里还专门去买来了上好的汝窑花瓶，由大哥送给高小姐，保证她喜欢。

袁 海 张公子请留步。

张嗣修 这不是兵部侍郎袁海袁大人吗？嗣修见过袁大人。

袁 海 素闻首辅二公子温良谦让，今日一见却倒觉得听了谗言。

张嗣修 不知袁大人此话怎讲？

袁 海 张公子之温良谦让，十倍于传言，可比肩宋濂。

张嗣修 袁大人过誉了，不知袁大人有何事需要嗣修？

袁 海 袁海此行，只为告诉张公子一个消息。

张嗣修 什么消息？

袁 海 二位公子在灯会上相谈甚欢的高云高小姐，乃是吏部尚书高龚高大人的千金，高云舒。

【张嗣修丢下礼物，跌坐在地。

【幕后伴唱：闻此言有如那晴天霹雳，

两家间志不同互为政敌。

张嗣修 （唱）尚书之女不可娶，

大哥之举太冒失。

——多谢袁大人提醒，我得速速将此事告知大哥，迟则生变。

袁 海 此事确实非同小可，张公子应早做打算，袁海就告退了。

张嗣修 袁大人慢走。

袁 海 （面向观众）嘿嘿，万事俱备，只要将这仕女图交给那张静修，就可以等着看好戏喽。

【袁海下，张嗣修后下。切光。

【幕启，醉仙楼。四侍女边舞边上。

【幕后伴唱：迎来送往皆贵胄，

京城第一醉仙楼。

【高云舒上。

高云舒 （唱）元宵节灯会上初开情窦，

相约他再见于这醉仙楼。

张郎他雄姿英发才八斗，

猜灯谜眉目传情心暗投。

只怕我真实身份遭泄露，

引得他心生不满情意休。

云舒我不愿再把空闺守，

愿做那鸳鸯双飞享自由。

盼张郎快快到来把我救，

切莫要摇摆不定意踌躇。

——张郎，时辰已到，你何时能来赴约？

【张静修幕后念：张郎来矣！

【张静修捧仕女图上。

张静修 （唱）得宝图兴冲冲把路来赶，

急忙忙慌张张怕把事耽。

——袁侍郎一把仕女图交给我，我便马不停蹄向醉仙楼赶来，终于是赶到了。（张望）高小姐在哪里？

高云舒 高云我已恭候多时了！

【二人对视，逐渐走近。

【幕后伴唱：前几日都把那相思苦受，

三日不见当真如隔三秋。

张静修 高小姐。

高云舒 张郎！

张静修 （唱）这几日只想着小姐模样，

高云舒 （唱）这几日无不在把你思量。

张静修 （唱）这几日为宝图把万家闯，

高云舒 （唱）这几日思隐情难掩神慌。

张静修 高小姐近几日可好？

高云舒 甚好。

张静修 怎生消瘦了许多？

高云舒 无妨，张公子这边坐。

张静修 谢小姐。

高云舒 张公子，你二弟怎么未到？

张静修 他呀，他突患风寒，今日是来不了了。

高云舒 这……

张静修 我二弟身强体壮，区区风寒奈何不了他，不出几日他便会痊愈。

高云舒 如此便好。

张静修 高小姐，你看这是什么？

【张静修展开仕女图，二人同观。

高云舒 这……这便是那仕女图？

张静修 正是。

高云舒 仕女图价值千金珍贵无比，张先生何以得到此图？

张静修 托一个朋友帮忙，方才取得此画。

高云舒 此图太过贵重，张公子可要好好保管才是。

张静修 高小姐，俗话说美图陪佳人，放眼京城，也只有此图能够配得上高小姐。

高云舒 张先生这是哪里话？

张静修 （唱）仕女图虽是那千金之宝，

高小姐亦是那桃之夭夭。

高云舒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张静修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高云舒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张静修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高云舒 张郎。

张静修 高云。

【二人越走越近，张嗣修上。

张嗣修 够了！

张静修 二弟。

高云舒 张公子。

张嗣修 大哥，你可知她是何人？

张静修 她是高云高小姐，你我三人于元宵灯会相识。

高云舒 张公子不记得高云了吗？

张嗣修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出实情。

张静修 什么实情？

张嗣修 这位高云小姐，乃是当今吏部尚书高龚的千金高云舒！

【高云舒跌坐于地。

张静修 可是那虽刚入职吏部一月，却在朝堂之上当着皇上的面屡次顶撞父亲，致使父亲改革受阻的高龚？

张嗣修 正是！大哥啊，父亲每次下朝必定痛骂高龚，你为何偏偏……唉！

【幕后伴唱：一席话有如那淬毒刀刃，

张静修 （唱）劈醒了我这个痴情人。

高云舒 （唱）刺死了我这个用情人。

张嗣修 （唱）痛煞了我这个无情人。

高云舒 二位难道是首辅大人的之子，张静修、张嗣修兄弟。

张嗣修 正是。（转向张静修）大哥，这仕女图珍贵无比，父亲本就树敌过多，而全城权贵都盯着这宝图的动向，你买来仕女图，使得父亲成了众矢之的，大哥你闯下大祸了！

【张静修跌坐于地。

张嗣修 事到如今，只好带上宝图返回家中，面见父亲，再做打算。

高云舒 张郎。

张静修 云舒。

张嗣修 （看着二人）唉！

【张嗣修扶起张静修，二人下。切光，追光给高云舒。

【幕后伴唱：隐瞒身份终不幸。

美好姻缘已成空。

【灯灭。

第三场 错点鸳鸯

【幕启，拉二道幕，袁海上。

袁 海 （念）潛心来谋划，

终引祸事发。

——嘿嘿，如今朝野上下都已知晓首辅之子与尚书千金之事。首辅大人啊首辅大人，想不到我这见风使舵之徒，还有如此能耐吧。

【大太监捧圣旨上。

大太监 皇上下旨，将吏部尚书高龚之女高云舒赐婚给那首辅次子张嗣修，可是朝野上下都知高云舒与那首辅长子张静修才是情投意合的一对。唉，咱家也就是个跑腿的，不可过多揣摩皇上的心思。

袁 海 （行礼）下官见过魏大人，敢问可是圣上下旨了？

大太监 咱家此行只为传达圣意，恕咱家无可奉告。

袁 海 魏大人，下官在旁听得可是一清二楚，这高云舒是要嫁给张嗣修了。

大太监 咱家奉劝袁大人警言慎行，揣测圣意可是大不敬，哼！

【大太监下。

袁 海 魏大人，你怎知这圣旨乃是我上书陛下，陈明高云舒嫁给张嗣修的种种好处，促使陛下下达的？圣旨一下，张家就等死吧，哈哈！

【袁海下，二道幕启。

【张府内，张嗣修上。

张嗣修 （唱）接圣旨如遭受当头一棒，

圣上他怎能够乱点鸳鸯。

大哥他知此事心中激荡，

万不可演变至兄弟相伤。

——皇上呀皇上，你怎可如此糊涂？

张静修 皇上！我的英明神武的好皇上啊！

张嗣修 大哥！你这是？

张静修 （唱）天下间最神算当属圣上，

下圣旨造隔阂把百官防。

心中怒，无处放。

离京城，又何妨。

逃离这是非地把江湖闯，

今生我张静修不入朝堂。

张嗣修 大哥，你若是一走了之，高云舒高小姐怎么办？

张静修 云舒她……皇命难违，我也别无他法。

张嗣修 大哥，且听二弟我一言：

（唱）大哥與高小姐情深难忘，

二弟我不愿做假冒新郎。

张静修  （唱）我与你同样是情深义重，

为家族我只得将情丝藏。

【大太监携随从带礼品上。

大太监 张公子，明日便是黄道吉日，陛下差我送来众多礼品，还望张公子不要辜负了陛下的心意。

张嗣修 这是自然，谢过魏大人。

大太监 咱家有句话要告于二位公子。

张静修 魏大人请讲。

大太监 陛下曾对咱家说，他对仕女图也是百般喜爱。

张静修 仕女图就在我这里，既然圣上喜欢，那就劳烦魏大人将它带进宫去。

大太监 怪就怪在这里，陛下希望仕女图能够留在张公子身边。

张嗣修 敢问魏大人……

大太监 咱家说得已经够多了，二位公子，咱家先行告退了。

张静修 魏大人慢走。

【大太监携随从下。

张嗣修 大哥，圣上喜欢仕女图他拿去便是，为何要让宝图留在你的手上？

张静修 这正是当今圣上的高明之处。

（唱）圣上他问宝图将我敲打，

我看他是想要动我张家。

他他他，他的手段太狠辣。

我我我，走投无路离张家。

张嗣修 这十余年来大明因为有父亲的改革而国泰民安，为何圣上还要动我张家，逼迫父亲和大哥？

张静修 二弟！

（唱）保皇位代代相传是皇道，

百战功将肱骨臣皆可抛。

殊不知为国为民是王道，

遵父训为苍生日夜操劳。

张嗣修 大哥，如此说来，你是不得不走了。

张静修 只有我走，才能保全父亲，保全二弟你。

张嗣修 大哥。

张静修 事不宜迟，容我与父亲告别，便即刻上路。

张嗣修 那我便在东风亭送别大哥。

张静修 如此甚好，二弟先行，为兄随后便到。

张嗣修 （面向观众）待我消息快快告于高小姐

【二人走圆场下。

【高云舒上，追光。

高云舒（唱） 得消息我要将那张郎等，

抚激动定心神波澜不惊。

——张郎，你我可否还能再见一面？

【灯亮，东风亭，张静修、张嗣修上。

张静修（念）城外萧瑟秋风冷，

离别多在东风亭。

——二弟，就送到这东风亭吧，你我兄弟二人只得有缘再会了。

张嗣修 大哥，且慢，你看那东风亭内是谁？

【张静修望见高云舒，追光打在二人身上，二人相拥。

高云舒（唱）今日里终又见心中所幸，

醉仙楼委屈意全然消融。

张静修（唱）东风亭又见着心中所宠，

思现状不由得美梦惊醒。

高云舒 张郎。

张静修 云舒，你为何在此？

高云舒 嗣修说你要离开京城，我特意来送送你。

张嗣修 我且暂退一旁，容他二人将情话诉说。

张静修 （唱）见云舒更加重心中悲痛，

真心人却不能善始善终。

只因我肩负着家族使命，

不得不撇下你远离帝京。

高云舒 （唱）当日事只因那家族血亲，

为张郎家族事皆能弃扔。

只愿与张郎你情深隽永，

不愿做痴情人独守寒冬。

张静修 （唱）劝云舒切莫做黄粱一梦，

遵圣旨嫁嗣修是我心声。

你与我已隔着千山万岭，

静修我只能是孤苦伶仃。

高云舒 （唱）问张郎为何会如此绝情，

面对我赤诚心毫无回应。

不怨你态冷酷将我心痛，

只求你路途中全无灾凶。

张静修 云舒，你何苦如此痴情，你我的父亲势同水火，当今圣上又刻意挑拨，你我之间，已无半点可能。

张嗣修 大哥，切莫说出这等伤人之语。

高云舒 张郎，云舒愿抛弃一切，追随你而去。

张静修 云舒，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无有用了。

张嗣修 大哥，或许此事还有转机。

张静修 时辰不早，我该启程了。云舒，保重。二弟，保重。

高云舒 张郎！

张嗣修 大哥！

张静修 （唱）孤身离京潇洒去，

高云舒 （唱）留下爱人害相思。

张嗣修 （唱）暗流涌动未停止，

【幕后伴唱：无人知是局中局。

【张静修下，灯灭。

第四场 张府巨变

【幕启，深夜，张府，府上尽皆素缟，长灯摇曳。

【张嗣修穿丧服上。

张嗣修 （念）三年时光如流水，

父亲亡故无限悲。

主持丧事心疲惫，

心中期盼大哥归。

——大哥离京之后，我与云舒仔细打探，终于查清幕后黑手正是那兵部侍郎袁海，只是他深受皇上赏识，令我等奈何不了。当下所能做的，只得是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高云舒同穿喪服上。

高云舒 （唱）见此景哭不尽心中悲泪，

入张府三年来独守空闺。

父亲他为此事将我怪罪，

心委屈意彷徨诉说与谁。

张嗣修 嫂嫂，你怎么出来了。

高云舒 夜深人静，反而睡不着了，就来陪陪二弟你。

张嗣修 父亲病故，多亏有嫂嫂帮忙操劳后事，嗣修代表张家谢过嫂嫂了。

高云舒 自从我嫁入张家后，父亲便与我断绝关系，我已算是张家人。

张嗣修 是张家，是我大哥对不住嫂嫂。不过我已传书大哥，想必不日他就将归来了。

高云舒  张郎他，果真要回来了？

张嗣修 （唱）我料想大哥他定在路上，

只为得见嫂嫂日夜兼程。

高云舒 张郎，三年了。

张静修 （幕后唱）重返家门心跌宕，

【张静修穿布衣上。

张静修 （唱）来把家族重任扛。

高云舒 （扑入张静修怀中）张郎，是你吗？你真的回来了？

张静修  云舒，是我，我回来了。

张嗣修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张静修  二弟，父亲真如你信上所说，心力交瘁而亡？

张嗣修  大哥，三年前你走后，尚书高龚愈发反对父亲，使得皇上也逐渐不看好父亲的改革，改革举步维艰，父亲日夜操劳，心力交瘁，因病故去。

张静修 父亲！

（唱）三年前酿大错孩儿不孝，

你走时儿距您千里迢迢。

回想起您音容仰天长啸，

余生里再难有彻夜长聊。

张嗣修 大哥，多亏有嫂嫂照应，张家才没有因为父亲病故而一蹶不振。

张静修 云舒，我张静修亏欠你太多太多。

高云舒 张郎回来便好。

（唱）三年前假成亲把局势保，

忍悲凉与二弟等你回巢。

度春夏熬秋冬将你等到，

为的是盼你来惩治宵小。

张嗣修 大哥，我与嫂嫂已然查明，当初陷害我张家的，正是那兵部侍郎袁海！他因被父亲辱骂便心生歹意，他将宝图贱卖给你，上书皇上促使我和嫂嫂成亲，又对父亲的改革捕风捉影，他就是我大明的附骨之疽！

张静修 袁海！果真是你！你这个无恶不作的小人，害得我离家三载，逼得我父亲操劳而亡，我张静修今天便取了你的狗命！

高云舒 张郎，还是等丧事结束后再做打算。我与二弟三年来搜集到许多证据，为的就是等你回来，由你上书圣上，让他血债血偿。

张嗣修 大哥三年未归，与嫂嫂想必是有许多话要说，二弟我就先告退了。

【张嗣修下。张静修与高云舒对望。

张静修 云舒。

高云舒 张郎。

张静修 （唱）终见到三年来日思夜想，

为了你受熬煎那有何妨。

高云舒 （唱）这三年每时每刻把你想，

生怕你变成一个负心郎。

张静修 （唱）我与你情深意和莫敢忘，

三年来常为你挂念心肠。

高云舒 （唱）听张郎情真语内心滚烫，

苦相守终结果把甜蜜尝。

张静修 （唱）此生我不愿再孤身独创，

高云舒 （唱）此生我亦不愿独守空房。

张静修 （唱）与云舒同厮守我心向往，

高云舒 （唱）云舒愿与张郎地久天长。

【张嗣修急上。

张嗣修 大哥，嫂嫂，那袁海率三百禁军将府门团团围住，说是要查抄我张家。

张静修  哦，我正愁找不到他，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云舒，二弟，我们去会他一会。

张嗣修 大哥，待我溜出府去找寻救兵保住我张家。

高云舒 如此甚好。

【三人下，切光。

【张府门外，袁海携众禁军上。

袁 海 （唱）进兵部掌重权风光无限，

为雪耻害张家将高龚攀。

——自从三年前我设计赶走首辅长子，一时间在兵部风光无限，更是得到了吏部尚书高龚高大人的赏识。现如今首辅病亡，张家式微，那张静修又重回京师，这可正是：

（唱）踏破铁鞋疑无路，

得来全不费工夫。

——今日我袁海便要将你们张家斩草除根！来人，给我搜！

【张静修、高云舒上。

张静修 我看谁敢！

袁 海 这不是张静修张大公子吗？怎么，终于肯回京城了？

张静修 袁海，我张家素来与世无争，你为何要屡次陷害我张家？

袁 海 哼！你可知我原本是要与你张家交好，谁知你那首辅父亲太过迂腐，还骂我是投机倒把之徒，我也是不得已才陷害张家。

张静修  住口！你可知我这三年来游历各地，入眼之处皆是疮痍，贪官横行，民不聊生，你袁海却还痴迷党争！

（唱）骂袁海贪大权营私结党，

搅朝堂污圣目苍生遭殃。

奉劝你早收手自请罪降，

切莫要意孤行来把命丧。

袁 海  哈哈哈哈！

高云舒 你笑什么？

袁 海 （掏出圣旨）你们看这是何物？

高云舒 （接过）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首辅张氏一门欺下瞒上，贪赃枉法，张氏长子张静修，斥重金买宝图，其举甚是猖狂。现令兵部侍郎袁海查抄张家，张家一并人等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张静修 这，这，这这这这！

袁 海 现在明白了吧，是天要亡你们张家！

高云舒 张家满门忠孝，为何要赶尽杀绝？

张静修 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这其中定有你袁侍郎的功劳。

袁 海 不错。不过倘若高小姐能够嫁我为妾，袁海我便能保你兄弟二人一命。

高云舒 袁海，你好大的胆子！

袁 海 既然高小姐不愿意，那就别怪袁海我无情了。来人，将这二人押入死牢

张静修  且慢！

袁 海 张大公子还有何事？

张静修 （环顾四周，唱）静修我自幼起天资聪颖，

曾立志考功名报效朝廷。

元宵节逛灯会巧遇云舒，

高云舒 （唱）猜灯谜作对子情丝暗生。

张静修 （唱）但不知这其中暗流涌动，

高云舒 （唱）他家父我父亲互相讥讽。

张静修 （唱）谁料想幕后人是这奸佞，

受蛊惑买宝图以表衷情。

醉仙楼知真相身疲心痛，

为家族不得不孤身离京。

三年载如流水回京吊亲，

却仍然逃不过悲惨宿命。

袁 海 还说个没完了？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张静修 （抽出禁军腰刀，唱）现如今我已是孤刀一柄，

何需要求苟活连累相亲。

（面向高云舒）告诉二弟，让他为张家活下去。

【张静修自刎，高云舒趴在张静修身上，切光。

【幕后伴唱：爱人自刎心悲恸，

比翼双飞已成空。

【众人下，切光。

第五场 长亭绝响

【幕启，东风亭。

【张嗣修上。

张嗣修 （唱）搬救兵早已是为时已晚，

知大哥自刎亡心如火煎。

——那日张府被围，大哥自刎，嫂嫂因是尚书之女得以被软禁家中，她及时用密信告知于我，命我尽快出城，逃亡边关。她则偷偷与我会于东风亭，为我送别。

（唱）自那日一霎时万事俱乱，

家查抄兄自刎我藏于田间。

心冤屈遇权奸百口莫辩，

这世间恐怕是再无青天。

【高云舒穿丧服上，神情恍惚。

张嗣修 嫂嫂，嫂嫂！

高云舒 二弟。

張嗣修 大哥他，怎么会自刎身亡？

高云舒 那袁海拿出圣旨，威逼我做他小妾，张郎他不甘屈辱，留下一首绝命诗， 拔刀自刎，离我而去了！

（唱）恨袁海贪无厌将我惦念，

悲张郎心力交瘁无处鸣冤。

张嗣修 嫂嫂，那袁海没把你怎么样吧？

高云舒 我名义上仍是尚书之女，他奈何不了我，只是将我软禁起来。此番出行乃是我秘密为之，为的便是让二弟你逃离京城。

张嗣修 只是这天下之大，何处可容我藏身？何处可报我的血海深仇？

高云舒 张郎临死前曾说，让二弟你为张家好好活着。

张嗣修 大哥！嗣修我今生必定会为你报仇！

高云舒 二弟莫要在此处逗留，我此行将仕女图偷偷带出，你带着它一并走吧。

张嗣修 （看仕女图，唱）嫂嫂话情悲痛命我逃远，

重见图已然是沧海桑田。

此生再难回京转，

唯愿嫂嫂保平安。

——（收下仕女图）嫂嫂，保重！

袁 海 （内喊）哪里走！

【袁海领禁军上。

袁 海 来人，将这个漏网之鱼给我抓起来！

【禁军抓住张嗣修与高云舒，仕女图掉落，袁海捡起。

袁 海 我说这仕女图哪里去了，原来是被高小姐带到了这里。

高云舒 你这个天下间第一大权奸，也配拥有仕女图？

张嗣修 袁海！你抄我张家，逼死我大哥，抢走宝图，真当我张家无人了？我张嗣修誓要杀你！

袁 海 现在我要杀你易如反掌，你要杀我简直是痴心妄想。（转向高云舒）高小姐，只要你同意嫁我为妾，我便饶了他，你看如何？

高云舒 （唱）你此言真是那痴心妄想，

我与你好比那皓月荧光。

袁 海 （冷笑，唱）可笑你尚书之女却无依仗，

倒不如侍奉袁海暖东床。

——既然你不愿意嫁我为妾，那我就杀了他！

【袁海拔剑刺向张嗣修，高云舒挣脱禁军，挡住这一剑。

【切光，追光打在二人身上。

张嗣修 嫂嫂！

（唱）好嫂嫂为嗣修来把剑挡，

本该是嗣修我剑下身亡。

问皇上为何要兄嫂命丧，

问苍天为何要独我不亡？

【张嗣修将仕女图挂在东风亭内，后欲自刎，被禁军拿下。

袁 海 想死？没那么容易。我要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来人，将他押送至玉门关，永远不得回来！

张嗣修 袁海！我张嗣修就是爬，也要爬回京城！

袁 海 押下去！

张嗣修 （唱）家族势美姻缘已成过往，

嗣修我真落得家破人亡。

恨袁海行为太逆太狂妄，

有一日会落得人财两丧。

【众禁军将张嗣修押下，袁海看了眼东风亭内的仕女图，后下。

【晚年张嗣修上，追光打在身上。

【切入雄伟悲壮的音乐。

张嗣修（唱）三十年血海深仇未敢遗忘，

怎料这大明亡矣心感茫茫。

想我这缥缈一身何处安放，

只有这仕女宝图伴我身旁。

我只得收起宝图混入山莽，

居竹屋着布衣把清淡尝。

【幕后伴唱：收宝图整衣装身儿打晃，

满腔恨变成那黯然神伤。

【张嗣修起身拿仕女图，一束追光打在他身上。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