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谈：布衣与锦衣

马国福

有的作家反感修辞，有的作家喜欢修辞。反感修辞的人，写作时素面朝天，有点汪曾祺的味道，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白菜豆腐，家常温和；喜欢修辞的人，写作时天马行空，行者无羁，喜欢在語言的森林里找到蝴蝶翅膀上的斑纹。还有的作家提出了“保卫形容词”的口号，倡导个性化写作。文无定法，每个人的写作习惯、爱好、语言风格不同，笔下的文字世界气象就不同。没有统一的标准来衡量哪种语言可以，哪种不可以。我喜欢修辞，喜欢语言经过修辞后创造出的那个新的更广阔的世界。

修辞不仅仅是语言的再加工，它如同魔术，让语言有了多种可能和光泽。

初中生常用的修辞为比喻、拟人、夸张、排比、对偶、借代、反问、设问等。任何一种修辞的运用都要随不同语境的变化而变化，修辞精当，能使语言画龙点睛；修辞灵动，能使意境空灵美好；修辞独特，能使读者眼前一亮。学会使用修辞可使描写对象更具体形象，让细节更深入幽微。巧用修辞，要大胆地想，抓住描写对象的具体特征，运用“五觉法”展开想象，调动各种感官参与其中，使所写对象更加生动具体。我喜欢用比喻、拟人，《且将蔷薇伴清吟》很多地方都使用了。妙用修辞要把描写、抒情、议论等多种表达方式综合起来，在不同的意境、不同的情节中巧妙融合多种表达方式。这种方法不但能增强作文的生动性，还能提升作文的艺术韵味和感染力。

如果说未用修辞的语言是布衣，那么修辞后的语言就是锦衣。布衣接地气，原汁原味，属于初心，属于语言出发的原乡；而锦衣如万山红遍、层林尽染。修辞使语言有了气象，它让语言走出了旧的秩序、旧的世界，在相似的路径上找到高于生活的那部分，通过变形、裂变、组合和整形，让原味的句子衍生了不同的意境、韵味、秩序和美感。

家常话是布衣，使用修辞后的语言是锦衣。布衣平常，让语言贴着地面；而锦衣不安分，它让语言飞了起来，有了空间感、力度感。

我喜欢的作家中最擅长修辞、作品最具语言张力和美感的散文作家有鲍尔吉·原野、李汉荣、周晓枫，小说家有阎连科、毕飞宇、孙频。他们在语言的迷宫里构建出非凡奇特的城堡，穿行在他们的文字世界里，感受到的是一种锦绣世界无限灿烂的风光。我几乎买了他们所有的著作，经常反复研读揣摩他们的语言。他们的修辞个性化特别明显，让我有了很多有益的启发。

我经常给学生讲，写作文要“胆大、心细、脸皮厚”。“胆大”就是要大胆想象，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还得是独特的个性化的别人造不出来的句子，有语言张力和更多想象空间的句子。恰到好处的修辞如一把梯子，接通了平凡与不凡之间的距离，使语言和思维有了高度、厚度和宽度。“心细”就是要敏于观察生活中那些容易被忽略的遗忘的冷落的事物，做生活的有心人，把生活中点点滴滴打动我们内心柔软的一面的事物、引发我们思考的事情“捉拿归案”，为我们所用。“脸皮厚”就是要敢于表达自己的观点，表达自己的发现和认知，懂得辨别真善美和假恶丑，积淀自己的思想，锻炼自己的胆识。

如果我们是生活的有心人，那就静下来、慢下来，凝视一下那些草丛中蝴蝶翅膀的斑纹、蜗牛身体的纹路，聆听一下清晨鸟鸣的旋律、地上小虫的低吟，它们都是大自然的修辞术。保持这种敏于介入生活的习惯，修辞会改变我们文章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