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苞谷饭和懒豆腐
2020-05-06罗祖铭
文/罗祖铭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15年了,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想起她。
想起母亲,自然就想起她为我制作的我最爱吃的苞谷饭、懒豆腐(将泡胀的黄豆加水,用石磨打磨成浆,不需包袱过滤豆渣,直接将其放入锅中加热烧开,然后加入煮熟切碎的青菜叶即成。因比豆腐少一道放膏的环节而得名)。
上小学那会,每天早晨从家里盛上一碗泡有懒豆腐的苞谷饭,用白底蓝条花边的对角巾包好系紧,挂上写有自己名字的小木牌,交给厨房的大师傅用大蒸笼加热蒸熟。中午,学生在厨房外的操场上排好队,值日老师按牌子点名分发,自然不会出错。
那个时候,生活很艰苦,有苞谷饭、懒豆腐当午饭,已经够奢侈了。
个别家庭困难的同学,如果有土豆、爆米花带,也算是了不起的待遇。
后来,上了初中,进了高中,学生食堂依然是苞谷饭、懒豆腐唱主角。不过,大锅饭的味道远不及母亲做的纯正。有些家长将苞谷面筛得老粗,甚至连壳头子(玉米皮)也掺和进去。那样,蒸出来的饭,干涩粗糙,难以下咽。听说,有好几个学生嘴里都打过燎泡。
磨懒豆腐时,师傅粗枝大叶,黄豆不是短斤少两,就是没泡胀透,加工程序也懒手惰脚,黄豆磨不细,做出来的懒豆腐,清汤寡水,淡而无味。即便如此,我依然恨不得每顿吃它三大碗。偶尔有幸从家里带一点母亲精心调制的豆酱子(豆豉)、鲊广椒,瞒着同学偷偷往碗里放上一勺,看它们一颗颗沉入浑烫的碗底,心里总会涌起不少莫名的幸福感来。现在想起当年的这些糗事,又羞于无奈的小气,难以启齿。
再后来,我参加了工作,生活条件逐渐好转,单位食堂也不做苞谷饭、懒豆腐,人们似乎也渐渐淡忘了它的存在,甚至认为它土里土气、登不了大雅之堂,但我对它的喜爱却一丝一毫没有减弱。抽空就带着妻儿,迫不及待地赶回农村老家,一来是去看望年逾古稀、独守空巢的母亲,二来也想借机吃一顿母亲做的苞谷饭、懒豆腐。
回到家,年近40 的我像孩子吵着闹着要吃水果糖一样对母亲撒娇道,想吃现做的苞谷饭、懒豆腐。母亲总是乐呵呵地满口答应。
有时,我不忍心让上了年纪的母亲为我忙进忙出,就对母亲说:“简单一点,随便吃什么都行。”
母亲却和颜悦色地说:“只要你们能回来,天天推懒豆腐做苞谷饭你们吃,我都一百个高兴。”
取钼选矿流程中原矿、尾矿、快浮尾矿样品,经烘干、研磨后制成与校准样品一致的粉末,压制成片后,采用本法测定钼选矿流程中的原矿、尾矿以及快浮尾矿样品中的Mo、Cu、S 3种元素,连续测定6次。将测定结果平均值与湿法(Mo、Cu、S分别采用国家标准GB/T 14352.2—2010钨矿石、钼矿石化学分析方法的第2部分、第3部分和第9部分)的测定结果进行比较,详见表5。结果表明,各元素测定结果的相对标准偏差(RSD,n=6)在0.00~5.1%之间。
每当此时,母亲那双勤劳、如枯藤般的手,仿佛突然灵活起来。一边忙着筛苞谷推磨磨面,一边忙着泡黄豆打懒豆腐。
母亲制作苞谷饭、懒豆腐,还有一套拿得上台面的“理论”呢。
苞谷面最好选用高荒的小籽黄(老玉米种子),和水要均匀,手握成团,落下即散。先蒸一道,再翻一下蒸。这样蒸出来的饭,疏松甜软。若还挑剔一点儿的话,再放回锅里炒一炒,就更香酥了。打懒豆腐也有讲究,黄豆必须用冷水浸泡,最好用绿豆石的磨子推。磨制的时候,如果加入三片花椒叶、三瓣大蒜、三颗山胡椒,那就好上加好了。母亲还说,所有的水必须经过磨眼磨出,不得乱加生水(母亲认为经过磨眼的水就是熟水)。否则,会严重影响懒豆腐的清香味道。
“碓要勤,磨要懒。”是常挂在母亲嘴边的一句口头禅。
很多时候,母亲会自觉不自觉地将生活中的一些小窍门,融入她的言语之中,潜移默化地也会让我们学到一些做人处事的道理。
懒豆腐浆磨好倒入锅中,用栎柴猛火烧开,放入洗净煮熟切碎的青菜,再小火煮一会,一份不淡不酽、清新爽口的懒豆腐就做成了。
我聆听着母亲一遍又一遍教诲,忽然感到很惭愧。平时我总以工作忙为由,很少静下心来和母亲沟通交流,导致对母亲了解太少,总以为母亲没上过学,不认识多少字,什么也不懂。没想到,苞谷饭、懒豆腐,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常便饭,在她眼里竟有这么多的讲究和说道。
有人说,女人像一本书。我说,母亲像一本永远也读不完的书。
每次回家,妻子总抢着帮母亲架火、推磨,做一些零散打杂的力气活。母亲却疼爱地说,你去歇歇,我一个人能行,看把你弄得满身的灰尘,像个什么样啊!
上初中的儿子,每次坐在桌子边,听他奶奶如数家珍娓娓道来,就捧着胖嘟嘟的小脸蛋,歪着脑袋,好奇地听得发楞。儿子私下不止一次对我说,奶奶好有见解!
在母亲如同上烹饪课一样不厌其烦的唠叨中,一顿丰盛的美餐就顺利地诞生了。
于是,我像一个淘气的小顽童,从橱柜取出一只大青花碗,抢先挨锅盛上一碗炕得焦黄酥脆的苞谷饭,再舀上几勺香甜可口的懒豆腐,挑几箸专门用于下饭的辣椒酱或者鲊广椒,趴在小方桌上,狼吞虎咽地逮起来。不光逮一碗,还逮了一碗又一碗。这会儿,肚子胀得就像一面鼓,邦邦硬。母亲看到我这馋样,既高兴又心疼。于是,又会严肃地说,吃饭要细嚼慢咽,食饱会伤“心”(应当是伤胃)的,今后要注意哟!
此时此刻,我不认为母亲的啰嗦多余。相反,倒让我觉得自己似乎年轻了许多,仿佛又回到了提着懒豆腐饭撒着娇去上学的孩提时代。
回单位的头天下午,母亲就开始忙着从箱子竹篓里,找出她一颗一颗捡来的核桃板栗、或从园子挖回的洋芋红苕、或现采摘的黄瓜白菜,尤其不会落下她一手一脚做的辣椒酱、鲊广椒,大一坨、小一包,像开杂货铺似的摆到桌子上,硬要我们带上。本来,这些土特产也有我和爱人劳动的一份成果。但从形式上来讲,还是有白吃白拿的嫌疑,总觉得于心不忍。所以,每次都会像主人与客人那样,客套推让一番。不过,最终都是以我和妻的妥协让步达成一致。
有时,母亲嗔怪地说:难道我是外人不成?当母亲看着我妻不太好意思地将大包小提地往背篓里装时,她脸上马上又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当然,唯一不会推辞、不会忘记的是我最喜欢吃的苞谷饭、懒豆腐。
每次回家,我少不得携带两件家什。一件是纱布包袱;一件是陶瓷瓦罐。纱布包袱是母亲早些年亲手缝制的,陶瓷瓦罐是母亲买了针头线脑余下的零钱添制的。母亲说,纱布包袱透气,盛饭不易馊;陶瓷瓦罐性凉,装懒豆腐不易酸。
苞谷饭、懒豆腐,操作简便,经济实惠,一年四季都能食用。看似粗茶淡饭,但很多人却喜爱它。
土家人曾这样形容道:吃,莫过于苞谷饭懒豆腐。穿,莫过于棕草鞋家织布。这无疑是一种乡愁的体现,更是一种父子情、母子情的浓缩与彰显!
苞谷饭、懒豆腐,于我而言,功不可没。它滋养我成人长大,参加工作,成家立业,生儿育女。我也秉承土家人的孝道爱心,让可亲可敬的母亲,度过了一个幸福的晚年......
如今,年过半百的我,才真正悟得明白:世界上所有值得一辈子眷恋的,原本是最普通最平凡的东西。